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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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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着桌上的辞呈,年届五十的男人脸上表情写着错愕。

    “你要辞职?”经理抬起头来,看着关苡洁。

    “是。”她点了头,抿抿下唇“我知道有点突然,真的很抱歉,但是我一定会把交接的事项做好。”

    “你”经理皱了眉,歪着头,似笑非笑的“你要不要考虑再等三、四个月?”

    关苡洁不语,她不知道上司的考虑是什么,也许只是想等到一个可以接手的dj出现,但是公司里比她优秀的dj不在少数,这理由实在说不过去。

    “为什么?”她问。

    “这”经理露出了为难的表情,眼神飘忽了一下,才低声道:“唉,我就不瞒你了,其实公司明年就会解散,你如果等到那个时候再去,还可以领到一笔遣散费,也算是一个保障。”

    闻言,关苡洁并没有惊讶的表情。姊姊没有骗她,公司是真的打算关门大吉。上司的好意她心领了,她扬起微笑,道:“经理替我着想,我很感谢,可是我的资历也才一年多,其实无所谓的。”

    “我知道,我知道,只是该替你考虑的还是不能省吧?”经理哈哈干笑了两声,又像是想到了什么,追问:“还是说,你已经找到工作了?”

    关苡洁静了几秒,点了头。

    “哦?是哪一家广播公司?”

    她摇摇头,坦白道:“是电视台。”

    “唉唷?怎么会想到要跳去电视台?是有朋友介绍吗?还是--”

    话未说完,桌上的电话响起。

    经理顿了一秒,道:“我接个电话,你先去忙吧,到时候人事窗体你写好再放我桌上就可以了。”

    语毕,经理拿起话筒,喂了一声,然后夸张地哈哈大笑,说了什么“怎么这么快就到了”之类。

    关苡洁没听见太多,她艮退出门外。

    然后她愣愣地走回了自己的办公室,颓然地坐在位子上。几天前,她还在为了所谓的“相处时间”而犹豫不决,迟迟递不出辞呈,而现在,她以为自己再也不会有任何的顾虑,所以,她以为随着辞呈的递出,她会如释重负。

    但是没有。

    大石是放下了,她做了决定,但是她的心,空了,心里就和肩上一样,少了一个东西,非常重要的东西。

    她呆望着计算机屏幕,脑袋里却是空白的。她知道自己的脑海里到处是那抹熟悉的身影,她制止自己想起,可她不管思考了什么,那抹身影总是如影随形,就像是镶嵌在她的脑袋里一样。

    想着工作,她会忆起当初是因为认识了他,她才有勇气选择了这个需要面对大众的职业;想着吃饭,她会想起和他一起用餐的画面;下班时,她习惯在走出办公大楼的时候,看见他的车就停在对面。

    有他,才有今日的她,失去了之后,她变得支离破碎。

    然而她不后悔,纵使他护着她、宠着她,但唯有她自己明白,他们俩早就没有任何心灵上的交集。那是她最爱的人,她不愿意在他身边却仍然觉得寂寞。

    “苡洁。”

    身后传来呼唤,她醒神,眨了眨眼,转了个身。

    方绍伟按例递上了几张a4的纸“今天的节目方向,你看一下有没有什么问题。”

    “ok,我看看。”她抿唇,吸了吸鼻子。

    “你还好吧?”他问。

    “嗯?还好啊,怎么了?”她轻扯嘴角,硬挤出微笑。

    “脸色好糟,感冒还没好吧?要不要帮你买个姜茶?”

    “不用啦我好很多了,谢谢。”她点了个头,接过那几张纸,然后匆忙回身转向自己的办公桌。

    她阅读着纸上的文字,心思却难以专注如往常。

    所谓的“想想我们到底适不适合”已经持续了两个星期不,或许是三星期大概更久吧?

    任宇震没法去计算,因为他觉得像是已经过了一辈子。

    他还是习惯想着她。

    愈想戒掉的东西就愈容易像是卡到阴,摆脱不掉。

    起床的时候,会习惯性地拿起电话想call她;出门的时候会习惯开车去她住的地方;下班时偶尔还是会走错路,习惯往她公司的方向。

    习惯问她吃了没有,习惯问她想吃什么

    然后他迷惑了,一切只是习惯?还是爱?

    他忍不住扪心自问,问了一遍又一遍。然而绕到了最后,他竟不知道“爱”与“习惯”之间的具体差别是什么。

    习惯是很容易被定义出来。那么,爱呢?爱要怎么证明?

    他这消沉的模样,梁君群全看在眼里。

    不,或许不能说是消沉。他只不过是发呆的时间变长了,出差错的次数变多了,像是没听见客人的叫唤,忘了打电话给酒商订货,切柠檬的时候割到手,或是洗过的杯子拿来又洗了一次

    好吧,是消沉没错。

    “你们还在冷战?”他试探性的问,走到对方身旁,坐下。

    时间还早,外头又是阴雨天气,店里一个客人也没有。

    任宇辰像是终于清醒了似的,抬起头来瞟了他一眼,又别过头去“没有。我们分手了。”

    “分了?”梁亦群愣了一愣。

    怎么这对情侣从来不吵架,一吵架就直接以分手收场?他怎么不知道这两个人原来这么极端?

    “真的假的?”他皱眉质疑。

    彷佛当他是在问郎话,任宇辰连答也不答。

    见这气氛,凶多吉少。

    “看样子是真的。”他扬眉,叹了一口气。

    由于这家伙交过太多女朋友、被甩的次数也多到不是正常人可以追得上的,所以他通常不会多问什么,因为问不完。

    但是这一次并不“通常”

    “你们到底为什么会分?”

