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江湖夜雨十年灯 > 第七十六章一别音容俱非非

第七十六章一别音容俱非非

推荐阅读:弃宇宙渡劫之王全职艺术家天下第九三寸人间大符篆师仙宫大侠萧金衍大华恩仇引天刑纪

一秒记住【笔趣阁 www.biquge.ac】,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说到这儿,她的脸上突然透出无比的坚决,在韦光的唇上吻了一下,然后开始脱掉身上的衣服,露出她棕色的胭体,望着韦光又喃喃地道:“韦哥哥,我第一次是这样地见你,最后一次还是这样陪你,你等着吧!我就来了!”

    含着无比的圣洁与坚决,她抽出韦光腰间的长剑,勇敢地刺向自己的胸膛,然后再向下一拉,让肠腑整个流了出来。

    然后她像个木人似的,在鲜血淋漓的胃囊中拈起一颗青色的圆丸,剥去青色的外皮,立刻有一阵朱红的光彩耀眼。

    把那颗朱红闪亮的圣王丹塞进韦光的嘴里,她像是完成了尘世的最后一件责任,带着满身血迹倒向韦光的身上。

    是谁在山谷间燃起了熊熊的烈火?

    是谁在深夜里持续着凄烈的悲号了

    当朝霞把艳丽涂红了天幕,轻风将灰雾卷上了树稍时,韦光才擦拭一下颊上的泪痕,默默地走到炭烬旁边,眼角又不禁模糊了。

    一部分尚未全燃尽的树根犹自发出袅袅的青烟,像是那痴情的女郎的幽灵在挥动她的双臂,然后带着无限的依恋,依依地升人青空,在微风中迸散了。

    韦光拾起一根树枝,开始将小红的骨殖拢在一堆,他似乎无法相信这乌黑的一堆焦炭,曾经是一个娇美的女郎的化身。

    “可爱的女郎!你安息吧!总有一天我会携着你的骸骨重归那梦也似的小岛,在那儿我将摒弃一切的世情俗务,伴随着你的幽魂,直到永远”

    慢慢地脱下外衣平铺在地上,又小心翼翼地用手指掂起那一块炽热的骨灰放上去,拈得很轻,放得也很轻,就像是这些焦黑的骨块依然具有感觉与生命,生怕重一点就会伤害了他们似的骨上的热度炙痛了他的手指,发出吱吱的声响,透出触鼻的焦臭,冒出丝丝的烟气。

    然而他已经麻木了,麻木得全无感觉。

    生与死之间相距得多近啊!昨天,她还是一团活生生的血肉,今天她只剩下这么焦黑的一堆了,一个活身的生命,一腔缠绵的痴情,都突然地消逝了,消逝得无影无踪,到哪儿去了呢?

    那一阵青烟,一把烈火,把她带走得那么多,而留给我的却那么

    不断地替自己提出问题,却无法替自己找到一个答案。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他的背后响起一声佛号,韦光回身一看,却见邋遢和尚合十而立,脸上一片漠然,肩上斜背着那个朱红色的葫芦,微怔之后,随即指着地上的骨灰愤然地道:“大师!这就是你所说的劫数吗?”

    邋遢和尚平静地一点头道:“无情劫火走一阵,还我无垢红莲身!她原为应劫而生,自然也应劫而去,生生死死何足恋,劫火之中现红莲,施主还有什么看不开的?”

    韦光激愤地叫道:“我当然看不开!她纯洁,她善良,她从来没有害过人,却得到这样悲惨的下场,难道这也是天心之所在?什么叫做劫数?为什么尽是善良的人遭劫,假若天心是如此不公平的话,天道何足论”

    邋遢和尚微微一叹道:“施主的思想又转入魔道了,天心渺渺不可测,天意悠悠不可量,原非人智所能尽解,然而春华秋实,四时不变其序,夏荣冬枯,生长不灭其貌,足证天道自有其轨!”

    韦光摇头道:“我不跟你抬杠讲道理,我只知道小红不该死,而她偏偏死了,有许多该死的,却又偏偏活着,世情如此,天道何在?”

