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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遥远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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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若非公司新进人员来交接工作,同事依然不知道小鱼早在两个礼拜以前就递交了辞呈。在这期间,小鱼没有露出丝毫要走的痕迹。是的,小鱼非常低调的处理着离开前的琐事。特别吩咐了人事部的同事,别将她辞职的事情外传。以免成为同事谈论的话题,注目的焦点。

    小鱼像平日里那样轻描淡写。我月底就走。同事们都围了上来,七嘴八舌。小鱼倒是淡定的坐着,交待新同事该做些什么事情。

    办公室里立刻像水一样沸腾起来。议论纷纷。小鱼很久以前就猜想到这种情况,非常正常。所以,当同事们询问她为什么离开的时候,她有条不紊的回答她的问题,满足她们的好奇心。还带着淡淡的微笑。自始至终,小鱼都淡淡的微笑着,一如既往。在这个规模宏大的公司里,只有小鱼永远都微笑着吧。

    站在窗户边向外看,属于春天的气息轻轻的淡漾开来,嫩绿的叶子,粉红娇柔的无名小花,还有花枝招展的匆匆行人。小鱼还是微笑着。

    美好的阳光照射在小鱼身上,一层淡淡的光圈笼罩着她。回过头来,同事们窃窃私语,看到小鱼转身,又惺惺作态的赶紧工作。小鱼抚了抚额前的几缕头发。径直走向自己的位置。坐定后,认真的准备着离开的事宜。

    小鱼突然想起了休休。那时休休也是笑着离开。休休对小鱼说,不管怎样,我要笑着进来,笑着离开。小鱼记住了这句话。永远。于是,小鱼学会用微笑代替泪水,用快乐掩盖伤痛,用一切尽可能的美好安慰自己。

    年前,休休辞职离开。尽管休休那么低调的向人事部递交辞呈,还是闹得沸沸扬扬。有人说,休休有了更好的归宿,当然会不顾一切离去。也有人说,休休不满公司的规章制度,屡次提意见都得不到公司的认可,认为这里不再有发展前途,于是要去寻找更好的广阔天地。

    尽管公司尽力挽留,还自动给休休升职加薪,休休还是义无反顾的提着包离开了,她走的那天,小鱼心一阵难过,心里泛起淡淡酸楚。那时,小鱼不能理解休休为什么要离开。在她看来,休休不仅仅是她的上司,还分管着另外两个部门,虽然工卡上印着主管两字,但是每个人都清楚其实休休的职权与经理无异。可休休还是离开了。

    休休长年都是优雅的套装和精致的妆容,一丝不苟。似乎不太和善。小鱼犯错的时候,常常会大声斥呵她。那时候,小鱼委屈极了。真想一走了之。过不多久,小鱼便释怀了,她想,责任其实真的在自己身上的,如果我不犯错,休休便不会再责怪了。小鱼总是这样隐忍着责怪自己,在小鱼看来,这跟本没什么。

    逆来顺受的小鱼,楚楚可怜的小鱼。

    后来,小鱼总是严谨的要求自己。不容许丝毫的错误出现。甚至一丁点的小毛病都不放过。终于,小鱼的能力与谨慎的工作态度慢慢呈现出一种压倒性的势态。在一组人里边,休休开始对小鱼另眼相看。常常拿小鱼做榜样,让所有同事学习她,效仿她。小鱼偶尔还会犯错,休休也会大声责怪。但这并不防碍休休对小鱼的特别关爱。

    而小鱼,在休休面前总是谦卑,也许是上下属之间真的有层隔膜,小鱼对休休敬而远之。谈论的话题除了工作还是工作,在她们之间,工作是两人唯一的共同语言,尽管小鱼只不过比休休小五岁。

    三个月后,休休手头接来一张大单,如果成功接到此单,公司将获三十万纯利润。老板亲自带队洽谈业务。当然,主要负责人是休休。休休选择了让小鱼负责详细报告。会议室里,休休宣布了这项决定,小鱼还来不及反应,休休就起身来,拍拍小鱼的肩膀,别担心,你行的。何况还有我呢。

    经过几天的加班赶工,小鱼出色得递交了工作报告与具体筹备情况。在几天里,小鱼几乎没有睡一个好觉。她知道,如果出现一丝一毫问题,都是公司的千古罪人。

    自然而然,小鱼出色的筹备受到了老板的赞赏。休休顺水推舟在老板面前称赞小鱼。然后,小鱼的月薪陡增,然后,小鱼升职为助理主管。在这样一个拥有两间工厂,约八百人的公司,升职是多么不容易的事情啊。于是,小鱼成了别人嫉妒的对象。小鱼知道一切得来不容易。可在他人的眼里,会是怎样呢。小鱼不单纯,但已不愿理会太多。

