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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一章有意收徒怪人露真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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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在烈火祖师一呆之际,那怪人已然一声长笑,道:“烈火祖师,后会有期!”

    话未说完,双臂向上,猛地一挥,将吕麟谭月华两人,一先一后,从屋顶的破洞之中,直挥了出去,他自己也足尖一点,身形向上拔起,向那破洞之中疾穿了出去,等他们叁人,先后穿出,烈火祖师才省起自己遭人愚弄!这一怒实是非同不可,翻手一掌“呼”地向上疾拍而出。

    那一掌,乃是他毕生,数十年修为,内家功力所聚,势子何等威猛,怒涛裂岸,狂飙陡生,只听得轰地一声大响,整个大厅的顶上,已然坍下了一小半来,烈火祖师身形纵起,飞身而出。

    等到他飞出大厅之际,只见谭月华,吕麟和那怪人早已在数十丈开外。

    烈火祖师心知要追上他们,已然绝难。

    更何况那怪人的武功,也绝不在自己之下,追上了,也未必见得占什么便宜。

    因此大吼一声,一顿足,足下立时现出了半尺来深地一个土坑,恨恨地回到大宅中去不提。

    却说吕麟和谭月华两人,一被那怪人挥出,凌空各使一式“平沙落雁”已然站定,那怪人紧接着飞身而出,拉了他们便奔,奔出了叁五里才歇了下来,那怪人扬声大笑,道:

    “烈火祖师妄自尊大,目中无人,这次却气得他好苦。”

    吕麟也拍手笑道:“妙极!妙极!那老头子正应有此报!”

    谭月华心中虽也觉得那怪人刚才戏弄烈火祖师,极是好笑,但是,那怪人的来历如何,他却始终未曾弄得清楚。

    她只记得父亲曾经嘱咐过自己,若是遇上了那怪人,避之则吉。

    她也在一旁,看出了吕麟对那怪人,倾服已极的情形,心想无论如何,不能让吕麟和他在一起,自己的父亲,决无虚言恫吓之理。

    因此,便问道:“前辈所托,至今方能说是幸不辱命,不知前辈当日,要我在鬼宫,将麟弟救出,所为何来?”

    那怪人摇了摇破扇,忽然叹了一口气,道:“如今已然迟了!”

    吕麟因为绝不知经过的情形,听来也是莫名其妙,谭月华却吃了一惊,心中一动,忙问道:“什么迟了?”那怪人冷电也似,两道目光,向吕麟望了好一会,道:“我本来,是想将他救出,不令他成为众人向吕腾空作要挟的藉口,但如今”

    他只讲到此处,谭月华更是听出情形不妙,道:“如今怎么了?”

    那怪人却不回答,对住吕麟,口气极是严肃地问道:“吕麟,你身负巨仇,可愿拜我为师?”

    吕麟只当那怪人所说“身负巨仇乃是指他母亲西门一娘惨死而言,并未曾想及其他,一听说那怪人愿收他为徒,心中不禁大喜,可是一个犹豫间,答道:“晚辈尚要叩询父,方可行拜师之礼!”

    那怪人“哈哈”一笑,道:“不必问了,你父亲已然死在武夷仙人峰上了!”

    刚才,那怪人叁番两次,言语之间,词意闪烁,谭月华已然听出,可能是飞虎吕腾空,已然遭到了什么不幸的意外。

    因此,她一听得那怪人如此说法,虽觉突,尚自在意料之中。

    而吕麟在陡然之间,一听得这噩耗,心中的吃惊,实是难以言喻!

    呆了一呆,一张俊脸,突然之际,涨得成了紫姜色,两眼发直,只是出不了声。谭月华一见他这等情形,心中不禁大惊,忙叫道:“麟弟,你别太伤心了!麟弟!麟弟!”

    可是吕麟却像是完全未曾听到一样,仍然一动不动地站着,面上的紫色,越来越深,几乎成了黑色!谭月华心中一急,眼中泪花乱转,足尖一点,便要向他扑了过去。

    可是她身形才展,突然打横一股大力,疾拂而至,将她踉跄推出丈许开外,同时,听得那怪人叱道:“别碰也!”

    谭月华此际,方寸已乱,退开之后,珠泪双垂,道:“前辈,他怎么啦?”

    那怪人却是哈哈一笑,道:“想不到我令你到鬼宫去救也,反倒为武林中留下了一段佳话!”

    谭月华此际,为了吕麟的安危,心中着急到了极点,那还顾得害羞?更顾不得少女的矜持,走前两步,道:“前辈,你快救救他?”

    那怪人道:“他骤闻父亲的噩耗,心中悲痛莫名,气血上涌,你一碰他,他更是非死不可!”谭月华:“那怎么办呢?”

    那怪人叹了一口气,道:“如今他是死是活,全在他的一念之间了!如果他能以想通,乃父虽死,自己留着有用之身,尚可以报仇雪恨,则逆涌之气血,便可以渐渐平复,如果他一时想不通,则我也无能为力,无法相助了!”

    谭月华泪痕满面,站在吕麟的身边,心中如有十万蚂蚁在噬咬一般,好一会,才见吕麟的面色,由紫而缸“哇”地一声,喷出了一口鲜血来。

    谭月华此际,刚好站在他的面前,那一口鲜血,喷得她一头一脸。

    可是她全然不顾自己,一见吕麟面色已然转红,心知无论如何,也不会再有性命之忧,心中一松,连忙举起衣袖,抹去了吕麟口旁的血迹,道:“麟弟,你千万别苦了自己,可急死我了!”

    吕麟的眼眶中,也滴下泪来,面色由红润而惭趋苍白,嘴唇颤动,道:“月姐姐你对我真好?”一双小儿女,情不自禁,紧紧地摊在一起。

    那怪人在旁:一声不出,只是背负只手,踱了开去,长长叹了一口气。

    像是他目睹那一双小儿女,天真无邪,相互间如此关注的情景,触动了他无限的心事一样。

    好一会,谭月华和吕麟两人,手分了开来,吕麟身子摇幌,向前走了几步,来到那怪人的身前,双膝一屈,跪了下来:呜咽着道:“师傅,害我父亲的是谁,尚祈告知,徒儿好去报仇!”