    邋遢和尚忽而大笑道:“施主这话更奇怪了!谁该死,谁不该死!谁该死而不死,谁不该死而死!施主昨日几乎死了,而现在仍然活着,这位姑娘并没有人要杀她,她却偏偏自杀死了,可见生死之事,存之于天,行之于人”

    韦光被他这一阵该死不该死的话弄得整个迷惑了,细想起来,觉得他的话似乎大有道理,然而小红是真的该死吗?

    想了半天,他虽然无法驳斥这是错的,却也不愿承认这是对的,只得冷冷地道:“大师有事尽管请便吧!我还要把这位姑娘的遗骸整理一下!”

    邋遢和尚微微一笑道:“死者已矣!生者可追!施主当真不要贫僧再效劳了吗?”

    韦光不耐烦地道:“不要了!”

    邋遢和尚从背后解下葫芦,先对着嘴喝了一口,然后指着葫芦笑道:“施主除了死去的这位姑娘外,就没有其他想见的人吗?”

    韦光被他扰得十分烦躁,一心只希望他快点走开,遂以更冷的声音道:“没有了!大师父快请便吧!”

    和尚哈哈一笑,背上葫芦返身走去,口中作歌道:

    “见也难!别也难!一别相思万重山!

    朝也盼!暮也盼!不见伊人泪阑干!

    肝也断!肠也断!春宵梦里离人远!

    更也残,漏也残,悠悠心事托管弦!立阶不觉秋露冷,惟忆昔日长江畔!

    长江之畔何所事?此心与君共知之。

    风片片,雨丝丝,人到多情情转痴,痴情绵绵何所以,正是凄凄断肠时。

    与君久别离,相誓不相弃!

    君今不相问。妾将何所寄!

    有何寄?无所寄!惟对长空终宵泣!”

    当歌声渐近尾声时,邋遢和尚的身形已经走得很远了,可是他的歌词却触动了韦光的心事,他的歌中唱出了另一个女子的幽怨,是谁呢?

    由长江畔三个字,他想起白纫珠

    “一点也不错!我与纫珠是在长江上认识的,这和尚分明是要告诉我纫珠的下落,而我却忽略过了”

    想到这儿,他立刻将地上的骨骸包好,提在手中,飞似的追在和尚身后而去。

    邋遢和尚走得很快,韦光追得也很快,两个人一前一后,也不知走了多少路,更不知道追了有多久,韦光只知道自己已尽了全部的力量,用着最快的速度,都始终无法将距离拉近一点。

    追着,追着,当邋遢和尚在一个山谷口转弯后,韦光再赶上去,已经失去了他的身形,同时也感到一阵从所未有的疲倦袭来,失望地停立片刻,最后还是找了一片凸出的山石下,将身子蜷缩在里面睡了。

    这一睡过了很久的时间,因为他从被邋遢和尚糊里糊涂移到那片山谷之前后,将近有两昼夜没有好好地休息过,这其间历劫生死,最后目睹小红惨死的情形,心神交瘁己臻极点,所以在邋遢和尚的身形消失后,他只觉得万念俱灰,再也没有比安静地睡一觉更重要了

    朦胧中,他仿佛觉得有人在他身上推拿着,由于那个人的手法很怪异,每一接触,他都感到无比的舒适,而体内的真气也随那人的手掌而流转,本来他想张开眼睛来看看那人是谁,可是说也奇怪,任凭他如何努力,那两层眼皮仿佛重如千钧,怎么也睁不开来,最后他将心一横,生死由命,便什么都不管了。

    又过了一阵,他才觉得动手的那人,不禁手法怪异,而且在功力上也深厚异常,在掌心间透过来的灼热中,好像有着一股异常的吸引力,诱使着自己的真气似欲脱体飞出,虽然不知道对方的心意如何,但是根据自己所知练气经验,深明其中厉害,若是由得真气离体,立将变成瘫痪,所以在惊诧中,他又赶紧运足心神,尽力地抵抗那股引力,使真气不至外泄。

