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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威震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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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他观战的中原豪杰,不知内情,眼看商阳气势如虹,无不拚命喝采,一时之间,喧声震耳。扎布真没想到对方如此强悍凌厉,他原本是准备对付敌方一流高手,武功自然十分高明。假如不是临时得到疏勒国师传音指示,说那商阳并非敌方主将之才,要他小心保存实力,不可一上来就全力相拚的话,他便不会让商阳得到这等放手进攻的机会了。

    要知,商阳虽非一流高手,难与雷世雄之流比拟,但他毕竟仍是武林中有数的高手,自有独得成名之。既然有机会得以放手施为,这一轮猛攻,实是非同小可。

    双方激斗了五十馀招,商阳久攻不下,锐气已失,反之,那扎布屡次遭险,虽然功力深厚而得以化险为夷,但心中不免恼火,也觉得在敌我双方多人之前,太丢面子。当下亦不深藏固守,极力觅机反击。战况自然也因此而发生了变化,但见扎沛的锯齿刀奋力砍劈,着着争先,不久已反客为主,抢占了大半攻势。

    商阳感到面上无光,拚命坚守,希望敌人露出空隙,被他突然反击,当场取胜,因此他毫不气馁,苦苦撑持。台上的两人,看看又酣斗了五六十招,商阳忽然抓到一丝空隙,右手银钩如电奔般划去。这一钩突破了刀光,直取敌胸,招式既妙且辣,中原群雄都爆发出喝采之声,宛若雷鸣。

    喝采声中,但见扎布左臂一抬,硬是接了商阳划到的银钩,前臂碰到钩刃,发出铁石相触的声响。说得迟,那时快,扎布的锯齿刀已趁势攻入,商阳无法封架,只好尽力向后仰退。

    大刀落处,血光冒现,商阳左肩已被刀尖到过,伤口甚深,鲜血直冒。但这伤势看似惊人,其实并不严重,当即急急退下,自然有人为他包扎上药,并且让他到码头上休息观战。

    扎布得胜之后,迅即返回己阵。疏勒国师全无喜色都不说,反而双眉紧蹙,似乎心事重重。

    这边的端木芙,却目露欢喜之光,向众人道:“奴家侥幸猜对了,那扎布果然是对方数一数二的高明人物,而疏勒国师也深受我此一策略所困扰,心中担忧”众人运足目力,向对面浮台上望去。这七八丈的距离,虽是不能飞渡,但以他们的功力造诣,大都能把疏勒国师皱眉之状,看在眼中。

    端木芙等众人瞧过,才道:“由此可知,扎布被奴家以计谋抵消了他的价值,不生大的作用,并无舛错。”宗旋道:“端木小姐这一场又打算派何人出阵?”端木芙沉吟一下,道:“有烦王苹仙子上阵。”这王苹乃是南粤名家,武林皆知。只因她数十年来,传说特多,以各种出奇古怪的手段,博得了“多异仙子”的外号。

    她领命出去后,宗旋问道:“只不知这一场端木小姐是否有求胜之心?”端木芙道:

    “多言徒乱人意,恕奴家暂不奉答。”广闻大师接口道:“多异仙子王苹的奇怪绝艺甚多,敌人纵然赢得,也必定十分辛苦。”端木芙淡淡一笑,道:“以大师的口气看来,王仙子是赢不了这一仗的了?”广闻大师被她巧妙地迫得不能不正面作答,当下道:“假如疏勒国师派出像扎布这一类的高手,则王仙子只怕败多胜少了。”他身为少林首要人物,说话须有分寸,是以这番话等如是说王苹必败无疑。众人当中,只有秦霜波觉着奇怪,忖道:“瞧那端木芙和广闻大师从开始至现在的交谈,好像都在明争暗斗,这真是十分令人费解之事,而在我灵台方寸之间,又隐隐感到广闻大师此人不可接近,有如宗旋一般,当真奇怪得很。”对方阵中,派出另一个人,那扎布这等高手,居然只用一次,就不再用了。

    蒙娜宣布道:“这一位是乌孙国的高手白狼。”但见那人长得身长面瘦,嘴尖如喙,双目射出凶光,果然真像一头恶狠一般,使人见了不禁生出害怕之心。白狼上上下下打量多异仙子王苹,但见她外表上犹如中年美妇,风韵犹存。眼中顿时射出奇异的光芒,露出一副垂涎欲滴之态。

    双方不须以言语交谈,却彼此都明白对方的心意,在白狼则是贪涎美色,大有攫擒蹂躏之意,多异仙子王苹则是一派被侮辱的愤怒。因此她首先动手,双袖一扬,顿时五彩缤纷,两条彩带激射而出。白狼怪笑一声,提起狼牙棒向一条彩带扫去,另一只毛茸茸的长手,却向另一条彩带疾抓。

    多异仙子王苹柳腰一扭,身形迅退,同时也收回彩带,隐没于袖中。然而她才退又上,双袖拂处,又是两道彩光激射而出。白狼仍师故智,手攫棒扫,大有仗恃勇力,不把对方放在眼中之意。多异仙子王苹面泛怒色,但却又不敢硬拚,只好收带疾退。

    如此连攻了六七招,都被白狼硬拚手法挡住。不过王苹也有令人不敢轻视之处,那就是她那一对彩带,出没于袖中,迅快之极,每一次退时,双带一定隐入袖内,速度之快,使人咋舌。白狼戾笑连声,甚为得意。但见对方仍然不死心,再度攻来,当下又用老法子对付,务必使她感到出丑丢人,因而心气浮躁,露出破绽。

    说得迟,那时快,双方一触之下,白狼左手这回已攫抓住一条彩带。但他面色顿时大变,只因彩带一入手时,立刻感到不妥,敢情那并不是丝绸或布质之物,而是鳞甲冰凉的五彩毒蛇。他这一惊非同小可,连忙用力甩掉,但腕上已感到被蚊子叮咬了一口似的。赶紧运功闭住左手主脉穴道,同时迅即退回己阵。多异仙子王苹这一场赢得精采之极,十招未到,就把一个功力比她还深厚之人击败。她在如雷的采声中,返回浮台,接受众人的道贺。大家贺完王苹之后,又向端木芙道贺致敬,因为她的筹划有方,神机妙算,因而胜了这第一日。

    蒙娜高声道:“敝国师说,这第一日比武,贵方已赢了六场,馀下两场已无须再比,要等明日才重新再斗,贵方意思如何?”端木芙应道:“敝方自应遵从此意,今日之战,到此为止,但在尚未离开之前,我想请问国师一声,贵方住宿之地可曾安排好了?敝方恭为地主,如有招待的机会,自是莫大荣幸。”蒙娜道:“敝国师说,如若贵方不怕麻烦的话,这住宿之地,正甚需要,至于饮食等项,不劳费心。同时敝方之人,不通贵国言语风俗人情,是以极希望安安静静的过这一天,任何应酬,一概全免。”端木芙笑道:“一切都遵命办理,敝国的独尊山庄大庄主雷世雄,早已有见及此,特地在这儿附近的一座村庄,准备好诸位住宿的地方。此村叁日之内,任何人皆不得接近,贵方大可以放心安居。”她停歇一下,又道:“这村庄定为英雄庄,就在东北方叁里之遥,村口插有一支五色大纛的便是了。”于是双方各自退出这小明湖,中原武林数百豪杰,无不喜气洋洋,兴高采烈的归去。

    这一夜的淮阴城中,处处笙歌,饮酒行乐,在韩家巨宅之中,也是盛筵无数,大宴群雄。不过一些高手们如秦霜波、雷世雄、广闻大师、鬼王杨迅之流,都是早早用过晚饭,就回到后宅静坐,以便应付翌日的大战。到了深夜之时,在后牢一座大厅之内,灯光辉煌,列座的全是有资格上台出手的名家高手。这个会议由端木芙主持,崔阿伯照例持拐侍立她身后,白发红颜,相映之下,更使人感到她具有一种神的,深不可测的味道。

    她环视厅中诸人一眼,缓缓道:“明日之战,将是这次中外决战的一大关键。但诸位务必认清楚一点,那就是明日之会,纵然我们失败,亦不须气馁,得胜的话,也不必太欢喜。”众人无不深为佩服她的智慧,所以都缄默静听她的分析,没有一个敢开口打断她的话头。

    端木芙歇了一下,才又说道:“明日之战,假如我们把王牌完全打出,当然可以取胜,但此举却种下了日后的祸根,这是诸位必须看清楚的事实。”群雄莫不用心寻思她这番话的含意,韩世青以主人身份,拱手问道:“端木小姐智慧如海,深广莫测。这等说法,必有极可靠的根据了。”端木芙道:“这是摆在眼前的事实,疏勒国师这次东来中原,目的是想仗他一身绝艺,压倒中原豪杰。这叁日比武之约,得失胜败,他不十分放在心上,只要中原豪杰都见过他手下之人的功夫,他就心满意足了。”宗旋道:“假如明日他们输了,这一次中原西域之争,已成定局,疏勒国师焉能不放在心上?”端木芙道:“如若我猜得不错,明日之战,疏勒国师一定不会出场。

    他们胜了,自然不必说,即使场场失利,他也不肯出战。”宗旋道:“照端木小姐这样说来,疏勒国师定要等到第叁日才肯出手了?”端木芙道:“不错!但他明日所遣的高手,也将是极为难斗之人,看来势必迫得我方派出主将,方能扳回叁数场。”她透一口气,又道:“等到第叁天,疏勒国师亲自出手,目的是横扫中原,大获全胜,假如他的雄心是连赢六场,则纵然以大局来说,咱们仍是赢了他,但以个人而言,他却是扫荡中原,全无敌手的人。”众人这时,才恍然大悟,敢情疏勒国师私心自用,只求自己扬名立威,并非为了西域诸国着想。

    韩世昌沉吟道:“若然如此,咱们这就陷入进退不得的困境了!只因咱们的力量并非无限,如若集中火力,对付疏勒国师,不使他有称霸中原的机会,则在大局而言,咱们定将败北,武林历史上,记载的是西域高手击败了中原武林,但如若为了赢得西域诸国,则将有被疏勒国师号称无敌的后果。”群雄一听,果然真是顾此失彼之局。秦霜波道:“端木姊姊足智多谋,或者有两全之计也末可知。”端木芙苦笑一笑,道:“小妹现在已敢断言一事,那就是咱们必能赢取其中的一项,若要全胜,限于形势,实是有所未能。所以今晚要请大家公决一下,咱们到底要放弃那一样?是让史书上西域诸国武功胜过我中原呢?抑是让疏勒国师扬威中原,足称无敌。”大厅中一片静寂,众人都默默思索。过了一会,众人开始交头接耳的商议,交换彼此的意见。又过了老大一会工夫,广闻大师突然说道:“贫僧有一点意见,请诸位高人裁夺,那就是,我们原则上既不能让后人认为中原武功,比不上西域诸国。同时亦不可让疏勒国师称雄天下,足称无敌。”秦霜波一听这话,分明是暗中修理端木芙,当下等众人附和之声沉寂之后,才道:“广闻大师之意,在座诸位想必全都赞成,但问题是端木姊姊有心无力,这叫做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此是持平之论。因此,我建议大家公决一下,在这两者必须选择其一的情形之下,看看赞成放弃那一项的人较多,就作为最后决定。”此言一出,群雄也不能不赞同,于是开始表决,结果是赞成让疏勒国师扬威之人较多,赞成让西域诸国胜过中原武功之人少,于是大原则就此决定下来。

    翌日早晨,小明湖边观战之人,又此昨日多了不少。不过秩序甚佳,全不杂乱喧哗。双方二十高手到了浮台上,抽签结果,竟是双方平均先出一人搦战,谁也占不到谁的便宜。

    第一场由西域诸国先派人出阵,那是个黝黑结实的中年大汉,手提双锤,背后反插着一柄长刀。此人单论身材,已知必是猛将,何况他手中双锤,体积大,份量沉,更不会猜错。

    此时人人都认为以骁勇强悍着名的李金矛可以上阵,谁知端木芙沉吟了一阵,竟让那仙风道骨,年纪老迈的华山叶本明真人出场。

    叶真人眼中也掠过一丝讶异之光,敢情连他自己也想不到会被选中出场,他倒底是修习玄功多年之人,迅即恢复了湛明平静的心境,起身向端木芙点点头,道:“贫道领命,只不知端木小姐于此敌可有机宜指示没有?”端木芙应了一声“不敢当”心中忖道:“这位老道长如此谦冲请教,我岂能不尽力助他取胜。”她脑筋一动之下,筹思出取胜之道,当下说道:“以奴家管见看来,此敌最厉害是起手叁招,一出六锤,叶真人但须躲过这六锤,对方锐气大,自然会露出致败之机。”叶本明稽首道:“承教了。”转身向檑台行去。

