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剑气珠光 > 第七回小室灯光两番窥绝技大江风尔

第七回小室灯光两番窥绝技大江风尔

推荐阅读:弃宇宙渡劫之王全职艺术家天下第九三寸人间大符篆师仙宫大侠萧金衍大华恩仇引天刑纪

一秒记住【笔趣阁 www.biquge.ac】,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萧崇友极为和气,但显出些骄傲的态度,在马上转头望着李慕白,夸耀他在这里的人物字号。李慕白也看出萧崇友在这里的名气是不小,那静玄禅师更不定是怎样一位了不起的人物了。

    马行在江边,转往西去,就沿著江边走。江风一阵阵迎面吹来,那江水滚滚地映著阳光,像是无数的银蛇在那里蠕动。

    萧崇友的高大身躯跨著一匹枣红色的健马,腆胸昂头地在前面走。走了不过三四里地,萧崇友就回首说:“快到了!”

    李慕白一看,就见距江岸不远有一片林木,那里就有红墙现出,此时萧崇友就下了马,向李慕白说:“焕如兄,咱们走几步儿吧!”

    李慕白晓得箫祟友为表示恭敬他师父,不敢乘马直达庙前,遂也下了马,并叫猴儿手下来,连萧崇友的马全都交给他牵著。

    猴儿手翻著两只眼睛,瞧着李慕白,仿佛觉得奇怪,为甚么还没到庙前,马就不骑了呢?

    这时李慕白与萧崇友并肩往前面的庙宇走去,萧崇友就说:“这座江心寺,在二百年以前还是在大江中间,现在离著江都有这么远了,你就知道早先的大江,一定比现在宽得多呀!”

    这座庙的地势很高,周围生著许多槐树和榆树,红墙占的面积也不小。

    萧崇友至此整了整衣襟,又对李慕白说:“焕如兄,见了静玄老师父,少提江湖的事,对他庙中的人都要客气点才好。”

    李慕白点头说:“自然。”心里却想着自已的办法。

    此时猴见手拉著三匹马跟在后面,李慕白就回身对他说:“你不必到庙里去了,你就在这里遛马吧!”

    猴儿手应了一声,翻著眼睛瞧着李慕白同萧祟友往坡上林间走去,猴儿手彷佛有点羡慕,又像猜疑,不知他们去到庙里找和尚是看甚么把戏去了。

    李慕白随萧崇友进了山门,就见一个镖局的伙计已经先到了,坐在石阶上,身旁放著一篮子香,一见萧崇友,他就站起身说:“二爷来啦?”

    萧崇友点了点头,问:“这里的师傅们都知道我要来吗?”

    那伙计说:“知道,我见过普师傅了。”

    正在说著,东配殿里走出两个年轻的和尚,齐向萧崇友问讯,萧崇友很客气的拱手说:“请你们把正殿开开,让我们先烧香。”

    两个和尚连连答应,便把正殿的门开了。

    萧崇友同李慕白进殿拈香,焚了,跪在蒲团上叩首。

    和尚就在旁边敲罄,连烧了五六股香,拜过了几尊佛,李慕白也没有留心看殿中供奉的都是甚么佛像。

    出了正殿,又到东配殿去烧香,这殿里供的是观音,西殿里却没有去。

    萧祟友就向那两个和尚说:“我们要见见老师父。”

    那两个年轻和尚似乎不能作主意,他们就请萧崇友和李慕白在这里暂候,一个和尚就进偏门往里院去了。

    李慕白一见静玄老和尚竟是这样难见,他就不由觉得有些奇异,可是萧崇友却直挺挺的站在阶下恭候,似乎他每次来见他的师父,就必须要经过这番手续。

    等候了半天,才见刚才进去的那个年轻的和尚,请出一个身材高大的和尚来,这个和尚年有三十多岁,黑紫的脸,眼睛炯炯地放著光,头皮青得和铁一般颜色,身穿灰布的僧衣。

    一见著萧崇友他就打问讯,并笑着说:“你怎么来了?”

    萧崇友像是跟这个和尚很厮熟,他就抱拳说:“普师兄,少见少见,今天我是同著这位李爷,来此烧香。”说完用手一指李慕白,接著说:“这位李爷的大号是李焕如,在北京贝勒府作教拳师傅,与银枪将军邱广超等人都是好友,现在是到当涂县来特地拜访我,并叫我引见他到这里烧香,见一见老师父,烦劳著师兄带著我们去见一见吧!”

    那普和尚先向李慕白打量了一番,随后双手合掌,向李慕白致礼。

    李慕白也作揖还礼,就说:“我是在北京铁贝勒府中教拳,此次是到岭南访友,临行时那礼的小贝勒叫我路过此地时,务必要拜见静玄老师父。”

    普和尚一听,面上也露出欣喜之色,就连说:“那么李施主请随我来,老师父现在才用毕斋。”

    当下李慕白同萧崇友就随著那普和尚进了偏门,往礼院走去。才一走进偏门,就闻到花香扑鼻,只见院中种著许多花草,粉白缤纷,绿茵铺地,景致十分幽静。

    小鸟在院中啄食草籽,看见人来,全都不知躲避,庭中并栽著几棵梧桐,绿荫覆得满院清凉,一点阳光暑气也没有。

    李慕白暗想:这真是好所在,静玄禅师的清福倒真不小!这院礼东西北三面全是大殿,但殿门全都闭著,在西北角垒有一座太湖山石,露一个石洞来,洞里也黑洞洞的,不知有多深。

    太湖山石上露出几千竿翠竹,风吹叶响,衬以小鸟啾啁的声音,十分好听。

    李慕白心中更是羡慕。

    萧崇友转首笑间道:“这个地方好吧?”

    李慕白连连点头说:“实在幽雅清静!”