    休休上班的最后一天,同事们为休休饯行,张罗着去了离公司不远的饭店。那间餐厅的布置很优雅。淡黄色的窗帘和精致的吊灯和仿古的红棕色茶几与饭桌。一伙人谈笑风声。只有小鱼,没有强颜欢笑,她心里有很多不舍。在小鱼的心里,虽然休休偶尔会很凶恶,但是,大多数时候,休休都是和善的。她对小鱼好,小鱼心里很清楚。也许,我再也碰不到这样的上司。小鱼想。

    休休与同事谈笑风生。同事们亦是只字不提离开。小鱼就坐在休休的旁边着。看着休休那微笑的脸庞有落泪的冲动。小鱼是感性的,亦不会掩饰内心的想法。她没有像其他同事那样笑逐颜开。在同事们高谈阔论的时候,小鱼突然冒出一句话。你不要走,好吗?

    休休微笑着看小鱼。还伸出手轻轻抚摸小鱼的棕黄的头发。没有出声。小鱼看到休休的手,深紫色的指甲油将她的手衬得丰润。这双手啊,曾给小鱼升到助理主管的位置,还给她加了两次工资。

    吃过饭。同事们作鸟兽散。只有小鱼,静静的陪休休走了很远很远。小鱼依然卑谦的跟着休休的后头。慢慢的走。休休与小鱼说了很多很多。于是,小鱼明白了休休的那个位置其实挺不容易。公司高层里的勾心斗角极上下关系的微妙。还有公司里一些不为人知的人际关系。比如,小鱼所在市场部的另一主管叶欣其实是老总的秘密情人,叶欣一直嫉妒并排挤休休,而老板却依赖休休的工作能力和手头的客户资料。

    而休休打算离开,是因为休休突然被告知泄露公司机密。她面前有两个选择,是自己辞职还是公司解雇她。在老板办公室里。休休悲愤交加,据理力争。透过玻璃,看到叶欣幸灾乐祸的表情。她明白了一切。没有争辨。休休说可以辞职,但请查明真相。

    虽然,后来,真相大白。机密是另一同事泄露出去。而幕后主使是叶欣。当然,这一切虽然各自心知肚明,却依然没有足够的证据证明叶欣就是主使者。更何况她与老板的关系非比寻常,此事不了了之。尽管公司辞退了那位同事并私下向休休道歉。

    但她决定自己离开。除却这些不应有的不信任,她也没有不离开的理由。休休厌倦这样的勾心斗角。

    休休离开后的一个多礼拜里。小鱼这一组群龙无首。各人心里都默默算计着谁会升职。在一群人眼里,主管之位非小鱼莫属。不管从哪个角度选择,小鱼都非常出色。严谨的工作态度,出色的工作业绩。

    然而,最终小鱼却没有升任。而是由叶欣用代理经理的身份管理着小鱼及另外六个女生。同事们都怨声载道,说上头的不公。也有人为小鱼打抱不平。在小鱼面前数落老板的种种不是。小鱼只是微微一笑,不语言。隐忍了那么久,再隐忍下去又如何。小鱼如是想。但心里却是戚戚然的。那个疙瘩顿在了那里。

    叶欣很漂亮。这勿庸质疑。不然,老板也不会金屋藏娇。但是,叶欣上任后的仗势欺人令所有人讨厌。小鱼对她更是不屑一顾。于是,小鱼不屑叶欣的指使,常常不理会叶欣的嚷嚷而自作主张去解决工作中的问题。这行为惹怒了叶欣,但是小鱼出色的工作赢得了同事的信任,叶欣自然是无可奈何。小鱼其实心惊胆颤的。高层的那些纷繁的关系小鱼略知一二。她更小心翼翼的行事,尽量不让自己犯错。

    小鱼心里非常清楚这样下去自己得不到好处。叶欣与老板的关系,别人不知道,但小鱼再也清楚不过。小鱼就这样怀念以前休休在的日子。休休会表扬小鱼做得好,小鱼做错事情的时候,休休会恨铁不成钢的责备。那其实是一种幸福。

    于是,小鱼开始考虑离开。她需要退路。将公司的一切看得太透了,让人疲惫。小鱼需要新的环境调节压抑的心态。

    夜里坐在空荡荡的办公室里加班。小鱼就想起了休休。不知道她现在好吗?试着拨打休休的手机。竟然通了。小鱼心里很高兴。她以为休休换了号码。电话里,小鱼什么也没有说,听到休休的声音,她就觉得安宁。这是奇异的依赖。