    那怪人伸手将他扶了起来,道:“麟儿,你父亲,是死在红鹰龚隆的龙形剑下的。”

    那怪人此言一出,谭月华和吕麟两人,不禁尽皆为之一呆!

    因为那红鹰龚隆,武林之中,无人不知,乃是峨嵋俗门的掌门人。

    而吕麟的父亲,飞虎吕腾空,却是俗门中的高手,也是龚隆的师弟。

    如果说,峨嵋派这样的名门正派,尚会发生师兄弟残杀一事,是简直无法令人相信的,但是,那怪人的口气,却又不像是在乱说。

    两人一呆之下,只听得那怪人又道:“小女娃,自你离开之后,仙人峰上,又发生了极其惊人的变化。本来,武林中争强斗胜,乃是司空见惯的事情,互受损伤,绝不出奇!”

    那怪人讲到此处,谭月华想起他在仙人峰上,不少行为,均对于与众人的争杀,起着推波助澜的作用,心想原来他这样做法,是认为武林中残杀一事,根本是无所谓的。

    那怪人讲到此处,叹了一口气,道:“可是却想不到,事情的发展,却会如此惊人,不忍卒睹!”谭月华连忙问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那怪人摇了摇头,并不回答,道:“等一会再与你详说,你下山之际,我交给你的那个小盒子呢?还在你处吗?”

    谭月华忙道:“还在!”伸手入怀,将那只小盒子,摸了出来。

    在将那只盒子摸出来之际,她心中不禁想起,才一下仙人峰之际,因为从怀中跌出了那只小盒子,而令得栖霞派中高手,向自己追杀一事来,不由得脱口问道:“前辈,不知那盒中放的是什么?何以凄霞派中高手,一见便对我下煞手?”

    那怪人“嘿嘿”一笑,道:“多年以前,栖霞派七大长老,一齐死在我手下,栖霞派由此衰落,他们看了那盒子,认得是我的东西,因此才对你出手的,倒令你虚惊了一场!”

    谭月华一听得那怪人如此说法,不由得呆了一呆,后退了半步,猛地想起武林中传说,为了一意气之争,在栖霞苍龙岭上,触臂会七老,将栖霞派七个长老,一齐震成重伤,后来便因之犯戒,被逐出师门,以后便不再听得他下落的一个人来,不由得大惊,道:“难道前辈便是便是”

    那怪人一笑,道:“你也不必乱猜了,我便是被逐出师门之后,再也未曾在武林中露过面,昔年红鹰龚隆,尚要尊我一声“师兄”当年峨嵋俗门掌门明都老人的入室弟子,玉面神君东方白!”

    听他道出了名头,吕麟仍然一无所知,但谭月华已在意料之中,却仍不免心惊。

    因为,她曾经听父亲说过,道与他自己一辈的人物之中,目前名驰武林的,自己大都可以一敌,唯独一人,早年相会数次,一直败在他的手下。那人便是如今峨嵋俗门掌门,红鹰龚隆的师兄,明都老人的首徒,玉面神君东方白。

    那玉面神君东方白,叁岁时,便拜在明都老人的门下,到了二十岁,已然是出人头地,在武林之中,享有极高的名声!

    其人聪明已极,领悟力之强,无出其右,二十岁头上,已然得了明都老人,七分真传,明都老人与他,名为师徒,亲如父子。

    但是,那玉面神君东方白,却是心狠手辣,意气用事,只要言不合,不论对方是何等样人,立即手下绝不容情,是以屡犯峨嵋戒律。

    最后一次,在也二十二岁那年,竟因为极小的缘故,在栖霞山苍龙岭上,将栖霞七老,一齐震死,明都老人在天下群雄,交相指责之下,才召集全体同门,将他逐出峨嵋门墙。

    当时,如果玉面神君东方白,肯以认错的话,尚不至此,至多面壁数年,虽然明都老人此际又收多了七个弟子,年龄也都比他大得多,但峨嵋俗门掌门人一位,却稳是他得。

    但是玉面神君东方白,却绝不肯认错,就此离开了峨嵋派。

    从此以后,再也未曾听过也的消息,此事至今,也已近二十年了。

    明都老人在将东方白逐出门墙之后,郁郁不乐,叁年之后,便自死去,将峨嵋俗门掌门之位,传给了红鹰龚隆。红鹰龚隆,比东方白要大上二十岁,但入门却在东方白之后,因此他要叫东方白为“师兄”倒并不是东方白乱说。

    东方白失踪之后,下落不明,人家只当是在明都老人死后,他总要上山来拜祭,谁知他居然未曾露面。只是明都老人死后叁日,一个大风雨之夜,新坟突然被人掘开,明都老人棺木,也不翼而飞。这件事,峨嵋派中人,深讳莫如,武林中人,知者绝少。

    从这件事上,峨嵋派中人,肯定是玉面神君东方白所为,其他人谁有那么高的武功,因此知他还在世上,峨嵋僧俗两门弟子,武功谁都比不上地,因此也着实戒备了几年,唯恐他前来生事。

    直到多年以后,未见他现身,众人才渐渐池将他忘记,二十多年后,红鹰龚隆,也已从壮年而入老年,东方白头上,又罩着面具,是以竟认他不出,只是二十年前,龚隆武功,及不上东方白,二十年后,他武功依然是及不上东方白。

    在仙人峰上,红鹰龚隆和东方白的那一对掌,若不是龚隆见机,立即收势,只怕便要吃亏!

    当下,玉面神君东方白,道出了自己来历之后,仰天一声长啸,伸指在自己所戴的那个面具上“拍”地一弹,那面具应声而落。

    面具一落间,东方白也已然低下了头来,吕麟和谭月华两人,一起向他望去,两人尽皆一怔,不由自主“啊”地一声,叫了出来。

    那东方白,武功如此之高,又早在二十年前,便已然是武林中一流高手,吕麟和谭月华两人,只当他一定生得威严无匹,和一般武林中的前辈,相差不远,怎知却是大谬不然。

    只见他面如敷粉,鼻若悬胆,两道剑眉,斜飞人鬓,大耳垂轮,唇红齿白,看来竟是只有二十六七岁年纪,竟是一个英俊清朗已极的年轻人,若不是他双眼之中,另具一番威仪,当真是做梦也想不到,负有如此盛名的东方白,会是这般模样,可知他早年“玉面神君”之号,亦非悻致!