    当时只见那普和尚屈著他那很长的身子,走进洞里去了。

    李慕白心中纳闷,暗想:“怎么?静玄老和尚却住在石洞里,这真是神仙了!”

    萧崇友也像是走熟路似的,他就低著头往洞里去钻,并回首向李慕白说:“请进来!”

    李慕白就怀著疑惑,提著衣襟,低著头,也进了石洞。

    原来这座石洞很浅,才走进去是很黑暗,可是转过了一个洞角,就看见了阳光,再走几步就出了洞口,到了一所小院落之内。

    这院中甚么花草竹木都没有,只有两间西房,也是小佛堂似的,门前垂著竹帘,室中一点声息也没有,像是一座空房。

    萧崇友至此就止住步,向李慕白使了个眼色,那意思是叫李慕白也停住脚步,普和尚也回首对李慕白悄声说:“请施主在这里候一侯!”

    李慕白点首,就站在这里。

    那普和尚压著脚步,轾经掀起帘子走进那屋里,普和尚进到屋里半天,屋中依然静悄悄地一点声音也没有。

    足足有一刻多钟,才见竹帘掀起,普和尚露出半身来,向萧崇友和李慕白点了点头,萧祟友就恭恭谨谨地带著李慕白走进这西屋。

    这西屋里面的东西非常简单,只有一张小桌,一张经橱和一张木榻,木榻之上就坐著一位老和尚。虽是老,可是那年纪不过六旬上下,清瘦的脸,眼睛只半张著,身材并不甚高,背还有些弯曲,穿著一件半截白夏布僧衣,隐隐露出脊瘦的肋骨。

    看这位老和尚是一点精神也没有,谁也不能看出他就是大江以南与江南鹤齐名的老侠,身怀点穴奇技的名家。

    此时,江边虎萧崇友就深深打了一躬,叫声师父,那老和尚微徽点了点头,并不说甚么话。

    萧崇友又指著李慕白说:“这人是北京铁贝勒府的教拳师傅,特来拜见师父。”

    那静玄老和尚又把眼睛微微睁开些,看了看李慕白,便问道:“叫甚么名字?”

    萧崇友在旁代答道:“他叫李焕如。”

    那静玄老和尚又问道:“你是李慕白吗?”

    李慕白一听,心里吃了一惊,但面上装著镇定,不教现出一点惊慌之色。就回答说:“不是,我叫李焕如,李慕白现在还在北京!”

    那静玄老和尚默然了一会,又很迟缓问说:“你认识江南鹤吗?”

    李慕白锐:“我久闻江南鹤老侠的大名,只是没有见过面。”

    静玄老和尚点了点头,便不再问了,遂向那普和尚看了一眼,普和尚就向李慕白说:“请施主到外面去坐吧!”

    当下李慕白就同萧崇友便又齐向静玄深深打躬,出了这间禅房,依旧出了石洞到了外面。

    才一到院中,就听见有叫骂之声。

    萧崇友脸上又立刻现出惊异之色,说:“这是甚么人,”

    李慕白这时早听出来,这叫骂的正是猴儿手的声音。只听他哼哼嗳哟地说:“我的脚都快折了,你们快点挽起我来走走,要不然我师父出来,你们可惹不了!”

    李慕白知道猴儿手是闯出祸来,便紧走几步,到了那偏门前一看,只见那猴儿手躺在地下,爬不起来。

    旁边站著三个和尚,两个就是刚才招待烧香的那年轻和尚。另一个年岁也不大,脸上有几个麻子,这个和尚却面带怒色。

    此时萧崇友已走上前来,向和尚解劝说:“广师父,把他救过来吧,这是这位李施主带来的人,他小孩子家不懂得甚么。”

    这个广和尚就由袖口里取出一把明晃晃的短刀,说:“我也不知这个孩子是要找谁,他怔往里院走,我拦住他,他就抽出这口刀来要刺我,若不是我把他点倒,他不定还要闹出甚么事来!”

    李慕白又向这和尚作揖,旁边那普和尚又向他不知说了两句话,广和尚才息了气。他向猴儿手的左胯骨上踢了一脚,猴儿手又嗳呀怪叫了一声,半天才算能爬起来。

    此时李慕白心中十分生气,便喝道:“还不快走开!”

    同时用眼睛看了那广和尚一下,便面带怒气,转身直往庙外走去。

    出了庙门,一看镖局的伙计正替猴儿手看着那三匹马。下了坡,见猴儿手一瘸一点的来回溜他的脚,瞧见李慕白,他就咧著嘴抡拳头,向庙那边比了比,那意思是叫李慕白打那和尚给他报仇。

    李慕白不用正眼去看他,自己就由树下解马。

    江边虎萧崇友也跟了下来,他像是十分抱歉似的,对李慕白陪笑说:“这座庙向来是如此,不准闲人进他们的里院。李兄你今天若不是随著我来,还不能见静玄老师父呢!”又说:“那个广和尚的性情最坏,因为他是老师父的得意弟子,老师父教给他几套拳法,几手点穴法,派他护寺院,所以他才骄横起来!”

    李慕白摇头说:“其实是没有甚么!不过我听说点穴法也属于武当派,武当派的传人讲的是武艺不可轻露,我这个徒弟自然不好,可是那和尚怎可就经易施用他的点穴法?”

    萧崇友笑了笑,他是很不好意思的样子,就说:“那个广和尚时常卖弄他的点穴法,可是,这座庙没他也不行,”

    李慕白问道:“这是为甚么?”

    萧崇友笑了笑,他又回首望了望,就说:“李兄,我想先叫这个伙计把这个小孩子送回去,你我同到镖局里喝几杯酒,谈一谈,好不好?”

    李慕白想了一想,就点点头说:“好吧!”

