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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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近一段时间,心情平整、慰贴得毫无生气,欢欢笑笑的就流过了,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凝聚些倏然来去的忧愁用来思忖,于是满含笑意任其散落。只时不时心疼一般地提醒自己:这段悠闲时光其实该好好消受,虽然淡了些,说不定在日后的遥想当中,尽是一朵一朵一瓣一瓣的温暖回忆。

    还是二月,觉青光只浅浅试探了一回,便含羞拢住了青嫩的颜色,急急退开,连倚门回首的背影都不曾见过。于是几天来,只看见雪下得连绵再连绵,汪汪洋洋的一片白色里,满是毫不在意的干净和悉悉酥酥的安静,懒散又安逸。

    不过,今年单位和往年略有不同,早早地进入三月筹备三八节的游戏,倒是让人对阳春季节冰融雪化的流动开始亲切。其实这也算是本地区的特色之一吧,历年的三八节、儿童节和老人节,都隆重得让人意外,而且从来都是女人节男人过瘾、儿童节大人开心、老人节全家欢乐。

    然后就是那天,同事走过来不由分说地告诉我:“三八节局里评好妻子,咱部就你了,不然名额白瞎了,赶紧写个先进事迹材料报上去。”话音一落周围“哄”的一声就笑开了,自己也被掉下来的馅饼砸成了莫名其妙,笑得唏哩哗啦,连说“别闹了别闹了,哪儿有事迹啊,惟一的成绩就是把人家从120斤照顾成102,怎么说得出口啊,别人吧别人吧。”

    无奈部里女人太少,名额太多,四选二,另外两个,一个未婚,一个新婚筹备中,在做妻子这件事上几无作为,同事不得不透出勉为其难的意思:你就从了吧。

    回头一看时间真快,今年已经是结婚的第十年了,感情的浓淡早已失去了甄别的兴致。记得情人节那天早上,我贼心不死地问他就一点表示没有?他也只笑笑说:要是有个老伴儿节,咱俩就过过试试,然后干干脆脆地走开。三千多个日子每天都这样随心所欲,我真是不知道自己做妻子到底做成了什么样。

    我给他打电话,用十二分的抱怨口吻玩笑说:愁人的事,你快帮我想想,你媳妇到底好在哪儿?瞧你一点儿不会照顾自己,瘦成那个样,同事全体都笑话这件事。他在那头便也直笑:好,你本来就是好的嘛。

    其实想起来比较气馁,我一直不敢承认也不大情愿做所谓贤妻良母,就像现在我极力夸赞儿子是个好孩子,他却总想否认,做个好孩子不容易啊:要听话,要争气,要聪慧,要热爱那么多标准,符合那么多的要求。我也一样,总觉得做妻子,从没有含辛茹苦,不过浅尝了相濡以沫而已,从没有努力经营,不过是毫无心机罢了,从没有站到成功男人的背后,不过是顺水推舟地牵手而行。做得这样简单随意,若担上一个好字,显得何其轻浮?

    不过在他眼里,我倒一直都是嘴上心上的好妻子,即便不擅家务,他会宽慰说自己又不是娶保姆,然后我就一直丢三落四;我又变本加厉地不擅厨艺,赶去检讨,他就说又不是娶厨子不好有什么关系,然后我就一直咸淡失度。这样的纵容下,久而久之我都信以为真了,觉得对他有一份感情上的信任、小节上的宽容、放纵后的理解、失意后的搀扶也就够了,没准这个妻子倒真是如他所说很得过去呢。

    我的确不会要求他在家里做什么,家务事他几乎没管过,由着我操持得乱七八糟,孩子教育包括接送他也几乎不插手,以至有一次忙不开没人接孩子,我给他打电话,他会不知道孩子在哪个年级哪个班,不过,我知道这些是琐事,硬要他来操心没什么意思,何况我深信,如果需要,他任何时候都会随叫随到,成为我毫无疑虑的依赖。

    某个夜晚,两个人又没完没了地说话,我忽然感慨,说自己习惯依赖,从不认为能够独挡一面,充其量是个好帮手罢了。我说得心安理得,没料到他却并不认同。他居然认认真真地告诉我,其实这么多年来,我一直是他的主心骨,我的意见从来都重要得要命,家庭里哪有谁依赖谁,大家都在互相依赖,就像孩子固然需要成人的照顾,而成人又何尝不依赖于对孩子的爱和希望?

    没料到自己的地位竟这样崇高,心头有些窃笑。不过转念一想竟也是多年的误解,一直以来,我都觉男人是山,用来靠的,是树,自然就在荫下乘凉,于是潜意识里,只做容易的事,而那些做来辛苦却不能回避的事情,从来都坦然地由男人做去,不管他们做得好做不好,辛苦还是容易。而今方觉,原来男人并不要做由人乘凉的那一棵。他是我的阴凉,我竟然也要尽力生长,做他的阴凉。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并不只关时间的事,这样简单一件事实,我枉用了许多闲愁才体会得。果真,好妻哪里那么容易做得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