袭人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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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爷出去大半天了,这会子还不回来,大约是又绊在了潇湘馆。也不知林姑娘那病怏怏的样子有哪里好,竟整日家招得我们小爷丢了魂儿似的。

    说起来也真是,宝玉这般心性,竟不知道他的终身大事他自己是做不了主的,到头来还不是太太说了算!这头一件,天下的婚姻大事都是父母之命,政老爷是懒得操这份心的,那只能是太太给自己选儿媳妇了,更何况宝玉本来就是太太的命根子,是太太将来的依靠。老太太纵是长寿,总有百年之后那一天。到那时太太怎么把荣国府拿在手里?还不是得是和那时的宝二奶奶婆媳同心,才能拿得住这诺大的家业。宝二奶奶能是谁?必得是太太的自己人。除了宝姑娘,谁还能是太太的自己人?别说宝姑娘那般模样那般人品那般心性,就是再差一些,太太也要把亲妹妹的女儿放在头里!太太虽然现在用着琏二奶奶,可一旦太太有了自己的儿媳妇,琏二奶奶还是要回去的。二爷喜欢林姑娘有什么用?太太平素是最厌恶林姑娘的,林姑娘能像宝姑娘那样和太太一条心吗?她只以为宝玉喜欢是天大的事,却从不惜得想想太太要什么想什么,只知道一味地写诗弹琴。殊不知太太最讨厌的就是她装神仙样子,她这样子做了宝二奶奶,先别说二爷调理不好,只怕也没人帮太太拿着府里的家业了。

    老太太是最心疼林姑娘的。这贾府的主子里,大约只有两个人心里有林姑娘,一是我们那无事忙的小爷,剩下的怕是只有老太太了。哪位老祖宗不心疼自己的外孙女?老太太自然愿意林姑娘将来有个靠。府里上上下下都知道二爷和林姑娘亲密,老太太焉有不知道的?只怕这正合老太太的意,顺水推舟把林姑娘嫁给二爷。可是,要是太太不原意,老太太也不好牛不喝水强按头。太太和老太太素来面和心不和,为了二爷的终身大事更是僵得慌。其实老太太是不喜欢宝姑娘的,凭宝姑娘怎么讨好老太太,老太太只装看不见。宝姑娘再好,哪有老太太的亲外孙女亲?老太太哪能看着林丫头将来没依没靠?宝姑娘再懂事,只怕老太太防备着太太和姨太太一起算计府里的家业。只是一件,老太太还能管几年?过了这几年老太太还管得了?再者,即便是老太太万福万寿,要亲自筹划二爷的亲事,太太只说林姑娘身子弱不能生育,老太太也没话说。

    只是我们家二爷,偏就和宝姑娘不对脾气,一心只惦记着林姑娘。可依我们看来,林姑娘怎么比得上宝姑娘?她那样尖酸克薄,能容得下谁?若是她做了宝二奶奶,哪还有我们的活路?她容不下我们不说,宝二爷心里只有林姑娘。若是他们俩成了亲,只怕不等林姑娘打发我们,二爷就先不惦记我们了。还有一件,我和二爷已经有了那件事儿,我压根儿就是二爷的人了。可若是二爷和林姑娘成了夫妻,二爷还能再亲近我吗?林姑娘能容我再和二爷亲近吗?可宝姑娘就不一样,她是最懂道理的,决不会容不下我。再说,宝二爷不曾恋着宝姑娘,宝姑娘若成了我们奶奶,二爷还会对我好。还有一件,那林姑娘从来懒得动针线,她若嫁过来,还不得把我们累死?

    我看当下之计,还是得速速去回太太,劝劝太太把二爷搬出大观园,让二爷远远地躲开林姑娘。还有晴雯那蹄子,仗着自己有几分模样,口齿又伶俐,总对我指桑骂槐。不过太太最不喜欢宝玉身边的人有她那样的放浪样子,更何况她眉眼有几分像林姑娘,只怕不等我说什么,太太就会把她打发了。芳官五儿她们几个什么样子我倒是要和太太说一说,省得她们几个在我们屋里闹心。

    也不知太太哪天会再叫我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