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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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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见钟离魅儿,南宫瑾的心情异常复杂。

    当中了锁情蛊的她因嘴里的可怕药味而醒过来时,表示身上的蛊毒已解。

    又喝了几帖让她吐得昏天暗地,每每反胃两个时辰的可怕药汁后,她彻底的好了。

    除了呕吐跟思心得难以进食,令她消瘦几分之外,她的行动力已恢复到与常人无异,但她并没有重获新生、大病初愈的喜悦。

    他不愿意救她。

    那系着她的心、温雅如玉的青年不愿意出手救她。

    事实如此伤人,而更让人伤心的是,他非但不愿救,还让她最不想欠下人情的人救了她。

    生平第一次,她的感受如此真切,原来,她的美貌并非所向披靡。原来“南宫”这个姓氏的遮荫并非她从小被教育的那样巨大。

    南宫瑾不懂,因为从没有人像他那样视她如无物,让她感觉甚是难受,就像是有些什么被打碎了,又像是有些什么从自己身上硬生生的剥离。

    但真正让她感到痛楚的,是在她倍感煎熬之余,刚从鬼门关绕了一圈回来的她竟然还要继续原来没完成的任务,登门道歉去?

    想到那个本是来路不明,只因好运冠上“钟离”一姓,成为钟离氏族一员的女孩,南宫瑾就觉得不甘心。

    她从不觉得夏嬷嬷跟锦凤的评论有什么错,但那女孩充满心机的离家之举,却害她失去了侍候她长大的夏嬷嬷,还得肩负起管教下属无方、任由刁奴兴事的连带责任,负责上门道歉。

    这件事,南宫瑾心里一直深深怨恨着。都是那女孩的错,凭什么要她为不是自己造成的错误负责,甚至道歉?

    那个人来路不明,全凭好运作威作福,她怎能接受向这样的人低头?

    但这样的人却救了她一命

    南宫瑾很想逃避现实,假装这事从来没发生过,可是为了让药谷收回拒医的成命,她不能逃避。因为她得登门向这人道歉,到时势必得面对她的救命之恩。

    在她众星拱月一般的顺遂人生中,曾几何时遇过这般窝囊的事?

    偏偏在她痛不欲生的当头,药谷还放出消息,先是宣告钟离兄妹并非亲兄妹关系,接着是这对“青梅竹马”的恋人已择好日子,不久后即将成亲,广邀各路英雄前往药谷观礼。

    痛到极致,南宫瑾豁出去了。

    除去此人,她就不用对这人低头,也省去道什么鬼歉了。

    除去此人,她也不欠人救命之恩,省得无端矮人一截。

    除去此人,那丰神俊雅、温润如玉的男子便不会再受到蒙蔽,自然能看清楚谁是真正配得上他的良伴,得到一段更适合他的姻缘。

    只要除去此人。

    这样的念头,是在意外发现花错对钟离谦陌一行人的跟监行动时兴起的。南宫瑾怎么也没料到,原先只是安排人力去寻这可恶的混蛋苗人,想为锁情蛊一事讨回公道,不料正好发现此人正在跟踪钟离谦陌等一行人。

    正确来说,他的目标是这一行人之中的钟离魅儿。发现这事时,南宫瑾很快判断出这是极难得的一个契机,主意就此打定。

    她不动声色,尾随在后看着花错的行动。见他还算有点脑袋,行动之前便在驿站对街处的另一家客栈订妥了厢房,掳了人之后不是大张旗鼓的远走高飞,而是回到投宿的房间,表面上看来就像是寻常的住客。

    只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粉饰太平的手法看在南宫瑾眼中,只是正好让她来个瓮中捉鳖而已。

    “你不能放她走。”南宫瑾庆幸来得及时,就在钟离魅儿试着说服这个无脑的苗人放她走的时候出现。

    “我放不放她走干你屁事?”花错一看见来人就觉得火大,再加上钟离魅儿指控的眼神,好似他真干了什么里应外合的事,让他一肚子的火更加旺盛。

    花错忍不住回头解释两句。“我真的不知道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你别这样怀疑我的人格,我只是一时鬼迷心窍选错人,不代表我真瞎了眼,会选这个一点儿也不温柔的暴力女为妻,更不会帮她害你。”