    休休告诉小鱼,她离开后一直没有工作,想自己开间公司。有了以前公司的客户,还有供应商,相信能够做得很好。目前,正在筹备,五月初公司将正式开张。

    小鱼很为休休高兴。在小鱼的心目中,休休是应该做老板的。不怒而威,对下属虽然严厉但很体谅他们,自己也很忙,常常与大家一起加班至深夜,然后邀大家一起去喝茶。而叶欣,从来都不会体恤下属,下班便无影无踪了,甚至上班时候也是打打私人电话,聊聊天。小鱼心里一直排斥着叶欣。甚至讨厌。她不喜欢不能身做则的上司。

    小鱼私下里开始留意招骋信息。她心里是这样打算的:等找到一份好工作的时候,她就离开。虽然这样很自私,但小鱼没有感觉羞耻。没有离开以前,小鱼还会勤勤恳恳的做好手头的工作。小鱼还记得刚进公司里休休说过的一句话,不管你是否满意现在的工作,但是一定要认真去做,这样才不会愧对自己。

    这句话,小鱼永远都记得。

    面对叶欣的肆意。小鱼忍气吞声。心里却鼓足了劲。等到那一天,小鱼会潇酒说再见。对这里,已经没有任何依恋。是的,小鱼现在已不再单纯。经历了这些事情,小鱼渐渐的成熟,也有了自己的想法。她觉得在这里她已经没有留下的必要。于是,她更加明白当初休休离开的原因。纵然有一层经理光环,但也留不住休休去意已决的心。

    再次接到休休的电话,小鱼找工作的事情依然没有眉目。休休诚恳的邀请小鱼去她新公司做业务主管。她说,新公司刚开张,管理与制度都不如现在公司健全,工资也不一定有这里高,但是她非常希望小鱼能过去帮她。

    小鱼没有任何犹豫就答应了休休。这是一个机会,一个非常完美的机会。让小鱼忍不住怀疑这一切的真实。太像电影了。小鱼小心翼翼的问我真的可以去帮你吗?休休笑骂小鱼傻丫头。当然是真的。小鱼心里在欢呼。

    离开的那天晚上,小鱼也宴请了一干同事。还是老地方,淡黄色的窗帘和精致的吊灯和仿古的红棕色茶几与饭桌,椅子也是那种红棕色。就连包房也是那一间。只是,这回是小鱼离开。同事们依然像休休离开时那样,微笑着,说祝福的话语。平日里交情不错的同事向小鱼敬酒。小鱼眼眶里溢满了泪珠。尽管没有留恋,但要离开了,心里还是难过得紧。只是承诺会常回来看望他们。

    当然,小鱼还请了叶欣。叶欣今天有些反常,她很沉默。脸色有些不自然。在小鱼与她碰杯的时候手还颤抖了一下。然后一饮而尽。她祝福小鱼。还说小鱼前途无量,小鱼是她碰到最好的最具责任心的人。小鱼客气的谢谢叶欣的夸奖。在小鱼的心里,依然讨厌叶欣。认为她为了掩饰而作态。

    离开酒店的时候。叶欣和小鱼并排走在后边。叶欣要上车的时候转过头来。看了小鱼一眼。意味深长。小鱼不懂那里边的涵义。只是想,就要离开了,真的很轻松。

    后来:

    休休的公司发展得很好,风声水起。小鱼像一尾游进大海的小鱼,自由自在。公司除了休休,小鱼,还有另外两个小女孩,刚从学校毕业。很单纯。常常称呼小鱼姐,休休姐。小鱼得体的微笑着,她们是那样年轻啊,真羡慕。

    站在十八层高楼上往下看,小鱼觉得心情舒畅。是的,休休的公司在十八楼,那是小鱼最幸运的数字,十八。其实,认识休休才是小鱼的真正的幸运。希望这两个年轻的女孩将来也像小鱼一样幸运。

    据说,只是据说,叶欣与老板分手了,离开了公司,具体原因不详。听到消息的瞬间,小鱼怔了怔,她是没有预料到叶欣也会有这一天的。小鱼没有欣喜,亦不有哀伤。她忽然想起了她离开的那天叶欣那怪异的目光,也许,从那时起,叶欣自己就猜测到这种结果。只是,小鱼已经不想知道。

    算了,那已经是遥远的事情。小鱼抬起头来,看到窗外摇摇欲坠的夕阳。很美很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