    由于这是第二日的首场,关系到双方的斗志锐气,可知疏勒国师和端木芙一定刻意求胜。

    因此观战之人,无不增加了几分紧张,定睛注视。那黝黑勇猛的大汉名叫塞鲁,手提两只钢锤,威风凛凛。叶本明到了擂台上,两下一比,显然在体型、身材上,大为吃亏逊色,因此中原群雄,莫不暗暗替他耽心。

    蒙娜高声问道:“这个老道人是谁?”端木芙应道:“华山派叶老真人,道号叶本明是也。”塞鲁不等对方说完话,提起钢锤,突然大喝一声,迅急扫砸,锤势方发,劲风卷刮,叶真人一身道袍猎猎有声。

    此人起手锤势,果是威不可当,叶本明谨记端木芙之言,迅即闪避,趁势还了一剑,却是虚招。塞鲁左锤接着砸到,连消带打,猛向对方脑袋砸去。叶真人不敢仗恃精纯深厚的功力,横剑化解,连忙跨步腾挪。

    他全采退避的战略,当然十分吃亏,但见他在敌人双锤连环疾攻之下,显得十分笨拙危险,动辄有当场毙命之危。一转眼间,塞鲁不但攻完了叁招六锤,甚至由于对方全无还手之力,因而顺势多攻了六七锤。

    只见他双锤突然一收,停手不发,叶本明心中大喜,忖道:“那端木小姐果然有绝世之才,单是那么粗枝大叶的观察一眼,就知对方数招之后,另有绝艺,照她这么说,则这塞鲁改使的绝艺,终将败于我手。”他一想起师门威名,全靠自己在这一战中,震动天下,顿时勇气精神都来了,斗志大盛。

    塞鲁突然抛下双锤,仰天一阵狞笑,接着掣出背后的长刀。他身高手长,肩宽臂粗,着那口长刀,使人生出粗汉拈针之感。叶本明真人不敢有丝毫轻视,挺剑疾进,施展出华山派擅名武林的绝艺“六合剑法”抢先攻敌。

    但见塞鲁身形一晃,闪入到圈之内,挥刀霍霍,见招破招,见式拆式,手中之刀,使得精致细腻之极。群雄眼见那么勇猛粗长的一条汉子,竟然炼成了这一身小巧细腻的功夫,真有难以置信之感,顿时采声四起,也不知是为谁而发。

    叶本明吃一惊,忙忙用尽全力,收摄心神,驭剑施为,他的六合剑法可大可小,放之充弥六合之间,收之可藏一芥之内。这刻他把剑圈收得极小,宛如藏身于微尘芥子之中,敌人除非是以绝强功力,把他冲落湖中。如若办不到这一点,试问谁能剖尘析芥。

    双方一时激斗了数十招,而无胜负可言,宗旋突然开口道:“端木小姐目光之高,果然使人惊服,错非是叶真人这等攻守兼擅的高手,只怕很难挡得住对方强攻和巧打约两种绝艺,在下大胆请问一声,叶真人制胜之机,当在何时何处?”端木芙道:“目下叶真人危机尚未全消,奴家还得看看叶真人苦修数十载的功力,到了什么境界?方敢下断言。”这刻,无人不深深佩服端木芙,因此听她这么一说,都不由得暗暗替叶真人担心起来。广闻大师忽然道:“秦仙子乃是天下共钦的剑后,能不能略为详述叶道兄的战况。”秦霜波恬淡地笑一笑,心想:“这和尚一直与端木芙明争暗斗,我早就看出来了,目下他竟想设法使我不知不觉之中,与端木芙发生暗斗,哼!哼!和尚你这等狡计,休想在我跟前得遂所愿。”她很快就答道:“叶真人功力奇高,这是对方在开始以钢锤硬攻之时,未曾察看出来的一点。如若他当时不是见叶真人避得狼狈,竟不敢横剑封架的话,他就可能不会故意炫露绝技,改使长刀,以小巧细腻功夫取敌。”她停歇了一下,又道:“这完全是端木姊姊的功劳,她当时提示过叶真人,使他决意不出剑硬架,因而敛藏起真正功力,深浅难测。如若不然,叶真人仗恃精纯内力,定必横剑封架,对方见他功力如此深厚,定必一直以双锤斗下去。那样的话,对方是一力降十会作了莫大便宜,胜败之数,可就难料得很了。”群雄但觉秦霜波这一番分析,精微透辟,实是常人所不能,方自用心体味。秦霜波又徐徐道:“叶真人但须出手反攻,放大剑圈之时,就能克敌制胜,替我们中原赢得这第一局。”此时台上犹在酣战未已,看来一时叁刻之内,难分胜负。湖边群雄呐喊之声,此起彼落,甚是热烈。刀光剑影中,忽见剑光暴涨,光华耀眼。人影倏分,叶本明已跃开七八尺,抱剑屹立。

    塞鲁左肩上血流如注,立时已染红了一大片衣服。他虽是强悍无比之人,但这刻也不能不认输离台。只因叶本明这一剑并非妄发,伤的虽然是肩部不是致命之处,但却足以使他左臂瘫软乏力。因此塞鲁纵然想不管叁七二十一,拾锤再战,但由于左臂难举,迫得只好放弃了这个念头。

    叶本明回到阵中,肃然向端木芙稽首道:“胜负之机,相差仅只在一线之间,假如不是小姐指示机宜,,鹿死谁手,尚未可料。”端木芙忙道:“老道长勿乱推功劳,奴家只能空言坐谈,未能流汗出力,言之惭愧。”她请叶本明坐下了,才道:“这一场由我方先选将上阵,奴家有意请童定山老师出场。”飞蜈蚣童定出一拂白髯,起身道:“老朽遵命!”他为人性子急躁,放步疾走,迅即奔出檑台,端木芙方要开口说话,却已不及了。

    对方阵上,出来了一个满面肥肉胖子,左手着一把绿色的苞蕉扇,右手则着一口金光闪闪的短剑。蒙娜介绍道:“这一位是康居国高手康和。”飞娱蚣童定山向对方一打量,但见他自白胖胖,并无髭须,笑容中透出一团和气,使人生出亲近之心。

    他不由得浓眉一皱,忖道:“这一望而知,是个温吞水性子之人,我老童平生亢直爽快,最怕与这等人打交道,还是快快使出绝技,把他赶走为上。”念头闪过,当即挥动他成名兵器蜈蚣鞭,如狂风骤雨般攻去。这蜈蚣鞭一共是叁十二节,每一节鞭身上,都有几根尖锐的小钩须,宛如蜈蚣足一般,钩尖附有奇毒,虽然不是见血封喉,但却能使敌人立时昏眩乏力,失去作战之能,如非解救得法,更有性命之忧。但见他鞭发如风,势凶力猛,竟把那康和笼罩在鞭影之中,完全抢占了主动进攻之势。

    中原群雄无不欢呼呐喊,即使是浮台上的高手们,也有一大部份人喜形于色,深信那康和不是童定山的敌手。不过,他们的乐观态度,很快就因端木芙皱起双眉的神色打消了。

    檑台上的两人,看看已激斗了五十招以上,童定山虽是威风如故,蜈蚣鞭使得凶猛凌厉之极,却无法再加上一记杀手,击败敌人。

    不觉又攻拆了五六十招,早先中原群雄的喝采助威之声,已全都变为焦急的叫喊,声声教童定山加点劲,早些击败敌人。

    要知任何一种比赛,双方的捧场者,总是抱着一面倒的心理,赢的一方,没有不希望多赢一些,简直恨不得对方完全没有抗拒之力,方能满意。目下中原群雄,并非瞧出童定山有什么危机,纯是见他占了上风,却久久未胜,受了上述心理支配,恨不得童定山一下子就杀败康和,是以人人焦急异常。

    康和面上的笑容,从未消失过,一直都是笑嘻嘻的,十分和气。他手中的绿扇金剑,相映成趣,守得甚是严密,似乎他这一辈子早已惯于捱打,是以毫不慌忙和着急,只须慢慢的应付。

    端木芙突然说道:“这个胖子康和,功力深厚之极,虽是碰上童老师这等高手,仍然能深藏不露,扇剑之上,一直没有使过惊世骇俗的招数,可见得他应付童老师,竟是绰有馀裕。”宗旋接口道:“区区亦有同感,如若童老师终未能迫出他叁招两式真功夫的话,这下一场出战之人,实在不容易摸出他的门路和弱点。”端木芙道:“正是如此,但天下武功,家派多如牛毛,各有精巧独到之处。这许许多多种武功之中,时时有相克之事发生。诸位假如有看得出自己路数可以克制此敌的话,切盼挺身而出,万勿心存谦让,以致坐失了良机。”她身为主帅,调兵遣将乃是份内之事,却公开询问有无克制对方武功路数之人。可见得这敌人何等高明,因而使她特别谨慎从事了。

    台上两人斗到第一百五十招之时,童定山久攻不下,气势完全衰竭,早先的威风,已不复见。反之,那胖子康和的芭蕉扇,封挡如意,杜塞了对方所有的攻势,右手金剑,吞吐不定,伺机而发。

    情势急转直下,反而童定山随时有失手落败之险。于是轮到西域方面之人,高声呐喊。

    童定山实是暴躁不过,猛可施展一招“飞雪千里”鞭势如长江大河,一泻千里,凌厉无匹。

    “铮”的一声响处,康和竟然奇幻地一扇拨去,扫中敌鞭,发出金铁交鸣之声。众人这才知道,他手中绿色芭蕉扇,敢情是精钢打制,刀剑难毁。自然他那深厚绝伦的功力,更是惊人。只因童定山这一鞭,已是他运全力的孤注一掷,鞭上劲道之强,与平时大不相同,但康和随手一扇,竟能把敌鞭震开,但听康和敞声大笑声中,右手金剑,化作一道金虹,直取童定山肋间要害。

    中原群雄有一大半的人急急闭目,不敢瞧看,然而就在众人眼皮一眨之间,那康和手中金剑又有了变化。原来童定山数十年精修之功,非同小可,当此性命危如卵之际,猛可一仰上身,胸部向后退了一尺。

    康和的金剑继续剌出的话,即使刺得中敌人,也最多是极轻微的皮肉之伤。他的反应比电闪还快,手腕一沉,金剑改直为沉戳之势。但见那柄短剑一下子已刺入童定山小腹上,童定山登时连退七八步,一跤跌倒。但他性子强硬不过,虽然受伤不轻,却连哼也没哼一声。

    雷世雄勃然道:“这好生恶毒,待我上去收拾了他。”错非是他,换了别人,决计不敢说得如此夸大。

    要知,人身上要害不少,但小腹却非致命之处。不过若是小腹被刺伤,在练武之人而言,几乎比死还难过。凡是武林人物,皆知小腹受伤,动辄有武功全散,终生不能炼功之惨。同时小腹之伤,又最是难以痊愈,往往缠绵床第多月,方能复元。因此,大凡是武林中人,一旦伤了小腹,真是比死还要恐惧,顿时魂飞魄散,心中惨痛难忍。中原方面,自有人上台去抬下童定山,敷药急救。

    端木芙摇头道:“这诚然可恨,但是否要劳动大庄主出手,还得瞧他的动静而定。”众人大都不明白她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说,胜败的契机与关键,还操于对方手中不成?方在想时,但见那胖子康和,竟没有退回己阵,仍然屹立檑台上,分明是接下去再斗之意。

    端木芙立刻道:“有烦彭少庄主速速上阵,立即出手,不可谈话耽误时间。”彭典提杖奔出,疾若飘风,一上了擂台,便依言挥杖猛扫,由起步以至出手攻敌,统共只是眨眼工夫。要知,彭典本是极为机警之人,一听端木芙这样说法,立时会意,晓得端木芙乃是认定自己的功力与对方差不多,是以务须趁对方久战之馀,尚未有时间调息复元以前,迅即出手,方有胜望。