    当下那个镖局的伙计就把装香的篮子挂在猴儿手的马鞍下,他一只手牵著马,一只手挽著瘸瘸点点的猴儿手,回店房去了。

    这里李慕白同著萧崇友上了马,就沿著江岸往东走去,萧崇友此时对李慕白是非常抱歉,他说:“李兄,你从北京来到江南,因为景仰静玄老师父及兄弟的名声,才来见我们,不想今天弄得很没趣,真是对不起你!

    可是李兄你不晓得,静玄老师父向来就是那样的脾气,今天他能够见你,一来是看在我的面上,二来也是跟你有缘。要不然,无论怎么样有名的人物,不用说见他老师父的面,就是要进他的后院也不行呀!只是法广和尚太不讲情面了,叫你那令徒吃了亏!”

    李慕白很平淡地笑了笑,并不说甚么,他心里却想:刚才静玄老和尚问我是李慕白不是,那可真是奇怪,莫非他已然看出来了吗?独怪他住在庙中,看那样子他连屋门也不常出,他怎么会晓得我李慕白的名字呢?

    因此心里觉得十分惊异,但见萧崇友却像没有留心刚才静玄老和尚问的那几句话,他依旧向李慕白很高兴地谈著话,随谈随行。

    少时回到镇上,就一齐到泰山镖局门首下了马,有伙计把两匹马接过去,萧崇友请李慕白到里面落座。他命厨房备了酒菜,就与李慕白饮酒畅谈。他先对李慕白述说他自己的事情,他说他闯江湖巳有十多年了。

    这座泰山镖局全是他自己的本钱,在镇江有一家联号,是他的盟兄弟唐如壁照料。他这里雇著十几个镖头,现在只有两三人在柜上,其余的都保著镖出外去了。又说他的妻死去已有五六年了,他因为怕累赘,所以再没续弦,只是一个人生活著。

    李慕白因见这江边虎萧崇友倒还是个豪杰汉子,所以又夸赞他几句,萧崇友就更是高兴,拿著酒壶给李慕白满满地斟酒,他自己也尽兴的痛饮。

    喝了半斤多酒,萧崇友就似乎有点醉了,他的黄脸涨得通红,一手擎著酒杯,一手摸著短胡须,忽然问道:“焕如兄,你是从北方来,你可知道在北方有一个单刀杨小太岁吗?”

    李慕白一听,不由一惊,心想:怎么杨小太岁竟是这样大的名气?因为要探听萧崇友提起了此人他是有甚么用意,遂就点头锐:“不错,有这么一个人!”

    萧崇友又问:“焕如兄,你可知道这个人在北方是作甚么的?”

    李慕白摇头说:“那我可不知道,我在北京时,不但没见过他,连听说也没听说过!可是我此次到外面来,沿路遇见了许多江湖朋友,全都谈说此人,都说他是个很有钱的人。”

    萧崇友一听,他的醉脸上现露出惊诧之色,把酒杯“吧”的放在桌子上,他探著头说:“怎么,现在江湖上巳有许多人都晓得那杨小太岁是身边有许多的钱吗?”

    李慕白注意著萧崇友的神色,便点了点头,说道:“不错,听说此人是很有钱的,大概是个富家公子吧?”

    萧崇友连连摇头,微笑着说:“不是,不是,闻说这个单刀杨小太岁也是个江湖穷汉,不过他是新近发了一笔大财罢了!”

    说到这里,萧祟友歪著头翻著眼睛想了一想,忽然他又问道:“你可听说此人的武艺如何?”

    李慕白说:“听此人不过二十上下的年纪,武艺是颇不错的。”

    萧崇友又问:“你可听说此人的本领,比在北京名震一时的李慕白如何?他们两人谁高谁低?”

    李慕白心想:我倒要吓一吓他,遂说:“听说此人的武艺总比李慕白差不多吧!或者还许要高一点。”

    萧崇友听了,便不禁发怔,半天也没再说话。

    李慕白又问说:“箫兄你这样详细打听这个人,有甚么意思?”

    萧崇友微笑着摇头说:“没有甚么意思,不过是听说此人近日在江湖颇有名头,我想会一会他罢了。”

    李慕白听了便不再往下问,又喝了几杯酒,李慕白便起身告辞。

    萧崇友醉得走路都有些倾斜,将李慕白送出门去,抱了抱拳,就说再会。

    李慕白牵著他那匹黄马回到店房,一进门将马交给店伙,便走进屋里。

    只见猴儿手躺在床上,看见李慕白回来,他就说:“师父,我的腿到现在还疼著呢!你得给我报仇!”

    李慕白却摆手低声说:“你不要着急,早晚我非得把那和尚打了,给你出气不可!”

    猴儿手一听这话,他立刻坐起身来,龇牙笑着说:“真的吗?师父你打得过那和尚吗?你也会点穴吗?”

    李慕白微笑道:“打那和尚何必要会点穴呢?你就光好好养你的腿吧!不几日我一定能够给你出气。不过那个和尚的师父,却是个很有名的老僧,与我的盟伯江南鹤是好友,我们不能太把他得罪了,而且他们也不是坏人,与我们又无深仇。”

    猴儿手说:“只要把他打得躺在地下,我的气就算出了。”

    李慕白点头说:“好,好。”

    当时李慕白就叫猴儿手不要睡,只在床上靠墙坐著。他却因刚才喝了几杯酒,头有些发晕,并且晚间还想着有事要作,所以就躺在床上。

    先想着刚才萧崇友所说的那些话,可知萧崇友必是与那谭二员外怀著一样的心思,要打劫杨小太岁身边所怀的珍宝,杨小太岁可真是有名了。

    同时江湖人的耳风也真快,也真是多半贪财爱宝,据我所遇见的就已有了这些人,别处还不知要有多少呢?

