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推荐阅读:我的帝国无双明天下唐枭乘龙佳婿长宁帝军医妃惊世行祸天下史上最强帝后超凡兵王清明上河图

一秒记住【笔趣阁 www.biquge.ac】,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白日里,明明是大好的天,入了夜之后,竟下起了倾盆大雨,越到深夜,下得越大,仿佛要将这天、这地、这巍峨的皇宫都给淹没在洪水里一样。

    珑儿夜里睡不着,又被一场恶梦给吓醒。

    究竟有多久没做那恶梦了?

    醒时,她浑身颤抖,却只是红着眼没有流泪,心里感到愤怒与屈辱,但还有的是更多的惊恐。

    她终于看见了,梦里的那男人的脸孔,是律韬!

    在梦里,是他撕扯开她的身子,任她痛苦地颤抖,依旧是一次次火热的贯穿,让她痛昏了又醒,醒了又生生疼昏了过去。

    不可能那只是梦!

    他们一直到那个除岁之夜,才有了夫妻之实,从她身子里淌出的处子之血总不会是假的,除非,现在她的身子与从前不是同一个!

    但她很快就抛开这个荒谬至极的念头,却再也无法入睡。

    珑儿听着殿外的落雨声,切切嘈杂,吵得她耳朵都痛了,比白日里浓厚几倍的潮湿,让她觉得喘不过气,她紧捂着心口起身,痛得仿佛有人拿着尖凿子,一次次地穿刺过她的心脏,想要从那怦动的血肉里剜取出什么东西。

    “娘娘,可是需要什么吗?”

    因为珑儿近来身子屡有不爽,所以,小满这几天夜里都在内间里歪着睡,可以随时留意主子的动静,听见帷幔里传出了压抑的闷吟声,她立刻清醒的跳了起来,撩开了第一层纱帘。

    “没事。”珑儿深吸了几口气,撑着坐起身,还是疼得厉害,她扯着锦褥,勉强自己几次大口呼吸,这时,听得小满在帷幔外说道:

    “娘娘,小满去请皇上可好?”

    “不许去!”珑儿用了最后一点力气叫道,喊完,身子痛得更难受。

    “那请太医,小满这就让人去请太医给娘娘诊治。”

    “哪儿都不许去,谁去了,本宫打断谁的腿!”

    小满被主子这话吓得不轻,脸色尽白,她服侍主子那么久,从未听过如此严厉的言词,而主子认真的语气,让她知道绝不是气话。

    片刻之后,珑儿总算觉得疼痛缓过来了,她翻身坐起,小满立刻为主子挂起帘帐,伺候覆上鞋履。

    珑儿觑了小满一眼,淡淡的,便站起身往外殿而去,她一声令下,屋外的宫人一扇扇地将门给打开,让殿外飘摇的风雨也泼泄而入。

    小满跟在主子身后,心头惴惴,不知道该如何形容心里异样的感觉,觉得主子仿佛变了个人,那性子与眼神,仿佛她从前在宫里见过的另一位主子,那如天人般令人心折的无俦容颜,皇后嫡子与生俱来的高贵雍容气韵,只消见过一眼,便终生难忘。

    “都退下。”珑儿淡然的嗓调没有一丝波纹,出了殿门,看着那一池新开的莲花含着苞,只有最近池畔,一朵盛开过的花碗,没能再收起,粉色的花办已见雕零之态,却仍盈盈生媚,我见犹怜。

    凤凰山下雨初晴,水风清,晚霞明,一朵芙渠,开过尚盈盈

    “一朵芙渠,开过尚盈盈芙渠。”蓦地,在她的脑海里浮现了一张极美丽雍贵的容颜,对自己笑得十分坦怀,她怀念地眯起双眼,对着那位美丽的妇人呢喃唤出:“母后”

    小满听主子喊出一声“母后”不知怎地,背脊爬上了一阵凉意,但还来不及反应什么,就见主子只身走进了雨幕之中,她吓了大跳,跟了上去,随手捉过一名宫人,要他赶紧去通报皇上。

    小满不知道她的主子说要打断腿的话,究竟有几分认真,但却是知道若她让主子出了差错,再逛到阎王殿去,包准是没路再回人间了!