    谭月华一呆之下,又忍不住向他多看了两眼,心中更是出奇。暗称自己的哥哥,何等潇酒出众,但是和他一比,却全都比了下去!

    这样的一个美男子,当年不知道有多少女子,为他颠倒?

    谭月华一颗情窦初开的芳心,一想到此处,又情不自禁地向他望了一眼,更忍不住双颊绯红起来,心中暗骂自己道:“唉,你怎么哩?想那些作什么?”收拾起心猿意马,只见东方白缓缓一笑,更是丰神俊朗之极,道:“你们想不到我看来如此年轻吧?”

    谭月华点了点头。东方白道:“我早已踏入中年,但是在我被逐出门墙那一年,曾在无意中册了一枚绿心朱果,那果有驻颜之功,是以二十年来,竟然一点也未有老态!”

    吕麟怔怔地听着,突然问道:“师傅,杀我父亲的,既是红鹰龚隆,那我们为什么还不赶到峨嵋山去,为父报仇?”

    玉面神君东方白叹了一口气,道:“红鹰龚隆,也早已死啦!”

    谭月华吃了一惊,道:“东方”她本来想称“东方前辈”的。可是“前辈”两字,在喉间滚了一滚,却又觉得难以启齿,因为东方白看来如此年轻,翩翩风貌,和她自己,差不了多少,这一声“前辈”实是难以启齿。

    因此,迟疑了一阵,便改口道:“东方先生,仙人峰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东方白似乎也注意到了谭月华的少女情怀,向她望了一眼。

    谭月华不知怎地,只感到自己一和他的眼光接触,芳心便怦怦乱跳,连忙低下头去。

    东方白淡淡一笑,道:“且先将麟儿的伤势,医愈了再说!”

    一面说,一面便打开了盒盖,突然银光四射,虽然是在大白天下,也几乎照得人睁不开眼睛来!谭月华究竟是家学渊源,武林中见闻,极为丰富的人,一见那银光,心中已然吃了一惊,再定睛一看,只见那盒中所放的,乃是鸽蛋大小,银辉流转的一枚珠子,在银光隐现中,那珠身上,还有一丝红影,像是活物一样,在流转不定。

    谭月华吃了一惊,才张口结舌地道:“原来你给我的,竟竟是武林中相传

    前古至宝的雪块珠么?”

    东方白的面上,却毫无惊讶之色,只是极其普通地道:“你见识倒不错,一见面便认出来了,可见得你很听话,未曾打开来看过,以你的武功而论,一露了风声,只怕就要惹下杀身大祸了!”

    夷方白一面讲话,一面便拨开吕麟的头发,将那颗“雪魂珠”轻轻地按在他顶门的“百汇穴”上面。

    那“百汇穴”乃是奇经八脉的总汇,吕麟只觉得雪魂珠一按了上来,便有一股凉意,顿时直透心肺!

    那股凉意,在片刻之间,便已然直透人身奇经八脉,而且,还推动了气血的运转,吕麟连忙气凝神,运起功来。

    谭月华在一旁,用心地看着,东方白道:“脱离了武林近二十年,就是为了这一颗雪魂珠。除了恩师死后,我将他的体,运到大雪山去以外,绝未在武林中生事,费了二十年的心血,还伤了两个人的性命,才得到了这一颗雪魂珠!谭月华听出他在讲话之际,语意极是创痛,似乎,那颗雪魂珠,在得到的经过之中,还夹着一件极令他伤心的故事但是谭月华却未曾向他询问当时的经过,因为她已想起了另一件事来,茫然地问道:“你费了那么大的心血,才得到了这颗雪魂珠,为什么在一见面间,就肯送了给我?”

    玉面神君东方白像是怔了一怔,双目缓缓地移向天上,望着轻浮而过的白云,道:“我也不知”他只是慢慢地讲了四个字,便突然语锋一变,道:“你既然应我之请,肯去鬼宫救人,我答应给你好处,这雪魂珠便是报酬了。”

    谭月华看了他的情形,心中一动,明知他后来所讲的那番话,绝非出自诚意,他所要讲的话,此际藏在心中,未曾讲出来。

    少女的心思,何等灵敏,谭月华既想到了那一点,便道:“你肯以武林至宝,雪魂珠赠我,我当真是万万意想不到的!”

    谭月华和东方白之间,本来,不但辈份上,差着一辈,而且,一个是早已纵横武林,称雄一世的一代宗匠,一个却还是初出茅庐的少女,两人之间的距离,应该极远,谭月华和东方白讲话的口气,也不应该如此地接近,可是谭月华在一出口间,却又觉得东方白和自己之间的距雠极近?

    那种只有对同辈人物可以用的口气,竟然极其自然地冲口而出。

    直到讲出了之后,才发觉不对,可是想要改口,却又极难,忍不住叹了一口气,心中不知是什么滋味,只是玩弄衣角。

    因为,她在讲那句话时,更想到了就算玉面神君东方白要感谢自己,也决不能一出手,便将万古至宝,武林奇珍雪魂珠交到自己手中。

    不要说那雪魂珠,乃是武林中人,梦寐以求的物事,不论中什么奇毒,受什么内伤,只要尚有一口气在,便不难复原。而且,那颗雪魂珠,还化了他整整二十年的心血。

    二十年的心血,万古奇珍,武林至宝,他却轻轻易易地交给了自己。

    谭月华一想及此处,更是芳心怦怦乱跳,言不发,她虽然低着头,可是却也可以感受到,东方白的限光,正逗留在自己的身上。

    谭月华只是凭感觉,彷佛可以觉出,东方白的眼神,绝不威严,相反地,却是那么地温柔,多情,令得她芳心为之缭乱。

    过了好半响,她才轻启朱唇,低声地道:“麟弟的伤好了么?”

    东方白平静地道:“快好了!”

    谭月华这才抬起头来,眼光却又和东方白相遇!谭月华心中“砰”地一跳,连忙偏过头去,只见吕麟瞑目运功,面色已现红润,体态安详,前后总共才一个时辰工夫,便自判若两人!