    杨小太岁现在可确实是寸步难行,稍微一不谨慎,或是身手稍差一点,便会财宝失去,且有性命之忧。

    可是到底他身边所有的是件甚么宝物呢?他是从哪里得来的呢?李慕白想了半天,虽然十分纳闷,可是因为心中尚有别的事情,便也不再对这与自己毫无相干的事情,多加思索了。

    少时就沉沉睡去,直到下午四点多钟才醒,那猴儿手也靠著墙睡了一个大觉,醒来说是腿还有点痛。

    晚饭后,李慕白就嘱咐猴儿手说:“你白天既然也睡了觉,晚间可要在店里好好等候我。”

    猴儿手就问:“师父你要上哪里去?”

    李慕白说:“我到那庙里给你报仇去,不过你切不可偷著随我去,在店中并不准睡觉,否则就许有人来暗算咱们!”

    猴儿手连说:“师父你放心!我的腿还痛著,你叫我跟去我都不能去,再说,咱们这半箱银子我也不放心,你去了就许有人来偷,我还得看着呢!”

    李慕白就微笑点头说:“好,好。”

    当时李慕白坐在小凳上,也不再说甚么话,他只思索晚间应作的事。他设想着江心寺内院里的情景,怎么才能直到那院内,施展几手武艺,得到静玄老和尚的赞许,然后向他讨教几手点穴法。

    又想,现下精通点穴法的人只有盟伯和静玄禅师,不过静玄禅师的点穴法,恐怕还独有秘诀。不然以他那一个瘦弱的老和尚,会有这样的威名,连盟伯都那样的致佩他,可见必有特别超人的绝技了。

    今晚我见著那老和尚,如能探索几手点穴法固是很好,否则也不要招恼了他。想了一会,店伙就把菜饭送来。

    二人用毕饭,天色就昏黑了,江南的蚊虫很多,李慕白也不敢点灯。他坐在凳上饮茶,猴儿手谭飞躺在床上,一人谈著话。

    猴儿手就说:“师父,你得教给我武艺,早先我还觉得我的武艺不错,现在一看,我真是不行。

    就说师父你,我怎么使力量跟你闹也不行。你爱打我头就打我头,爱打我腿就打我腿,我连躲都不能躲,我太不行了!

    那天在树林子里,遇见那五个人,我差点没死了。今天又叫人家用点穴法给点倒了,***我是不行!真不行!镖局也不能开了,你看人家泰山镖局的萧镖头有多么高兴,”

    李慕白一聪猴儿手这番懊恼的话,便不禁笑了笑,说:“我一听你这话,可见你巳长了些阅历?本来天地之间,能人过多,武艺更是无穷无尽。

    譬如我的武艺也算学了多年,打过了几个有名的好汉,有时我也很自夸。可是今天我见了那瘦弱的静玄老和尚,不知为甚么,心里就有点怕他。”

    猴儿手由床上爬起来,说:“师父你别去了!你既是怕他们,你要黑天半夜的一去,叫他们查出来了,也拿点穴法给点倒,我可怎么救你去呢!”

    李慕白拿他取笑道:“只要我被他们点倒,你就不用管我了,你回你的谭家村好了!”

    猴儿手一听这话,他急得要哭,又忿忿地捶著床说:“他们只要叫师父你吃了亏,我当面不惹他们,我可会偷偷的去了,放一把火烧了他们的庙!”

    李慕白赶紧拦阻他说:“小声,小声,你须知这是人家的地面,咱们来到此地就很使人生疑,倘若咱们的话被人听了去,可怎么好?”

    猴儿手怔了一会,说:“师父,你这么一说,我也有点害怕,你别去了!”

    李慕白却摇头微笑道:“我去还有别的用意,并非专为替你出气报仇!”说完了,李慕白依然思想他的办法,不再说话。

    直待镇上的更锣敲过了二遍,李慕白便带上宝剑,又嘱咐了猴儿手一番,他就出屋,暗暗地开了店门去了,沿著江岸往西走去。

    此时阴云满天,连一颗星星也看不见。大江像弥漫著雾,看不见波浪,只见白茫茫的甚么也没有,连一点渔火也看不见。

    走了半天,好不容易才找著那建在坡上的江心寺。

    李慕白寻著石阶走上去,先脱下长衫和鞋,卷起来放在一棵树上,然后将短衣上的腰带系紧,宝剑插在背后。他便慢慢地攀上墙去,由墙上房,伏著身,轻慢地向后院去。

    走到那满种著花草树木的院落,他就在房上趴了一会,细细去听去看。只见四下沉寂,并没有诵经的声音,各殿宇里也是一点灯火没有。

    李慕白便轻轻跳下房来,走进这太湖石的山洞,试著脚走了两步。忽然一脚踏在尽头,就彷佛这石洞已经不能走通了似的。用手摸了摸,才知道这石洞里原来有门,现在已经关闭上了。

    李慕白心中更觉得熝龋就想:静玄一个年老的出家人,何必要把他居住之地弄得这么严密呢?