    再过了半天,他渐渐感到对方的引力减弱了,而自己的真气也由虚体而凝成实质,再由实质化为虚无,可以不经心志的控制而自动发挥抗力,同时四肢百骇,也感到舒坦无匹,精神充沛,长啸一声,由地下平飞而起,眼睛也可以自由睁开了。

    这一看却不禁使他大是震惊,原来他方才无意间一长身,仅只是在手臂上使了一点力,没想到会把身子拔到三四丈,才消除了冲力,此刻自己并未提气,而身子却像是一片秋叶,慢慢地向下飘落。

    “难道这片刻之间,我的功力会进步到这种程度吗”

    在一团无法置信的犹疑中,他慢慢地脚踏实地,才看见原先倚身之处,盘腿坐着一人,身披袈裟,头上却留着长长的青丝,一脸疲容,非常眼熟。

    再仔细认了一下,他失声地叫了起来:“环师姑,你怎么变成这样子了”

    原来那人正是萧环,在梵净山中共聚时,她还是个少女,其后隐约听说她投在捻花上人门下,把辈分也升高了一级,却没有想到会在此地不期而遇。

    萧环缓缓地舒了一口气,才回声道:“韦光,你还认得出我?”

    韦光乍遇亲人,心中十分激动,兴奋地叫道:“环师姑,您还是老样子,只是”

    萧环微微一叹道:“我老了”

    韦光看她的长发中已夹着丝丝斑白,也激动地道:“不!师姑,你还不算什么老,听说您已经改了名字,叫什么一了

    萧环轻叹道:“我原不姓萧,也不知我原来叫什么名字,严格说来,这一了才是我的真名,你以后也这样叫我吧!”

    韦光摇头道:“不!我始终只知道您是环师姑,师姑,您怎么到这儿来的?”

    一了缓缓地扶壁起立,显得十分软弱,低声道:“随你这么叫吧!反正我跟你们见面的机会也不多了,你现在觉得怎么样?”

    韦光这才想到刚才替自己推拿的人原来是她,看她那种疲弱的样子,一定是损耗了很多的功力,不禁感激地叫道:“师姑!原来是您在成全我!干吗要把自己累成这个样子呢”

    一了轻吁了口气道:“不是我成全你,你服下圣王丹后,因为不知用法,将药力积存在体内,再过一段时间就会白白地损耗了,我得到离垢大师的嘱咐,替你打通关节,引发药力,不想你的根基如此深厚,差一点助人不成,反把自己也拖垮了,你现在感觉如何?”

    韦光感激无状,呐呐地道:“我也不知道,只感到收发真气都无法由心,但是真力却自动地随着心意运行”

    一了深叹一口气道:“这就行了!我还真怕会糟蹋了那颗灵药”

    韦光怔了一怔才道:“圣王丹真有那么大的效用吗?”

    一了点头道:“当然了!这颗灵药乃天地精华所革,用之不以其道,实在太可惜了!”

    韦光仍是不信地道:“那药是一个老头子炼的,他自己服了三颗,也没有发挥多大效用,我还给逍遥散人服了一颗,只救活了他的性命结果那两个人还是死了”

    一了深叹道:“一饮一啄,莫非前生注定,炼药者未必能全知药性,采薇翁与逍遥散人命中注定该死,仙丹也救不了他们的命,大概世上只有你一人该有此缘”

    韦光又怔了一下,觉得她的口吻与那个邋遢和尚如出一辙,乃又问道:“师姑,您说的离垢大师是不是那个邋遢和尚。”

    一了脸现敬容道:“不错,举世之间,只有这一人是真正的前知达者,江湖上无数杀劫风云,完全在他的知觉之中。”

    韦光不信地道:“看他那样年轻,实在不像个有神通的高僧。”

    一了轻轻一叹道:“真正的高人并不是从外表上能看出来的,至于离垢大师的年岁,就更无法猜测了,我师祖捻花上人在开始受戒为僧时,他就是那个样子,悠悠岁月,何曾在他身上着半点痕迹呢”

    韦光大惊失色道:“有这回事”

    一了轻笑道:“你相信也好,不相信也好,反正这是我们出家人的事,你永远不会明白的。不过我可以告诉你,今天我在此地等你,却是离垢大师安排的!”