    谭月华望着吕麟稚气尚未全消的脸颊,想起这两天来,和他出死入生的遭遇,又极其缓慢地偏过头去,望了望东方白的侧面。

    一个是入世未深,英俊爽朗的少年,一个却是武林中人闻名丧胆的高手,但却偏偏又生得那样年轻,那样迷人,无端端地闯进了自己的心灵。

    谭月华心中叹了几口气,只是呆呆地站着,又过了不多一会,只见吕麟倏地睁开眼来,道:“师博,我内伤已经痊愈了!”

    顿了一顿,立即又问道:“师傅,我杀父仇人,究竟是谁?”

    玉面神君东方白,却不立即回答,一伸手,将那颗雪魂珠递向谭月华,道:“你先将之收了起来再说?”

    谭月华忙道:“这雪魂珠,乃是武林之中,人人觊觎之物,只怕我无福保存!”

    玉面神君东方白一笑,道:“我既然已给了你,有福无福,与我何关?”

    谭月华听得片刻间,他语意冷峻,又具有无上威仪,不由自主,便伸出手去,将那颗雪魂珠,接了过来。就在她接过雪魂珠之际,手和东方白那一双其白如王的手,碰了一下。

    那一碰,谭月华的心中,突然起了一阵,极其异样的感觉,甚至突然间,震了一震,那颗雪魂珠,几乎落到了地上。

    那种既震惊,又有一种说不出地,希望再受一次的感觉,谭月华从来也未曾产生过。

    当她和吕麟,紧紧地靠在一起的时候,她心中也曾起过类似如此的感觉,但是,却远没有这一次,来得那么强烈。

    她连忙借势收珠,掩饰了自己的窘态,耳际只听得东方白道:“你身中鬼宫奇蛊之毒,趁麟儿尚要运气养神之际,快将雪魂珠在中蛊之处,滚上一百二十转,蛊毒便会被珠吸出了!”

    谭月华芳心缭乱,简直下敢抬起头来,强自克制,不去胡思乱想,才将雪魂珠在中蛊之处,依言滚动了一百二十下,只见那一点异色,已然全到了雪魂珠上,渐渐缩小,不一会,便消失无胼东方白道:“我自得雪魂珠后,还是首次使用,万年积雪之英而凝的玄阴至宝,当真是非同小可,也不枉了哉二十年心血!”

    谭月华忙道:“那你”她一面说,一面想要将雪魂珠还给东方白,东方白却伸手在她手背一推,道:“不必客气了,你收下吧!”谭月华又犹如被电击中一般,心头震了一震,东方白却已然转过头去,和吕麟讲起仙人峰上,所发生的一切意想不到的变故来。

    谭同华此际的心情,固然乱到了极点,但是东方白所说的,乃是她所极度关心的事,她不得不暂且收起加春水荡漾的心灵,听东方白细叙根由

    原来,在当日,飞虎吕腾空一接到那以四盘异宝,把也送往姑苏金鞭韩逊家中的那件怪镖之际,在同时,武林中各门各派的高手,也在同时,接到了莫测来历的青王传书。

    那青玉传书,说是吕腾空夫妇,由南昌出发,送往姑苏的,那是一样武林中人人想得,和武学昌隆,有莫大关系的物事。

    言下之意,大有那物事一经到手,便可以统领普天下武林人物,唯我独尊?

    看官!需知不论是正邪各派,在学武之士的心目之中“天下第一”四字,最是根深蒂固,难以消除,江湖上多少险恶风波,武林中几许血腥事,皆是因为这种心理而起。

    因之,虽然那青玉传书,来历莫测,但是接到传书的各门各派高手,却也都为之怦然心动,这才有吕腾空夫妇,从南昌到姑苏的一路上,不断遇到各派高手,拦路截击一事。”

    那时候,只有吕腾空和西门一娘两人心中,才明白自己所护送的,只是一只空木盒。

    可是,在他们到了金鞭韩逊中之后,事情却又出了惊人的变化,那只木盒之中,赫然是一颗人头,而且还是失踪已久的韩逊爱子。

    一场惊天动地的恶斗,立时爆发,乃至西门一娘横死,吕腾空远走点苍峨嵋,请来了两派高手,武林中人,也齐会仙人峰上。

    当鬼圣盛灵,在仙人峰上,一宣布吕麟在他的鬼宫之中,要吕腾空到鬼宫去,与他商谈之际,众人已然知道,鬼圣盛灵,一定是要挟吕麟以自重,逼吕腾空交出那物事来。

    那物事究竟是什么东西,谁也不知道,连吕腾空也是莫名其妙。

    但是仙人峰上众人,却人人都相信,有这样的物事,在吕腾空的手中。

    即使他们之中,有的人实际上并不想得到那物事,可是却也不愿意有旁人得了去,用以钳制整个武林,连自己也不能例外。

    当晚,有一部份人,认定吕腾空必然会顾全爱子的性命,一定会到鬼宫去与鬼圣盛灵商议,以为在仙人峰上株守,还不如到鬼宫附近去,看着在吕腾空赶到之后,是否有机可趁的好。

    因此,这一部份人,便连夜离开了仙人峰。这部份人中,有谭月华和吕麟两人,在鬼宫附近遇到的,有太极门掌门,胖仙徐留本,黑神君、金骷髅,华山烈火祖师以下全部人物等等。还有飞燕门中人物,则因为烈火凤凰之死,也带了她的体,一齐下了仙人峰。

    尚留在仙山峰上的,便是峨嵋,点苍两派高手,和武当派、竹林七仙等人物。

    那一夜,过得极是平静,在平静之中,酝酿着第二天的杀机。

    第二天一早,众人又纷纷聚了拢来。那时侯,玉面神君东方白的面目,还没有一个人,认得出来。玉面神君东方白,在得到了雪魂珠之后,本来是想,凭自己一身绝技,在武林之中,另立门派,与武林各大派相抗衡的。但是,却凑巧遇上了这件大事。

    那一晚上,他自己也不知道,究竟为了什么,竟会将二十年来,费尽心血,几乎为它身亡,方自得到手中的雪魂珠,给了谭月华。

    地只觉得谭月华在仙人峰上的作为,极是投合他的心意。

    所以,他才差她到鬼宫中去,而又唯恐她在鬼宫中受什么伤害,因此才毅然地将自己珍逾性命的雪魂珠,交了给她。

    那一天早晨,众人纷纷聚在一起之后,东方白仍像以往两日一样,冷冷地道:“一日又开始了,今日谁先动手比试?”