    于是赶紧退身出来,一耸身就跳在山石上。心中还是不禁惊讶,就见那无数的竹叶被风吹得嗖嗖的响,竹叶并触到他的脸上。

    李慕白思考了一会儿,便由背上抽出宝剑,轻轻地将竹子斩断了些。他钻过了竹丛,站在山石上向下去望。就看见了静玄禅师居住的那两间小房,纸窗上铺著很亮的灯光,李慕白的心中就十分喜欢。但是他更要谨慎了,经轻地下了山石,将宝剑仍插在背后。

    轻轻地压著脚步到了窗前,只听屋中是两个人在说话。

    先是静玄老和尚的声音,苍老而微哑,并且发的是南方的口音,只听他似是很高兴地说:“你看!这是丑时应点的穴道,丑时只能点章门、期门、阴包、膝关”往下还有几个穴遵的名称,但听不清楚了。

    接著就听有人回答说:“是,是。”

    李慕白此时精神极为振奋,同时动作又极为谨慎。

    他不敢将窗纸戳破,却只能趴在那窗壁的隙处往屋里去看。就见屋里正是那静玄禅师,他一手拿著一张图画,上面彷佛是画著人身的穴道。他一手伸著二指,向空处去点,那姿式极为爽俐敏捷。

    旁边是那面上微麻的广和尚,站在那里,直著眼看。

    李慕白用一只眼贴着窗隙看了半天,忽见静玄老和尚回身开了经橱,又另取出一幅图画来,他展开说:“这是寅时应点的穴道图,寅时的致命门为左肺”

    说到这里,静玄老和尚的神色忽然一变,用眼直看着窗外。

    那广和尚回手就出墙角抄刀,窗外的李慕白大惊,赶紧飞身上房,由房跳到太湖石上。

    此时屋中灯光突然熄灭,李慕白不敢在此稍留,就穿过了竹丛,沿墙过脊,跑到了寺外。

    由树上取下长衫和鞋,穿上鞋,挟著长衫,就急急逃走。

    在阴沉沉的天色下,雾茫茫的大江边,匆匆跑回到店舍。

    一进屋,猴儿手就问说:“谁?”

    李慕白答应一声“是我”便随手把屋门关好,连灯也不点,就坐在小凳上。

    猴儿手在床上问:“师父,打了和尚没有?”

    李慕白却说:“不要说话!”他一只臂支著头,回想刚才在江心寺中的情景。

    他觉得点穴法并没有甚么奥秘的,只是那静玄和尚大柜里所藏的人身穴道图却真是秘宝。假若将他那些幅图画得到手中,详细加以研究,大概有上两三年也就会了。

    只是静玄和尚机警异常,今天我的行动原是十分谨慎,敢说是一点声音也没有,可是他都已察觉。明天假若再查出假山石上的竹子被人斩断了,他必然更要加紧的防备了,我可怎能将那秘宝取在手中呢?

    想了一会,虽然觉得有些畏难,可是那些幅穴道图,实在吸引著他,并且觉得静玄那和尚独擅点穴,世无其匹,生平绝技大概是想传授给那广和尚。

    可是看那广和尚就不像是个好人,将来那个广和尚若是将点穴法完全学成,他离了庙到江湖上去横行,那时谁敢惹他?因此,更想将那些点穴的图籍得到手中。

    当日他思索了半夜,方才睡眠。

    到了次日,就听见窗外淅淅沥沥的响,并且夹著箫飒的风声,原是已经下起雨来。

    李慕白起了床,开了屋门一看,就见院中雨丝稠密,地上巳积了许多水,秋风吹得他的绸小挂有些寒冷。

    这时猴儿手也由床上坐起来,他扒著窗纸的破处向外看雨,就说:“下了这么大的雨,可怎么走路呢!”又问:“师父,你昨晚打了和尚没有?把我的仇报了没有?”

    李慕白却不回答他,在屋中站著发了半天怔,就想:“本来今晚江心寺中必要加紧的防备,这样一下雨,我是更不能再去了。”

    遂就向猴儿手说:“就是不下雨,咱们也不能走,我还有事没办完呢!我问你,你的腿现在还痛不痛?”

    猴儿手皱著眉说:“用手一摸就痛,不摸不痛!”

    李慕白点头说:“好,你现在就装作腿痛,再加上下两,江南的雨是一下起来就不能停止,咱们正可以在此多住几天,也不至于有人疑惑咱们。”

    正说著,店伙送来了洗脸水,李慕白就装著问说:“这一下雨,你们店里住的客人就全不能走了?”

    店伙闲谈著说:“可不是,不过有急事的,冒著雨也得过江。这雨若是下上两天,江水更得涨上来,江风更得紧,波浪也就更大了,那时倒不好走了。

    没有甚么要紧的人,自然要多住几天,可是也得预备著夹衣裳。因为这场雨下过之后,天就非冷不可。你二位打算上哪儿去呀?”

    李慕白说:“我们是要到广东去的。”

    店伙说:“广东倒还热,大概还用不著夹衣裳。”

    李慕白点点头,店伙遂就走了。

    李慕白把脸洗过,就坐在凳上饮茶,猴儿手却说:“师父,你不把和尚打了,我的心里总不痛快。要不是有你,我非放火烧他的庙不可!”

    提到放火,李慕白又想起猴儿手放火烧柳家庄的事,又不由心中很是痛恨,本想要斥责他,骂他跟江湖人学来的这些恶性。但是第一在这里说话不便,第二是自已很喜欢这个孩子,因为他非常的活泼,而且剽悍。

    这时猴儿手大概是因为受了腿痛的影响,他又想念他的爸爸了。

    李慕白说:“既然你想念你的父亲,你就应当回家去。你父亲现在正有要紧的事,我帮不了他,你可以回去帮帮他。”

    猴儿手就问说:“甚么事?我爸爸甚么事也没有,他就是想要发财,发那些个财干甚么呀?他又不打算开镖店。”又说:“早晚我还是非开镖店不可,开镖店有多好呀!几十辆镖车一个人押著,谁也不敢拦,谁也不敢挡。又赚钱,又有名气。可是我的武艺不行,非得先跟师父你学两年武艺,才能够保镖。”

    李慕白由著他去胡说乱说,自己也不理。

    窗外的雨声依然淅淅沥沥地下个没完,当日李慕白也没出门,晚间想着:即便再到江心寺,也是不能下手,所以也没有冒雨前去。

    这雨直下到了次日,不但没有住,反倒更大了。

    李慕白和猴儿手身上的单衣简直御不住寒冷。

    到了午饭后,雨稍微小些,李慕白向店家打听了镇上有甚么可靠的钱庄,便拿了一百两银子,换了几张庄票。

    为是得到了静玄禅师的人身穴道图之后,就赶紧离开此地,那时即便箱银携带不便,就可以抛下。有这贴身的一百银子,足够往池州府之用了。

    他找到一家衣铺,为自己和猴儿手买了几件夹衣回来。

    当晚雨仍未住,李慕白仍未到江心寺去。

    到了第四日,雨虽依然下著,可是李慕白心中就有些不耐烦。

    午饭后,那江边虎萧崇友派了一个伙计来这里讯问,李焕如走了没有?

