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阑外蝶儿翩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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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杏黄梅熟时节,倚栏外望,几番番燕语莺声里,和煦的阳光在雨后的草地上轻轻流泻。竹篱掩映的小溪边,花影参差、柳色簇新、绿意葱茏。萋萋如染的视野里,几只蝴蝶上下翻飞、远近相逐、来回穿织,以千转百回、跌宕起伏的韵律,在夏日的扉页上,勾勒出纤巧而轻盈的长短句,一如清新婉约的宋词,唯美且曼妙。

    凝望之时,我不禁遐想:从卵到虫,由虫而蛹,化蛹成蝶,娇美的生命注定要历经一次次痛楚的蜕变,而惊艳的芳华只是匆匆一瞬。经年累月的挣扎、隐忍与等待,换得几十天的自由振翅和心情流放,这,或许就是蝴蝶前世今生的因果夙缘。不过,鲜活的生命在绚丽华美之时香消玉殒、戛然而止,从而远离了枯衰和凋零,这,难道不是生命的精彩诠释与灵魂的诗意解读吗?

    有人说“蝴蝶飞不过沧海”其实,蝴蝶何必要飞过沧海。渺远而岑寂的彼岸,没有苜蓿花的粉嫩和石榴花的明灿,没有栀子花的流连与绣球花的牵绊,没有那一片点缀着小紫花的原野,更没有花心里一脉蕊香与草尖上一滴甘露,而此岸的五月印象里,泥融沙暖、山明水秀、草长莺飞。沧海,太过于辽阔,蝴蝶的翅膀无力搏击风云;沧海,太过于幽深,蝴蝶的心性难以摆脱清纯;沧海,太过于恣肆,蝴蝶的情感无法包容轻率;沧海,太过于放浪,蝴蝶的真诚实难跨越唯一。沧海,只能给予蝴蝶随波逐流的誓言与刹那间汹涌澎湃的激情。选择沧海,蝴蝶无异于踏上一条不归路,而路的尽头,残雪迷离的断桥边,定然演绎着一幕——落英缤纷的花殇。

    碧海蓝天,足以让鹏鸟的豪迈扶摇直上、挥毫泼墨;高山峻岭,足以让苍鹰的激越纵横驰骋、横槊赋诗;山涧谷底,足以让杜鹃的哀怨回肠荡气、临风洒泪;杨柳枝上,足以让黄鹂的幽婉缠绵悱恻、夙夜不寐,就把豆蔻梢头留给蝴蝶吧,人世间,风霜雪雨、电闪雷鸣之外,更需要一丝芬芳的温存与甜蜜的慰藉。适合你的,总是最好的。在水一方,既然缺少自己的期待与守望,蝶儿,又何必苦苦纠缠于山盟海誓、沧海桑田?

    生是一树花,死乃一片云。作为生命之花,无论硕大与弱小,都要因时而动、望春先发,淋漓尽致地展示生命的鲜灵和灿烂。在展萼怒放与欣然飘落的轮回中,勾画出千娇百媚、踏歌起舞、衣袂飞扬的散花曲线。而在死神面前,生命,可以袅娜成一片洁白的云,在湛蓝的天空里随风飘荡、渐行渐远、归为虚无,或许,最终化作一帘疏雨,悉悉索索地滴落在天尽头——那一垄隔世的香丘。

    由此,我想到了战国时期那位梦蝶的庄周,齐物论中有载:“昔者庄周梦为蝴蝶,栩栩然蝴蝶也。自喻适志与。不知周也。俄然觉,则蘧蘧然周也。不知周之梦为蝴蝶与?蝴蝶之梦为周与?周与蝴蝶则必有分矣。此之谓物化。”也只有深谙“人生如梦、亦真亦幻、生死物化”的道家鼻祖,才能以诗化哲学的视角,切入生与死的古老命题。也难怪,当妻子溘然长逝时,庄子席地而坐、毫无悲戚、鼓盆而歌,让湮灭的生命,幻化为一只悠然的蝴蝶,逍遥成一缕简洁而隽永的符号,时而飘忽于花间草上,时而停歇在庄周的左肩,终于翩翩飞入李商隐的诗句:“庄生晓梦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鹃”至此,蝴蝶借用最后一抹空灵,谱写出流芳百世的文学华章,从此,诗意地栖居在我的眉间和心上。

    爱情,既是文学的永恒主题,也是生命的坚强支撑。心灵,因爱而丰盈;生命,因爱而坚韧;生活,因爱而多彩。只要情真意切、心心相印,无须沧海为凭、青山作证,一个凄美的传说就可以绵延千年,一次卓绝的化蝶就可以铸造经典,就如那一支如泣如诉、哀感顽艳的小提琴协奏曲,琴弦的每一次颤动,都能令人心潮起伏、潸然泪下。

    这部乐曲,以戏剧化的音乐叙事手法,给我们娓娓讲述了梁祝故事——草桥结拜、同窗共读、十八里相送、长亭惜别、誓死抗婚、楼台相会、哭祭投坟、羽化成蝶。恰似一折折低回婉转的越剧,随着旋律和节奏的流变,一轴感人至深的往事徐徐展开,尤其是雷雨初霁的草地上,以一弯彩虹为背景,渲染出绿草如茵、落红成阵、蝶儿飞舞的超然意境。梁祝,不仅实现了“生不同衾死同穴”的夙愿,而且以双宿双飞、生死相随的完美形象,融入我们的血液,并在历史的前胸与后背,刺青了一围永不凋谢的信仰。

    孟夏,是蝴蝶的季节。独倚东风十二阑,观赏蝴蝶花沿阶绽放,遥看彩蝶儿旋绕五月。心间,平添几许谢逸的感怀:“狂随柳絮有时见,舞入梨花何处寻。江天春晚暖风细,相逐卖花人过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