    小满一路劝主子回殿,唤人取伞,但珑儿恍若未闻,只是沿着湖畔而行,迷蒙的目光始终都盯在湖里的莲花上,丝毫不觉身上的衣衫已经被雨淋透。

    这时,殿外传来了动静,宫人高喊“皇上驾到”

    “娘娘,皇上已经往这里过来了,可见陛下还是心疼娘娘的。”小满在一旁追着劝说,却不料主子沿湖而走的脚步,竟是越走越快,丝毫没有回头的打算“娘娘--?!”

    这几日不来,狠着心不来看她,如今还来做什么?

    她忍不住嘲弄冷笑,弄不明白此刻心里像是杂草疯长般的恨,究竟是从何而来?那恨意生得太过迅速茁壮,让她根本就来不及去阻止遏抑,仿佛这恨早就埋在她心里。

    只是她曾经忘了,便以为是淡了。

    律韬领着人一进“芳菲殿”的大门,远远的就看见湖的另一畔,她像是无主的幽魂,昂着苍白的娇颜,逆着风雨前行。

    “珑儿!”他心下大震,叫喊了声,飞快地赶上她的脚步,一把捉住她的手腕“你这是疯了吗?!苞朕回殿里去。”

    珑儿藉着雨水的湿滑,挣脱了他还是有一丝怜惜不敢紧捉的掌握,转身大步踏开,但还走不到两步,就被他给从背后硬生生扳回来。

    “珑儿!”

    在雨中,她必须眯着眼眸,才能直直地看着他,漫过凄楚长睫的雨滴,仿佛是老天爷替她所淌下的控诉泪水。

    “我做错了什么?皇上要如此防备着我?”

    她自问,这些时日以来,她所做的所有事情,没有任何一项损及了他帝王的权势与威严,都是为了善治这天下,怎么就是不可以呢?

    “你没有做错,你没有?!”律韬伸臂要抱她入怀,被她推开,一时之间,堆迭在他心口的悔与急,翻腾地绞痛了起来“先跟朕回殿里去,先把你的身子暖了,我们再慢慢说,好吗?”

    她没有做错,至少,做错的人不是现在的她!

    是他错了!他们都错了!

    那些年,他们都错得厉害,却是再也无法挽回。

    珑儿冷眼看着他的焦急与悔恨,觉得此刻全身上下,只有胸前的辟寒犀是有热度的,其余的皆是一片冰凉,冷得她连骨头都感觉痛了起来,仿佛全身都要倒腾过来,神魂与骨肉就要被硬生生的分离。

    她痛得再也无法忍受,眼前一暗,在昏迷之前,被他抱进了怀里

    那一夜之后,珑儿卧床不起,小小的风寒成了肺炎,咳嗽到了最后,痰里竟然隐见血丝,只消一躺平了,血痰上涌就会狂咳不止。

    所以,一连几日,她都是被律韬拥在怀里睡的,但即便如此,还是一咳起来就是撕心裂肺的抽搐,教人看了心惊不已,就连呼吸之间都可以听见肺里积痰难散,丝丝抽风的杂音。

    太医院几位院判在“芳菲殿”里轮值看顾,开立药方之前都是斟酌再三,他们谁人不知道此刻抱恙之人,是帝王心上之宝,能医治得好,那就是保住项上脑袋,保住家中老小的幸事,但要是有个万一那后果,是他们这几天连想都不敢想的恶梦。

    “皇上,娘娘该进药了。”