    “我不知道。”任宇辰答得果断,答得平常,好像他不知道的只是别人的八卦。

    “也是女方主动提出?”

    任宇辰点头。

    “你身上一家有诅咒。”

    “大概吧。”任宇辰耸了耸肩,没心情开玩笑,也笑不太出来。“是因为你上次说的那两件事?”

    “哪两件?”几天下来,他根本不记得自己说过什么。

    梁亦群直直地看着他几秒,这家伙果然不正常了。

    “一、她觉得你厌倦她;二、你从来不碰她。”梁亦群好意提醒他。

    “哦,那两件啊”闻言,任宇辰怔怔地点着头。

    他轻轻叹了一口气,不太明显,但梁亦群还是察觉了。

    思绪依旧纷乱。

    任宇辰甚至不太愿意去回想,因每想一次,就痛一回。

    一切是来得如此突然,好像每段感情都会莫名地朝着这个方向走,等到他回过神来、想制止的时候,都已经不知该从何出手挽救。

    见他不打算回话,于是梁亦群接着道:“我在猜,她会不会是误会你有别的女人?”

    听了这话,任宇辰冷笑一声,转过头来看着他“可能吗?我做了什么事情可以让她往那个方向想?”

    “她不是抱怨过,说你对她的身体没兴趣?”

    “那是她自己胡思乱想,”他别过头,浅浅一笑,又道:“而且除了上班,我的时间都花在她身上,我去哪里找女人?”

    “但是你不碰她是事实,不是吗?”

    任宇辰不语,他想,会在意的话早就该在意了,为何是在交往一年多之后?

    “那只是借口吧。”他笑了一笑,耸肩“其实在分手之前她就有点不太对劲了。”

    “什么意思?”

    “该怎么说呢”他揉揉眉心“她开始花时间在打扮上面,跟我在一起的时候也常常不知道在想什么,有时候还会隐瞒我一些事。”

    “所以是你怀疑她有男人?”

    任宇辰无语,他的确是怀疑过,但他却无法开口去承认这件事。

    说来也奇寄,他并非第一次遭到女人劈腿对待,可这次却难熬得连他自己都觉得震惊。

    不料,梁亦群却笑了出来。

    “你在幸灾乐祸?”任宇辰睨了他一眼,苦笑以对。

    “不是,我是觉得很瞎。”

    “哪里瞎?”

    “你怎么不觉得她改变打扮是为了色诱你?”

    “交往一年多之后才开始色诱我?”他嗤笑一声,这的确很瞎“会不会太牵强了点?”

    “先撇开这点不说,你为什么不碰她?”

    这话题切入得太突然,任宇辰顿住。

    “你该不会有处女情结吧?”梁亦群紧接着问。

    不是“非要处女”的那种情结,而是“凡处女不碰”的那一种。

    “有有说过她是第一次?”任宇辰皱着眉,有吗?他应该什么都没说过吧?

    “你是没说过,我猜的。”

    “这样你也猜得到?”

    “因为你既不对她没‘xing’趣,你也不是什么吃素的料,所以想来想去也只有这个可能性比较高。”

    任宇辰一笑,真服了他。“算你行。”

    “你真的是为了这种理由而不碰她?”梁亦群露出不可思议的神情,盯着对方的侧脸。

    “可以这么说,但不完全是。”

    “靠,你好复杂。”他开始同情关苡洁了“讲清楚点行不行?”

    任宇辰却只是沉默,他的思绪像是飘到了很远的地方,亦像是陷入了黑白模糊的混沌境界。

    梁亦群倒也不催他,如果答案当真那么复杂,那么他的确是应该需要一点时间思考。

    事实上,对任宇辰而言答案一直都在那里。

    之所以难以启齿,是因为他再也不确定自己所以为的是与非是真实,是因为他习惯把这些纠结的矛盾放在心里慢解。

    过了半晌,他吐出的话语却是反问“都分手了,理由还重要吗?”

    “你不想说的话,我也不会勉强你。”梁亦群耸耸肩,不以为意。

    任宇辰露出浅浅微笑,不语。

    然后第一个客人上门了。

    梁亦群说了一声欢迎光临,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明天你干脆休一天假吧,去找她把事情讲开来。如果你自认没有做错,那就不要去扛那个莫名其妙的罪名,ok?”

    听了,任宇辰自嘲地冷笑一声,道:“我尽量。”

    说得简单,做起来难。如果连第一句话该说些什么都毫无头绪,又怎么能够做到所谓的“讲开来”?

    “尽量?”梁亦群皱眉,转头过来瞟了他一眼,嗤之以鼻地道:“原来她对你而言,只值得让你做到‘尽量’?”

    一句话,像颗铅球坠落在泥地上,没有骇人的巨响,没有惊人的水花,却沉沉地撞在任宇辰的心口上。

    是讽刺没错,但他丝毫染有恼怒,只是忍不住开始思考--究竟是谁先放开谁的手?

    他尽量了吗?没有,他所尽量的,只是平常生活里的芝麻小事。

    在两人分手的那一瞬间,他尽量挽回了吗?没有。

    他只是维持一贯的作风,转身就走。

    思及此,他眉头紧皱,忍不住闭上了眼。

    “你根本不爱我吧?”

    关苡洁那悲伤又绝望的指控,彷佛就在他耳边旋绕着。他怎么会这么傻?他的初衷只是怕她盲目,最后却先令自己瞎了。

    他,到底在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