    他一语甫毕,峨嵋派中,一个貌相极是威严白髯飘拂的老者,已然“霍”地站了起来,正是飞虎吕腾空,只见他满面悲愤之色,手按紫金刀柄,道:“在下有一事不明,要向此间主人,六指先生请教!”

    本来仙人峰在无形之中,形成了武林中高手,非凡盛会之地,谁也未曾下过什么请帖,主要的事,便是吕腾空要来寻六指先生的晦气。

    其馀人,只不过是风闻有其事,才一齐赶到仙人峰顶上来的。

    可是,自从众人来到峰顶之后,枝节横生,直到此际,吕腾空才有机会提出了最主要的问题来。吕腾空一说,众人的视线,便一齐向六指先生,望了过去。

    只见六指先生、铁铎上人和碧玉生叁人,正坐在一块大石上。

    在他们的附近,竹林七仙,神态不一,俱都双眼半合,坐在地上。

    六指先生的膝上,还放着一张古琴:只见他神气极是安闲,和飞虎吕腾空的鬓发怒张,激愤之状,恰成一个对比,一听得吕腾空发话,手指在琴弦上轻轻拂过,发出一阵轻微的“叮咚”之声,道:“吕镖头有话只管说。”

    吕腾空“哼”地一声,道:“在下要请问的是,吕某人和你,可有什么冤仇?”

    六指先生抬起头来,道:“吕总镖头此言,说得好没来由!”

    吕腾空大声道:“吕某人既然与你,毫无怨仇,你为同要害了金鞭韩逊之子,将体放入我秘制的石库之中,又嫁祸于我,令我将韩公子的人头,送到韩大侠府上?”

    此际,当日在场的众人之中,西门一娘,金鞭韩逊,和火凤仙姑叁人,均已死去,知道其中经过的人,只有吕腾空和韩玉霞两人!

    韩玉霞一听得吕腾空在这时候,提起了这件事来,方信吕腾空当时在自己家中所说的,全是实话。她性烈如火,向六指先生一瞥间,眼中已然迸射怒火,银牙暗咬,恨不得将六指先生,撕作片片。

    一直在她身边的谭翼飞,连忙轻轻地握住了她的手,道:“玉霞,且莫心急,等事情弄清楚了,再发话不迟?”

    吕腾空那两句话,却不禁令得六指先生,为之大大地一呆。

    当着天下武林群蒙,他若是不分辨明白,以后如何做人?

    因此立即一声长笑,道:“吕总镖头莫非是新丧老偶,伤心过度,因此才胡言乱语了?

    在下几时曾见什么韩公子,又几时曾知你有什么秘制的石库来?当真是好笑已极!”

    吕腾空抬起头来,发出声如霹雳的一阵狂笑声,道:“赖得好,赖得妙哇!你若是什么都不知道时,我石库秘道之上,六指的手印何来?”

    六指先生冷笑道:“天下枝指之人,岂止我一个,我怎知道?”

    吕腾空大喝一声,声如暴雷,道:“然则你那日在南昌附近作甚?”

    六指先生和铁铎上人,那天,的确是在南昌功的附近,吕腾空和西门一娘,一出城门,便与他们两人在路上相遇。

    但六指先生,却是为了闻得吕腾空之子吕麟,年少有为,想收之为徒而来。

    本来,六指先生也可以善言解释,不管有没有人相信,总是照直而言。可是此际,六指先生却已然被吕腾空那种咄咄逼人的样子,弄得心头怒火顿生“嘿嘿”两声冷笑,道:

    “吕总镖头,你只不过在南昌城中,设了一个小小的镖局,难道就横成这个样子,竟不准人在南昌城外经过了么?”

    这一番话,已然说得不客气到了极点!而且,言下对于飞虎吕腾空,还表示了极度的蔑视!

    吕腾空本就怒火填膺,这一下子,全被引发,一声怒吼,叱道:“鼠辈既然做下了这等见不得人之事,还不前来领死?”

    六指先生一声冷笑,尚未答话,他身边的铁铎上人,也已一声怒喝,道:“吕总镖头的口气大得紧哇,那日我也在南昌城外,莫非我也有不是了?”吕腾空身形展动,早已到了那四列针椿之上,紫金刀“锵”地出鞘,神威凛凛,道:“你们这群畜牲,蛇鼠一窝,哪有一个是人?”

    吕腾空这一说,不单是骂了铁铎上人,分明是连六指先生交好的,碧玉生和竹林七仙等人,也骂进了在内!八人一齐面色一沈。

    铁铎上人本就是火爆性子,哪里远按捺得住“呼”地一声,荡起了负在背上,重达七百八十叁斤的那只大铁铎。

    随着一荡之势,身子凌空拔起,已然站在那块平整的石地上,骂道:“老贼敢下来走几招么?”

    当众人未曾开始动手之际,玉面神君东方白,虽然出身正派,可是他为人,却是随自己心意之所至,想做什么,便做什么,绝对不肯受一丝一毫的拘束,是以才闹到终于被逐出了门墙。

    他一到曾,便存心令各门各派的高手,各尽全力,比斗一番。

    他之所以要这样做的原因,乃是为了要看看,在自己二十年未涉足武林之间,各门各派之中,是否出了出类拔萃的人物。

    在观摩了各门各派高手的功夫之后,也才知自已能否重振雄风。

    是以,地才要硬出头,作为大会的主持,定下了石地和针椿,有什么人要比武的,便需在这两个地方,见一高下。

    他还规定,若是在青石板上动手的,每踏一步间,必须留下一个足印。

    看来,在平地上动手,总比在那锋锐无比的尖椿上,要容易许多,可是事实上,却并非如此,在青石板上,每一次都要留下足印,当然要消耗内力,判定胜负更是快速,辨别真实只有更难。

    田此,连日来,各人动手,均是在那囚列针椿之上过招。

    而铁铎上人,一身内外功,均有相当的造诣,却苦于轻功并非所长。

    而且,他所使的兵刃,武林之中,堪称第一,比诸胖仙徐留本的石担还重,若是一站到针椿之上,只怕身子才稳,足背已被针尖刺穿。因此,他便选了石地作为动手之地。

    吕腾空“哈哈”大笑,道:“鼠辈不敢上来么?也好,就成全了你吧!”

