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困兽(上) > 第二十六章

第二十六章

推荐阅读:我的帝国无双明天下唐枭乘龙佳婿长宁帝军医妃惊世行祸天下史上最强帝后超凡兵王清明上河图

一秒记住【笔趣阁 www.biquge.ac】,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啪——

    他的头皮抽紧。

    啪——

    他屏住了呼吸。

    啪——

    滴水的声音,让他醒了过来,他不喜欢那回荡一室的声响。

    那声音让他不安,教他神经莫名紧绷,让他想抓起板手将那该死的水龙头一把敲掉,他将双手紧握成拳,却感觉到怀里有个温热的物体。

    他睁开眼,看见了她。

    胸中的焦躁,莫名平息了下来。

    他小心的爬起来,下了床,走到浴室里,将那没关好的水龙头,转紧。

    夜已深。

    半圆的月,悄悄爬上了窗。

    他回到床边,看着那个蜷缩在床上安睡的女人,然后重新上了床,小心翼翼的将她重新轻拥在怀中。

    他没想到她会待到这个月,他还以为红眼的情况很快就会解决,但三个月过去了,屠震说他们遇到的状况需要更多的时间。

    他不该让她继续留在这里,他知道,他应该要叫她离开。

    每年的这个月,他的状况都会变得很不稳定。

    噩梦会来,来找他。

    他应该要屠震找人来替她,至少在这个月。

    但一天过去,两天过去,然后变成一个星期,两个星期,他每天都和屠震视讯,却每每无法开口提起这件事。

    他忍不住告诉自己,他的情况还好,他比去年好很多。

    他还好,还算正常,虽然睡得少了点,但他依然能控制自己,他甚至在她身边睡着了。

    不是一次两次,是第三次了。

    他没想到会这样。

    眼前的女人,栖息在他怀中,小小的,暖暖的,曲线柔软的背温润光滑,她背上因激情而起的粉红退去,只留下宛如牛奶般的嫩白。

    在她之前,他不知道女人摸起来的感觉可以这么好,即便有肌肉,她摸起来还是软的。

    好软,好暖。

    他不由自主的张开手掌,让掌心贴着她背部的曲线,感觉她。

    和她躺在一起,他才发现她好小一只,比他记得的要小,不知为何,当她醒着时,给人的印象比较高大,可现在一瞧,她整个人看起来好像还不到他体积的一半,教他难以理解她哪里来的力量,能做那么多的事,能轻松打败他,还能承受他的莽撞与粗鲁。

    但她确实可以。

    只是,即便他已经尽力小心,他偶尔仍会在她身上留下一些痕迹。

    这小女人热情如火、精力充沛,拥有他难以想象的活力,她就像个热带的小龙卷风,强而有力的横扫过他的屋子、他的理智。

    她总是试着控制一切,让他总是忍不住想要挑战她,想要得到更多,想看她的双眸为他而氤氲迷茫,想看她无法自已的因他而颤抖、呻吟、喘息,和他一样失控,如他一般着迷。

    痴迷。

    他不想承认,但这女人带来的感觉太好,被她拥抱的感觉很好,亲吻她的感觉很好,和她在一起的感觉无可比拟。

    只不过是性。

    他知道,却怀疑别的女人,能带给他同样的感受。

    和她一起,像拥抱着热力四射的火焰,他却能控制她,让她燃烧得更亮,亮得无比璀灿,让他心甘情愿的成为她的燃料,只为看她发光。

    即便是激情过后的现在,她看起来仍微微的泛着光。

    那只是月光洒落她身上造成的视觉效应,但他仍觉得那像是从她身体里辐射出来的能量。

    房里的落地窗一扇又一扇,她没拉上窗帘,让月光直接从窗外洒落,从她的床上看出去,能看见那高耸的落地窗外的拱廊,还有在廊柱之外的林叶,以及在其上的夜空。

    夜空里,点点星光伴着那轮明月,微亮。

    这间房,那么多的窗,几乎无所遮掩,但她显然一点也不介意。

    她喜欢空旷的地方。

    他能看见,她偌大的房里,空荡荡的。她甚至把原有的家俱挪到隔壁,古董收到仓库,只留下这张巨大的双人床,和无法挪动的衣柜。

    这间房,是主卧室。

    在他童年的记忆中,这里墙上总是挂着严肃的字画,桌上摆着上好的古董,地上铺着昂贵的地毯,充满了整洁、严谨,教人神经紧绷,不得不小心翼翼的氛围。

    可如今,墙上空白一片,大桌不见踪影,地毯也被收走,只有大床旁的地板上,放着一台笔记本电脑,和一只咖啡被喝完的马克杯,旁边还有一条她拿来擦头发的毛巾,和一支吹风机。