    此是他胜败的关键,切身利害所在,事关重要。所以丝毫不敢大意,一改平日从容闲豫之态,迅快奔去,挥杖便扫。他的身份非同小可,观战之人,无不早就探问清楚。加以他曾有挡住罗希羽全力一击之事,脍炙人口,因是之故,大家一见是他出阵,都大声呐喊助威,希望他扳回这一场。

    疏勒国师摇摇头,叹道:“端木芙这个秧哥子太厉害了,实是我平生所遇第一聪明之人。她能把握住任何机会,那怕是微不足道的一线机会,她也不肯错过。”蒙娜担心地间道:“怎么啦?难道那少年郎竟赢得康和么?”疏勒国师道:“她既敢派出这彭典,可见得定有一战之力。康和对付童定山时,倒底耗费了不少气力,这彭典却是精锐的生力军,占了不少便宜,因此,定须放手拚过之后,才能知道输赢。”莲姬接口道:“那女孩子如此厉害,主公何不设法先除掉她,免得被她弄坏了大计。”疏勒国师颔首道:“我正有此意。”

    其实他心中忖道:“我怎舍得弄死她,如若能把她弄上手,娶为妻室,有她助我计划筹谋,天下再无足以抵敌我之人了。”话虽如此,事实上谈何容易,疏勒国师不是不知道,但这个念头,仍然使他心神分散了不少。

    彭典运杖如风,大开大阖,纵操砸扫,气势十分雄猛凌厉,但见杖影如山,把胖子康和笼罩在当中。不过,这回中原群雄都不敢太早欢呼喝采,因为早先童定山亦是先占上风,众人得到惨痛经验教训,所以十分保守地注视战局的发展。

    康和深藏固守,有如金汤城池,教人一望而知,他后劲极强。一时叁刻之内,定必难分胜败。彭典居然再蹈早先童定山的覆辙,放手施为,高攻远取,招招皆是十分刚强威猛的招式。他这一轮急攻,迫得康和奇招迭出,并非像上一场那般显得平淡无奇。原来彭典右手的短杖,极为沉重,乃是重兵刃之一,比起蜈蚣鞭,势道劲猛得多,是以康和封架之时,不免得多费点气力。

    这一场激烈搏斗,只杀得天昏地暗。全场之人,不论是敌是我,无不瞠目结舌,屏息以观。

    看看已剧斗了百馀招,彭典显然耗力甚多,杖势已无复有奔雷掣电之势。不过同样地,康和也自手法迟滞得多。可见得他在对方一轮急攻之下,耗去更多的气力。

    双方对比之下,当然是康和吃亏。假如彭典与他功力相埒的话,则康和自将是首先力尽落败之人。

    早先疏勒国师皱眉之故,便是眼见康柏对付这个生力军之时,竟不晓得改变战略,仍然以温吞吞的故态应战。假如他考虑到对手彭典年纪虽轻,其实力并不弱于他的话,自应趁自己气力尚未损耗得太多之时,放手出击,希望能在招式中取胜才对。那是康和唯一的机会,如若一上手时,不能抓住机会进攻,而让彭典从容发挥全力,则这一场,从头到尾,康和将无反击的机会了。

    从大局上着眼,康和但须竭尽所能,连胜两场,则第叁场虽然败北,仍然赚了一场,如若他第二场又败了,便变成一胜一败,自是无利可图。

    雷世雄已微露喜色,别人见他如此,莫不大为放心。因为彭典不但是他师弟,而且武林中传说那彭典以及已死的洪方等人,一身武功皆是雷世雄督促修习,并代师傅艺。因是之故,雷世雄当然深知彭典的功力修为。众人见他露出喜色,咸料必是胜券在握,是以莫不泛起了轻松之感。

    但见彭典越战越勇,右手粗而短的钢杖,幻化出一片杖影,笼罩住对方身形。而左手的短刀,更不时突出袭击,迫得对方纵或偶有反击之势,亦宛如昙花一现。这两位高手翻翻滚滚又斗了百馀招,彭典杖势然横扫,口中喝一声“着”!“当”的一响,杖扇相触。他这一杖,力道强劲无比,康和以钢造的芭蕉扇硬挡了一记,虽然扇未脱手,但也震得连退六七步,手腕俱感麻木。

    彭典岂肯失去良机,揉身迫上,运杖如风,连发叁招。“当当当”叁声过处,康和又退了许多步,霎时间,已濒临檑台边缘,随时有掉落水中之险。彭典自从得到秦霜波之助,阴阳调和,不但内伤痊愈,而且功力比昔日更有精进,当真已跻身于一流高手之列。否则这一场的局面,决计不能这么快就变成如此情状。

    这连身为主帅的端木芙,也甚感意外,因为她本来认为彭典如能缠战千招左右,方始使敌人力尽落败,已经很不错了,熟知他的功力竟比自己想像中强劲深厚得多。当此之时,换了任何人是彭典的话,一定心生毒念,故意略略放松,让敌人有一点机会反击,这样方可澈底击败对方。

    也就是说,只有让对方尚有作战之力,方能使之重创落败,甚至当场惨死。

    此是十分合理的想法,因为今日的比武拚斗,与平常大不相同,假如康和乃是普通的好手,那还罢了。但他却是一流高手,于敌阵之势,关系重大,如能取他性命,便可减去许多后患。是以,别人当此之时,定必用尽方法,以求达到重创对方之想。但彭典却不然,只见他杖刀齐施,急攻不休。

    双方迅快攻拆了十馀招,彭典猛然一枚,扫中了敌扇,又是一声乍响过处,那敌手康和抵拒不住,往后又退。“咕咚”一声,这个胖子已掉在湖水中,水花四溅。

    中原群雄采声雷动,彭典在欢呼声中,回到己阵。宗旋劈头第一句,便是问及何不致敌人死命之事,他道:“彭少庄主武功精妙之极,使人佩服。但刚才竟不趁此良机,设法重创敌人,以削弱对方实力,未免太可惜了。”好些人都附和此说,发出一片惋惜的声音,端木芙道:“诸位求胜心切,希望能在每一个机会削灭敌方力量,此是从大局上着想,当然不错。但刚才彭庄主的决定,实是理智不过,因为,假如刚才竟不一鼓作气的击败敌人,而是故意容他反击,以便觅得重创敌人的机会的话,那康和功力深厚,极有韧性,一旦有了反击的机会,只怕就不是两叁百招可以分出胜负高下的局势了!”她淡淡一笑,又道:“奴家全无危言耸听之心,诸位如若不信,可以问问秦仙子。”有几个人闻言,目光立时向秦霜波投去,却听端木芙又道:“还有少林寺的广闻大师,当亦可为奴家斯言作证。”于是又有些人向广闻大师望去,广闻大师很和气地笑着,摇头道:“贫纳眼力有限,如若端木小姐不作任何提示的话,倒是没有往深处多想。当然她说得很对,假此对方有反击的机会,将可施展出全身绝艺,力拚一场。彭少庄主身在局中,竟能设想及此,足见高明。”众人无不感到服气,秦霜波冷眼旁观,想道:“这广闻大师言语十分谦虚,虽说稍有引诱宗旋对端木芙发生偏见的嫌疑,但到底显示出他的胸襟修养,确实高人一等,才一点也不肯炫耀自己,在这等细微地方看来,他己具高僧大师的气度修养了,因此,他与端木芙之间,有何仇隙怨仇?实是值得寻味之事。”念头刚掠过,端木芙已派出了独尊山庄五大帮派之一的黑瘟神阎充上阵。这阎充长得有如一座黑塔,外形十分凶悍,手提一对铁剪,份量极为沉重。

    他一出场,中原数百武林人物,几乎都能认出他是谁。这是因为他一则外形易于辨认。

    二则他本是雄霸豫、鄂两省的黑道头子,所创的竹山寨,在江湖上乃是一大帮会。叁则他其后在独岔山庄之中,乃是五股主力之一。有这种种原因,群雄不但认识他,而且对他大具信心。因此许多人都鼓掌喝采,为他助威。

    阎充方在檑台上站定,敌阵已出来一人,但见他身量与常人差不多,可是显得特别壮健有力。

    蒙娜介绍道:“这一位是乌孙国勇士,名叫沙目斯。”阎充用尽他的智慧经验,查看敌人,想从他外表上看出一点虚实。但那沙目斯面目呆板,显得有些笨拙,手中提着一根粗而短的钢枪。唯一可以肯定的是,此人膂力十分过人。

    他在端木芙的感染之下,觉得用脑子比武功似是更为重要。因此当他再也观察不出对方虚实之时,心中便想道:“假如这故作拙笨呆板,任人难测深浅的话,则这一定十分高明,我务须采取坚守之策才行。”要知阎充外型虽是浑猛,其实是老谋深算之人,加以数十年闯荡江湖的经验,眼力之高,非是常人能及。他本身武功甚高,因此假如是在平时,一眼望不透敌人深浅,亦不必多虑。但须出手一试,便知分晓。但今日的处境、形势,与平时大不相同,是以他丝毫不敢掉以轻心,很快就决定了一项奇特的对策。

    要知,阎充本是擅长强攻硬打的悍将,上阵交锋,双剪自是以攻为主,以守为副。但目下他竟决定以守为主,这便是怪异之处。尤其是双方甫一接战,他上手就凌厉的连攻叁招,剪声呼啸震耳,极为凶猛。

    督:sパ铩返诙十章威震天*

    那沙目斯迅快闪让,身法灵动之极,竟没有以钢枪硬架。就在他闪过第叁招之时,阎充剪圈突缩,改攻为守。沙目斯见他不再进迫,便以钢枪连连撩拨。但阎充只运剪严密封架,并不趁势逞凶反击。两人游斗了叁十馀招,沙目斯想是认定了对方不敢硬拚,随即枪势一变,如狂风骤雨般攻去。

    他这一发动真正攻势,那招式之神妙,力道之强劲,完全显示出来,果然是一派高手的人物。阎充尽量保持气力,小心防守。以他的造诣,武林中已不易多睹,因此对方虽是一派高手,比他略胜一筹,也无法轻易取胜。

    沙目斯越攻越急,枪势越强,西域之人,无不大声呐喊。中原群雄都替阎充着急,人人屏息噤声,注视战况。但见这两人翻翻滚滚,激烈拚斗了百馀招,阎充仍然守得极稳,毫无破绽。

    沙目斯想是感到对方太以奸狡深沉,难以诱他出击而从招数中取胜,于是大喝一声,改为硬攻迫斗的打法。阎充在对方步步紧迫之下,双剪已无从回避敌枪,便不时碰上了,发出震耳的金铁交鸣之声。沙目斯一枪接一枪地硬攻上去,于是当当之声,响个不住,响亮的馀音,缭绕湖面。

    中原方面群雄无不忧形于色,双修教的詹夫人突然向端木芙说道:“端木小姐,这敌手之强,实是大出我们意料之外,看来阎香主难以抵敌啦!”

    端木芙淡然道:“嗯!是的,阎香主非输不可。”

    詹夫人道:“既然定必要输,何不传令他败退?如此,可以免去伤亡之危,岂不妥当?”

