尾声

推荐阅读:我的帝国无双明天下唐枭乘龙佳婿长宁帝军医妃惊世行祸天下史上最强帝后超凡兵王清明上河图

一秒记住【笔趣阁 www.biquge.ac】,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广顺行一案,审了整整一日,最后维持原判。

    御史大夫周广周大人并未纵溺孙儿,大义灭亲之举获得霁阳县民上下一致的爱戴与敬佩,衙外欢声雷动,李玄玉陪同着周广走出霁阳县衙时,百姓们甚至还在石板道旁列了好长一段人队恭送周广。

    行至广顺行前,周广抬眸望着招牌上“广顺行”三个大字,脚步沉重地停下,转头对李玄玉道:“李刺史,你莫名其妙被摘了官,又莫名其妙被封了官,此时心中想必有许多问题要问老夫吧?”

    “是。”李玄玉抱拳一揖,回话恭敬:“今日之事有许多关节,卑职直到现在仍是想不明白。”

    “哈哈哈,我瞧你一脸茫然,便知你一定百思不解,老夫现下便好人做到底,在此为你解惑了吧。”

    “卑职洗耳恭听,愿闻其详。”

    于是周广便一五一十地详述了他当年因不满外戚扰政,愤而离开朝廷之后,是怎地在商场上一展抱负,还说,他本以为孙儿周万里已成大器,于是便逐渐退出商场,暗中协助圣上巡抚地方,搜集罪证,打击外戚豪绅,却没想到周万里一掌实权之后态度丕变,就连他留在广顺行内的孙管事也遭强硬辞退。

    周广说,唐府与太后关系不亲,他从未想过他的孙儿会因为与唐家联姻变得骄矜跋扈,没料到,他还是看走眼了。

    最终,周广叹了好长一声,拍了拍李玄玉的肩头,语重心长地道:“李刺史,你我再度出仕,乃是因为圣上此时需要刚正不阿之人,不是左右逢源之辈,你的恩师尹尚善,便是因为明白了这点,所以才选在此刻辞官的。”

    是啊,他的恩师在官场上打滚久了,总希望官途一路顺遂,希望谁也不要得罪,严格来说,恩师这么想其实也没有错,只是,他不是圣上目前所需要的人,李玄玉心中略感惆怅。

    “卑职谨记御史大人教诲。”

    “好了,言尽于此,咱们就此别过吧。”周广负手正要走入广顺行内,忽地念及了什么,又倏地旋身,从怀中摸出几张叠得方正的纸递交到李玄玉手里。

    李玄玉不知周广给他此物是何用意,也不知能否打开,只能不明所以地望向周广。

    “这女娃娃之前在府里被诬陷偷簪的事儿,我早听孙管事告诉我了,她当真是胆大得很,也不晓得问谁,费劲写了你二十几条治绩,字丑得紧,却带着你的农书,拖着了孩子,就这么从路边冲出来拦我大舆,又跪又磕,只求我听她几句,李刺史,听说上回偷簪之事是你帮了她,这回倒是她帮了你,若没那册让圣上赞誉有加的书,恐怕我再如何为你美言,圣上都听不入耳。”

    李玄玉一愕,匆匆将手中纸打开细瞧,那一字一划,当真是写得极为用力艰辛,绽梅没有习过字,她只读得懂一点,他教她的时间并不才,她到底是哪来这些仿佛用也用不尽的勇气,为人拼也拼不完的气力?

    她怎么敢?她怎么敢如此胡来?

    李玄玉心中情绪翻腾,手中陈状被他捏皱,尚不及好好向周广道别,但想举步奔至绽梅身旁。

    周广见他平时一副温文儒雅,提到姑娘时却如此慌张急迫的模样,不禁哈哈大笑,摆手对李玄玉说道:“去吧,美人恩重,你可莫要辜负,哪日大婚,可别忘了请老人吃喜酒。

    “是!”忘了什么礼数,不顾什么修养,李玄玉拔腿便奔。

    美人恩重,他怎会辜负,怎能辜负,又怎值得辜负?

    李玄玉一路奔至杜家香粉铺,杜大娘说绽梅尚未回来,他又沿途跑过了几家她常逗留的店铺,也未见她的身影,最后李玄玉转回县衙,才踏入衙内后院,便见绽梅的身影伫立当中。

    “绽梅!”李玄玉一唤,绽梅尚不及回首,便落入一个热烫忘情的怀抱里。

    “李大人”绽梅被他拥得牢实,险些喘不过气。

    明明才几日未见,经因此番波折,却觉已过好几年,她螓着抵靠在李玄玉胸膛,周身被他的男子气息笼罩,顿觉感动又心安,他平安无事,且就在她身旁,人世间还有何事,能比此事更令人感到满足?

    “绽梅,绽梅,你这个傻瓜,你这个傻姑娘,你跑去求谁教你写状?你还冲动跑去拦舆,若有什么万一该如何是好?我早告诉过你要爱惜性命,你却为我相搏至此,你为何老是不听我的话?老是如此乱来?你这么傻,我该拿你如何是好?”