    那夜激情过后,她和他一起洗了澡,还拿那支吹风机帮他吹干了头。她的吹风机和他一样小小的,把手可以折迭收好,但威力十足。当她替他吹发,小手在他脑袋和脖颈上摸来摸去时,他情不自禁的又将她压倒在地,甚至没有来得及回床上。

    他是事后才将她抱上床的。

    对他的急切,他不知道她做何感想,但她没有抗议,只是笑着伸出双手拥抱他、回吻他。

    后来,他常常洗完澡就跑来找她,故意的、刻意的湿着发。

    他喜欢她替他吹发,喜欢感觉她的小手穿过他的发,拨弄、抚摸着他的头皮,温柔的照顾着他,好像她也很喜欢这样,喜欢抚摸他。

    也许她确实是喜欢的。

    她没有赶他。

    他不是故意要在这里睡着的,原以为他无法在这里睡着,不可能在这个月睡着,他不想睡在这里,怕他会因为做噩梦,怕她会因此被他吓到,怕他会因此误伤了她。

    但那暗夜惊梦没来,连着三天,都没来。

    当他清醒过来,睁开眼,总是能看见她在怀里。

    这女人温暖的存在,教那晦涩的暗夜噩梦消停,让他睡得极沈,睡得很好,让他第二天工作得更专心,更有效率。

    似乎,只要和她睡在一起,他就不太会做那梦。

    于是,忍不住再来找她,又来找她。

    怀里的女人,身上泛着光,淡淡的月光,却似来自她体内一样,辐射而来,温暖包围着他。

    只是月光。

    他想着,却难以抹去这种能量来自于她的想法。

    这小女人把一切都变得不一样,似乎只要她存在,所有的一切都会亮了起来,阳光、空气、水,他的鬼屋,阴沉的房间

    她把这曾经严肃得像博物馆的房间,住得像空旷的仓库,但他喜欢她这种随意的感觉,喜欢她盘腿坐在地板上做事。

    回想起来,他还真没坐在这间房的地板上过,可坐在地上,躺在床上,这房间看起来完全不一样了,变得更高、更宽敞,一点也不死气沉沉。

    他可以从这个角度,看到星星、看到月亮、看到林叶、看到飞鸟,清晨时,晨光更会穿透进来,照亮一室。

    她让这里像是不同的房间,像是森林里妖精的宫殿。

    这是小女生才会有的想法,他是个科学家,应该要对这念头嗤之以鼻,却只是不由自主的收紧长臂,将她搂得更近,把鼻子埋在她颈窝,深深的吸了口气,将她甜美的味道,吸进身体里。

    银色的月光悄悄迤逦,缓缓挪动,把她照得更亮。

    他知道,这间房,从此在他记忆中,再也不一样。

    他知道他应该让她走,但他不想。

    他还好。

    还好。

    看着那挂在窗外半圆的月,他忍不住想着。

    半个月了,只剩两个星期,然后一切都会过去。

    或许这一次,他可以平安度过这个月。

    他祈祷着,真心祈求,然后睡着。

    娜娜经过他房间时,看见门敞开着,换洗的衣物被他随手扔在床尾。

    她知道他在地下室,忙着拼凑屠震和屠勤新弄到的碎片,她走进去收拾它们,想一起拿下去洗,其中一件t恤掉到了床底下,她弯腰去捡,却看见床下有本书掉在那里。

    她伸手将它捡起来,擦掉灰尘,放回他的书柜,她本想转身离开,书柜中却有一本用手写着年份的笔记本吸引了她的注意。

    那是十二年前。

    她不应该偷看,好奇心会杀死猫。

    但她知道,那是他出事的那一年。

    那男人被那件事折磨着,或许上面会提供相关事件的线索。

    她是为了他好,那男人需要帮助,如果她知道更多细节,她或许能搞清楚他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不再多想,她抽出那本笔记,打开来。

    那瞬间,她发现那不是笔记,是一本素描本。

    那本子里都是一些风景画,她认得那些风景,她知道那在哪里,她以前每年夏天都会去那地方度假。

    她愣了一愣,想起武哥说,他出事之后,打了红眼的电话,所以他才去过那里,他被带到了老家。

    他的素描画得很好,很精准,单车道、铁道桥、椰子树、没入高山的夕阳、海上东升的旭日,她往前翻到第一页,想从第一页开始看,却看见那整页都被他涂黑,黑不见底,他把那页涂得那么黑,像是整张纸本来就被填满了铅笔的石墨。他连续涂了好几页,仿佛他当时没有别的事,整天就只顾着把它们涂黑。