    在钟离魅儿怀疑的目光中,花错朝南宫瑾直接表明立场。“喂,就算你现在知道后悔,想回头求我娶你,我也不会娶你的。而且,我已经知道你喜欢人家的哥哥,所以你也别以为可以用嫁给我当条件,要我帮你完成爱不到你,所以我要找人杀死你爱的人这种蠢事。”

    “你懂什么?”南宫瑾被那句“爱不到你”刺激到,面色变得极为难看,特别是在看到钟离魅儿跟这苗男“眉来眼去”对她在短时间内就勾搭到新的男人,心里感到分外不齿。

    “她一个来历不明的弃婴,要身份没身份,要地位没地位,除了逢迎谄媚她还会什么?这样的她就算凭手段嫁给了谦公子,又能帮到他什么?”南宫瑾一点也不客气的说道。

    花错不屑地哼了一声。“说这话之前,我劝你最好想想,要不是她,你还有命站在这儿跟老子说话?你好意思嫌她没本事?那么你一个需要她救的人,岂不是比废物还要更加废物?还是没脑的那种。”

    南宫瑾面色如土,恨得直咬牙,清丽的娇颜有些扭曲变形。

    钟离魅儿还没反应过来,只是见场面难看,才在想是不是应该说点什么,花错已经不客气地再出口。“再说了,就算她真的什么都不会又怎样?关你屁事?”

    熟识花错的人都知道,这人的个性就是知道你哪儿疼,专往哪里踩的类型。就见他毫不遮掩一脸的鄙夷,嗤道:“她哥哥就是喜欢她,搞不好还特别喜欢她什暧都不会也说不定。你管得着?”

    “你不懂,谦公子值得更好的人”

    “放屁!”花错不客气地打断南宫瑾的辩驳,更加不客气的质问。“什么叫更好的人?难不成是你这种看起来漂亮却不太有脑子的?我说你该不会真以为除去了她,她哥就会转而喜欢你吧?未免也太一厢情愿了。”

    一席话说得南宫瑾面色青白不定,发现自己跟这莽夫话不投机,根本无法沟通,索性直接拔剑相向。

    “怎么,占不着理,就打算以武力解决?”看似依旧漫不经心,可花错却已是全神戒备,嘴里还不饶人的续道:“都说汉人讲究仁义道德,这就是你的仁义之道?我可真见识到了。”

    “杀她还用不着我。”南宫瑾表情极冷,漠然道:“你刚不是问起她娘?教会她蛊毒术的不是别人,正是你们圣教的前任圣女,叛逃的那一个。我想,消灭叛教余孽应该是你这个圣教使徒该做的事。”

    钟离魅儿心一跳,有些意外。

    不单是因为娘亲的身份被提及,她其实也清楚,凭南宫家独霸一方的势力,就算药谷当年蓄意掩盖,只要南宫家想,要得知这些前尘往事并非难事。

    但她没想到的是这个少年绑匪竟然是圣教使徒?那么娘会不会有危险?

    因为反应太慢的缘故,钟离魅儿还没来得及反应出她的烦恼,花错已先眯起了眼,而后冷冷的笑了。

    “我要告诉你两件事。”噙着冷笑,花错说:“第一,你说的事不可能发生,我圣教教史上写明了前任圣女叛教死于噬心蛊,这是已成定论的事,哪来第二个叛教圣女可追究罪责?”

    花错没说出口的是,就算那人真有天大的运气,在噬心蛊下求得生天,但既然教史那么记载,事情便算定案。教主都不追究了,哪轮得到她一个求爱不得的人来兴风作浪?

    “第二,就算前任叛教圣女活着又如何?”轻蔑一笑,花错毫不掩饰他的鄙夷。“你都知道这小姑娘是养女,还因为她和药谷无血缘关系而轻视她,现在却回头要我以叛教余孽的身份对付她?我是哪里让你误会了,误以为我脑子跟你一样有问题?”

