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跳舞的午夜天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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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酒吧的舞台上,她是一个妖冶的女子。诡异,诱人,仿佛夜空下在裸原燃烧的野火,或者生长在悬崖上的娇艳欲滴的血色果实。

    舒缓的,或者狂野的音乐响起来,她伸出水波一样的手臂,于是整个酒吧里水光潋滟。她掀起的波纹,即使细小不可把持,也透射魅力。

    这样暧昧的所在,她的青春,她的妖娆,也像阳光一样击中人心。

    我和一群彼此陌生的人,彼此痴迷她的舞蹈。有人说,她在午夜跳出的是“风情舞”话中暗含混沌情色,还有轻视亵渎。我笑,舞者似水,观者似墨,彼此相距便相安无事,彼此纠缠便面目全非。

    离开暧昧的所在,我们成为世俗朋友。

    台下的她素净如泉,心如深蓝大海,父母的温暖呵护使她在酒吧的舞台上如花纯洁,如星光繁盛。舞台是她的工作,尘世是她的生活。从舞台步入尘世,她完成了魔幻转身,似有无限秘密。

    “我有一个心爱的人,我如此爱他,有些沉陷,有些痛。”她说出了她首要的故事,因为她知道我不把这当作“秘密”所以坦然说出。“他也是在午夜跳舞的舞者,那种一边被人追逐,一边被人唾弃的‘钢管舞’。他是灯红酒绿中的小丑,他是我心中的王子。没有人知道他的素净,他的灵魂的温暖。我们在不同的酒吧,我们的深爱无法同台演出,只能彼此距离,彼此封闭,但我的舞动跟他的舞动同步,我用舞蹈感知了他的爱和温暖。他也如此。我们的欢笑,我们的泪,没有人知道。我告诉你,于是你已知晓。因为你是我们彼此信任的朋友,而不是一个需要忏悔的客人。”

    他们的故事父母尚且知之甚少。母亲几乎天天夜里把她送到这个陌生的所在,任凭内心痛苦呼啸,她也无所畏惧,只愿女儿平安,平安,永远平安。女儿已经在舞台上行走,行走,飞一样行走。酒吧外,天寒地冻,或者闷热潮湿,她看着光怪陆离的霓虹灯光,渐渐忘掉周围席卷而过的喧嚣躁动

    母亲沉默而坚强,将女儿平安送到家里,才露出已显沧桑却依旧美丽的笑容。

    “我沉陷在沙发里,跟母亲说笑,父亲已经安然入睡。他一直在养活我们三人,工作上的狂人。对于我的选择,他保持沉默。但我知道,他心中的悲凉伤痛,男人尖锐的自卑剥夺了他说话的权利。而我一直怀想他曾经意气风发的样子。旧的房子,小巷里一闪而过的人影,母亲在厨房里的声响,神秘的氤氲仿佛伸展的大树,水滴旋转跌落。父亲的故事终于讲出,他的话语像繁绿的树叶,硕大,饱满,一一将我覆盖。我曾经笑父亲是故事婆子,现在知道那时的父亲多么让人刻骨铭心。我的成长,让父亲的幸福一再丢失,让父亲的尊严一再丢失,让父亲的话语一再丢失。第二天,父亲醒来,自己做饭,准备上班。我突然看见那种静静而溢满怜悯的眼神,温暖如同往日。我悄悄闭上眼睛,将被褥紧紧包裹。我的父亲,我的爱。父亲轻轻地关门,橐橐的声响远去。我的眼泪肆意流出,母亲甜美入睡。我和母亲把白天当作黑夜,父亲的白昼里有阳光,有风,有我们睡梦里的目光追随。”

    她的讲述无比温暖,而尘世的温暖如今已经多么的难以寻觅。“你可以找到身份,找到目标,惟独温暖很稀少。”

    我说:“你们的爱,父母终究要完全知道一个秘密的形成原本不易,将秘密说出会更加为难吧。”

    她笑“在父母眼里,我们没有秘密。我们会把一切讲出,但需要时间。因为我们觉得彼此还不够坚强,一阵大风就有可能把我们的爱卷走。爱需要坚强,需要成长。过早讲出,过早脆弱。我们的爱,只能让父母放心,不能让父母为我们承担疼痛,承担未知的风雨滂沱。我们的爱要像温暖加入温暖,不能像寒冷加入寒冷。”

    我一直在听,面前的女子素净如泉,却又如深蓝大海。而在午夜酒吧里,她转身跳出让人癫狂呼号的“风情舞”她的心爱的人在另一个酒吧舞出。

    有爱,有温暖,苦难已经难以阻挡和颠覆尘世的幸福,凡人的快乐。

    曾经,那么多次,醉酒的客人把她虚幻为风尘女子,骚扰纠缠,可耻的几个人开始起哄。暧昧的酒吧里飘荡着腐朽堕落的浓烈气息。她正色相对,对方还笑:装什么正经!不就是跳这种舞的吗?她没有屈服,义正词严,像阳光的棍子一样击中对方的软肋,黑暗消失在黑暗。他,在另一个酒吧也遭受过羞辱的刺痛,但他一直深埋在心,不愿,一直不愿让他的痛苦回响她的痛苦。其实,一切她都是知道的,都是可以承受的。曾经,那么多次,醉酒的老板跳上舞台,逼迫他喝鬼魅般的一种烈酒。他不肯,他自然不肯。老板恼羞成怒,甩手把酒泼了他一头一脸,他用手指去拨——那头秀发是他的至爱,他的骄傲,被她无数次的喜爱。蔓延下来的酒水难以遮挡他的俊美纯洁,但他没有抗议,虽然他的力量就是雷电的力量。在暧昧的所在,老板总归是老板,但也仅仅是老板。对于一个有钱的客人,可以宽恕金钱给他带来的种种迷幻,种种缺失。

    曾经,那么多次,她恐惧的时候,他带着安全到来;她拮据的时候,他带着裹满体温的人民币过来;她哭泣的时候,他带着被阳光晒得芬芳洁净的手帕过来——现在的情人多使用纸巾,这是一个另类的例外,她爱上他也是从这个细节开始曾经,那么多次,他顶着烈日,一路奔跑着为她买可口的幸福小吃;她生病的日子,他整宿整宿地失眠,这是他惟一害怕的时光,给她折叠千只鹤,她笑:人在恐惧中创造力更加繁茂如同草原,他把千只鹤折叠得像白云一样美丽轻盈,如同女子的才艺心思;他们不约而同喜欢小孩子,在公园遇到孩子,首先要笑,要跟他们说些幼稚可爱、只有彼此是孩子或者具有孩子之心的人们才能听懂的话语,把食物分给面前的天真无邪的孩子、佝偻而行的乞丐,或者那些并不饥饿的鸽子,有的孩子警惕他们,谢绝分享,而乞丐和鸽子毫无警惕,接受了他们的馈赠,她看着他,然后“屏住呼吸,闭上眼睛,侧耳倾听”她要记住他,以这种虔诚的方式记住他,应该这样

    “不要恐惧。

    不。我不恐惧。

    我们相爱。多么好。

    相爱才能带来活。才能活着。活下去。

    它穿越痛苦,带来慰藉。它温暖。平淡至极。”

    ——这是谁说过的话,放在她和他的身上多么好,没有罅隙。

    我因为一种未曾有过的强大的温暖而无声落泪。她这么把她的故事告诉我,我多么惭愧,多么快乐。我说:“你们都是跳舞的午夜天使。”她笑,然后我们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