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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好女子如此多,我却独你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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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

    梧桐道不长,约五百米。很窄,仅够两辆车并排通过。却是s城最热闹的街,从早晨至凌晨三点,人来人往。

    这里,汇聚着风格迥异的特色小店,有价格适中的特色外贸尾单漂亮衣物,有古香古色的藏银专卖店,还有原滋原味的长沙米粉店。

    我的手工作坊就在此街东十二号。刺绣的手巾,绣着名字的情侣t恤,还会卖些纯银的链子和戒指。

    我将它们分类,布置得有条不紊,看起来有声有色。

    初期,客人很少,生意清淡。仅能够维持日常开支,我有很多时间绣细致的花样。客人们对其爱不释手。

    时间久了,顾客多了起来。客人大多数是些回头客,也有些是熟客介绍,来的次数多了,会相应给他们优惠,他们来的次数更频繁。

    也有些阔气的客人择物从不议价,而且不挑剔,只要喜欢,有些微小的瑕疵也不计较,每次不只选择一件物品。

    偶尔会有些中学生进店里来瞧,尽管他们打扮得成熟野性,成双成对,但是眉眼里有未脱的稚气。他们常常会对每一件刺绣的衣服爱不释手,最终择了件价格最低的买,我可以看到那女生眼里的欣喜。

    后来,还给熟客人做他们自己的图案,按他们喜欢的方式。

    (二)

    我叫雨寒。

    客人们亲切地叫,阿寒,小寒。

    那么,我是小寒。

    因为他们的眷顾,小店的生意越火爆。白天没多少时间,只能晚上绣,常捱夜至两三点,才能赶完手头的工作,九点要准时开店门。

    我决定请一个帮手,帮我打理店里日常事务,我便可安心地做我的刺绣。

    于是,在店前张贴了招工广告。

    女,十八以上,略懂绣花,无不良嗜好。

    柔宣第三天夜里给我打电话。

    我约她第二日上午见面,她穿了一件精致的绣花白衬衣,配了一条咖啡色及膝裙,扎两条辫子,穿一双系带白色中跟凉鞋。

    第一眼,我便喜欢了她。俏丽的外表,清汤挂面,并不花哨的衣装。

    她微懂刺绣,生于农村,儿时要替母亲缝补衣物,高中毕了业就在s城里的制衣厂做了工人,她喜欢这店的风格,她想留下来。

    我当即立断要了她,当天就留她在店里,帮忙照看。

    柔宣是个懂事好学的女子。

    甜美的笑容,得体的装束。重要的,她很快学会察颜观色,知道客人推荐并不出众的货物,令客人欢欢喜喜地掏腰包。

    我看着她如日中天地发展,内心甚是欢喜。

    送了些衣服和手饰,她乐极地戴着,一脸的满足。

    (三)

    不久后,我遇见家至。

    那天,他是一个普通的顾客,穿着简单的蓝色t恤,军绿的休闲裤,头发剪得很整齐,像个充满好奇的大孩子。

    恰好此时,两个金发碧眼的女子来店里,似乎看中了一款t恤,他们不谙中文,我和柔宣的英文更是穷酸。

    家至就像个救星,用流利的英文和她们对话。不知他说了什么,她们笑得很灿烂,开心地各挑了两件衣服。

    为表谢意,我应承他店里的商品任他免费挑一件。

    他便笑,你岂不是做了亏本的生意?

    他很悠闲地挑了很久,将每一角落都仔仔细细地打量了又打量,捱到将近六点,择了一条心形的银手链,我最喜欢的一条链子,与我手腕上的一模一样,唯一不同的,他要的是男款。

    然后邀我一起吃饭。

    随他走出店门,发现他开一辆黑色的奥迪。

    他载去兜了约半个城市去某山脚的一处餐厅吃饭。

    那应该是他常去的餐厅,服务员很热情地为他开车门,给他指引空车位,带着他们穿越长长的走廊去湖中央的亭子。

    里边是专设的两人雅座,飘着若有若无的音乐。

    这一切,像一场预谋。一场甜蜜的预谋,我不自觉地深陷。

    (四)

    尔后,家至便不时地来。

    通常午饭或晚餐时间,开着他的奥迪。

    至店门的时候,叭叭地响两声,我抬头,看见他打开的车窗玻璃,展开一个灿烂的微笑。每次的他,都那么阳光。

    进了门,就是客。

    我问他,先生,有什么可以帮你的吗?