    端木芙道:“阎香主一上来就晓得使用奇谋,教对方空自耗费许多心机气力,可见得他在某一方面,其实已赢了对方,因此之故,他必定尚有反击的妙着,虽然不易得逞,但这机会不能不给他。”

    众人听了,都在心中泛起了一线希望,无不更加睁大双眼,看那阎充最后一记杀手,能不能收效?端木芙这时却大动脑筋,挑选一个适当的人,以便接战下一场。她对阎充感到十分满意,因为阎充的奇谋突出,又使敌方这一名一派高手,损耗了许多气力。因此,她本来必须派出广闻大师、雷世雄这等超级高手,方能获胜的形势,却已有了转变。

    要知,眼下双方的实力相比起来,中原方面,大是不利。因为端木芙估计过,己方的超级高手,诚然尚有叁人之多,稍次的如鬼王杨迅,却只有一个而已。再数下来,如青霞羽士、关彤、癞僧晏明、独尊山庄几个主将等人,虽然亦是高手,但其实又差了一点点。其馀如宗旋、彭典、枯莲大师、崔阿伯等高手,都已出战过,依规定不能再次上场。这一场此武,除了武功上要分出最强之外,还得在整个实力上较量强弱。那一方高手数目较少,则纵是有一个最强之人,亦可能招致败绩。

    端木芙的最艰钜责任,便是如何把己方有限的力量,运用得最恰当。例如,现在那敌人沙目斯,乃是一流高手,必定胜得过阎充这一级的高手。以常情而论,她最低限度也得派出鬼王杨迅,甚至得派出雷世雄他们。可是这仅有几个高手,上去一个就少一个。莫说如今才是第二日的上半节,即使是第二日的最后一场,但明日还有十场之多,其时定有无将可派的窘境。

    因此,她必须以无上智慧,极力弥补实力上的弱点。尤其是当她发觉对方一直派出一流高手上阵,毫无吝惜之意,已窥出敌方实力极强,真有横扫中原之力。她一面动脑筋,一面得注视擂台形势,一面又得暗暗查看己方各人的表情反应。一心叁用,实是不大容易。

    要知,她虽是渊通博识天下各派武功,但己阵中许多高手的功力如何,她到底只凭猜测。固然她有种种资料,可供猜测,话虽如此,到底十分困难和不大可靠。何况她还须毫不浪费力量,必须以仅胜之将上阵,恰到好处地赢了对方才行。

    她目光迅快地从擂台扫到己方阵中,查看众人表情。忽然间碰到一对澄澈宁恬的目光。

    这对目光乃是秦霜波所发,她向端木芙笑一笑,似是很了解端木芙求助之意,迅即把目光射向推山手关彤。她目光之中,还含有一种意思。

    端木芙第一次挪动脚步,走到秦霜波身边,拉住她的手,轻轻道:“秦仙子姊姊,请你指点吧,别让我为难了。”

    秦霜波轻轻道:“我岂敢当得指点之言,不过我认为假如你决定让什么人出阵,不妨早点说出,他自然会作点准备工夫。”

    端木芙冰雪玲珑,一点就透,立时露出喜色,感激地向她道谢。

    端木芙的目光在詹氏夫妇、索阳、柴骏声、关彤、晏明、青霞羽士、李金矛、孔翔这几个人面上,徐徐扫视一匝,然后道:“那一位觉得对方的枪法尚有破绽可乘,请赐告一声。”

    众人目光都回到擂台上,看了一会,李金矛突然道:“区区修习的矛法路数,似乎可以克制那斯。但区区坦白说,若论功力造诣,却有所不及他了。”

    端木芙心中甚喜,道:“听闻李老师的金矛,除了得到桓侯张翼德的遗法之外,再加上杨家枪的艺,另创新猷,只不知是也不是?”

    李金矛道:“端木小姐见闻之渊博,实是令人佩服,区区的矛法,果然是源出于这两家心法。”

    端木芙道:“既然如此,奴家建议李老师在最后关头,以一招孤注一掷,制敌致胜。”

    李金矛道:“区区记住了。”随即集中精神,注视敌人的招数手法,暗中计算应付的步骤。

    台上的沙目斯一支钢枪,宛如毒蛇出洞,狂风骤雨般极力迫攻。那阎充步步后退,转眼间,已退到了台边。众人都替他十分着急,因为这刻他再往后退一步的话,登时得掉在湖水中,这一场,自然算是落败了。

    忽见阎充双剪齐出,威猛之极,当地大响一声,便把对方震退两尺。他紧接着剪发连环,一派进手招数,如排空巨浪般卷去。登时响起了一片当当巨响,原来这两人已硬拚上了。

    阎充正是作困兽之斗,集中残馀气力,力图反攻。

    他反击之势虽强,可是沙目斯的一支钢枪,功深力强,竟自硬生生的一一封架,脚下寸步不移。

    那震耳巨响一连发出了叁十馀下,阎充全身气力全都耗尽,突然被对方反震得往后直退,咕咚一声,掉在湖中。自然有人划船施救,不必细表。那沙目斯虽是取胜了,但也不由得摇摇头,敢情他这一场赢得十分辛苦,损耗了不少真力。

    当他一上手之时,本以为不难杀败此敌,谁知结果如此,使他已失去了再胜一场的信心。疏勒国师明明瞧出沙目斯耗去不少气力,但仍不传令召回沙目斯。中原阵中的李金矛,便提矛奔出。

    他那支金光灿烂的长矛,乃是极显着的标志,是以双方无不认得,不必多费口舌介绍他的来历。沙目斯不肯示弱,全不调息运气,等那李金矛一抵达台上,立即挥枪应战。李金矛胸有成竹,施展出平生绝艺应战。但见这两人枪来矛往,风声呼呼,打得好不热闹。

    双方之人,都瞧出那沙目斯实是功力深厚之极,虽然被阎充在上一场拚得真力大有损耗,然而现下对付李金矛之时,竟不显出丝毫力怯。

    不过,李金矛亦因对方已损耗真力之故,是以在功力方面,可与对方扯平。这么一来,双方比斗的只是招数上的功夫。李金矛已揣摩过对方招数手法,加上先天上有克制之利,五十招不到,便已显出略略占了上风。

    端木芙一看大势已定,殊觉放心。便又移步走到秦霜波身边,韩行昌也跟过去,听她说话。端木芙道:“那疏勒国师并非愚笨之辈,明明早就觉察这沙目斯真力损耗甚多,竟不召他回去,可见得必定大有用意。”

    韩行昌道:“恕在下插口妄测,那疏勒国师此举只有两种想法,一是麾下高手甚多,这一场纵然输了,也不打紧。往后的五场当中,他仍然可以连续派出高手,扳回劣势。二是他麾下高手亦已有了相当限度,与其再派别人上阵。不如仍由沙目斯应战的好。”

    韩行昌停歇一下,又道:“疏勒国师在第二个想法中,附带还可以希望我们这边因见沙目斯武功强绝,迫得也派出一流高手如宗旋大侠、枯莲大师之类的高手。这一来,便又可以消耗咱们的实力了。”

    端木芙道:“这话甚是,不过韩少爷的两个结论,内容完全相反,一是敌人高手尚多,另一节是敌人高手有限。这倒教人不易判断了。”

    韩行昌微笑道:“如若端木小姐也不能判断,在下更不敢置喙了。”

    端木芙的目光转向秦霜波,道:“只不知秦仙子姊姊高见如何?”

    秦霜波淡淡道:“敌方高手之多,定必十分惊人。”

    端木芙颔首道:“姊姊一言,可说是揭穿了疏勒国师的私心了,他这一次不管大局是输是赢,但他定要使自己扬威天下,才这般的调兵遣将。”

    韩行昌道:“假如敌方高手如此之多,则何不每一场都换一个高手上阵呢?”

    端木芙一笑,道:“他岂肯让己方的高手之中,留下了不败之将?他考虑到自己亦可能一上场就败下阵来,所以手下诸将,务必也须完全败过才行。”

    韩行昌道:“如果他的私心竟到了这等地步,那就不算得是十分可怕的对手了。”端木芙道:“韩少爷说得是,此人纵然能被誉为中外第一高手,但他到底非是霸主之才,可以断言。”

    他们谈论至此,忽听李金矛叱吒如雷,转眼望去。但见李金矛舞出一片金光耀目的矛影,着着进迫。

    沙目斯苦苦抵御,直至此时,还未退过半步。李金矛一口气又攻了十二矛之多,第十二矛才迫得对方退了一步。李金矛心中大喜,蓦地一招“荆蚵击柱”矛势甫发,猛又变为“挑看月”之式。

    沙目斯但觉自己门户完全被敌矛迫得洞开无遗,全然不能封架。当下迅即向后疾跃六七尺远,以便重新稳住阵脚,再作卷土重来之计。谁知,李金矛正是要他如此,口中大喝一声,长矛化作一道金光,奔雷掣电般脱手激射出去。这一招正是端木芙所嘱的“孤注一掷”假如不能伤敌,便无再斗之力了。故此取用这等名称。

    沙目斯惨叫一声,但见那支金矛,当胸刺入,透心而过,登时死于非命,壮硕的身躯,砰一声,栽跌台上。李金矛举手掩目,跺脚奔回己阵,连那支金矛,也不敢取回。他非是见了敌人惨死而怵目惊心,不敢观看。而是忽然之间,泛起了满胸的感触。

    只因他明知自己功力比不上对方,虽然招式手法上,有克制之利。可是如果对方不曾损耗了内力,这一场实是全无取胜之望。然而他到底得胜了,并且杀死了对方。由此可知,兵凶战危,纵然是武功极是高强,但也说不定会死在不如自己之人手中。这叫做“瓦罐不离井口破,将军难免阵上亡”李金矛身处其境,感触特深。因此之故,不禁掩目奔回己阵,决意从今以后,退出江湖。

    自然他不必在此向众人宣布引退的决心,因此他还是照常的接受众人道贺。而四下的鼓掌喝采声,也使他禁不住转头四顾。四个黑衣大汉奔上檑台,收拾体,把金矛取下,送还给李金矛。

    敌方对此并无特殊反应,端木芙眼看擂台已收拾好,便道:“这一场轮到我们先出场搦战了。”她目光在众人面上转动,忽然在秦霜波那儿停了下来。

    众人大吃一惊,都想:这刻那得就派剑后出阵?端木芙微微一笑,道:“秦仙子敢是有所指示么?”

    秦霜波道:“端木姊姊乃是中原英雄的主帅,我岂敢当得指示之言。我只是在想,第八场由我献丑如何?”

    众人都甚感奇怪,因为目下第六场尚末开始,她何以说到第八场之事?

    端木芙闻言会意,忖道:“她乃是要我在这两场之内,务必取胜一场,则在今日七场之内,我方已赢了四场之多。这时秦仙子出场搦战,疏勒国师即使气焰再高,一见是她,也不敢贸然应战,定必先派一个高手上阵,以便查看她的剑术和功力,因此,这第八场可以说是稳胜无疑,而由于她显示出深不可测的剑术,疏勒国师当必更为慎重,再派别人上场。秦仙子只须再赢这一场,则今日之会,一共斗了九场,我方已胜六场,第十场便不要举行了。她为了定要在大局上取胜,所以决定在第八场出手,教我定要在第六、第七两场之中,取胜一场。”

    地想得虽多,其实只是一刹那之事而已,当下道:“这一场劳杨迅老师的驾吧!”

    鬼王杨迅道:“自当效命。”举步走出去。

    他一摇叁摆的上台,大有不把对方之人放在眼内之意,傲态迫人。相貌长得又十分丑陋,吏使人见之生出憎厌之心。

    他到了台上,亮出独门兵器“夺魄抓”厉声道:“老夫鬼王杨迅是也,谁敢上阵送死?”

    西域方面之人,全都被他的态度激怒了,要知李金矛上一场杀死了沙目斯,由于他掩面而去,西域之人,也就怒气平息,认为李金矛感到十分歉疚,方始如此表现。按理说,上阵交锋,非死即伤,这生死之事,原也仇恨不得。

    可是一见鬼王杨迅的傲态丑相,实是教人厌恨,于是人人面泛怒色,鼓噪起来。疏勒国师面色一沉,其寒如水,向基宁点点头。基宁肃然躬身施了一礼,随即大步出场。

    杨迅冷冷睨视着对方,道:“听说你是疏勒国师的叁军主帅,何苦抛弃了荣华富贵,到敝国来冒这等风险呢?”

    基宁哼了一声,道:“废话少说,本帅今日教你识得我疏勒国武功的奥妙。”

    他呛一声,掣出一口长刀,寒光四射,森冷侵人。鬼王杨迅怒笑一声,道:“好一个夜郎自大之徒,看招!”