    这几日,为表慎重,都是太医们亲自煎药,端进伺候,今天晚上是由郭太医以及姚太医领值轮守,药碗承在锦托上,端在郭太医手里,药汤上可以看见微微颤动的波纹。

    律韬依旧是将珑儿抱在怀里,就怕力道紧了会捏疼她,松着手抱却又极费力气,是以他一双手臂连日以来已经抱得有些麻木,但是却是能抱着,就不肯放她下来,他听见郭太医的进禀,抬起布着血丝的眼眸,透过纱帘,看着小满走过去,从太医手里接过汤剂。

    “朕知道你们在怕什么。”他的嗓音很沉、很冷,幽幽的,仿佛刚从地狱之中飘扬而出“皇后必须痊愈,还不能落下病谤,是以真的能够起效用的虎狼之药,你们不敢下,宁可因为力有未逮而请失职之罪,也不想就怕有个差错,落个误治之罪,抄家灭族,你们这些只想保命的心思,朕都知道,也很不高兴,但眼下,也只能靠你们救皇后。”

    “臣有罪,请皇上治罪。”两位太医跪地伏首,额上冷汗涔涔,他们知道皇后的病虽然是风寒引起,但是,脉象却是异常的紊乱,让他们就算有精妙医术,以及多年问病经验,也都傻了眼。

    “在医理上,朕不如皇后,但朕有一物,应该能帮上你们的忙。”说完,律韬唤来心腹之总管“元济,朕要你去那房里取一物过来给太医。”

    “皇上,您说的可是?”元济看主子的眼神,很快就知道所指的是“养心殿”西暖阁后方,除了主子之外,从不允任何人进入的那间密室。

    “过来说话。”律韬颔首,在元济的耳边说了几句“去吧!”

    “是。”元济一刻也不敢耽搁,立刻领命而去。

    律韬看着纱帘之外,仍旧伏首不起的两位太医,淡声道:“两位俱是医者,应该都听过‘药王谷’这个地方,以你们的医术,再参考‘药王谷’从来不世内传的医书药本,倘若皇后的病再不能治,别怪朕手下不留情。”

    “是!臣等叩谢皇上隆恩。”两位太医低首转面相觑,心里除了惊惧之外,还有惊喜。

    他们当然听过“药王谷”只是这天底下,没几人能见到谷中珍藏的医书,一般医者只知其中些许,便已经可以妙手回春,更何况他们现在能够拜读原册,想必能够寻出解决皇后脉息紊乱,与寻常人有异之道。

    律韬给了太医院找出治病之方的期限,才让两人告退,接着从小满的手里取饼那碗汤药,勉强哺了两口进珑儿嘴里,便被她给咳了出来,乌黑的汤药漫过她的下颔,在衣襟上湿了大片。

    “咳咳咳”珑儿咳得撕心裂肺,在律韬的怀里颤抖痉挛了起来,咳得背蜷似虾,短暂地被喘不过气的窒息给弄醒了过来,然后又沉沉地昏了过去。

    律韬搂着怀抱里还在颤抖的纤细身子,才几天功夫,已经瘦了一大圈,本来就不是个丰腴的人儿,如今更是瘦得骨头都从白晰的肌肤下突透出来。

    律韬心痛如绞,轻拍着她的背,却连多一丝力气都不敢用上,就怕生生地碰碎了心爱的宝贝。

    此情此景,不只是似曾相识,更仿佛昨日再现。

    他永远都忘不了,那一日,在那血泊之中,蜷缩的虚弱身子,不断呕出的鲜血,一口口都是在索命。

    他也知道,在“养心殿”里,用着“还魂香”吊住那一口气的每一天,对内脏正不断腐成血水的这人而言,都是残虐的折磨,但他仍旧自私的不愿意放这人离世,就盼着寻到“通天犀”取血定魂,逆天换命!

    终于,他将这人的命换来了,但是,他又做了什么?!

    想到那些时日,不愿进“芳菲殿”见她,甚至于存心冷待,此刻,他悔、他恨,怎么同样的错误,他竟又再犯了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