    身形一纵,已然凌空拔起。

    但就在此际,突然听得红鹰龚隆,一声断喝,道:“师弟且慢,且由我来对付他!”一个“也”字才出口,身形一幌,人已然来到那石地之上。手在腰际一探,一柄龙头怪剑,粗如手臂,也分不出何处是刃,何处是脊,已然出手。

    吕腾空一见红鹰龚隆,出手为自己对付铁铎上人,正中下怀,身形一沈,又轻轻地落在针椿之上,指名喝道:“六指先生,还不上么?”

    六指先生经他指名叫阵,哪还沈得住气?身形纵动,已然上了针桩。

    身子才一摇幌间,倏地跨过了两枚针椿,斜斜一掌,掌势飘忽,一招“天河斜挂”已疾削而出!吕腾空一招“流爆倒挂”刀势化为一片光墙,将六指先住的一掌,完全封住,喝道:“不是你死,便是我活,还不使兵刃么?”

    眼前的六指先生,虽然是他心病恶绝,欲杀之而甘心的人物,但是也却仍然不失正派高手风范,不顾与徒手的敌人相对。

    六指先生身子一斜,叱道:“你急什么,这不就来了?”

    话未讲完,只见也右手在左袖之中,抓了一抓,向外一挥。]只听得“呼呼”两声,两只拳头大小的八楞钢,各连着七尺来长的一道铁,已然交替飞出,向吕腾空上、中两路攻到。原来六指先生所使的兵刃,乃是一副流星双。

    那流星双,在兵刃之中,最难便唤,犹在于拐、判官笔之上。

    当然,和一般别出心栽的独门兵刃,还是不能相比,但却也是独门兵刃中,极不好对付的一种,六指先生一出手,便是一招“双龙出海”带劲风,攻势极为凌厉。他流星上的铁,足有一丈半长,在这种针桩上面动手,却是占了不少便宜。

    吕腾空一见他兵刃出手,便知道要不是先料理了也手上的兵刃,取胜便难,因此一见一招攻到“呼”地一掌,反手怕出,将向胸腹之间打到的一来势,阻了一阻,同时,紫金刀自下而上,一招“独峰擎天”倒卷了上去,直砸另一。

    只听得“呛”地一声响,那一刀,正砸在上。吕腾空在施出那一刀时,足用了八成力道,一刀砍中,那八楞“呼”地向上,扬上了五尺,吕腾空刀锋顺着细,刷地滑过。

    同时,身形向前欺去,电也似疾,一刀已然削向六指先生的手腕。

    这一招,变幻之神速,实是出人意表之外。六指先生心中一惊,尚幸他功力极为深厚,在那一副流星上,也有极高的造诣。

    百忙之中,手臂一缩,不但将吕腾空那一刀的来势,略避开了些,而且,被吕腾空荡开的那一,也已然在半空中划了一个半圆,向吕腾空的背心,以排山倒海之力撞来。

    吕腾空一觉出背后袭来了一股劲风,一时之间,倒也不敢急于求胜,身形矮处,打横跨出了一步,刀化“玉凤展翅”连消带打,化去了一之势,刀尖反斜指六指先生的肩头。

    六指先生向后,便避了开去。

    这两人一动上了手,便是以快打快,身形飘忽,招式奇幻,一时之间,杀得难分难解,看得人眼花缭乱,莫辨招式,只见万影蔽天,化长虹,声势之猛,又自不同。

    而在那石地之上,铁铎上人,和红鹰龚隆的打法,却自自不同。

    只见他们两人的步法,全皆甚为凝湍,缓慢,而每跨出一步间,在石地上,果然全都留下了一个浅浅的脚印。

    铁铎上人手中的大铁铎,挥动得也是不快。可是他那铁铎挥动之间,所卷起的狂纫,却是惊人已极,令得红鹰龚隆,衣袂尽皆扬起。

    而红鹰龚隆手中的龙形剑,招式虽也不快,但是每一招使出之间,却是神幻莫测,守中有攻,令得铁铎上人,不得不回铎自保。

    两人一时之间,也是难以分出胜负来。

    此际,在仙人峰顶的众人,大多数相信,杀害韩逊之子一事,确是六指先生所为。虽然六指先生在武林之中,向以淡泊着称,但是又焉知他不是静极思动?若然事情不是他所为,则吕腾空绝不致于说谎,也不致于无事生非,因为他所受的损失最大。然则那石库秘道上,六指手印何来?

    而其时,最焦急的人,却是谭翼飞。

    谭翼飞早在乃父口中,得知在武林之中,掀起轩然大波的,另有其人,并非六指先生。

    他也知道父亲会上山来,以善言相劝,消弭这一场浩劫。

    可是,不但父亲未曾来到,连妹妹也莫名奇妙地失了踪迹。

    他虽知自己的姝妹,武功不在自己之下,就算他去,也可无碍,但总不免记挂在心。因此,他频频引首眺望来路,希望父亲,立时现身。

    可是,他看了一会,未曾看到他父亲,却忽然见到了一阵珠光宝气!谭翼飞心中一呆之间,那一团珠光宝气,已然上了仙人峰顶。

    原来,那是两人抬着一乘轿子,那轿子,却装饰得华丽已极,镶满了宝石,以致在日光之下看来,宝光上腾,目为之眩。

    谭翼飞一见那乘轿子,上了山顶,心中便是猛地一怔,再一看那两个抬轿之人,却全都戴着人皮面具。谭翼飞一见那顶轿子的样子,便认出它和那辆发出神秘的,扰人心神的马车车厢一样,显然是同一物事,由车上拆了下来,便成了一顶轿子。

    谭翼飞在一想间,心中已然知道不妙,连忙一拉韩玉霞,道:“韩姑娘,咱们快走,迟则生变了!”韩玉霞道:“仇人”她只讲了两个字,身子已被谭翼飞拉动,趁那顶轿子上了山顶之际,疾驰下仙人峰而去。众人本是全神贯注地在看吕腾空等四人动手,忽见突然间,抬上了一顶轿子来,都不禁为之一怔。