    他果然不再多说,钢爪啸风抓丢,手法阴毒之极。基宁一刀劈出,气势凌厉威猛,果然大有大将之风,迫得鬼王杨迅不敢硬拚,迅即改招换式。

    双方这一动上手,但见他们欲忽进退,快若飘风。每一招一式,莫不是至为凶险狠辣的手法。十招不到,两人皆生戒心,傲气怒火,都赶紧除去。只因在这等一流高手火拼的局面当中,那一个情绪略略不稳,就是致命的破绽。

    韩行昌向端木芙道:“那基宁将军左手炼有奇门功夫,其恶毒凶厉,世间罕有匹俦。但愿迅老不曾忘记就好了。”

    端木芙眉宇间泛起忧色,道:“以这基宁的为人性格,若是奇门功夫,走的必是阳刚狠毒的路数。假如他一击得手,杨前辈定是有死无生。”

    她转眼向广闻大师望去,又道:“大师心中可曾有了克制这等凶毒掌力之法?”

    广闻大师道:“有倒是有,但于事何补?”

    端木芙道:“那我只好施展金底抽薪之计了。请大师赐告抵御之法吧!”广闻大师不解道:“何谓爹底抽薪?”端木芙道:“大师一会自然知道,目前请先把抵御之法赐告。”广闻大师道:“方法有两种,一是纯粹防身护命,另一种则是暗寓反击之势,只要功力够得上就行了。”端木芙道:“两种都要。”

    广闻大师一笑,旁人听了,也觉得她未免太贪得了。端木芙催他道:“快点!快点!时间无多了。”

    广闻大师道:“第一种称为龟缩法,乃是对付这凶厉毒掌的无上妙策,只要功力达到某一境界,听了之后,立时可以使用。”

    他只吸一口气,不再耽搁,继续说下去道:“此法乃是采取灵龟避难之法,将全身功力,尽行运聚背部,同时藏头缩肢,蜷曲成龟状,以背部硬抵敌掌,顺势飞开。”

    立时有人不解问道:“敌人的毒掌既以威强凶厉见称,难道一定捱受得住么?如无把握,何不乾脆全力出掌一拚?”

    广闻大师道:“这里面自有颠扑不破的妙理存焉,自然最起码须是功力深厚之士,方能施展此法,要知举世之间,含有毒性的掌力,无论何等威强,总是有一个弱点,那就是掌力定必散而不凝,原因是既含毒性,便务求笼罩范围广大,使敌人无法遁逃。因此,这毒掌一击之威,虽是难当,但针对此一弱点,仍可硬挨一记,兼以龟甲之状,乃是拱形,这等线条结构,最是神妙,能把压力分布到其他部份,此所以拱桥的支承力最强,便是明证了。”

    这时又有人问道:“就算是挨得住这一掌吧,但还不是要中毒么?”

    广闻大师一笑,道:“假如功力深厚之士,他所运集的内力,自能透体而出,与背部衣服连结为一层硬壳,足可以抵挡毒性侵袭,这龟缩法的长处,便在于此,任何人都可以裸臂赤足,但背部总会有衣服遮蔽。”

    他停了一停,接着又道:“这儿的地形,更是最妙不过,只须借掌力飞开,掉在水中,立时可藉湖水把毒性洗掉,永无后患。”

    端木芙道:“第二种防御之法呢?”

    广闻大师道:“这第二种比较上就困难得多了,名为幻身法,那就是以自己最称心手的绝技,幻化为替身,让敌人攻错了目标,此法只有八句口诀,并无其他实用炼法细节,可供修习。”

    照他这样说法,这“幻身法”此时此地并无用处。

    但端木芙仍然道:“请大师诵出口诀来听听。”

    广闻大师心知这等武功,已入形而上之境,别人听了去,纵然牢记心中,亦是无用。

    当下毫不迟疑,朗朗诵了出来。最后并且道:“此是敝寺七十二种神功艺之一,即使是本派弟子,亦少有知者。”

    端木芙听完之后,立刻向雷世雄道:“大庄主附耳过来,奴家有事拜托。”

    她在他耳边只讲了几句话,随即又向广闻大师道:“奴家深信大师定必炼过狮子吼的神功,敢烦大师当场施展,喝令台上之人,暂时停手罢战,这基宁懂得汉语,甚是方便。”

    广闻大师道:“如若对方指责咱们违规,恕贫僧不能负责。”

    他早就知道了答案,所以也不等端木芙说出,突然间,提一口真气,从丹田中迫出话声,道:“两位暂且罢手如何?”

    语气不大,更是全无吼叫的意思,可是远近之人,无不感到这句话似是在自己耳边说出的一般。生似有人已站在身边,所以吃了一惊。台上的基宁,就是误以为有人已掩到身边,所以骇然停手,侧跃寻丈。

    此时,双方恰是斗得难分难解之际,那鬼王杨迅甚至似是略占上风,因此之故,双方之人,都不认为中原阵中此举,旨在占便宜。

    端木芙高声道:“疏勒国师,恕奴家使这一场精采比武暂时中断,这只是奴家忽然心血来潮,意欲提早见识基宁将军的绝艺。当然奴家此举绝对不会让基宁将军吃亏,问题只在他敢不敢接受而已。”

    基宁冷笑一声,竟自先行说道:“你一时心血来潮,就可以任意破坏规矩的么?不过事至如今,多说无益,你且把办法说出来,让我听了再说。”

    端木芙道:“奴家想请基宁将军向湖水施展毒掌,让天下之人,瞧瞧阁下的绝艺究是如何惊人,然后,你们继续动手,假如杨迅前辈不慎落败了,基宁将军这一场抵两场,换言之,就算你连赢了两场。”

    双方不论是上阵的或是观战的,听了她这等条件,都不禁愕然寻思。

    秦霜波双眉一皱,轻轻道:“端木姊姊,那你已办不到我的要求啦!”

    她的要求是这第六、第七两场中,必须取胜一场。假如杨迅输了,这要求自然是落空了。

    端木芙目注对方,低声答道:“秦姊姊何必斤斤计较呢?小妹还你一场,不是一样的么?”

    秦霜波道:“你心中认为真的一样?”

    端木芙道:“姊姊你就委屈点吧,行不行?”

    别人听了她们的对话,全然弄不明白是怎么回事?这时,基宁已大声应道:“既然你想这么做,本帅岂能不接受。”

    当下举步走到台边,深深吸一口气,举起左掌,但见自腕以下,皮肉都变成一片漆黑之色,发出一种腥臭气味。相距最近的鬼王杨迅,心中大震,连忙闭住呼吸。

    只见基宁一掌拍落,大股黑气应掌而出,方一脱掌,立时扩散,所笼罩的范围,果然大得多了,正如广闻大师所说的一般。

    这股黑气掌力落在水面“砰”的大响一声,水柱横飞,宛如一块巨石从数十丈高处丢落水中。这等威势,实是罕见罕闻之事,教人几乎难以置信。

    端木芙高声道:“基宁将军这一掌,可曾出了全力没有?”

    基宁一怔,道:“当然用了全力啦!”

    端木芙道:“既然你讲了实话,奴家也不必瞒你,你凭这一掌之威,已可以纵横中原,所向披靡,手下难有百招之将了。”

    基宁仰天傲笑一声,端木芙已接着说道:“但你如是运气不佳,碰上那有限的几位高手,仍然难逃败亡之祸,这话望你谨记心头,现在,请动手吧!”

    鬼王杨迅应声出爪,疾取敌人。看他的用意,似是想趁对方刚刚施展过绝艺之后,真力不免耗损,乘隙急攻,不让对方有调息的机会。

    基宁心中冷笑不已,忖道:“本帅的毒掌已炼到登峰造极的地步,随便施展叁五掌,也不会损耗了功力,你这的心机,算是白用啦!”

    双方霎时又激斗在一起,若论双方武功招式,鬼王杨迅绝对比他只强不弱,但基宁的毒掌,杨迅又自问接不住。因此,他目下已施展全力,希望在对方有机会施展毒掌以前,先行击败了对方。他既是有这存心,手中的夺魄爪再也不藏锋敛芒,而是全力施为,招招皆是平生精妙绝艺。因此,这一次他更快就占了上风,着着抢攻。中原群雄呐喊喝采之声,一阵比一阵响亮,都望他赶紧得胜。

    然而基宁必竟是一流高手,岂是那么容易就落败的?加以他的守式之中,另有连环叁招,暗寓妙用。只要有机会施展这叁大守式,就一定有空隙可以使出毒掌。因此之活a基宁屈居下风,对他来说,只不过面子难堪而已,事实上,并无大碍,迟早都得让他有机会使出那叁大连环守式。

    全场之人,无不亲眼目睹过基宁的毒掌威力,看来似乎不是人力所能抵挡的,因此,此时都感到十分紧张。那鬼王杨迅的夺魂爪,果然有过人之处,招式之毒辣,手法之奇奥,无不教人瞠目叫绝。

    战到分际,基宁眼见对方使出一招“雨收云散”爪势回掠,似是守式,但其实暗寓极厉害的杀手。他反而喜上眉梢,长刀电掣劈去。果然“铮”的一声,敌人的夺魄爪已封架住刀势,并且施展反击杀手。此后一连叁招,基宁都是处于捱打苦守的形势中,然而他左手业已运足了功力,第叁招甫过,但贝他身形一晃,斜闪两尺,左掌趁势发出。那毒掌威势非同小可,掌势才发,已自发出锐厉风声以及大股黑气,哗啦啦阵暴响,直向杨迅劈去。

    全场之人,无不瞪大双眼,瞧看这最紧张的一刹那。要知观战之人,虽然绝大多数武功远比不上台上的两大高手。但大家从鬼王杨迅凶猛的攻势中,全都晓得杨迅的用意,乃是使对方不能使出毒掌。目下基宁既已设法使出了毒掌,杨迅当然无法抵挡。何况基宁既敢当众表演过毒掌威力,当然是有恃无恐,深信敌人无法招架,这也是十分显明的道理。

    在千百道目光之下,鬼王杨迅突然间背转身子,拱起背脊,有如猫伸懒腰一般。不过他的四肢和头部,却完全缩起来,就这样子凌空停歇。当然,这时间只不过一刹那而已,基宁毒掌之力已到“蓬”的一声大响过处,鬼王杨迅身形平平激射,飞出丈许,这才掉在湖水之中。

    所有观战之人,都不晓得杨迅目下是生是死。连浮台上的中原高手们,虽然听广闻大师讲过这“龟缩法”可是杨迅是否运用得恰到好处?会不会被毒力所侵?他的功力能不能硬挨这一记?这许多疑问,都得看过结果,方能解答。

    两艘梭形快艇,如飞抢出,霎时已到了杨迅落水之处。紧接着哗啦一响,水花四溅,杨迅打水中跃起来。一艘快艇迅即冲前数尺,杨迅身形落下之时,恰好踏在艇上。众人见他无恙,都情不自禁地爆发出欢呼之声。鬼王杨迅虽然心中十分难过,可是听到这如雷一般的喝采欢呼之声,登时大为感动,晓得自己以生命作代价的一战,已得到武林群雄的感激赞佩。

    端木芙等到群声渐息,这才开口道:“疏勒国师,按照规定,基宁将军连胜了两场,这第叁场仍得由他应战,奴家要宣布上阵的人了。”

    她这话,一方面固然是教对方不得提出异议,另一方面则是存心要引起全场之人注意。

    果然全场寂然无声,千百道目光都集中在这浮台上,然而台上之人,却全都安静如常,没有一个露出准备起身出手的神情。

    那边浮台上的蒙娜夫人高声道:“自当如此,端木小姐即管派人出场。”

    端木芙微微一笑,伸出玉手,向秦霜波作出一个请的姿势。全场之人,包括疏勒国师在内,无不大感意外而震惊,人人都愕然相顾,心中想道:“剑后秦霜波乃是中原阵中至强之人,自应留下她对付疏勒国师才对。如何现下就出场了?纵然她连赢叁场,但这第二日的比赛,业已结束,明日之战,依照规定,她可就不能出手了。”

    疏勒国师冷冷一笑。忖道:“就算她连赢叁场吧,可是明日之会,中原阵中,就只下两叁个人足以出场与我一战了。”

    自然,疏勒国师并不曾完全放弃了击败秦霜波之心,假如基宁在这一场能迫得秦霜波用上全力,因而让疏勒国师窥伺出她的弱点,其时。疏勒国师绝对不会吝于出手一战,因为这是荣誉有关的问题,他但须击败一个剑后,可抵叁五十个高手之数。

    秦霜波不徐不疾的向台上走去,全场之人,但觉她举止步伐之间,自然而然有一种宁恬超逸之气。虽然她是娜娜的走着,人又长得清丽绝俗,美不可言。然而,她却不能使众人引起尘俗间的欲念,只觉得她似是天上仙子,只可顶礼赞美,而不可有丝毫亵渎之心。秦霜波姗姗走上擂台,那冷艳的容光,宁恬静谧的气质,使得桀傲自大的基宁将军,也肃然起敬。

    他十分郑重地躬身行了一礼,说道:“久仰秦仙子大名,今日有缘得见,幸何如之。”

    秦霜波道:“将军文武全才,世所罕有。以此之故,我特地来请将军指教。”

    基宁惶恐道:“仙子好说了,单凭仙子这一份出尘拔俗的风姿,本帅已经十分倾倒折服了,岂敢当得仙子的谀词呢!”