    这一点韦光是相信的,因为他能来到此地,完全是追踪邋遢和尚而至,现在想来,倒是他的存心安排了。

    一了经过片刻的休息,神气渐见恢复,略整一下衣服,准备离去,韦光连忙问道:“师站,你要走了?”

    一了颔首道:“是的,证缘而来,缘尽而去!”

    韦光依依地道:“你要上哪儿去?”

    一了平静地道:“我从来处来,当往去处去,大概我们还有一次见面的机会。”

    韦光怔怔地道:“那么我呢,那和尚好像还告诉我”

    一了轻轻地笑道:“离垢大师对一切都会有安排的,你我之事,他只交代到此为止,假若他对你另有指示,那是你的遇合,我也不能再告诉你什么。”

    说完她轻轻挪动身子,向着韦光的来路行去,韦光呆呆地望着她的背影,不知该说些什么,一了走出很远了,突然回过头来间道:“韦光,你父亲近况如何?”

    韦光连忙道:“他老人家很好,杜阿姨跟我母亲现在都跟他在一起,他们在天龙谷。师姑,您是否要看他们去?”

    一了连连摇头道:“不了!不了!相见自有日,我不去了”

    说着她的步子猛然加快,转过山谷后就不见了。

    韦光慨然仁立,良久之后,才移动脚步,向着另一方向行去。

    这是一条荒烟的山径,长草把路都盖住了,显见得久无人行,可是韦光总觉得暗中有一股力量在推动着他,使他踏着长草,循着一点模糊的路迹前进。

    走出很远后,他来到一方巨石之下,前面已无通路,石上却传来隐约的人声,韦光略一沉吟,心念方动,脚下已自然产生一股弹力,将身子朝石上拔去。

    刚纵上石边,蓦地一股劲风当面袭到,韦光脚下未稳,不自而然地双手一挥,掌上内力涌出,迎着那股力道拍去,砰然声中,有一块小石坠了下来。

    韦光这才发现那袭来的劲力竟是这块小石子,不禁微微一愕,因为这石上四无人踪,只有几丈之外是十几株老松,苍翠接天,枝干大可合技。

    惊念未毕,松后己有一个女子的声音喝道:“来人止步!此地是私人静修之处,不容骚扰!”

    语声沙哑冷漠,韦光不禁有点生气地叫道:“虽然是私人的静修场所,也该事先发个通知,不声不响就加以暗袭。未免也太霸道一点!”

    树后随即发出一声怒叱道:“混账!你是哪来的野男人,存心找死是不是?”

    韦光还来不及回话,树后又发出一块石子,这次手法更绝,无声无息,语落石至,也只有淡淡的一掠灰影。

    韦光举手一劈,掌缘切着石子,将它击落在地,心下颇为吃惊,因为那发石之人,腕劲强得出人意外,可是他此时顾不得许多,怒喝一声道:“你出来!天下哪有这么不讲理的人!”

    双足一蹬,身形急射,对准发石之处扑去,同时掌下也聚足了劲。

    人至掌也至,直击向一株巨松之后,遂见黑影一恍,在树后电射而起,他如山的掌劲击在树身上,生生将那株巨松击为两截。

    轰隆巨震后良久,声音才歇了下来,他只见不远处站着一个全身黑衣的女子,连脸上也用厚厚的黑纱蒙住了,只有长长的头发技在肩上。

    那女子似乎为韦光的功力所惊,怔了一会儿,才怒叫道:“你认为有了这身功夫就可以在此任意撒野了!”