    李慕白亲自出去见了,就说因为下雨,又因为随行的小孩子得了病,所以不能走路。

    伙计走了,待一会儿又来了,说是我们萧二爷请李爷到镖局里去饮酒。

    李慕白也想要由萧崇友之处,探听那静玄和尚的动静,遂就叫猴儿手看着屋子,他同著镖店的伙计到泰山镖局里。

    今天萧崇友是在他居住的屋子内摆了几样菜,两壶酒。一见李慕白来,他就连忙迎过来,笑着说:“慕白兄,这场雨可把你们给截住了,不叫你们走了!”

    李慕白听了一怔,正色说:“萧兄,你怎么叫我慕白兄,莫非我还是李慕白吗?”

    萧崇友却赶紧打躬,笑着说:“李兄,你不要动怒,你是李慕白那更好。你看,李慕白来到此地都要拜访我,我更得向江湖上夸一夸了!请坐,快坐下咱们喝酒!”说时就要挽他落座。

    李慕白却一甩手转身就走,萧崇友赶紧上前挽住,面现惊疑地说:“怎么,我恼了兄弟吗?”

    李慕白回过身,正色说:“想不到萧兄你是个不诚实的朋友,前日江心寺中,静玄老师父疑我是李慕白,我就没有怎么争辩。如今不想你老兄也是这样的怀疑起我来,其实李慕白比我的名气大得多,于我并不污蔑。不过我李焕如也是堂堂的汉子,何必要假冒他人的名姓呢?”

    萧崇友听了李慕白这话,他不禁发了一会儿怔,就说:“不是我说你是李慕白,这都是今天早晨法广到这里来告诉我的!”

    李慕白一听今天那广和尚来了,他就不禁吃了一惊!

    当下萧崇友挽李慕白落座,他就斟了一杯酒说:“焕如兄,你请坐,我告诉你!”

    李慕白就落座,静听萧崇友谈说道:“今天早晨,那法广和尚到我这里来,他说老师父早就听人说了,李慕白在北京杀死了瘦弥陀黄骥北,现在逃往江南来,前天来的那个李焕如就是李慕白。

    李慕白来到这里没怀著好心,他要与静玄老师父比武,搅闹江心寺。因为他只要把静玄老师父打败,他在江南也可以自称是头等的英雄了。

    现在老和尚除了派人冒雨往宣城去叫他的二弟子陈凤钧前来斗你,并命我时时看守著你。

    可是,我却不那样想,我想你若真是李慕白那就更好了,我们更得深交一交了!”

    李慕白一听,心中倒觉好笑,就想:静玄老和尚也太胆虚,他那么好的武艺难道还怕我吗?冒著雨派人到宣城去叫他的徒弟,是他怕敌不过我,还是不屑于与我交手呢?同时又想:这可好,静玄他只疑我前来是要寻他比武,并没想到我是要得他那几幅人身穴道图,大概他那只大柜不至于锁得太严了。

    遂就微笑向萧崇友说:“静玄师父也是多此一举,以他老师父的威名,即便李慕白真个前来,又岂敢与他老师父比武?”

    萧崇友连连摇头说:“你不知道,焕如兄,你是个诚实的人,我才对你说。

    静玄老师父虽然是个出家人,可是最爱与江湖人斗气,数十年来,在他的点穴法下,不知死伤了多少人!

    直至近二年来,他老师父才不出山门,才不再施展他的点穴法。可是他老师父自己也知道名气太大了,而且结下的仇人太多,常恐怕有甚么江湖人找他来,所以他把住的房子弄得那么严紧,并特别传授了两个护山门弟子,就是那法普和法广。

    他在外也分派了许多江湖人,如若江湖上有甚么事情,立刻就有人来报告他。此次你去拜见他,他认为你是心怀恶意,并且他从来没听说北京有一个李焕如,所以他才疑你是李慕白。

    现在他既然这样疑你了,我去劝解也没有用。我想一半日雨住了,你们二人还是赶紧走开为是。不然,我那个师弟冲霄剑客陈凤钧一来到,他是难免要作出些莽撞事情的。

    那时焕如兄,你原是好意前来,结果可连我都无颜对你了!”说时,萧崇友的面上现出很发愁的样子。

    李慕白看出萧祟友倒是个好人,当下便敷衍著说:“萧兄既然如此嘱咐兄弟,可见是不以外人看待兄弟。二日内如若雨住了,我即离开此地就是了。”

    萧崇友见李慕白这样答应了,他更觉得对不起这位慕名来访的朋友,所以越对李慕白殷勤招待,一杯一杯的敬酒,李慕白却也作出烦恼的样子,并不多饮。

    少时要起身辞去,萧崇友却挽住李慕白,不叫他走,又落座谈了许多话。

    他先说他的师弟冲霄剑客陈凤钧,人物是多么英俊,武艺是怎样的高强。大概北京的李慕白如遇到他的手中,也未必能够取胜。

    又说到安庆府的马剑刚、镇江的秦林、旌德县的熊伯勇,都是大江一带有名的英雄。至于水面上的好汉,在淮河有分水犀牛谭振圻,在长江有云边鹭袁肇松。

    然后他又说到北方的豪俊,甚么银枪将军邱广超、神枪杨健堂、金枪张玉瑾、金刀冯茂、摩云鹏柳建才、山豹子吕杰、单刀杨小太岁,以及李慕白,他都想要去会一会。

    并说他本打算在一月之内就起身渡江北上,现在因下了这一场雨,可不知要迟延多少日子!