    钟离魅儿吃惊得小嘴微张,小鹿一样的眼睛闪耀着星星一样的光辉。她对于反应便捷、思绪清明的人,总是下意识地投以无限崇敬。

    简白的说,她对这么会吵架还嘴的人,打从心底觉得好厉害呀!

    但她闪着星星光芒的崇敬很快转为惊恐,因为她看见面色严厉的南宫瑾二话不说,持刀直往花错杀去,

    “小心”二字没来得及喊出口,剑光一闪,反应迅速的花错预备好迎接的攻击却怱地转了个方向,直朝钟离魅儿而来。

    啊?怎会这样?

    突来的变故让花错暗自大骂,特别是看那个有小鹿眼神的小姑娘一脸愣愣的动也不动,摆明还没反应过来,更是急得直想骂娘。奸诈的汉人!这些奸诈的汉人

    事情发生得极快,结束也就在转瞬之间。

    数道黑影破空而来,当凌厉的剑芒逼近钟离魅儿,离心口处就差那么一寸距离的时候,南宫瑾怱地化为木人,当她再也无法动弹时,那些发挥功能的暗器也纷纷落了地。

    不是瓜子就是花生。

    花错眉头抽了抽,对这暗器无语;而且,他更好奇的是没入南宫瑾体内的银针是何用途?他的眼睛看见的可不只是落地的那些,真要说起来,那些瓜子跟花生就像掩护那数道细如牛毛的银针似的

    “哥哥!”钟离魅儿眼睛一亮,还没来得及露出害怕表情的娇颜染上了笑,喜孜孜的说道:“你来得好快,我有听活,没有胡乱反抗,没让歹徒伤害我喔。”

    被称做“歹徒”的花错这回脸皮忍不住抽搐了下。

    一行人步入屋内,为首的那人一身墨紫,清雅贵气,不是钟离谦陌又是谁?

    “多亏了瑾大小姐,要不哥哥哪能这么快找到你呢。”和风一般的温煦浅笑流露着,可没人知晓那温雅和煦的表象下,钟离谦陌的一颗心跳得有多剧烈。

    他呵护备至的宝贝,差一点差一点点就

    面色不显的将人拉进怀中,远离了利刃的范围,颀长的身子不着痕迹的挡到她的身前,不让她有任何被花错暗算的机会。

    虽说“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但需要小心提防的不只是螳螂,黄雀也要小心背后有没有虎视眈眈的猎鹰。猎与被猎,不过是转瞬之间的事而已。

    “幸好少主有先见之明,为了怕瑾大小姐有任何脱序的行为,所以一直派人注意她的行动。弟兄们发现了她的异常,小心盯梢后发现了你,这才让我们掌握到你的行踪。要不,只怕这会儿少主已经把这座城给掀了。”崇右笑咪咪地说道,却是皮笑肉不笑,甚至毫不掩饰他的不爽,直接朝南宫瑾的方向白了一眼。

    奉左只是朝钟离魅儿点了点头,表示:平安即可。

    承受大家的关心,钟离魅儿一颗心涨得满满的,觉得自己好幸福,幸福得让她不知所措,只能用力扑向兄长的怀中。

    “瑾儿,你真是太让我失望了。”跟随在钟离谦陌与奉左、崇右身后进来的,是南宫瑾的爹,现任的南宫家主——南宫云。

    他一脸灰败的看着穴道被点的女儿,神情难掩震惊。

    他原是想,这个大女儿心高气傲,向钟离家道歉示好的事可能有所闪失,想着要帮衬一把才会亲自前来,打算卖个老脸,希望药谷多少看在他的面子上可以收回拒收南宫家患者的成命。

    适才在路上过上行色匆匆的钟离谦陌一行人时,获邀同行的他还暗喜事情定有转机,毕竟年轻人有急事待办,还不忘邀他同行。

    哪里知道跟着匆匆赶到现场,竟见到女儿持凶器伤人的场景?

    这这梁子结得这么大,是要怎么解?