    韦光气冲冲地道:“胡说!这儿既是私人禁地,你就该在下面立块说明的牌子,否则林泉无主,你怎能禁止别人前来,再说我就是误闯了来,你也该好好地说明,怎么一出手就那等重力暗袭,假若不是我也会点武功,岂非糊里糊涂地死在你手下”

    那女子冷笑一声道:“此地无径无路,你冒冒失失地闯上来就是该死!”

    韦光勃然大怒道:“我从来也没有见过像你这么不讲理的女子,你究竟是谁?为什么要把脸蒙起来?你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地方”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那个女子好似已经被这几句话激怒了,突地抢身进来,双掌如飞,一阵猛攻。

    韦光仓促应招,费了很大的力气,才将她的攻式封住,同时心中却不禁一动,因为这女子所用的招式,他看着十分熟悉,所以又叫道:“你到底是谁”

    那女子一言不发,攻招更急,韦光迫不得已,只得使出于午经上的功夫,双掌一错,架开她的双手,同时一臂斜探,迅速无匹地扯下她脸上的黑纱,同时发出一声惊呼,万分激动地叫道:“纫珠你”面纱之后,倩容宛然,正是他朝夕牵挂的白纫珠。

    可是白纫珠却像呆了似的,一言也不发,她的眼睛却瞪得大大的。

    韦光又急叫道:“纫珠,怎么了!你不认我了”

    白纫珠的双手在空中乱抓着,口中焦急地叫道:“你是谁?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韦光忘情地大叫道:“我是韦光,难道你连我都忘了”

    白纫珠的身子一震,随即又大叫道:“不!你不是韦哥哥,韦哥哥早死了。你一定是邢洁那个鬼丫头叫来骗我的。”.

    韦光大是焦急,抢到她面前叫道:“纫珠!你疯了,难道你连我的样子都认不出来了!

    你的眼睛难道是瞎了不成”

    白纫珠突地大叫一声,双手掩着脸,飞快地向后跑去,韦光莫名所以,但是他好容易才找到白纫珠,自然不肯放弃,遂也紧紧地在后面追着。

    白纫珠的确是像疯了一般,她飞跑的时候,连路都顾不得选择,有好几次她竟是对着一些小树冲过去,将树撞折了,然后再前进。

    那些小树虽然挡不住她的身形,然而树上的枝桠却刮破了她的黑衣,甚至于还划破了她的皮肤,而她却毫无所觉,依然跌跌撞撞地跑着。

    韦光急得在后面大叫道:“纫珠不要跑!你等我”

    白纫珠也许是没听见,也许是故意不理,脚下不但未停,反而跑得更快了。

    冲出里许远近,一峰迎面,由峰脚转出一个女子,一把抱住白纫珠的身躯,同时急呼道:“白姑娘,你是怎么了”

    白纫珠气喘喘地叫道:“邢姑娘,快告诉我,那男人是不是韦光?”

    韦光这时也冲了过来,认出那女子正是神骑旅中四大弟子之一的邢洁,自从那一次群雄大会后,他奋不顾身地追了广成子的陵穴后,再也没见到她,却不知她们怎会遇到一起的。

    邢洁手中还抱着白纫珠,眼睛却紧盯着韦光,良久之后,才激动地大叫道:“韦公子,真的是您来了”

    白纫珠大叫一声,身子软软地倚在邢洁怀中昏了过去。

    韦光愕然良久,才满怀疑惑地道:“邢姑娘,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邢洁的脸上犹自充满着激动,迟疑半晌,才幽怨地道:“韦公子,原来你并未在洞中遭难”

    韦光焦急地道:“这些事等一下再说,你先讲纫珠怎么了,你们怎么会在一起的,她怎么见我都不认识了,”

    邢洁泪落如雨,哽咽地道:“白姑娘的眼睛瞎了。”

    “瞎了?是怎么瞎的?”