    李慕白只听他说,自己只是点头,并不答话。

    萧崇友一边说一边大杯的饮酒,少时他又醉了,李慕白这才借了一把雨伞,离开了泰山镖局,回到店房里。

    此时猴儿手又在床上躺著睡觉了,李慕白也不去叫他,只闷坐在凳子上。回想刚才萧崇友所说的那些话,就不禁气愤,本想要等那冲霄剑客前来,与他斗一斗。

    可是又想:我现在已来到江南方面,此地距离池州已不远了,倘若在这里闹出了甚么事情,将来难免要受盟伯的责问。

    我现在的目的原是要得到那些幅人身穴道图,只要得到手,就赶紧走开,何必要惹闲事呢?

    于是李慕白又决定了,今晚再去枉心寺,将那静玄老和尚的秘宝得到手中。

    少时猴儿手醒来了,李慕白就叫他取来随身的行李,晚间将马匹备好,说是今晚咱们就许要离开此地。

    猴儿手问:“师父是想要今晚打了和尚,咱们就走吗?”

    李慕白点头说:“不错,我是打算这样。”

    猴儿手立刻就收拾他那只装著银子的皮箱,李慕白却躺在床上睡去。

    直睡到晚间,只听外面的雨声仍然淅淅沥沥地,不但没有停止,而且越下越大,李慕白的心中就十分烦恼。

    少时店伙把菜饭送进来,二人用毕晚钣。在店伙进来收拾碟碗的时候,李慕白就很发愁地问:“这雨怎么还不住呢?”

    店伙摇头说:“在两三天内恐怕住不了,现在天上的阴云越积越厚。可是客人,你们若是有急事,我们也能给你雇得著船。不过就是别起大风,江上的风一大,甚么船也不敢走了。”

    李慕白说:“我们原想今天走,可是天晚了,只好明天再说吧!”

    店伙答应一声,出屋去了。

    这里李慕白就听著雨声,等待著时间。此时的环境虽是十分的箫寥凄惨,最足以引起人的愁绪,但是李慕白心中有很紧张的事情,所以也不顾前思后想。

    他只想到半夜时到江心寺去,应当用怎样的手段才能得到点穴图。

    旁边猴儿手因为李慕白不甚理他,他坐在床上又睡著了。

    雨声潇潇,消磨著时间,不觉就已到了半夜了。虽然没听见更锣,可是揣度著时间,大概已是不早了。

    李慕白便收束停当,带上宝剑,先将猴儿手叫醒,然后出屋,悄悄地走出了店房,直往江岸走去。

    此时他的身上已被雨淋透,头上脸上都往下流著水,大江上,天空上是一片雾气茫茫,甚么也看不见。

    冲著雨走,费了很多的时间,方才到了江心寺。此时衣服已然贴在身上,也脱不下来,只在门前将鞋脱下,然后跳过墙去,手提宝剑,悄悄地往里走去。

    一直进了第二重的院落,竟无人发觉他。

    他便轻轻爬上了那太湖石,因为石上积苔著雨,非常的滑,所以他更是小心谨慎。山石上的竹丛被雨击得沙沙地响,竹枝刺到臂上十分疼痛。

    李慕白又用剑披斩竹枝,进到小院,就见那静玄禅师的屋中灯火荧然,因为雨声、风声、竹叶声,搅得耳边杂乱,所以听不见屋中是否有人谈话。

    这回李慕白可不敢再扒著窗子窥视了,他却蹲在岩上,被雨淋著,等候里面的动静。

    待了约有半点多钟,李慕白的身体似乎被雨给淋得僵硬了,但他还不敢冒昧下房去动手,恐怕遭受静玄禅师的点穴法。

    正在这时,忽见那房门开了,灯光射到院中,照见了稠密的雨丝。

    李慕白赶紧定睛去看,就见屋内走出一人,正是那个法广和尚。

    李慕白立刻精神兴奋起来,就见法广回手带门,急匆匆地向那石洞走去,李慕白蓦然如苍鹰一般,飞身跳下了山石。

    宝剑一晃,吓得法广“哎呀”了一声,刚要施展他才学来的那几手点穴法,却被李慕白迎头一拳,咕咚一声,那法广便倒在雨中,昏晕了适去。

    此时屋中灯光突然减了,李慕白赶紧飞身上房,就见那静玄老和尚手提一口钢刀,由屋中跳出,走过去看他的徒弟,李慕白趁势嗖地下房,闯进屋中,随又“吧”地一声把门关好。

    外面的静玄老和尚却用铜刀砍门,并怒声说道:“李慕白,你出来,我同你较量较量!”