    就在众人一怔间,只听得那前面一个抬轿人,冷冷地道:“各位死期已至,还不妨趁死前,祈祷上苍!”仙人峰上,尽多高手,那人一开口,内功也不过尔尔,众人正感好笑间,突然,从轿中传出了“叮咚”两下琴声。

    众人一听得轿内,发出了一下弹琴之声,不由得尽皆一呆。

    因为,在这样的气氛中,上山来奏琴,未免有点说不过去。

    只听得那一下琴音之后,又是一轮极为急疾的琴音,从轿中传了出来。

    那一阵急疾的琴音,听得人惊心荡魄,神魄不守,可是片刻之间,琴音又自一转,只觉得柔和到了极点,悦耳到了极点,令人在不知不觉间走进了梦幻也似的境界之中。

    当琴音初起之际,众人心中皆是一怔,连玉面神君东方白也不例外。

    可是在琴音一转之际,他觉得心神一迷。究竟在众人之中,以他的功力为最高,而且他二十年来,在冰天雪地之中,定力之高,罕有其匹,连水镜禅师,也自叹不如,立即觉出不妙,连忙收定心神,竭力以本身元气,与琴音相抗。

    抬头看众人时,却见每一个人的面上,均现出了茫然之色”东方白心中的这一惊,实是非同小可。

    因为在刹时之际,他已然想起,在他幼时,恩师明都老人和他所讲的那番话来。

    在明都老人执掌峨嵋之际,峨嵋虽然也有僧俗两门之分。

    但是,明都老人幼具异禀,乃是武林罕见的英才,二十岁崭露头角,已然威震天下,乃至以俗门之身,兼掌僧门。

    在明都老人执掌峨嵋之际,峨嵋派的声威,也已一时无双。

    而明都老人,在收了玉面神君东方白为徒。因为东方白的身世,与他自己幼时,颇是相同,而且东方白的根骨,也是武林中罕见的佳材,因此才将一身武功,倾囊相授。

    明都老人却未想到,玉面神君东方白和他自己不同的是,他自己心地纯正,仁侠可风,而东方自却有着一股戾气。

    那股戾气,使得东方白不安于份,终至于被明都老人,逐出门墙。

    明都老人不但本身武功,已臻绝顶,而且对于武林中的各种传闻轶事,也是了然于胸。

    东方白拜师两年之后,年纪仍然甚小,明都老人,视他如同自己的儿子一样,习武之馀,便于座前,向东方白讲述武林之中的各种传闻。

    东方白如今,在武夷仙人峰上,听到了那令人如痴如醉的琴音之后,即陡地想起来的那件事,距今已有四十年了。

    而东方白在闭目瞑思之中,却还觉得那件事,如在眼前一般。

    他可以清楚地记得,那是一个月白风清之夜,在峨嵋金顶,他正练完了内功,明都老人悄悄地走了过来,突然叹了一口长气。

    东方白便问师尊何以叹息,明都老人却道,天地之大,古往今来,武学上的造诣之奇,也确是令人不可思议。

    夷方白再请问究竟时,明都老人便告诉他,若是他日后,听得“八龙天音”出世之时,一定便是武林中浩劫已生之日。

    东方白其时,还是一个孩子,却不知道“八龙天音”是什么东西。

    他只记得当时童心之中,已然感到那“八龙天音”绝非普通的玩意儿,因此便追问了几聋,明都老人便告诉他,那所谓“八龙天音”也不知是何年何月,什么人留下来的小草乐音。

    那八章乐音,每章中只有一个字,乃是佛所谓的七情的:“喜、怒i、爱、恶、哀、乐、欲。”之外再加上一章“杀乐”

    而那“八龙天音”寻常的琴,绝奏不出来,非要用“八龙琴”来奏不可。

    八龙琴共有琴弦八根,奏一乐,虽只一弦,但是乐音的变化,却是无穷无尽,听到琴音的人,除非内功真是超凡入圣,明珠在握,心澄如玉,方能避免为琴音所害。

    否则,一听到琴音,便会入迷,如痴如醉,随着琴音,整个人便像是进入了梦境之中一样,完全为琴音所操纵,死而后已。

    在叁百多年前,那“八龙天音”和“八龙琴”曾经出世过一次。

    那一次,八龙琴和“八龙天音”之谱,是落在一个心地极是狭窄的人手中,那人虽然不是邪派中人,可是也因此引起了一场浩劫,令得当时不少武林精英,尽皆命丧琴音之下。

    那一场浩劫,令得整个武林,式微了近两百年之久,才惭惭复苏。

    如果“八龙琴”和“八龙天音”再一次出世,不幸落在邪派中人手中的话,只怕所引起的浩劫,尚要超过叁百年前的那次。

    明都老人讲罢,又浩叹不已,像是叹息以他的武功而论,自无法独挽狂澜。

    玉面神君东方白其时年纪还小,听过也就算数。以后,忽忽四十年,他从小孩子,而成了名驰武林的人物,又被逐出了门墙,在一望无际的大雪山中,搜寻前古至宝雪魂珠。

    那么多年来,他一直未曾听到再有第二个人,向他提起这件事。

    想是在武林之中,知道这件事的人,并不是太多的缘故。

    可是此际,他一听得琴音连转叁转,连自己内功,已到了武林触步境界的人,自觉得心旌神摇,不是竭力克制,全力以赴,心神便要随琴音而去,其他人更是面上神色,如痴如醉,他便猛地想起恩师所说“八龙天音”那件事来。

    那操琴的人,身在轿中,当然看不到他的模样,也看不见他所操的琴,是否具有着八条弦的那张“八龙琴”

    可是看至此际的情形,聪明绝顶的东方白,还有什么不明的?

