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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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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书一副外表温文,仿佛禁不起一丁点粗活的样子,没想到事实却是这般,果然人不可看外表呀!”

    大寨主,你把心底话都说出来了南宫书低头用小匙送了一口汤入嘴里,装作没听见。

    “阿猫。”

    “啊?”油光满面的阿猫抹抹嘴。

    “明日瞧瞧寨子里有什么需要帮忙,若不是太粗重,便找南宫公子一道。”印七星下达命令。

    二寨主,您认真的呀?真要给书爷做工?阿猫在心里疑问。

    “听见没?”

    “是是。”

    此时,熊壮看向一反常态,安安静静的女儿,却发现她已经吃完一碗白饭,现下正鬼鬼祟祟地对着那只鸡腿不知在做什么。

    “丫头,你在做啥?”熊壮不解地盯着女儿。

    “啊”满月像是做错事被抓到的顽童,身子抖了一下,鸡腿子险些长了翅膀,朝对面的印七星飞去。

    “满月?”印七星也万分纳闷。

    满月抬起头,发现众人疑惑的眼神,候地脸红起来“我、我在吃鸡腿呀!怎么了?”

    “怎么不拿起来直接啃了?爹爹记得你打小都直接捉起来啃呀——|”用箸子对鸡腿子又戳又插,要吃到何时才方休?等吃完,天也亮了。

    “呃”满月看看碗里的鸡腿子与手里的箸子,一时半刻不知该做何解释,总不能说她突然想学城里的姑娘,用箸子将鸡肉撕成一条一条,才吞入嘴里啊!

    “对了,熊寨主。”南宫书突然开口,打断了熊壮对满月的纳闷“距离满月石屋的不远处,有间挂着掏宝屋三字木牌的木造屋,那是用来做什么的呢?”

    一席问话成功地拉回熊壮的注意。

    “喔!那是用来放书的。”熊壮面容一变,闪动着与外貌不符的温柔,

    “你也知道,满月的娘柔妹喜爱看书,那是让她收书放书用的,另外还有一部分是二弟的医书。”

    “那么我稍后可以去看看吗?”

    满月听着,含入好不容易撕成细丝的鸡腿肉,咀嚼两口,咽下。

    南宫书不是早就知晓那间书屋的存在吗?他是帮她解围吗?是吗?

    青风寨始于五百年前,由一群天下改朝换代后,奔逃至山区躲藏,期待东山再起的前朝群臣创建而成。

    这群前朝臣子里,有文人有武夫,他们号召平民百姓,组成了新朝廷——

    刘氏眼中的“逆贼”就为了重建属于他们的朝代。

    “青”、“风”二字便是取自于“青天之下,消除刘贼;风驰电击,所向披靡”一席口号而来。

    起初,这些前朝臣子还能点燃零星烽火,是新朝廷眼中钉、肉中刺,然而,渐渐的,先人们的志向再也不是活着的人们的志向,建立青风寨的缘由,早已在时光更送的洪流下逐渐被人淡忘,最后无疾而终。

    于是,为了维持生活,青风寨从挑战新朝廷的“逆贼”转成对百姓烧杀掳掠的“山贼”如此过去不知多少年,终于在熊壮的曾曾祖父这一代宣告结束

    南宫书放下泛黄书册,轻轻时口气。

    没想到除了医书及满月娘亲收集的藏书外,掏宝屋内还有为数不少的先人书简,有些因年代甚早,甚至使用竹制卷轴,上头有些字迹已经模糊,只能凭着上下文,揣摩其意。

    他并不是为了知晓青风寨的由来而看这些书册,只是方才无意间瞧见这一卷卷的竹卷,心底好奇,才展开大略一看。

    不过真该庆幸当青风寨转成山贼窝时,这些古老卷轴并没有被当成废柴扔入灶里当柴烧,否则他也不会知道这一段故事。

    这种感觉真是奇妙,无数文字集合成一些过往的,被人淡忘的事情,不吵不闹地躺在角落,等待被发掘的可能。

    或许,该要二弟写一些关于净明书坊,一些有关南富家的事,否则有朝一日,当一切都更远了,他们就这么被淡忘掉,宛如不存在一般

    叩!

    叩!

    碎碎的敲门声打断南宫书的思绪。

    夜晚山里风强,是以他方才将木门关上,以免烛火被吹熄。

    他上前,推开不晓得被补过多少次的木门。

    门外没人。

    南宫书困惑地皱皱眉,以为自己听错,错把风声当成敲门声,便又关上木门,回到屋内唯一的木桌旁,准备继续翻看书册内容。

    手里的纪录册子,是熊壮的曾祖父那一代的,其中说到在失去“识字文人”的寨子里,终于捡来一位懂字且懂医的落魄人,也就是此书的记录者——印唐

    这或许能解释,为何青风寨内会存在懂文的满月娘亲,与甚至懂医术药草的二寨主印七星。

    叩叩。

    门上又传来敲击,这回南宫书走到门边,细听半晌,确认自己并没有听错后,接着敲门声越来越急,他倏地拉开木门。

    一只小拳头险些槌上他的胸膛,硬生生在距离一个指节之处打住。

    “小顽猴?”