    “哭瞎的。”

    “啊”

    邢洁拭了一下眼泪,凄楚地道:“自从您进了洞之后,白姑娘也追着进去了,我怕她一个人大孤独,也陪着她进了洞,虽然我们紧跟在您的后面,可是进洞之后,却一直没找到您的踪迹,在洞中转了很久,也遇到许多惊险,最后终于被秦无极制住了,一直等到白太公把我们解救出来,在洞中的时候,听说您的下落不明,我与白姑娘都以为您遭了不幸,白大公将我们带到此地后,白姑娘为了伤感您的不幸,终日哭泣,没多久就把眼睛哭瞎了”

    韦光如痴如呆地听着望着白纫珠昏迷不醒的脸,见她已经憔悴了许多,尤其是那双美丽的大眼睛,此刻犹张开着,然而眼珠呆滞,确实是失明的样子,不禁在心中涌起无限的歉疚,默然无言。

    邢洁又幽怨地道:“白太公将我们携到此地后,原是要我们研习武功,将来好替你复仇的,可是白姑娘的心情一直没有平静过,双眼失明后,她用黑纱将脸也裹了起来,她发誓今生再也不让第二个男人看到她的脸”

    韦光内疚更甚,在邢洁手中将白纫珠接了过来,抚着她瘦削的脸颊,硬咽道:“纫珠,你也太痴了,干吗要这样苦自己呢”

    邢洁忽然悲不胜抑,失声痛哭起来,韦光听见哭声后,抬头望着她,只见她也清瘦了不少,身上穿着白衣,头上系着白巾,不禁惊问道:“邢姑娘,你是替谁守孝?”

    邢洁止住哭声,幽幽地道:“替您,我们都以为今生再也不能见到您了。”

    韦光不觉一怔,但他在邢洁的眼光中立刻明白了这层意思,只是不知该如何开口才好,邢洁缓缓地在头上解下白中,轻轻一叹道:“想不到您吉人天相,依然是好好的,我们真太傻了。”

    韦光仍是无言可答,只得改变话题道:“纫珠也是的,眼睛看不见,总应该听得出我的声音”

    邢活凄然地道:“公子看得见别人的改变,却不知道您自己变了多少,假若我的眼睛也像白姑娘一般的话,只怕再也无法认出公子了。”

    韦光一怔道:“难道我的声音也改变了吗?”

    邢洁泪珠盈盈地道:“妾身与公子交往日浅,然而白姑娘却与公子誓共生死过,对您的声音应该永铭心头,她假若听不出来,公子自然知道是否改变,”

    韦光想了一想,才知道自己由于久服蛇毒之故,声调一定大有改变,平常未曾注意,现在经邢洁一提,连自己也听出不像从前了,怅然良久,才长叹一声道:“造化弄人,在短短的三年中,改变的事情太多了。”

    邢洁顿了一顿才问道:“公子是什么时候从洞中脱险的?”

    韦光诧然地道:“很久了,你们对外面的事一点都不知道吗?”

    邢洁摇头道:“我们与太公潜居在此地,连山口都没出过,整个地与世隔绝了。”

    韦光又是一叹道:“话要说起来是太长了,我们还是先去见过太公,慢慢再谈吧!”

    在一个雅洁的崖洞里,有四个人在庄严而紧张地对坐着,韦光一手中握着明母丹,另一手持着一根银针,腕节微微有些颤抖,神情显得有些犹豫。

    白纫珠的眼睛仍是那么空洞无光,等了很久,她才以急促的声音叫道:“韦哥哥,你快开始吧!我真想能马上看到你的样子,否则我怎么也不相信你还活着,韦哥哥,你怎么还不动手呢?”

    韦光的嘴唇动了一动,但最后仍未发出一点声音,白太公见状知意,顿了一顿后,还是替他把话讲了出来:“珠儿,明母丹可治眼疾,只是传闻中的事,效果究竟如何,却从未有人试验过,你最好还是把得失之心,看得淡一点。”

    韦光立刻道:“是的,而且你必须在心平气和的状态下接受治疗,因为此物禀性属阴,你一焦躁,内火上升,冲淡了药性,此举立成徒劳,而世上再也找不到第二颗明母丹了。”

    白纫珠烦躁地道:“这是我生死存亡的关键,你叫我怎么不着急呢”

    韦光看着她脸上的表情,不禁长叹无语,坐在一旁的邢洁突然道:“白姑娘,那你还是把韦公子当做死了一般。”

    白纫珠一愕道:“他明明没有死,我怎么能把他当做死了呢?”

