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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能像番茄一样笑吗

作者:半坡的小鱼返回目录加入书签投票推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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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次,在楼下和很多小孩一起玩。忽然一个小孩问我:“你能像番茄一样地笑吗?”

    我楞了一下,微笑着说:“不能,可是姐姐可以像黄瓜一样地笑。”

    孩子们听到这个回答,很响亮地笑了,咯咯的笑声在天空下四处飞散,清亮透彻。

    我的弟妹和我的好朋友都在怀孕,一个天天在我的眼前晃悠,一个隔三差五地打电话向我报告她的各种表现、进度。我无处可逃。我只是一个还未结婚的人。

    可是从高中的时候我告诉自己,我不要孩子,直到现在。

    我上一次街,碰到孕妇,就会比平时累一倍。我看到她们大腹便便,小心翼翼地走着,不由得让人替她们担心。我紧盯着她们的脚,惟恐有什么闪失。可是,关我什么事,人家根本不认得我。可是我还是忍不住地担心,因为觉得她们是与我们不一样的。

    在她们的身体里,还有一个活生生的生命,多么奇妙。一个细胞在母体里分裂,再分裂,生长,再生长,最终会变成一个小小的孩子,有五官有四肢,会呼吸会耍闹,还会咯咯地笑呜呜地哭。而这一切,都起源于一个细胞。生命的奥秘如此迷人;而当她终于在母体内长成,不再满足于那个小小的温暖的水的宫殿,挣扎着要出来。于是,母亲经历一番生死的挣扎,人的忍耐力被扩张到极限。这是生命体与生命体分离时必经的痛苦,刻骨铭心。从此即使没有了脐带相连,仍然会感到疼痛,生命的脐带已经融在血液里,不得分割。

    每次看到身边一个个小孩子,粉雕玉琢,小天使一般,一双眼睛永不满足地打量着这个世界。可是,这么清澈的眼神终究也要蒙上灰尘。

    我见过很多老人的眼睛,浑浊灰暗,沉淀着太多的东西,无法辨认。是什么让他们清澈明亮的眼睛如此暗淡,让他们曾经光滑的皮肤失去了弹性,变成鹤发鸡皮;而孩子们有着乌亮的眼睛,花朵一样娇嫩的皮肤。

    多么不忍卒读的对比。

    可是,从孩童到老人,这中间漫长的几十年要如何度过。不,不,不是时光,时光带走青春,但带不走内心的坚强和乐观。世事纷扰,生活多波折,我们在其中挣扎,终于褪去了容颜,换得了一层丑陋坚实的保护膜。

    可是我们如何忍心看着孩子也要如此?曾经的美好单纯都要失去。

    我的父母始终无法理解我的这种想法从哪里来。在他们看来,每一个女孩子终归是要结婚生子的,不然要如何呢?

    我无法和他们解释,只好保持缄默。

    世间的生活千千万万种,可是我却要选择大部分人都不要的。或者因为自己尝过太多的艰辛,留下太多的不愉快的回忆。一颗敏锐易感的心其实是一把尖刀,在岁月中划伤了自己。我无法说服自己这个世界美好大于痛苦,活着不过是在受难。生命是死神嘴角的一缕苦笑,我们学会的最重要的事就是苦中作乐;欢乐是受难的间歇,给我们能量,让我们可以支撑下去。

    世界是一个大练场,每一个人都要在里面挣扎一番,每个人的经历都不会一样,尘世多苦难,我们柔软的心不堪重负,要遭受一次次折磨而让自己变得日益麻木和坚强。

    可是孩子是命门,一捏就是痛,痛彻心肺。

    因为爱她,所以不忍心看她受苦。我无法允诺什么,只怕会给她伤害。我可以保证我自己,却无法保证这个世界。她若长大,一路走来,终究会见识到丑恶,卑劣,背叛和悲痛。一次伤痛是一次炼狱,我们只能看着,无能为力。劝解是你给的,而看法却是她自己的;

    因为爱她,所以不忍心她再来到这个世间。人已太多,孤独的心却无处寄托。她要用她柔弱的肩头承担着一切风雨,不知道是否会碰到一个能和她相携相扶的人,而又能否相濡一生?

    原谅我的眼光太灰暗。黑色的瞳仁是透着光的玻璃,折射着我们看到的所有,以光的速度穿过细微的神经传输到我们的脑子里。我无法控制,无法阻止,无法改变,这个世界给我们最大的教训是无可奈何。

    圣母画像上,那个纯真贞洁的母亲,带着世间平民女子的微笑,看着躺在自己怀里的婴儿,温暖柔和。倘若她是先知,她会后悔把这个孩子诞下来吗?

    不,不,不,我终究是一个普通的女孩子。即使只是为了生活,只是为了生育,那么我又如何要再带一个小生命来到这个世界?

    管得了一时管不了一世,当最终孩子要和我们分离,可是,我们又如何能看着她在人世跋涉而坐旁观看?

    可是,可是,我要怎么能不忍心再听到这样的问题:你会像番茄一样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