    李玄玉拥紧她,在她发上额际印下点点轻吻,心动情动,恨不得将她揉进自己血肉里。

    “李大人,你如今无事,绽梅很是欢喜。”绽梅在他怀中浅浅地叹、满足地叹。

    他早就成为她的牵绊,教她即使想要离这尘世而去也办不到;她认识了他,心系于他,便再难潇洒,可,当真是甘之如饴

    “你很欢喜,我却不知晓自个儿是否当真欢喜。”李玄玉微微拉开她,凝注她秀丽脸容“绽梅,官场险恶,今日老天爷站在我这边,明日却不知道站在谁那边,我本想离开官场,与你平淡一生,如今又被封了官,我走也不成,留也为难”

    “为何为难?”绽梅不解地仰头望李玄玉,学而优则仕,不一直都是李玄玉的信仰吗?

    “你这傻姑娘竟然还问我为什么?”李玄玉不可思议地睐她,神色微恼。

    “虽说圣上有旨,令我能娶庶民奴婢,但我总想,若我孤身一人,哪天犯了错事,要命一条也就罢了,可我若是娶了你,万一牵连到你,万一又要害你如同此回这般绽梅,唉,你怎教我如此头疼?我想与你成亲,又不知该不该与你成亲?我、我想照顾你,又——”

    “李大人,你不能娶绽梅的话,那我娶好啦!”李玄玉话未说完,旁边冷不防地插入一道童音。

    一直站在这里,却被两个抱在一起的大人视若无睹的杜虎又道:“我就快要九岁啦,待我长大,我会对绽梅很好很好的,就如李大人你对绽梅一样好。”

    直到此时才惊觉杜虎一直就在身旁的绽梅登时大羞,匆匆便想从李玄玉怀抱中退开,她才略微动了动身子,李玄玉却又搂得她更紧。

    “论年岁,绽梅算是你姊姊,怎可让你说娶便娶。”这小子真是越为越不像话了。

    “为何不可呀?我看那谁家领养来的媳妇儿可是足足大了他十来岁。”

    “那是童养媳,不一样。”李玄玉正色道。

    “哪里不一样了?你们大人啊,就是喜欢胡诌。”杜虎说着说着,又忍不住翻了个不以为然的白眼。

    “总之,绽梅不能嫁你。”李玄玉和杜虎较真了。

    “为何不能?我偏要娶,我立马回家跟娘说!”杜虎小脸鼓嘟嘟的。

    “你不能娶,绽梅肚子里说不准有我的娃娃了。”

    “李大人,小少爷,你们俩到底在说什么啊?”绽梅美目圆瞠,真不敢相信自个儿耳朵听见的,这两个孩子性情的人,究竟在闹些什么呀?

    李玄玉怎么在孩子面前提这种事?什么娃娃?天

    “你们别再胡说了,我要回去找杜大娘了。”绽梅耳根发烫,跺了脚便要离开。

    “不准走。”绽梅皓腕被李玄玉一把捉住“你快告诉他,说你要嫁我,你允了我才要放。”

    “李大人”

    “玄玉。”李玄玉真气起来了,就连她的称呼也要纠正。

    “玄玉,我”

    “好,你允我了,走吧,我们现在就去跟杜大娘提亲。”李玄玉拽了杜虎与绽梅各一只手便往前走。

    “什么?”绽梅与杜虎同时惊呼,谁问了谁?谁又允了谁?怎地如此蛮横?

    “我已经听见了,你允了我,我们立时成亲。”李玄玉回答得面不改色,神色从容镇定,就如同他在公堂上审案时一样。

    “李大人,你、你不是君子,你赖皮!”杜虎发出不平的抗议。

    “我就是赖皮。”李玄玉坚定地望着杜虎,唇角微扬。

    “可恶!你们这些可恶的大人,等我长大,我哼!我要回家跟娘说!”杜虎甩开李玄玉的手,又是喳呼抗议了一长串,不满的话音随着渐行渐远的脚步声散逸在风里。

    李玄玉转头凝望绽梅,望着绽梅颊边浅浅浮现的梨涡,与她相视而笑。

    她眸中有笑,笑中有情,而他与她交握的那只手,两掌相依,十指紧扣。

    忽地,李玄玉心思变得前所未有的空明,疑虑尽去。

    管他宦海漂流,管他仕途险恶,他怀中有她的钱袋,她怀中有他的司南佩,他们两人相依,又有何惧?

    与绽梅互望了良久,李玄玉听见自己如此问道:“绽梅,若有孩儿,我们的儿孙几代不能出仕,你可还愿意嫁我?若我哪天被贬被流放了,你可还愿意跟我?我没办法提供你优渥的生活,不能让你与其他的官夫人一样穿金戴银,你可会觉得委屈?”

    他知道绽梅不是嫌贫爱富之人,然,他却想听她亲口说出对他的情意与保证。

    绽梅望着李玄玉羞红了脸,抿唇沉默了许久,接着踮脚在他耳边,吐出一个似曾相识的句子——

    “玄玉,绽梅只盼能日日夜夜,守你年年岁岁,一生一世永相随”

    李玄玉闻言先是一怔,而后唇畔扬笑,再度将绽梅拥入怀里。

    原来她听见了?她听见了他在她枕畔许下的诺言,并且谨记在心,予他同等的回报。

    他们是如此心意相属,子孙能否出仕为官,生活是否优渥,这些事情又哪里重要呢?

    情苗发长,情花绽放,只愿一生一世相伴。

    一生一世,抑或是来生来世?

    与你相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