    邢洁仍是以冷漠的声音道:“你根本看不见,怎么知道他没有死呢!”

    白纫珠顿了一顿,才失声叫道:“原来你还是在骗我,韦哥哥的声音我怎么也不会忘记的,这个人我听着就觉得不对,你为什么骗我呢”

    韦光与白太公俱是一怔,邢洁摆摆手,阻止他们出声,然后冷冷地道:“我不得不骗你,因为我不能看着你每天在松树底下发呆,这个人是韦公子的哥哥,也是神骑旅的首领,他带来了韦公子的死亡确讯”

    白纫珠的脸色初是一变,继而陷入无比的失望中,邢洁用手一比,韦光也迅速无比地用银针刺进明母丹,波然轻响中,丹上渗出一滴晶液。

    他再赶紧将晶液滴到白纫珠的眼睛里,白纫珠呆呆地坐在那儿,一动都不动,对于明母丹的晶液滴入眼中的事恍如未觉。

    韦光紧张地用手挤着丹珠,使晶液不住地滴进她的眼中,左右更移,直到他手上只剩下一层薄薄的皮膜。

    白太公才一伸手,触在白纫珠的昏睡穴上,让她的身子倒在怀中,韦光才深深地吐出一口气,朝邢洁一笑道:“邢姑娘,还是你行,否则我真不知道要怎样才能使她安静下来。”

    邢洁凄然一笑道:“哀莫大于心死,只有心死了,人才会对一切都不在乎。”

    韦光叹了一声,无言可答,转把眼睛睹定白纫珠,只见她在白太公的怀中睡得特别安静,白太公的双手在她的眼角上轻轻地揉着

    没有多久功夫,白纫珠的身子微微起了颤动,然后忽地坐了起来高叫道:“咦!我可以看得见了”

    随着她的叫声,每个人都露出了兴奋的笑容,白纫珠的眼光在四周转了一圈,明眸中闪着异样的光亮,最后落在韦光身上,先是怔了一怔,继而像飞一般地扑了过去,搂着他的脖子,激动万分地叫道:“韦哥哥,果然是你,我终于看见你了韦光却不知道对她说些什么了

    白纫珠摩擦着他的脸,他的头,他的身上,以梦一般的声音道:“韦哥哥,真的是你,我总算看见你了,这三年来,我虽然眼睛看不见,可是我一直在心里画着你的影子,每天我都在松树上刻着你的名字,想像着你的声音,叫着你,在无比的黑暗中,只要想到你,我就好像摸索到了光明,韦哥哥”

    每一个人都被她感动了,连白太公都觉得眼角上涌起一阵从未有的润湿。

    突然白纫珠发出了一声尖锐的惊呼,用手指着洞口,现出无比的恐怖。

    大家都跟着望去,洞口巍然站着一条怖人的身影,黑衣黑纱,竟然又是那诡异莫测的秦无极。

    韦光的背对着洞口,根本就看不见,由太公与邢洁原本可以看见的,可是他们全神都贯注在白纫珠身上,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来到的。

    然而他的出现却给洞中每个人都带来了莫大的震惊。

    秦无极以那种特有的冷漠声调道:“你们想不到吧!我来了半天了,本来我可以趁你们疏神之际,毫无困难地杀死你们,可是我不愿意那样做,秦某手下,从来就没有不战而死的敌人!”

    白太公立刻就恢复了平静,愤然起立道:“秦无极,约期未到,你来做什么?”

    秦无极哈哈大笑道:“白老头,你别做梦了,秦某不是傻瓜,虽然我并不怕你们三个老家伙联手合攻,可是我还不愿意费那么大的事,个别消灭总是方便得多,你出来吧!”

