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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生一进清华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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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和妻子是从西门走进清华园的。

    进门的时候,胆小的妻子小声地提醒我,说:“那边有俩站岗的”

    我早就知道清华园是对外免费开放的,妻子胆子小,只要门口有站岗的她的两腿犯软。她在后面喊,我当没听见似的,径直就往里走。她见我走进去好远,居然没有人把我”薅”出来!她壮了壮胆子,猫似的麻溜地从侧门也走了进来。

    追上我,她有点气喘地说:“你的派头还不小。”她带着欣赏的眼光看着我笑。

    我说:“你才发现哪!”

    北京对于很少出门的妻子来说到处充满神奇,也遍布陌生,所以她很胆小也很机警小心。为了鼓起她的勇气,接着,我向她讲起那年我在北京当兵发生的事:那年范文同总理来北京访问,周总理驱车迎接。北京工农兵夹道欢迎。欢迎的人群从东西长安街过来,一直排到钓鱼台国宾馆。当年我当兵的驻地距钓鱼台不远。那天我到百万庄为连队公干,背了挎包顺阜外大街往前走。我行走中,不断有兵民被阻截不让朝前走。

    等我快走近欢迎的人群,有个穿四兜的军干追上来拦住我,问我:“怎么走到这儿的?”

    我奇怪地说:“没有人不让我走到这儿来呀!”

    他很严肃地看了看我,然而他笑了。毕竟都是当兵儿的。恰在这时,总理欢迎的车队来到,中国——越南两国总理站在一台车上向夹道欢迎的人群招手致意。

    我就这样景仰了一回总理风采。正因为我啥也不懂,就啥也不用怕,楞头楞脑地闯,才会得到出其不意的结果。

    从西门进来,是一条寂静的校园林间大道,右边有一条像我们乡下自流灌溉干渠一样大小的水沟——在这儿被叫做“万泉河”记得有位朋友说过,什么东西冠上皇家名声就稀罕了。在我的印象中能被叫做河,就一定要有水流动。此时正是六月雨水充沛,江河水张的时候,沿途走去,只见这条万泉河,有水的地方流不动,无水的地方河底现出了乌龟壳。我心里讪讪的,这叫“水木清华”的地方有点缺水。

    沿着这条路往里走,有点斜坡向上的感觉。文章介绍,清华园风景园林,景色优美,林木蓊郁,是风景之园。说真的,自打从西门进来,幽静,是我的感觉,不像那些真正意义上的园林——像对面的圆明园、还要再搭乘公汽几站路过去的頤和园、香山,那些地方,游乐就像赶大集,游人如织,男男女女,摩肩接踵,看景成了赶人气。而这里尽管对外免费开放,可是游客还不多。毕竟在人们印象中的清华,她只是一个高等到学府

    应用当代一句流行语:“知识改变命运”上大学是通向知识,通向财富的一条捷径,而清华又在这条捷径的顶端,到这儿,成才机会就大得多。登大富大贵的殿堂也就近得多。

    清华大学。在全国所有高考生的心目中,这里是个高不可攀的圣殿。全国每年几百万的考生,一个省十几二十万的考生,能来这儿上学的不过百分之零点几而且都是本省的高考状元、榜眼、探花级的。这里曾经是多少人高不可攀的梦想,既然是梦想她还是停留在梦中会更好。这怕是很多人几过大门而不入的真正原因吧?

    我上个世纪70年在北京海淀生活了一段时间,经常路过门前,当初在别人的指点下,投一眼好奇。清华,对于我来说是陌生的,更是神秘的,神秘得遥不可及。后来进进出出,不知有多少次路过清华门前,心里从来没有一次动念要进园来看看。

    园内游人不多,行走半天,只有一对中年男女迎面过来向我问路,我讪讪笑说:“我也是刘姥姥进大观园头一次,你去问别人吧。”他们的身后跟着个身材瘦高面目稚嫩的小伙子,怯生生地拿眼光看我。因为高考刚过,我想他们也许是高考学生和学生的家长,这里对于他们来说已经不是梦想,而是现实,他们已经在跨越梦想正在努力地试图走向现实。

    走到清华园标致性建筑汉白玉石牌坊下面,这里有一队一队穿着校服的学生,在那儿排队准备照像。他们年龄都不大,一十四、五岁的样子,一问,有从保定来的,也有从山西太原来的。更远的还有从云南来的是边远贫困地区的学生,他们是由捐助人出资来的。

    他们来到这里,组织者的意图很明确,身临其境,对于孩子们来说,心灵中就多了一个梦想,同时也增加了一份人生意义中早来的压力。大家都想考高分“考了高分就能进清华,来到这儿上学。”带队的老师虽然没有把话说出来,但是从他们站在学生面前,脸上的严肃表情上可以读出来。因为有老师这些表情,还有家长的那种苦心孤诣,近年来,就不可避免地出现了,考试状元,高分天才成为媒体热爆热捧的人物。西部某省一高考生连续两考都是高分录取清华,为了他的学科志愿,硬是第三次放弃学业,再进高考考场。又是高分高录,媒体顿时哗然,将这位学生爆炒为:考霸。这位的学生,在这个夏天被媒体炒得比体育明星还火。