    他虽然喜怒无常,什么人只要一得罪他,便绝难幸免,而且一出手,必致人于死,乃是武林中谈虎色变的人物。

    可是,他一想及,如今在仙人峰上,那么多的高手,都不免伤在“八龙天音”之下的时候,他心中也不禁波涛起伏,大是骇然。

    也又想起,当恩师明都老人,向他讲到“八龙天音”来历的时候,神色之中,像是希望他将来,若是遇见了“八龙天音”出世,便要负起挽回武林浩劫的重任一样!玉面神君东方白,有些行为,确是流于怪诞,但是他却意气极豪。

    一想及此,便待以数十年功力所聚,陡地发出长啸一声,来与那琴音相抗,以救众人。

    可是,他一身真气,才聚丹田,突然之间,琴音已然一变。

    只听得本来是悦耳之极,犹如五月薰风,令人有置身小溪之旁,垂柳拂体之感的琴音之中,突然传了一种杀伐之音。

    片刻之,只听得杀伐之音,已然大盛。

    琴弦的每一下振动,俱都彷若天兵天将,万马奔腾,疾驰而至一样,声势之猛,实是无以复加。

    而最令人不解的是,在那种杀伐之音当中,彷佛还夹着许多,凄婉绝伦,令人心神俱感的哀呼娇啼,求救之声。

    数十种声音,交织在一起,令人感到彷佛是新寡之妇,为强徒所趁,或是无知少女,为暴徒所虐,再听下去,宛若苛政之下,万千百姓,高声呼冤,号哭之声,令人不忍卒闻。

    东方白在心神一怔之际,一个把不住,眼前的境象,突然一变。

    只见仙人峰上,已然是愁云惨雾,气象森暗,而有几个弱质少女,无依老妇,正在为数十条大汉,以长鞭抽打,鞭鞭见血。

    玉面神君东方白一见了这种幻象,心中扶弱助强之心,顿时而生。

    毫不考虑,一声长啸,身子已然一跃而起,双掌推处,已然将两名强徒“砰砰”推出了老远。可是也就是在那一瞬间,东方白功力之深厚,究竟非常人所能够企及。

    一点灵珠未泯,推出了两人以后,心中猛地一动,暗忖仙人峰上,如今所聚的,全是一流高手,何来强徒,欺躏老弱?

    一个转念间,已然心知自己一个疏于防范,仍不免堕入对方的圈套之中。

    那一惊,实是非同小可,连忙向后跃退了丈许,跌坐在地。

    先是紧闭双目,勉力运转真气,抱元守一,澄清所有的杂念。

    在他刚才,眼前现出那样幻相的时候,他耳际已不复听到琴音。

    当然,那并不是说琴音已经停止,而是在那一瞬间,琴音已然和他的心神,合而为一,因此反倒觉得并无琴音的存在。

    只是,在那种时候,馀人心神却也已然全部为琴音所操纵了。

    能够在那种时候,再猛地省起,仗着灵珠不灭,而及时退身的,除了玉面神君东方白以外,实是不再作第二人想。

    却是玉面神君东方白,在疑气神之后,耳际重又听到了那种凄惨欲绝,几疑置身于人间地狱的琴音,他再调运了几遍真气,觉出自己,已然可以抵抗那琴音的诱惑,不再跃起之后,才敢睁开眼。

    睁眼一看之后,玉面神君东方白,仍不免出了一身冷汗。

    只见仙人峰上,已几乎成了阿鼻地狱。

    地上,横七竖八,已然躺了不少人,或已死去,或正在伤重呻吟。

    那呻吟之声,更加强了八龙天音的那种天愁地惨的气氛。

    而尚有数十人,却正在如疯如狂,作生死相决的恶斗。

    那数十人,全是方今武林之中的精华,除点苍峨嵋,两派高手而外,六指先生、铁铎上人,碧玉生,竹林七仙,以及武当等派的高手,掌风蔽天,剑气遮日,好几个人,全是已经身上受伤,甚至于血流满面,可是却仍然在苦斗不已。

    而更令人感到难过的,是这些人,本来全是正派中人,绝不应该相互格斗。

    可是此际,却已然形成了混战的局面,四掌相交,各以本身浑厚的内力,在不顾死活硬拼的,竟是飞虎吕腾空和他的师兄,红鹰龚隆。而峨嵋僧门掌门,水镜禅师,却刚好以佛门金刚大般若掌,将他自己的师弟,铁头僧的脑儿,震成粉碎。

    其馀竹林七仙等,多年结义,誓同生死的好友,也正在各自拚命杀。

    玉面神君东方白,目睹这等情形,心头所受的震动,可想而知。

    他想要立即跃起身来,阻止众人的这一场血腥激斗。

    可是他又知道,自己此际,正在全力防范,尚且真气排荡,难以自主。

    只要一转念头,想跃起来制止众人,魔由心生,自己一定也会介入这一场大残杀中。他除了目睹惨剧上演之外,毫无办法可想。

    他也知道,此际正在动手的诸人,绝对不知道自己拚命,在与之搏杀的对象,会是自己人。

    而他们也一定像自己刚才一样,眼前现出了惨绝人寰的幻像,侠心油然而生,以为自己正在驱强扶弱,行仁侠之事,这般人,又个个全是侠心可风的人物,所以全是万死不惧,舍命搏击,不死不休。

    看官,需知道那“八龙天音”的厉害,也正在于此处,此际,那琴魔所操演的,乃是“恶””哀”两乐的合奏。

    那两乐合奏,令得人在听到了凄婉欲绝的求救声之后,忍不住一股锄强扶弱之心,油然而生,心中热血沸腾,要去翦除强暴。

    只要此念一生,琴音便趁虚而入,幻境立生,从此之后,除非具大智慧,大定力,便越陷越深,再也不能够自拔。

    正派中高手,对于其他的引诱,或则可以克制,但是对于这种惨绝人寰的事,却绝不能袖手不管,因此,人人都为其所算。火礁岛主,七煞神君谭升的功力,何等深湛,但是仍不免为“八龙天音”所伤,便是因为这个缘故。

    当下玉面神君东方白,勉力观看之际,又有几个人,伤重不支,倒下地夫。

    而飞虎吕腾空,与红鹰龚降两人,已然各操了兵刃在手,所使的招式,全是拚命搏斗,像是有着不共戴天之仇的敌人,在拚着同归于尽一样,不出叁招,两人身上,均已带了叁道伤口!

    那两人,也是玉面神君东方白的师弟。

    而且,在早年玉面神君东方白,被明都老人,逐出门墙之际,东方白已然,傲然而去,绝不出言求恕,但是一班同门师兄弟,却为他跪地,苦苦哀求了许久,东方白当时,心中也极为感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