    李慕白并不理他,因见桌上的蜡烛虽被吹灭,但那烛心还留著一些余火。

    于是就用宝剑将那经橱的铁锁削下,急匆匆将门打开,就著烛心的余火往里去照。

    这时院中的静玄老和尚又用手推开窗户。

    李慕白心中虽然紧张,但手下并不慌忙,终于被他将那厚厚的一叠人身穴道图得到手中。

    先到窗前将宝剑向窗纸刺去,突的又抽回来,这一下将窗外的老和尚吓得退后了两步。

    李慕白便乘此时,将那一叠图画,收藏在怀里。然后一手持剑,一手去开门,那门“呀”的一声开了半扇,但院中的静玄和尚却不敢进来。

    李慕白不复忍耐,就乘外面不备,突的跳出。

    迎面寒一道,是老和尚的钢刀砍来。

    李慕白横剑急迎,只听呛啷一声,宝剑就将钢刀削成了两截。

    老和尚大惊,赶紧闪到一旁。

    此时李慕白已然“嗖”的一声跃到房上,越过了太湖山石,就向寺外跑去。

    越出山门,连鞋也不顾得去找,就冲著暴风大雾,沿江跑回到镇上店中。

    此时猴儿手已然预备好了,一见李慕白像一条水蛇似的回来,他就急问说:“师父,马都备好了,你打了和尚没有?咱们这就走吧!”

    李慕白一面喘气,一面点头说:“好,好。”遂就用一条大包袱将怀勤住,然后在桌上留下给店家的银两。

    猴儿手搬著行李,到园内去牵马,李慕白就去开大门,在这风雨潇潇,大地浑然一色之间,二人急急逃走去。

    两匹马走出了镇市,来到江边,此时猴儿手的身上也淋湿了,江风一吹,冷雨往脸上直打。

    猴儿手就不住龇牙例嘴,他说:“嗳哟师父,咱们往哪儿去呀!”

    李慕白说:“咱们往西去走!”他先急急拨马往西走去,猴儿手也辨不出方向,他就在马上低著头,撅著屁股,紧紧跟著李慕白走去。

    两匹马往西去走,荡得地下的水哗哗的响。

    走了不到一里地,忽然猴儿手的那匹马后腿一滑,跪在地下了,把猴儿手摔在泥水里,因为他的腿还没有大好,简直爬不起来。

    李慕白又下马将猴儿手扶起来,猴儿手不住咧著嘴哭,李慕白又将那匹马扶起,再搀猴儿手上马,就说:“我已将和尚打了,咱们得赶快离开此地,不然一定要有祸事出来!”

    猴儿手也没有法子,只得忍著屁股疼腿疼,依旧骑著马,随著李慕白走。

    李慕白上了马,好似一点也不畏难,也不怕风雨,只管策马前行。猴儿手一来没有力气上一来怕马匹又跌倒,他就不敢再快走,李慕白只好走上不远就等他一等。

    又走了不到半里地,就见对面晃晃摇摇地来了两条黑影,李慕白就不禁吃了一惊,暗想:这时候大雨的江岸之上,还有谁行路?一定是那静玄老和尚带著人要到店中去找我。

    眼看来到对面,躲也躲不及,李慕白就抽出了宝剑,同时回手向猴儿手嘱咐说:“仔细你的马匹!”

    猴儿手却没有看见对面来的人,少时两下已然碰头,对面那两个人就各抡单刀把李慕白的马匹拦住。

    李慕白在马上探身用剑去砍,就将一个人的钢刀削折,同时用剑遮住另一个人的钢刀。

    先放猴儿手的马匹走过去,然后再定睛去看对面的人,只能看出是一个身材高大的和尚,却看不清楚面貌。

    只听对方说:“李慕白,你把点穴图交还我们,就没有事,否则你无论跑到哪里去,我们也不能饶你!”

    李慕白冷笑道:“只为你们将我当作了李慕白,我就不能将图交还你,李慕白虽也是当世的英雄,但我们看不起他!”

    那和尚问说:“那么你的真名实姓叫作甚么?”

    李慕白说:“我的真名实姓就叫李焕如,在河南省你打听去,无论甚么人都知道我的名姓!此次就因为你们庙中秘藏点穴法的图籍,不传外人,自夸绝技,以此欺凌天下的好汉,所以我才特来取你们的宝物。你趁早回去,告诉静玄老和尚,叫他以后不要再以点穴法骄傲了!”说时,李慕白扬鞭走去。

    那两个和尚虽然气愤,但见李慕白手中的宝剑太是厉害,他们也不敢再追上来动手,李慕白却从容不迫地追上猴儿手走了。

    顺著江岸一直往西,也不知走了多远的路,更不知走到了甚么地方。只见大雨虽依然向身上向马上去濯,但天地渐渐发明,风力也渐渐和缓,可是雾气却更大。

    李慕白在前面三尺多远,后来的猴儿手就看不见,他急得哀声惨叫说:“师父!师父!”

    李慕白也收住马,只见地下的雨水虽都泄入江内,不算太深,但是不敢再走了,深怕失足走到江里去。

    李慕白勒住马发了半天怔,猴儿手近前来揪住李慕白的胳臂,说:“师父!怎么办呀!咱们可怎么走呀!”说著,猴儿手竟放声大哭起来。

    李慕白喘了口气,对于眼前的浓雾也不禁发愁。

    二人在雾中勒住马站立了一会,李慕白就说:“不要紧!”遂下了马,将马也交给猴儿手牵著。

    他试探著蹚水,牵著马,往左边去走。走了不到几十步就觉得地势渐高,水也渐浅,李幕白心中就很喜欢,说:“好了,你不必害怕了!”遂就上了马,带著猴儿手一直走去,走出一里多地,露气就渐稀薄了。

    回首一望大江之上浓雾弥漫,李慕白就不禁害怕,就说:“将才幸亏咱们没往下走,否则一定要连人带马都堕入江内!”

    猴儿手也没听明白这两句话,只央求著说:“师父,咱们先找个地方歇歇吧!雨还是这么大,我可真受不了啦!”

    李慕白回首说“你不要急,再走些路就可以找著镇市了。”

    猴儿手没法子,只得还跟随李慕白往下去走。走下约十余里地,就看见有打著两伞的行人了,李慕白向人打听一番,就知离著此处不远,有一处镇市,李慕白便照著方向带著猴儿手向南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