    这两人在台上应对时的客气,大出众人意料之外。于是惹起了双方豪杰的纷纷议论。秦霜波道:“将军炼成的毒掌,可算得是天下无双的绝艺了,我相信宇内已难有克制取胜的功夫了。”

    基宁诚恳地道:“如是打算硬接本帅一掌之人,只怕必是有死无生的结果,仙子如若胸中未有成竹,最好另换他人上阵。”

    秦霜波笑道;“将军胸怀磊落,据实赐告,盛情可感,我也不敢相瞒,此来已有了抵御之法,自然并非是与将军硬拚,这一点请将军记住了。”

    基宁浓眉一皱,忖道:“以疏勒国师武功之高,他尚且费了叁年苦功,才找出了赢我这毒掌之法,况且当时我造诣未深,威力有限,他初时虽无破法,但还可闪避,如此慢慢的试验,才研创出破法,她年纪轻轻,就算剑术高绝,但如不是以硬拚手法,如何能逃得过杀身之祸?”

    所谓硬拚,就是以绝顶剑术还击,来个两败俱伤,如若不是这种法子,基宁自家也想不出她有什么办法可以取胜?

    秦霜波又道:“将军小心,我要出手了。”

    基宁点点头,蓦然感到一阵森厉冰寒的剑气,如惊涛骇浪般卷到,心头大震,连忙挥刀抵拒。

    他真想像不出对方剑未离鞘,如何就能发出了这般凌厉可怕的剑气,这真是匪夷所思之事,教人难以置信?人人无不看出基宁宛如受袭般大为震动,并且迫得急急挥刀抵拒,此时,除了有限的几个人之外,其馀的,全然瞧不出其故何在?是以极为惊讶!

    秦霜波身形纹风不动,但转眼之间,已迫使对方手中长刀,连续变化了七八招之多。直到此时,她才伸手摘剑,但见寒光打闪,宝剑出鞘,单单是这掣剑的动作,竟又迫得基宁连退叁步。果然“剑后”的身手功力,不同凡俗!

    以那基宁如此厉害的高手,也显得大是慌乱,这使得全场之人,无不屏息噤声,凝神以观。秦霜波长剑平提,剑尖遥指敌人,开始迈步踏位,她身形一动,基宁立时生出反应,也迅即绕圈疾行。

    双方盘旋了五匝左右,秦霜波道:“将军尚不发掌,更待何时?”

    这话说得正是时候,因为这五个圈子一走下来,基宁业已感到敌方剑气又密又重,堪堪已形成极强大的压力,假如他还不出手,只怕直到死在对方剥下,也再找不到发出毒掌的机会了。

    全场之人听了秦霜波的话,都更加瞪大了双眼去瞧。只见基宁运功作势,那高大雄伟的身躯,似乎又涨大了一些,紧接着左掌一挥,毒掌掌力在哗啦啦暴响声中,向秦霜波击去。

    但事实上,这股掌力和毒气所袭的方向,已偏歪了尺许,以秦霜波的功力身手,根本不须闪避。不过由于毒气离掌便散,笼罩范围甚广,因是之故,她若不是有抗毒之力,便须得躲避这股毒气。

    全场之人,但觉眼中一花,秦霜波已俏生生地站在对方的背后,身法之快,宛如闪电,难以看得清楚。自然,她是利用对方发掌时方向偏歪的一线空隙,以大腾挪身法,冲上前去,反而绕到敌人背后。这等情形,在笔墨间分析,可以有板有眼的交待清楚,事实上,基宁方一出掌,秦霜波也就同时行动,所以谁也瞧不出基宁掌力已歪之事。

    原来,秦霜波已依广闻大师所说的第二种克敌“幻身法”对付基宁。她仗着神奇的剑术,催动剑气,结集成一股莫大的压力,使敌人生出错觉,挥掌猛攻,事实上,那只是她剑气压力下所形成的错觉而已。

    因此秦霜波心中有数,敌人方一出掌,她已侧身腾挪欺上,恰在敌掌边缘错过,然绕在敌后。全场响起轰雷般的喝采欢呼之声,基宁一眨眼失去敌人,已知道是怎么回事,右手一甩,长刀脱手激射,插在数尺外的地板上。

    他同时大声道:“本帅非是秦仙子之敌,就此认输啦!”

    秦霜波也感到意外,却退开数步,表示接纳他的认输,假如不接纳的话,她大可以在背后发剑,刺死基宁。

    她道:“将军此举,竟然大出我意料之外,可见得若是统领大军,在疆场争胜之时,必定是奇谋百出,使敌人无从臆测了。”

    基宁回身道:“仙子过奖了,但本帅可不能不认轮,只因本帅自从炼成毒掌绝艺之后,至今也只有国师一人,能施展这等身法,破去本帅的掌力,国师尝告诫过本帅说,假如有人能如此抵御你的掌力,可速速认输,毋须再妄图挣扎了。”

    秦霜波颔首道:“原来如此,足见贵国师才智过人,神机妙算,能料敌于未来,从将军口气之中,可见得将军在贵国师麾下,乃是罕有匹俦的高手了,不然的话,贵国师也不会如此倚重顾惜,预嘱何时须得认输,以免将军遭遇不测之祸,只不知将军在贵国师麾下,可有什么特别的称谓或是排列什么?”

    基宁道:“秦仙子真了不起,本帅在国师麾下,荣获两大高手之称。”

    秦霜波很感兴趣地向对方的浮台望去,问道:“还有一位足以与你并称的高手是那一位?”

    基宁回头看时,只见浮台诸人当中,已走出一个高而瘦的人。此人头缠布帛,身披白袍,腰间以一条五彩宽带缠紧,虬髯绕颊,深目高鼻,肤色却不甚黝黑,假如不是装束怪异,直可冒充中原之人。他已举步踏上浮桥,一望而知,乃是受遣出战。

    蒙娜夫人高声道:“这一位是西夜国名家居木宗,精通十八般兵刃,又擅长暗器,请仙子指教。”

    只见紧接着又有两名大汉随后跟着,但任何人都不会误会他们是打算仗恃人多取胜。只因这两个大汉,都是扛着兵器架,架上刀、枪、剑、戟、斧等,无不齐备。

    这居木宗走到台前,基宁正要退下。他却以番语向他说了几句,基宁便道:“秦仙子,居木宗要本帅翻译几句话,他说,他的长处是在博通诸般兵器,所以要求仙子让他得展所长?”

    秦霜波道:“将军只怕是把话翻译得太客气了,居老师远来是客,这一场打算如何印证法,悉听尊便就是了。”

    基宁道谢一声,向居木宗叽咕数言,居木宗也讲了几句,基宁听罢,想了一想,才开道:“居木宗有一个要求,似乎有点儿不合情理,还望仙子裁夺。”

    他停顿一下,才又道:“居木宗说,仙子的剑术,深不可测,功力又复强绝,因此,他虽然亦擅长用剑,却又无法窥测出一点端倪,他想先选五种兵刃,每种与秦仙子斗上叁十招,然后第六种兵刃,才是真正分出胜负的决斗。”

    他不好意思她笑一笑,又道:“听起来,他似乎太占便宜了,上阵比武,那有人肯先让你挑几件兵刃试探之后,始行真正决一胜负的?”

    秦霜波道:“这也难怪居老师有此要求,他既是博学之士,精通百艺,而这武功之道,千变万化,含蕴着生克之理,他如是不能得展所长,遽尔落败,心中岂能服气。假如他用过六种兵刃,仍然落败,这结果虽然也不好,却能求得一个心安理得,以后用不着念念不忘这一场比武,这叫做人同此心,心同此理,我当然得答应他,还望将军把我这番话详细翻译给他听。”

    她这番分析,精微透辟,把对方的用心,完全说出。人人都恍然大悟,可是她为何要基宁将军把话详细翻译给居木宗听?此举却只有寥寥叁数人加以注意。

    居木宗一面听,一面点头,露出了佩服的神情,秦霜波神色安恬如常,心中却暗暗窃喜,忖道:“我利用这番话,将居木宗的心理上,已深深印下了失败的观念,这么一来,他的斗志,在不知不觉之中,已消灭了许多,同时还有一宗好处,那就是当他真正不敌落败之时,心中已有了成见,便不会觉得太丢面子而以死相拚,因此,我此举竟可免去对方两败俱伤的打法。”

    基宁翻译完毕,一迳退下。秦霜波在百忙中,迅快地向敌方浮台上掠瞥一眼,但见疏勒国师的椅子,挪放在最前排,虽无特别的表情,却使人感到他异乎寻常地注意着这一场比武。

    秦霜波惕然忖道:“疏勒国师心目之中,想必已把我列为第一强敌,因此他不惜派出手下最强之人来对付我,用意是藉此窥测我剑术的深浅和路数,假如他认为自己有胜我之把握,很可能就在最末的一场出战呢!”

    此时居木宗已在兵器架上,挑了一柄巨大沉重的战斧,单手挥舞,如拈稻草一般,可见得他膂力强绝。全场之人,此时都寂然无声,凝神注视这一场罕见的比武。中原方面之人,更为紧张,因为那居木宗举手投足之间,已显示出深厚强大的功力。

    这柄战斧既沉重且锋快,碰上一下,就算铜皮铁骨,亦是有死无生,何况秦霜波这么一个娇美的女郎,手中之剑,又是如此单薄?居木宗躬身行了一礼,随即抡斧猛劈,但见他巨斧出时,大有排山倒海之威,骁勇之极。

    众人耽心是一回事,但真实情况又是另一回事,但见秦霜波随手出剑,轻描淡写间,已破拆了对方斧招。她移动得并不急遽迅疾,总是恰到好处的前进后退,或是向左右两边跨移两叁步而已。但这样已是够了,那居木宗虽是把斧砍劈得风声呼啸,威猛异常,却往往是急忙抢救自己的招数。

    一晃眼间,已斗完叁十招。居木宗把战斧一扔,掷在湖中,转身在兵器架上拿了一柄大刀。此刀乃是战阵常用的大砍刀,以双手握住刀把,挥舞砍劈,亦是以势强气雄取胜的兵器。居木宗使开刀法,吐气吒叱声如迅雷。

    但见刀光旋飞似雪,劲风鼓汤,威猛之处,不下于战斧,却显然灵活得多了。观战之人,无不目眩神摇,骇然汗下。秦霜波在刀光重重笼罩之中,形势甚是不妙。原来秦霜波用的是“以柔制刚”之诀,看上去似是力有未敌,其实暗蕴玄机奥妙,胜券在握。晃眼间,那居木宗已猛攻了叁十招,蓦地煞住刀势,向秦霜波举刀致敬,神态十分庄肃。

    紧接着他又用了一对流星,亦是叁十招过去,无功而退。这时,已改用第四种兵器,却是一条长达丈半的皮鞭,划空生响,不时发出音爆,震人耳鼓。他的长鞭招数,极是奇诡,长攻远取,变幻非常,但每逢秦霜波长剑封架之时,便迅即掣回,似是生怕被剑刃斩断了皮鞭。

    大多数人,都感到十分迷惑,因为那皮鞭极是柔韧,不但不怕刀剑锋刃,并且可以用来卷夺刀剑,何以他反而急急避开?双方招数都使得极快,霎时已斗了二十招以上。秦霜波本是晃来闪去,身法轻捷之极。忽然之间,凝身止步,动也不动。