    心头,莫名紧缩起来,像被人揪着,拧着。

    她一页一页的翻,然后,忽然间,下一页,出现明亮的白色。

    他不再涂黑纸张了,那一页是白的,但白色之中,有着优美的线条,一开始她没看出那是什么,然后她发现那是颈子,某个女人的后颈。

    她愣了一下,再往下翻,看见一双又白又漂亮的腿,女人的腿,女人赤着脚,抓着裙子,luo足轻快的踩在草地上,一条水管喷出了水花,溅湿了那双漂亮又雪白的脚。

    好吧,她想,这家伙确实是个男人。

    她调侃的扯着嘴角,心中却隐隐浮现不明情绪,她继续往下翻,看见他开始画风景画,但那些风景画中,总是会有个长发的女生,因为大部分都很小,远远的,所以她刚刚没注意到,还以为那就是风景素描,但她现在知道,这些风景里的小人,全是刚刚那女生。

    每次画到她,他的笔触都会变得很柔软,不再只有绝对的精准与刚硬。

    那女的,穿着打扮看来很年轻,介于少女和女人之间,大概才十五六岁。

    她太好奇那少女是谁,所以继续往下翻,然后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还有那无比灿烂的笑容。

    她认得那张脸,认得这名少女,他完全抓到那少女的神态,那虽仍有些孩子气的笑容,却已经有着女人的身材,她几乎能听见那女人开心的笑声回荡在耳边。那小女人对着他开心的笑着,发丝因风而飞扬,美丽的脸庞透着光。

    震慑的看着那张温柔的素描,娜娜的心被绞了一下。

    他为她画了很多张素描,她忍不住觉得他把那女人过度美化了,但她知道那只是她在嫉妒。

    他喜欢那女人,很喜欢,说喜欢都太客气了。

    可恶。

    她把素描本合上,放回书柜里,有些着恼的转身,抓着他的臭衣服快步下楼。话说回来,她干嘛那么不爽?再怎么说,他毕竟是个男人,就她所知,她还真没见过有哪个雄性动物不喜欢那女人。

    况且,他当时也才二十一岁,荷尔蒙正沸腾呢。

    那种活生生的尤物在眼前,成天在身边晃来晃去的,他要是没注意到她那才奇怪,他是手断了,又不是被阉了。

    是男人都会爱上那波霸,更别提那女人还烧了一手好菜。

    她敢打赌,那波霸九成九是那宅男的初恋。

    不对,不是初恋,是暗恋才对。

    她翻了个白眼,最好那家伙当时有勇气告白,最好他告白了是会成功,想要和那女人告白还得排队咧,依她对他的了解,这男人自闭又害羞,眼看追求者众,他百分之百不曾对那女人开口——

    一个念头突然闪过,让她的心无端一沉,再扭绞。

    这家伙该不会还在暗恋那女人吧?

    她记得他以前的照片又高又瘦,她以为他是为了承担那左手才把自己练成无敌浩克,可那女人身边的男人都是猛男,而那波霸女确实喜欢强壮的男人。

    屠叔就是强壮的男人。

    人家是怎么说的?女儿总是会爱上和父亲一样的男人。shit!

    她知道那家伙是那种会默默努力的人,若是他,确实有可能为了达到目的,私底下偷偷锻錬,把自己变成那女人的心头好。

    天知道,和那波霸相比,她简直就是个飞机场,她要是个男人也会爱波霸胜过飞机场。

    她真的没想到,过了这么多年,她竟然又要被拿来和那女人比较,又再次感觉到自己就是个平胸的男人婆——

    娜娜猛地停下脚步,因为这义愤填膺的心痛而震惊。

    老天。

    她脸色发白的紧抓着那堆衣服。

    该死,她是个白痴。

    那领悟吓到了她,让她想飞奔逃走,跑去躲起来,跑去把不知何时倒塌的心墙再次筑好,盖得密密实实的,没有一丝空隙。

    但来不及了,她知道,这一秒,她只觉得赤luo,仿佛下一刻,就会有人拿着利斧朝她狠狠砍下。

    她真的很想跑,她不想再次受伤,她甚至转身上了一个台阶,保护自己的冲动如此强烈,但她想起来,他需要她。

    那男人需要她。

    从来没有人,像他这样需要她,如此需要她。

    当她闭上眼,她可以看见他在月夜里用那双痛苦又无助的黑眸,注视着她、凝望着她,他总是会来找她,几近绝望的和她**,好像不这么做,他的意识就会被夺去、被抓走。

    武哥认为他什么都不记得了,但她猜他潜意识里多少还是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他很痛苦,她知道。

    他需要她。

    而这,让她无法就这样转身离开,在他如此需要她的时候,她没办法将他丢下,弃之不顾。

    吞咽着口水,娜娜把逃走的冲动咽回去,然后她深吸口气,抱着脏衣服转过身,再次走下楼去。

    没事的,不会有事的,只要她不说,反正没人会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