    他回,我想要你两个小时的时间。

    我就不可抗拒地,随他去吃饭。

    我大约是中了家至蛊惑,不自觉地对他期待。

    每日到了吃饭时间,就期盼地看门外,期望有他的影子,两个可安静地吃一顿饭,送我回家的时候,他会故意将车开得很慢,我也不戳穿,由着他像个青涩的孩子。

    聪明的柔宣看出端侃。

    每回家至来,她都留出空间给我们,有顾客她便抢先去。

    我越发地喜欢了她。

    有时间了,会慢慢地教她刺绣,简单的花或草。她学得用心,不出三个月,就绣得有模有样,我看着她在白手绢上绣上她的名字,蓝色与墨绿相间。

    赞赏她的聪明,我越多地教她绣花的技巧。

    (五)

    两个月后,和家至牵了手。

    那日在车里,他将手轻轻的覆上我的手,拘谨地,巍巍颤颤地。我未抗拒。家至就将头覆了过来,轻轻地吻了我的脸颊。

    我轻轻地合上眼睛,偎在他怀里。

    他轻轻地唤我,寒儿,寒儿。

    我叫他,家至。

    以后的时光,便多了份牵挂。

    柔宣说是甜蜜的负担。

    我无法反驳。

    家至说,天下好女子如此多,可我独爱你一个。

    我便欢天喜地的,随着家至不停地旋转,愈发觉得家至的纯与真。

    和柔宣说起家至,和柔宣说家至对我的在乎,柔宣便羡慕极地说,寒姐,你一定要好好把握家至,他是一个好男人。

    我更多地教柔宣如何去刺好一个复杂的图案,起初她会有些胆怯,次数多了,也就得以应手了。偶尔,她还有一些很好的创意,给我一些意想不到的惊喜。

    我越来越懒散,夜里和家至外出,回了家,倒头便睡,那些刺绣的工作由柔宣代替了我,柔宣的手艺日见精致,有时,我自己都分辩不出到底是我还是柔宣的巧手。

    慢慢地,店里一大半刺绣都出自柔宣的巧手。

    那日,家至来店里,对一件刺着凤凰的t恤爱不释手,问我何时绣出如此漂亮的图案,让人眼前一亮。

    我告诉他,那是柔宣的手笔。

    他不可置信地看柔宣,慢慢地变成欣赏。

    (六)

    也许是天生敏感。

    我逐渐地,觉得家至有些变化。

    以前,他喜欢两个人的,安静地呆着。彼此依靠着就好。

    以前,他不会避讳柔宣,就算她近在咫尺,也会给我一个扎实的拥抱。

    现在,和他单独约会,也没了什么投机的话题。更多地讨论柔宣,她的伶俐,她的聪明,她笼络客人的手腕,样样比我高明。

    就连我最得意的刺绣工夫,都将要超越我。

    家至更多地呆在我的店里,却不再如从前,不经意地亲吻我脸颊。我问他为何近来如此得闲,他很快很干脆地说,你那么忙,我当然应尽可能留在这里帮你。

    这是一个多么冠冕堂皇理由。那么,以前,家至为何未能想到,而是带我去城市的每个角落,寻找恋爱感觉。所以,我觉得惶恐不安。

    我偷眼看他,他的脸那么平静,没有心思供我捉摸。

    直到那日。

    柔宣重感了,我给了一日假,命令她去医院,我便抽不出时间来陪家至。给他电话,得知家至有国外客户来访。

    半下午,好好的天气居然阴暗了起来,不一会儿,飘起了细雨。街上行人渐少,过了六点,更是空荡,我于是早早关了店门,打算早些回家。

    将要到家的时候,我朦胧地看见熟悉的黑色奥迪,和那个我能倒背如流的车牌号,坐在副驾座上的,是我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长发披肩的清丽女子。