    说时迟那时快,居木宗的长鞭,已划风卷到,眼看鞭影如蛇,已把秦霜波卷在鞭影中,而她仍然还不稍动。居木宗有如忽临险境一般,蓦然掣回长鞭,只差那么一点儿,就已触及秦霜波的身体了。

    众人方自惊愕之际,秦霜波手中之剑,突化作一道光虹,激射而出,恰好劈中长鞭,顿时把长鞭斩断了一大截。这时,众人方知那居木宗的皮鞭老是闪让她的长剑之故,敢情当真会被长剑斩断,可见得秦霜波剑术之精妙,已达超凡入圣之境,连那极为柔韧的皮鞭,亦视如朽索。

    居木宗回身走到那两座兵器架前,犹疑了许久,这才拿了一对只有一尺四寸长的短剑。

    群雄贝他忽而从极长的皮鞭,变成极短的双剑,心中无不泛起异样之感,大凡武林中人,无不知道“一寸短,一寸险”的道理。

    这居木宗左挑右选之下,找出了这么一种奇险的兵器,只怕这一阵会有杀人流血之事发生。秦霜波心中有数,晓得对方乃是百般无奈之下,希望以短兵刃行幸冒险,以求一线的取胜之机。要知,这居木宗虽然在十八般兵器之中,才不过使用了四五种,但其中已包括软、硬、长、短种种特点。

    目下这对短剑的叁十招,相信较之前面四种兵器,都凶险可怕得多,因此她心中十分警惕,不待敌人出手,先使了一招“望仙门”首次立下门户待敌。

    居木宗眼见对方摆下门户,顿时面色一变,连退了两步。他至此,实在已感到智穷计竭,但觉这个敌人,宛如金汤城池一般,休想有攻得进去的机会。

    原来他在兵器架前踌躇迟疑之态,乃是计谋之一,用意要使对方误以为他已达到无所适从的地步,因而生出骄敌之心。只要有了这等心意,他就能找得到可乘之隙,虽然未必就能一定击败对方,但最低限度,也有击败的机会。可是对方反而更为慎重地摆开门户,严阵以待,完全是针对他的计谋,先行击破,这教他如何能不气馁?

    这时,他斗志业已全消,呛丢下双剑,匆匆奔回浮台,顿时四面八方采声四起,湖水也为之震动。天下之间,大概除了剑后秦霜波之外,再也没有一人能迫使强敌气馁得弃械而逃,自动认输的了。这一幕连端木芙、广闻大师、雷世雄等人,无不瞠目结舌,几乎不敢相信。

    喝采之声渐渐平息,基宁以雄壮向的声音道:“秦仙子,居木宗还有最后一拚之意,请仙子小心了。”

    全场立时又寂然无声,千百对目光,都集中向西域高手阵中,但见那居木宗站在浮台边缘,手持一张大弓,背上斜背一壶雁翎箭,神色严冷肃穆之极。

    秦霜波直到现在,姿式全然未变,应道:“我早就准备好啦!”

    居木宗从壶中取出一箭,搭在弓上,尚未拽弓,两岸突然间哗声四起,嘈闹之极。

    其中一个高举双臂,压下众声,这才厉声喝道:“居木宗,你这一场用硬箭远攻,秦仙子全无还击的机会,岂不是太过有失公平么?”

    基宁高声应道:“秦仙子也不反对,你们叫什么?”

    那人方要开口,秦霜波已道:“诸位英雄听我一言。”

    她话声一出,顿时人人缄口静听。秦霜波安恬宁谧的声音又升起来,道:“这武功之道,玄奥无涯,若论这一阵的印证方式,表面上我全然无法反击,殊为吃亏,但武功炼到高深之时,最重要的乃是心志,如若心志被夺,则受创之深,尤过于身中刀剑。”

    这番话,只听得众人似懂非懂,因此又有人叫道:“无论如何,这等比武法大失公平,除非他射过几箭之后,也让别人射他几箭。”

    人人都赞成此语,是以嘈声大作。秦霜波举起左手,顷刻之间,众声皆息。她这才说道:“我想奉告诸位英雄一则有关箭术的小故事,战国之时,魏国有一位神箭手更羸,天下皆知,一日,与魏王同行于京台之下,更羸对魏王言道:巨能不用硬箭,仅须挽弓虚发,便把空中之鸟射下来,魏王讶疑之极,道:难道射术到了至精至妙之境的话,竟可以达到这等地步么?此时,空中有鹏鹰自东方飞来,更羸略加观察之后,当即虚发一弓,弦声响处,那鹰立时坠地。”

    她说到此处,话声略顿,全场一片寂然,人人瞠目侧耳的听着,但觉射术到了这等境地,果然大是骇人听闻。

    秦霜波微微一笑,又道:“魏王虽然亲眼所睹,但仍然有疑惑之色,左右拾鹰呈献,魏王发现鹰身上竟有箭伤,不过箭痕已合,并非新伤,此外,别无一点受伤迹象,这时他不能不相信,极口夸赞更羸射术之精。”

    她又停歇了一下,两岸人丛之中,有人高声说道:“既然箭法射术,竟能精妙至此,秦仙子何必让对方施展?”

    众人纷纷出言支持,顿时又噪声四起,喧闹之极。基宁偷觑疏勒国师一眼,但见他微微含笑,意态自若,心中甚是疑惑。心想:“假如秦霜波趁机拒绝如此比武法,则居木宗岂不是没有扳回败像的希望了?”

    他忍不住洪声喝道:“秦仙子坚信必可抵敌得住居木宗的箭法,诸位旁观之人,何故嘈闹不已?”

    众人自是不服此言,纷纷反驳,场面更加混乱。秦霜波又举手示意众人不要争吵,待得众声已歇,这才说道:“更羸此时方向魏王解释说:此鹰被臣虚弓射落,虽然是臣的射术过人,弦声劲厉,有穿云裂石之威,但尚有一个主要原因,可以称之为孽。这便是此鹰与常鹰不同,大王定已注意到此鹰飞时速度甚缓,其音甚悲,臣已察知其中孽因,方能以虚弓落鹰。”

    她深深吸一口气,又道:“魏王其时仍然不悟,更羸道:鹰飞徐缓者,必是旧创尚痛。

    其鸣甚哀,必是失群。因此两因,其心震恐惊怖,一闻弓弦之声,便不能高飞远翔了。”

    她故事至此结束,群雄都暗暗思索其中奥妙的含意,可是悟得出其中深意之人,还是不易。基宁忽然大声说道:“敝国师令本帅传话,居木宗这一场算他输啦,不必发箭了。”

    群雄都大感惊讶,纷纷议论起来。

    秦霜波微微一笑,道:“不行,假如在我未讲出故事以前,自然没得话说。”

    群雄虽然晓得这内面定然大有文章,否则疏勒国师如何就肯下令认输,放着大好的机会,也不一试?但这到底不是好玩之事,强弓锐箭,自然是极可怕的武器,秦霜波实在犯不上坚持。因此很多人都高声劝秦霜波不必再斗这一阵,但秦霜波不接受众议,望住基宁,等他答覆。

    基宁道:“上阵比武,为的就是分出武功高低胜负而已,居木宗既然认输,仙子何以兀自不肯罢休,这岂不是迫人太甚么?”

    秦霜波道:“假如是居木宗自知万难取胜,自动认输,我自无苦苦相迫之理,然而目下乃是贵国师下的命令,情形又大不相同,假如坚要认输,我有两个办法,任君选择,方可以就此结束这一场。”

    基宁道:“是那两个办法?”

    秦霜波道:“一是令居木宗随便发一两箭,应个景儿之后入认输而退,另一个办法,就是要贵国师解释一下自动认输的原因。”

    她这两法都并非办不到的难题,群雄虽然觉得这样做法,似乎有点画蛇添足的味道,但也就不反对了。基宁听过疏勒国师的解释之后,才道:“随便发箭之举,迹近儿嬉,敝国师宁可选择解释一途。”

    他停歇一下,但见全场之人,无不注视着自己,侧耳倾听,这才说道:“假如居木宗与秦仙子斗这一阵,则表回上秦仙子虽是吃亏,事实上,她却是故事中的更羸,而非伤鹰,这话怎样说呢,原来秦仙子早先已连着胜了居木宗五阵,这个过程,已在居木宗心中,留下极为深刻的印象,使他不得不认为自己实是无法胜得了她,因此之故,这第六阵比斗时,居木宗心理上受到影响,射术定然削弱了许多,更是无从得手,诸位英雄,要知居木宗平生不是没有败过,但在如此众目睽睽之下,连败六阵,这心理上的创伤,非同小可,从此以后,他得成为更羸眼中的伤弓之鹰,也就是从一流高手退为普通的高手,因是之故,敝国师下令要他认输,则他心理上以为自己尚有一线之机,未曾有时间施展,创伤未深,仍然可保存一流高手的身份。”

    这一番解释说过,全场之人,无不感到后悔。因为假如不是他们的浅薄和短见,发声阻止这一阵比武,则秦霜波早就结束这一场,使敌人方面,损失了一个一流高手。

    秦霜波却似是不把这等得失,放在心中,淡淡一笑,道:“贵国师才智过人,果然看得十分透澈,只不知今日最后的一场,贵国师将派何人出阵,抑或是由他亲自登场出手?”

    顿时全场又复鸦雀无声,疏勒国师似是面临一个极大的难题,无法立即作成最有把握的决定。要知,他竟不惜调出手下两大高手之一的居木宗出阵,用心便是要藉居木宗博通十八般武艺之力,考察秦霜波的剑术造诣。

    谁知秦霜波在那头五阵当中,只以极沉稳神妙的剑法,抵住居木宗的攻势,由于她的绰有馀裕,每一阵下来,居木宗都晓得自己有败无胜。居木宗虽然换了五种兵刃,却没有一种可以克制得住秦霜波,反而处处受制,可见得秦霜波一身功力和剑术造诣,已达出神入化之境了。

    当然她还未达到至高无上的“剑后”境界。如若已达到了那等境界,则任何高手,也休想取胜,甚至连取胜的念头也泛生不起来。

    换言之,秦霜波仍有可败之道,可是在另一方面,她又是出类拔萃,超凡入圣的剑术宗匠,决不是可以侥幸取胜的。疏勒国师心中全无取胜把握,这虽是理由之一,但更重要的是,秦霜波虽是中原共钦的潮音阁传人,将来的剑后。但她目下的名声,似乎远比不上独尊山庄的严无畏,以及诸大门派的几位掌门人。

    照疏勒国师的看法,莫说是各门派的掌门人,即使是严无畏,亦无人可以赢得秦霜波。

    因此,他全力击败秦霜波的话,等如已可以扫荡中原,全无敌手了,然则他为何又迟迟不决呢?

    疏勒国师迟迟不能决定是否出手之故,有两大原因,这是疏勒国师本人,秦霜波,以及局外的端木芙等人都明白于心的。

    第一个原因是:现下的中原群雄方面,只怕已无人强得过秦霜波了,因此疏勒国师大可取巧,放弃了与她对抗之举,等明天的比武,连胜十场,则他个人的声誉,即可由此而达到巅峰,可以称为横扫中原,所向无敌。

    第二个原因是:他与秦霜波斗上的话,起码要激斗千招以上,还不知能不能取胜,纵然可以取胜,但如此胜法,于他个人的声誉,并无太大的帮助。

    再加上今日之战,已去了九场,中原方面已胜了五场,这是最后的一场,纵然由疏勒国师扳回,仍是平平而已。但这么一来,疏勒国师明天就不能上场了。

    中原方面,尚有雷世雄和广闻大师未曾出手,以这两人的武功,定可各取叁场以上。换言之,明日之战,必是中原得胜无疑了。

    疏勒国师左思右想之下,无计可施,只好以壮士断腕的精神,下了决心,向基宁示意。

    基宁高声说道:“秦仙子如是中原方面的高手,敝国师自当亲自出战。”

    他环顾喧嘈起来的千百武林豪杰一眼,等了片刻,嘈声稍减,这才又道:“敝国师为了让中原英雄们都晓得我们也有巾帼英雄,是以特地派莲姬夫人上阵。”

    所有的目光,立时都投向敌阵中的两个蒙面女人身上,其中之一,是屡屡开口说话的蒙娜。因此大家都不会弄错,所有的目光,都集在莲姬夫人面上,不过谁也看不出什么结果,直到她站在擂台上之时,也只知道她是个身量修长,肤色略略有点褐黑的女子而已。

    秦霜波很郑重地向她微笑点头为礼,道:“莲姬夫人如若精通汉语,我也不会觉得奇怪。”

    莲姬似是被她的态度和言语弄得迷糊了,轻轻道:“秦仙子你好,只不知这话是什么意思?”