    “怎么这么胡涂?你这么会这么胡涂引”痛心疾首,南宫云一张老脸都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几个年轻人了。

    “南宫世伯,事情的经过您是看到也听到了,所以也别跟我再说什么,就这样吧。”钟离谦陌正要抱心爱的小孩离开这让人感到晦气的地方,不想却听见怀中的宝贝闷哼了一声。

    所有人见她面色惨白,均是神色一变。

    “魅儿?”钟离谦陌搭上她的脉搏,俊颜因异常的紊乱脉象而一沉。

    “哥哥,我疼”捂着心口,钟离魅儿连说话都困难,随即昏了过去。

    “你对她做了什么?”崇右直觉地朝花错质问。

    奉左没出声,却是亮出了匕首,明确表明态度——坦白从宽。

    花错自知这几位高手连手的话,他人孤势单絶非对手,也不敢玩什么花样;更何况天地良心,他才不像这些奸诈的汉人,表面和和气气背地里却一肚子坏水。

    他对这个小姑娘可没下什么毒手,相反的,他其实送了她一份大礼。

    自觉坦荡,加上花错并不觉得自己的善行有什么好遮掩的,所以也很坦然的说了。“你们要知道,她刚刚跟我讲了一个因为爱不到你,所以就杀死你爱的那个人的故事。”完全就是近墨者黑,花错学起了钟离魅儿开始细说从头。

    “少废话!”奉左可不给面子。

    不想计较汉人的猴急个性,花错配合的挑重点说:“重点就是,我本来以为她是信口开河,哪晓得她才讲完没多久,那个脑子有问题的疯女人就杀了进来,眼看爱不到你,所以就杀死你爱的那个人这种事就要发生,我怕小姑娘吃亏,所以趁疯女人不注意,送了小姑娘一份大礼,帮她植了养心蛊。”

    “养心蛊?”钟离谦陌万年不变的温雅容颜顿时僵住,失了些许血色。

    “你竟敢给我们魅魅下蛊?”崇右怒斥,手一翻,一支翠绿玉笛已在手中,已然被激得亮出武器。

    奉左面色阴沉,大有“你不解蛊就絶对让你死”的气势。

    “喂,你们汉人别那么大惊小敝,又不是所有的蛊都是害人用的。”花错一睑受不了,赶苍蝇似的挥了挥手,随口介绍道:“这养心蛊可好了,平常住在宿主的心窝活血养脉,对身体有极大益处。若遇到意外,哪怕是再厉害的毒或是伤,都能护住宿主的心脉,留一口气让宿主获得更多救治的机会,真的是好东西,你们懂不懂啊?”

    崇右跟奉左对蛊毒没有研究,狐疑地看向自家少主,却见那总是云淡风轻、儒雅温煦的俊颜失去所有血色且双目赤红。

    “少主?”这异常的模样让奉左、崇右都担心了起来。

    钟离谦陌当机立断,抱着怀中的人来到床边,轻放下后,袖一扬、银针起,针针皆插向断生死的大穴。

    “喂,我说的是真的。”

    眼看着钟离谦陌快狠准的下针,让昏过去的人进入假死状态,花错以为对方不识货,心里也急了。

    “这养心蛊真是极好的东西,多少人求之不得,是很稀少珍贵的蛊虫,你别不识好人心了。况且你现在的做法会让蛊虫休眠,根本帮不到她。”

    咬牙,钟离谦陌恨得连心都感到一阵阵拧痛,冷声道:“她体内,原本就有一只养心蛊。”

    说服的话语消了声,花错的脸绿了。

    万虫成就一蛊。

    除非是特殊蛊种,要不,一个蛊盅最终就只能存活一只蛊虫,这是养蛊人最基本的常识。

    要是故意多放一只,那蛊虫就会互斗,斗出个你死我活,直到剩下一只。

    结果他自以为好心送了一只,不料人家小姑娘体内本就有一只

    这下子,她的心脏不是成为两只蛊虫的战场,闹得爆心而死,就是只能像现在这样,安静的当个活死人。

    惨了,他坏事了,而且是非常坏的坏,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