    “啊那、那个”满月嗫嚅说。

    两人互视半晌,南宫书忽地一笑“怎么?是不是太聒噪,舌头被猫儿向去啦?”

    “你才聒噪。”满月怒瞪。他怎么老是喜爱说话酸她?瞧他面对其他姑娘时都不会这样,口气既温又柔,把姑娘们当宝贝似的,唯独她例外。

    倘若他对其他姑娘,都是拿对她这般态度对待,她心底会觉得公平些,也不会这么不愉快。

    “拿去。”满月伸长手塞了只陶罐给他。

    “这是?”

    “二干爹要我拿给你,说这药治疗肿胀很有效。”满月抿抿嘴,飞快扫了眼南宫书的左脸颊。

    “谢谢你。”南宫书弯唇。

    “谢、谢我做什么?该谢的是二干爹,药是他给的。”满月不自在地摸摸小鼻头。

    “二寨主该谢,你也该谢,谢谢你送药过来。”

    “哼!”满月微微别过脸,还真不习惯被他道谢。

    “满月。”南宫书也跟着微歪脑袋,促狭地看着满月欲言又止的脸。

    他的嗓音让满月的心口又是激烈一跳,脑袋发出嗡的一声。

    南宫书鲜少唤她的名。照理说,按城里规短,男子也不该随意唤姑娘名字才是,然而她也不曾听见他安分地唤她“熊姑娘”

    “小顽猴?”

    “你可不可以别这样唤我?”

    “这样不好吗?我挺喜欢的。”南宫书挑起右眉,又把那三个字再咀嚼一次。

    “我不小了,也不是顽猴。”

    “是这样吗?在我看来,你还是小,也还是只瞥扭倔强的猴儿。”明明想吃别人手里的果子,却总是探头探脑地刺探别人,揣摩别人脸上的表情是何种意思,就是个强地不肯伸手直接讨果子。

    这丫头呀!许多时候性子明明急得很,总是大刺刺地横冲直撞,却又容易在一些小事上胆小瞥扭起来。

    像现在,一张脸写得清楚分明,就是懊恼赏他一掌的举动,就是担心他脸上的肿胀。她借口送药给他,实则想确认他的受伤程度吧?

    真是唉

    她或许不知,他稍早前就与二寨主取饼药了。

    “不想与你计较。”她来这里的目的,才不是跟他拌嘴“你的脸还好吗?”

    她不得不问,天色己晴,他又背对着烛火,脸上阴暗一片,她无法看清他的伤势。

    “还可以。”

    “是、是吗?那就好。”

    “那就好?”南宫书“唔”了一声“你如此轻易便相信我啦?倘若我只是想让你心安,才这样说,你又该做何打算?唉没想到你个子这样小,力气却这样强,打下去的刹那,我的脑里还疼得嗡嗡作响。”

    满月一瞪眼,心底一横,按住南宫书的手腕,将他拉入屋内。

    “坐下。”满月食指朝木椅一指,拿过药罐,把封口拆开,指头抹上青绿色的药膏,就往南宫书左脸颊涂去。

    “轻点,有些疼。”感觉到她放轻力道,得逞的南宫书偷偷微弯嘴角,眯起眼细细感受她指尖的触感。

    她的指不若一般姑娘那样青葱细致,反而因为帮忙做事和写书,带着薄茧,抹在他脸上,让他有些麻麻痒痒。

    “又没有很严重。”满月嘟嚷,眼珠子在他的面颊上转了又转,认为没有任何大碍后,有种松口气的感觉“对了,你方才是在帮我吗?”

    “嗯?方才?什么?”她的味道真是好闻,没有做作的胭脂昧,而是山林的清新气息。

    他喜欢。

    “就是晚膳时你不是已经知晓书屋了吗?我以前有和你说过。”

    南宫书沉吟半晌“有这回事?我不记得了。”

    果然不是帮她。就说嘛!他总是恶劣,怎么可能帮她解围?没一起下水搅和已经很好了。

    满月盖回药罐口,忽略心底的小小失望“你什么时候回去淮都城?”

    “看情况。”

    “爹爹说你来是因为我的稿子?我写得很顺,没有太大问题。”言下之意就是他可以滚了。

    “你真以为我是为了稿子?”甫宫书的目光定在她的面容上“小顽猴满月。”

    趁着彼此间的距离缩近,他抬手,拇指揉上她饱满的唇。

    满月僵住。

    “这三个半月来,我察觉了一件事,你想知道吗?”

    满月的嘴巴张张合合,看着他的脸慢慢凑近瞪着双眼的她,未等他真正靠近,她猛地倒抽口气,连连退了五步。

    “既然”她喘了一下“既然你有事想留在寨子里,那便安分待着,活儿什么的都别做。”

    “为何?莫非你愿意让我成天到晚都与你相处一起?”若她这么想,他也不反对。

    “谁愿意?我要写稿,你少来烦我。”

    “那真是可惜。”他摇头叹息。

    “总之首先,活儿你别去做,再来,离我远一些。”说完,满月便转头冲了出去。

    南宫书的视线望着那抹身影,直到她消失在黑暗之中,才收了回来。

    他叹口气,将摩掌嫩唇的指,转向自己,抵在微张的薄唇上。

    指尖残留着她嘴唇的柔软触感,让南宫书黯下双眸。

    满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