    秦霜波道:“你和蒙娜夫人是仅有的两位女性,可知必是多才多艺,极受贵国师的重视,因此之故,你也精通汉语,实是意料中的事,却不料你不但精通,而且是一口道地的京片子,清脆如莺啭,悦耳得很呢!”

    莲姬道:“仙子过奖了,像仙子以女子之身,却在地大物博的中原,享有盛名,才值得矜夸,我和蒙娜不过懂得一些言语,有何足称?”

    秦霜波一笑道:“夫人走动之时,不盘稳而快,又不失娜风姿,可知一身武功,也达到了化境。”

    莲姬道:“仙子越说越客气了,现在请仙子赐教吧!”

    她屈膝行了一礼,口中似是说着请她注意之言,其实却是说道:“请你记住,我不是以武功见长的。”声音很低,旁人绝难听见。但她手中的薄身长刀,那起手式却甚是凌厉,功力精深,只看得群雄无不大为惊异,更加睁大双眼。

    秦霜波随手一剑,已化解了她的刀势,口中说道:“多谢夫人指点了。”

    其实,她从对方那对深邃和黑漆发亮的双眼之中,早就察觉此女精神上的力量特别强大,这正是炼有某种心灵奇功的表徵。

    她丝毫不敢大意,小心防范着对方的目光,那莲姬夫人迅疾地连攻了六七招,秦霜波恍惚已见到她的全貌,可是却说不出她是怎样子的长相?她迅即收摄心神,这才晓得竟是幻觉,事实上,对方面上仍然以轻纱蒙遮着。秦霜波立刻晓得对方的心灵奇功,竟是与那刀招有密切的关系,唯一的破法,就是从速击败了她。

    此是秦霜波出道以来,首次精神上受到压迫,她可真的大感不服气,故意不立刻使出绝妙招数把对方击败。莲姬夫人又接着连攻了五招,招招都凌厉精奥之极。观战之人,尽皆耸然动容,因为这个女人武功之高明,竟显得不在任何曾经上阵的高手之下。秦霜波似是一时之间,不能破解对方的刀法,手中长剑,一味严密防守。

    这等形势,教中原方面之人,看得好不舒服,但觉秦霜波这等打法,显然大有失手落败的可能性。西域方面的人,无不拍手狂呼,鼓励莲姬夫人速速战胜这个强敌。

    以才慧鸣世的端木芙,此时也微露忧色,推山手关彤忍不住低声问道:“端木小姐,敢莫是秦仙子情势有点不妙么?”

    端木芙也低低道:“正是如此。”

    他的答话,人人皆闻,纵然沉稳如雷世雄、广闻大师、枯莲大师等人,也不由得微微变色。

    这一群高手们,无不大为惊凛,只因以秦霜波这等超凡入圣的剑术名家,若然还败在对方刀下,则全台之人,显然亦找不出一个可以抵敌那莲姬夫人之将了。

    五台癞僧接口道:“若然秦仙子情形不妙,无论如何也得请端木小姐想出一条妙计,暗助秦仙子一臂之力才好。”

    端木芙长长叹息一声,道:“武功到了秦仙子这等境界之人,若然要败,天下无人可以帮助得她。”

    关彤失色道:“然则你的意思是,表示秦仙子这一场的结果,必是落败无疑了。”

    端木芙道:“以奴家的愚见,结局果然如此,谁也无法可想。”

    此时莲姬夫人继续主攻,刀势如龙飞凤舞,神妙无方,但凌厉的锋锐之气,却似乎减弱了不少。

    不过只要是继续主攻,中原群雄的眉头就无法可以舒展得开,雷世雄重重的哼了一声,道:“端木小姐,本来以武功而论,秦仙子足有轻易击败对方之力,何以动手不到二十招,竟已形成了必败之势。”

    端木芙道:“这是因为对方练成了一种心灵上的奇异功夫,假如秦仙子一动手之时,就出全力击败对方,便可无事,反之,缠战越久,秦仙子就更为危险,动辄还有性命之忧,因此,当他们斗了十招以上,奴家已晓得秦仙子被对方心灵之术所制,难有胜望了。”

    众人向那疏勒国师望去,只见他不时咧嘴捋髯,面上尽是得意之色,由此可以证明端木芙的猜测,极是正确无误。甚至岸边观战的中原英雄,亦从两边浮台众高手们的面色上,看出了秦霜波十分不利的事实。

    擂台上两位巾帼奇人,看看已斗了五十招以上,秦霜波越发显得失常,剑招每每应发而不发。这等高手相争,心坎中丝毫的犹疑,尚且足以落败丧生,何况已形诸于兵刃,自是破绽百出,凶险之极。

    假如莲姬夫人的刀法不是越斗越弱的话,这刻,秦霜波定必已经中刀受伤,再也没得好打的了。只是由于莲姬夫人也未能把握机会,因此之故,秦霜波虽是几次露出破绽,她都未能趁隙而入。

    这一对美女在千百人提心吊胆之中,继续缠斗下去,谁也猜不出秦霜波将于何时中刀落败。中原方面之人,急得差点忍受不住的有关彤、青霞羽土、癞僧晏明、飞鞭孔翔等人。假如对方允准别人上台,代秦霜波挨刀的话,他们准会毫不迟疑地奔上台去。

    崔阿伯流目四盼,突然间伸出九曲拐,在孔翔背上轻轻一戳,孔翔顿时全身僵木,无法移动。这个黄衫老人目光仍然不停地四瞧,突然又出拐向关彤点去,关彤矍然惊觉,方要闪避,却已来不及了,但觉四肢一麻,已无法动弹。崔阿伯出拐制住两名高手之事,浮台上恐怕只有端木芙一个人发觉,事实上,也是她的授意,崔阿伯才出的手。

    这位黄衫老人似乎全然不介意擂台上的输赢,一迳游目四顾,此时忽又悄悄横移数步,左臂一探,五指如钩,已抓住了彭典。彭典虽然半边身子发麻,但仍然能扭头观看,一见出手之人,竟是崔阿伯,霎时,若有所悟,向他点点头,崔阿伯立时放手,退回原处。这些动作,皆在无声无息之中进行,竟不曾惊动任何人。

    癞僧晏明喉间突然发出了咆哮之声,因为他眼看秦霜波已濒临生死边缘,无论如何,也得挺身而出,先把她替了下来,后事如何,慢慢再说。他正要动身,猛可肩头一紧,被一只巨大的手掌拿紧,当即侧面望去,但见崔阿伯盯住他,连连摇头。

    当然他的意思是不让癞僧晏明上台,可是形势既然如此凶险危急,晏明自想焉能为了一点面子,竟坐视秦霜波陷入死地?崔阿伯发觉他眼中流露出反对之色,五指指尖内劲突然发出,癞僧晏明已全身发麻,不能移动。

    擂台上的两位美女,越打越见散漫迟滞,不过莲姬夫人却仍然掌握住主动进攻之势,此所以孔翔、关彤、彭典、晏明等人,都先后下决心不顾一切的冲上台去,把秦霜波替下来。

    但由于崔阿伯已奉令严密监视,这些人先后受阻,无法如愿,因此,擂台上的战事,仍然在进行着。

    这时,台上已斗了百招以上,秦霜波突然间长剑挥洒,涌出七八朵剑花,把莲姬夫人笼罩在当中。

    这一下突如其来的惊人表现,使西域方面的人,个个瞠目结舌,闹声骤然间完全消歇。

    反之,中原群雄却不知不觉高呼大叫起来,爆发出轰雷般的喝采叫好之声,崔阿伯在群情激动中,出拐如风,把关彤、孔翔的穴道解开,也放掉晏明。

    但见秦霜波陡然间已恢复了昔时的灵活敏捷,手中长剑,幻化出千重剑影,把对方严密地裹起来。她早先的脸色、表情,一定曾有变化,因为她这刻看起来特别的宁恬冷静,使人看了之后,竟能忘去心中的忧愁。

    她只使了六七招,每一招都奇奥精妙无匹,即使是旁观之人,也觉得如烟云变幻,千头万绪,竟是无从窥测得透。她使过这几招奇奥剑法,突然收剑退开。

    只见莲姬夫人自个儿兀自舞刀砍劈,刀法甚是凌乱,眼中呆滞,显然已陷入精神失常之境。

    秦霜波望住她的动作,仍然很是注意。疏勒国师皱起眉头,向蒙娜讲了几句话,蒙娜夫人高声道:“秦仙子,我莲姬妹妹已经输了,你可否放过了她?”

    秦霜波徐徐移开目光,淡淡一笑,在震耳欲聋的欢呼声中,轻移莲步,离开擂台。当她目光移开之时,莲姬也立时停止了挥刀砍劈。她定一定神,这才拖着刀,蹒跚地回到己阵。

    端木芙向秦霜波道贺过,然后步到台边,举起双手,顿时众声皆歇,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这个秀丽的女孩子身上。

    端木芙说道:“这两天的赛事,我方侥幸得胜,照规矩我方业已得胜,因此明天的十场竞技,举行与否,都变成无关重要了。”

    千百群雄都欢呼大叫,情绪热烈异常。假如最后这一场,秦霜波不是赢得如此艰苦的话,大家就不致于这般的看重此一战果了。

    端木芙又举手示意,教群雄静下,这才又道:“当然疏勒国师之意,定要把明天的十场也斗完才行,因为疏勒国师本人,还未曾献演绝艺。”

    疏勒国师也移步走到浮台前面,高声应道:“不错!本座远自西域而来,岂能一次也不上场,就悄然归去?”

    他的汉语,流利之极,甚至措词甚雅,不是一般武夫可比。由此可见得这位西域第一高手,大是不凡。

    端木芙道:“国师此言,合情合理,假如在明天的十场当中,我方无人可与国师争锋斗胜,则国师自可夸称横扫中原无敌手,载誉言旋了。”

    疏勒国师仰天一笑,道:“端木小姐果是可人,此言正合本座之意,贵国地大物博,高手如恒河沙数。本座如若能横扫中原,自是无上之誉了。”

    他停歇一下,又道:“贵方还有不少时间准备,端木小姐多多费心吧!”

    双方说到这儿,各自散去。端木芙等人回到韩府中,略为休息盥洗,便都在大厅中参加庆功宴。

    大厅中灯烛照耀如白日,筵开数十,热闹非常。但主席上的主脑人物,都没有什么喜色。这自然是因为翌日之战,太没有把握之故,尤其是大家公认为最强的剑后秦霜波,已经出过手,明日不复再能上阵。

    群雄当中,有人高声请问秦霜波,何以最末一场,赢得如此艰苦?但其后又显然大有馀力,不知是不是一直在诈败诱敌?

    秦霜波站了起身,说道:“既蒙众位动问,岂能不据实奉答,当初我与莲姬夫人一交手之时,便知道她炼有一种心灵功夫,极为厉害。其实我本不难在十招之内,把她击败。但若是用这等手法击败了她,那莲姬夫人心中不服还不要紧,怕只怕被疏勒国师看轻了,以为中原当真无有抵御得住莲姬夫人的心灵功夫之人,所以我决意冒险,也要用心灵的力量,去击败她。”

    她停歇一下,又道:“比斗的过程,诸位皆已得见。当时我可不是诈败,事实上,由于以全副心神对抗莲姬夫人的术,以至剑法散乱,大露破绽。”

    她淡淡一笑,又道:“要知,她乃是专攻这一门术之人,而我则不过仗着平日静修之功,与她对抗。因此之故,不论是在形骸上或是心灵上,我都处于防守之势,无法反击。一直耗到她用尽了全力,还不能取胜之时。我趁她心神微微浮躁之时,突然出手反击,以剑术上的攻势,造成了心灵的反击力量,因而一举制住了她,假如疏勒国师不下令教蒙娜开口认输,我只要不撤回心窍的攻势,莲姬夫人就无法自拔,谁也救她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