    家至和柔宣亲密是交谈着,我看到他们欢欣的笑颜,一阵刺痛钻进身体。

    我不吵也不闹。不戳穿他们的戏码。

    欢欣地听家至对我说情话。

    我和家至接吻的时候,看柔宣的脸,她竟然一脸平静,没有一分一毫的怒意,也没有不自然,她如往常一样唤我寒姐,唤家至哥,唤得亲切极了。

    我恍惚间以为那一夜只是我自己的错觉。

    (七)

    尽管我对爱情容不下一粒微尘,但我终究是一个渴爱的女子。像家至说的那样,天下好男人那么多,我却独爱他一个。

    所以,我隐忍地继续我们的爱情。

    直到,那日。家至将上班穿的西装忘在车里,我给他收拾,一条白色绣着人名的手绢跌落地板上。那是我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字,蓝色与墨绿相间,那是我手把手教她绣上的,它刺痛了我有眼睛。

    柔宣。

    我仿佛看见他们的亲热,一股热血上涌,突然一阵眩晕。

    夜里一起外出吃饭,向家至提出分手。

    家至有些愕然,我拿出柔宣的手帕,放在桌面上,给他看。我说,柔宣的手真巧,她的心也应该如她手一样,至灵的吧。

    家至没有说什么,沉默地收了手帕,什么也没吃就离开了餐厅。我望着他的背影,怔怔地,落下一些泪。

    我还颇有期望地以为他会出声挽留,还有些期待地希望他悔悟,向我忏悔,要我原谅他,乞求我再给一次机会。

    如果他愿意离开柔宣,我愿意接受他的悔改。

    柔宣第二日离开我的店。

    我和她说要她走的时候,她还一脸的惊恐,问我她什么地方做得不好。我说,你很好,就因为太好,我已没有能力做你的老板。

    她那么聪明,很快就意识到问题的关键。

    她哭了,相当凄惨的样子,说不对,寒姐,对不起。

    我说,你不必这样说,也不必哭得如此夸张,你的境况未够我凄凉。她看着,愣愣地,答不上话,掉头就走了,我看到她眼里的泪水还未干。

    (八)

    一切都归于平静了。

    只是还不能完全忘记。

    想起家至,他盈盈地握我的手,温柔地亲吻我的脸,他说感人的情话,一起吃饭,他记得拉开椅子,让我先坐下。

    也会想起柔宣,她亲切地唤我寒姐,笑容甜美。夜深了,还努力地学刺绣的工夫,会问我,寒姐,你看这样好不好,这样呢?那样呢?

    心里有微微的刺痛感。

    重新找了个女孩来帮我忙,模样倒是清秀,却很老实的人,甚至觉得她有些笨拙,只能够单纯地照看店面,我也不再教她任何刺绣。

    她也很亲切地叫我寒姐。

    熟悉的客人来时,偶尔会问起柔宣。

    我告诉他们,柔宣迫于家里的压力,回家结婚了。他们对我说恭喜,我说,谢谢,我会告诉柔宣你们的祝福,替她谢谢你们的关心。

    不久以后,我遇见了kevin。

    很普通,很朴实的一个男子。他不会说情话,也不懂得如何取悦我,却记得我脚凉的毛脚,到了冬天,将我的脚抱在怀里,捂得实实的,将我的心也捂得暖暖的。

    很快就嫁给了kevin,每日的生活井然有序。

    偶尔记起家至与柔宣,已不再恨他们。

    我知道柔宣在这个城市的另一端开了家与我店相仿的手工作坊,我还知道家至和柔宣已经分了手,不久后柔宣嫁了个年纪不轻的男人,她的店便是他投资。

    我逐渐明白,太过丰盛的爱情容易过期,像一个红透的苹果,很快就腐烂变质。像我和家至有那场追逐,像家至和柔宣的那场纠缠。

    细水长流的感情才是永恒的爱情。

    像我和kevin的风轻云淡。

    2006.5.2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