    这里聚集着众多的人文大师和科枝大师,每年从这儿毕业的大学生,有百分之六、七十走向牛津、哈佛、世界顶尖的学府,继续他们的学业,就是这后一条,令天下的父母和学生眼热。当年我也曾对着自己的儿子做过这样的梦,监督孩子做作业,不让他看电视,不让他跟成绩不好的孩子玩,每一个星期天都到游乐厅去抓他的“现形”为读书,夏天,苦得孩子一双脚被蚊子叮咬得象苦瓜最后只是因为“清华梦”距离我们太过遥远才主动作罢。

    这样的梦,我们现在早已不作了,但是全中国还有多少父亲母亲和他们的宝贝在作!

    走过玉石牌楼,进入了清华园。“原址为清康熙年间所建的熙春园的一部分。道光年间,熙春园被分成东西两个园子,西边的园子起名为“近春园”;东边的园子仍名为“熙春园”咸丰登基之后,就将东边的熙春园改名为“清华园”了。清代丰皇帝a>所赐。”“地广二顷六十一亩”1910年,用庚子赔款建造的“清华学堂”即位于清华园内,这就是清华大学的前身。

    恰在这时,我自己给自己开了一个滑稽的玩笑。刚刚走过白玉牌楼,我感到左脚下有点异样。蹭下脱下鞋子一看,鞋跟儿不知在哪儿掉了?这可是为进京特意在红蜻蜓专卖店买的粘底皮凉鞋,穿了也不过一个星期,在路边树林找地方坐下,对着它,我懊丧了一会。唯一的补救措施就是寻一个补鞋匠,把鞋跟儿补上。都走到了这里,四顾茫然,哪里能找得到补鞋匠?只得重新穿上,继续往前走,边走边找。妻子望着我一瘸一拐地走着,时不时地望着我乐,责备我又买了“水货”!

    走过大礼堂,经过园内广场,看到立在草坪边的日昝,又走过“同方部”草丛中有一本书的浮雕,浮现在上的人头像我不知是是谁?是个欧洲人的头像。看到图书馆,旁边的逸夫楼。这逸夫楼对于我来说并不陌生。因为在小县城校园都有以逸夫冠名的小楼。不过那楼比这个楼小得多。在闻亭的闻一多雕像前,久久地站了一会。并不因为他是名人的缘故。只因为他是我们湖北黄冈的老乡。他是革命斗士,曾经是诗人。我读过他的诗集红烛、也读过死水。我比较喜欢死水。前者模仿痕迹太重,后者可以读出作者深蕴的自我民族文化情感。“典丽繁富,外整内腴,凝炼苍劲,”评论者说这才真正是闻的“闻体”风格。对着他我静静地站了一会,然后深鞠一躬,才慢腾腾地离开。

    是想找到近春园,还想到更多的地方去,脚下路很平坦,我的脚下也有力,却糟糕在这脚下的皮鞋上。左边的一只少了鞋跟,一高一低,本来不瘸的双腿,这下走起路来却又瘸又拐,时常招来路人偷觑。

    我只好沿偏僻的地方走,走着,听见有人喊:“喂爷们,来一件农夫山泉,嘿”原来前面是一个篮球场,一群学生在打篮球。是他们口渴了,隔着栅栏,向对面一小卖部喊叫的。那声音又甜又亮,像综艺大观表演的隽永的叫卖声。真是让人羡慕死了。

    从西门过来,一直走到校园北区,才在一个小超市边上找到一个补鞋匠。脱下皮鞋首先问他:“这是不是假货?”他接过去仔细看了看,这才说:“货不是假的,只是这种鞋是坐着小车不用走多少路的人穿的。你外地来的?肯定走了不少路”

    我向妻看一看,相对苦笑笑,有他这系话至少不再遭妻子埋怨。

    鞋匠一边补鞋,一边向我聊清华的事儿,东边南边北边西边,校园面积有多大,学生有多少,硕士、博士学科有多少,怎样的教授住房面积有多大“这儿新进的教师,在国外没有博士后、没有很好的学术背景,是进不了清华园的。”他向我聊起清华来,竟是一个饱学有成的学者向新来的学生授课。他如数家珍地说,我诚惶诚恐地听。补罢了鞋,他往我面前一丢,郑重地嘱咐说:“以后上北京玩儿,买双扎扎实实的旅游鞋穿,像这样的鞋,你就穿着上亲戚家就行了。”

    他要了价,我付了钱。我向他打听出校区的路怎能么走?他向我们说:“从这儿,你们向前走过一条胡同,向右一拐就上了大街,过天桥,上那边中线搭车就可以了。”

    走出清华北校区,妻子兴犹未尽,直埋怨我不该穿这样一双鞋逛园子,我笑笑说:“咱们以后再来,我穿双扎扎实实的鞋,扎扎实实地来看清华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