    白大公正容地道:“秦无极,三年前老夫饶你一命,是因为念你这一身修为不易,总想给你一个自新悔过之机,再者也是因为你恶迹未彰,不忍心斩尽诛绝,谁知道纵虎贻患,你竟变得越来越坏,这三年中,老夫随时都可以找到你,就因为受了限约所拘,今天你自己送上门来,可怨不得老夫了!”

    秦无极哈哈大笑道:“白老头,三年的时间可以有很多改变,秦某也不见得再像从前那样好欺侮了,不信的话,你可以出来试一试!”

    说着转身离洞,飘然外出,韦光第一个按捺不住,就想跟了出去,白太公却神色庄严地把他叫住道:“光儿,今天你不准出手!”

    韦光急叫道:“大公,这魔头此刻功力精进,您一个人恐怕是”

    白太公肃然地道:“我晓得,他敢公然出头挑战,必定有着相当把握,你纵然屡膺异遇,也不见得一定能胜得了他。”

    韦光不信地道:“孙儿在天龙谷中,曾经逼退过他”

    语尚未毕,洞外的秦无极已大声笑道:“小子!你别替自己吹了,那次在天龙谷我是中了你的诡计,被毒蛇咬了一口,虽然我身携辟毒珠,可是我发现那毒性质特异,珠子竟然解不了,所以才故作大方把珠子送给你们,我急着离开是为要去解除蛇毒,其实以你那点本事我连看一眼都没有兴趣,亏你还有脸自吹自擂”

    韦光在洞中怒叫道:“胡说!你分明是被我伤害逍遥散人的体毒吓跑的!”

    秦无极在外面顿了一顿,才冷笑一声道:“小子的脑筋倒不算笨!你猜得很有道理,那一天我的确是被你特异的体质吓了一跳,不过我不是怕你,那时我若要杀你,仍然易如反掌,只是我对你的体质很感兴趣,我留着你的命是为着要研究其中的道理,终于被我发现了你体能的来由,现在那些毒蛇都被我得来了,从你的启示上使我又增加了一成功力,现在普天之下,恐怕再也没有人能加害于我了”

    韦光听得神色一惊,心中承认他的话确然无虚,以他那份武功造诣,若再服下蛇毒变异其体质,确实很少再有人能制裁他了。

    白太公闻言也是一动,突地走到韦光身畔,附着他耳朵,以极细的声音道:“光儿,你记住我的话,今天不管我发生什么事,你都不许冲动,而且要尽一切的方法留住这条命,通知天龙子与捻花上人,要他们特别注意,他们现在大概是在”

    洞外的秦无极又在发声催促了:“白老头!你到底敢不敢出来?”

    白太公神色庄严地作了最后的交代,才移身向洞外行去,韦光怔怔地接受指示,移步走到洞口,白纫珠与邢洁要想跟出去,却被韦光拦住了道:“我们就在这儿看着吧!”

    白纫珠颇为忧急地道:“韦哥哥!太公跟你说些什么?”

    韦光深虑地摇头道:“太公不让我们去得太近,因为他们交手的时候,完全是性命之搏,劲气范围很广,我们的功力不足,离近了反而使他老人家有所顾虑,无法发挥。”

    白纫珠才不再问了,与邢洁两人都挤在他的身畔看着。

    白太公走到秦无极身前丈许之处凝神而立,秦无极双手反负,从容地道:“白老头!你把后事都交代清楚了?”

    白大公轻轻一笑道:“老夫行年百余,迟早都准备一死,没什么可交代的!”

    秦无极嘿嘿冷笑道:“你别装蒜了!你在洞中跟那小伙子咬了半天耳朵,似为我不知道吗?不过我倒是劝你再交代一遍,因为那小子恐怕要陪你一起上西天,无法完成你的遗嘱。”

    白太公不动声色地道:“你怎么对一个年轻人都放不过?”

    秦无极阴笑一声道:“那两个女娃娃都可以放过,惟独这小子不行,他年纪虽轻,却构成我的绝大威胁,秦某行事向来不作冒险的打算,今天一定要宰了他永杜后患,因此我建议你把后事重新交代一下,以免抱憾终天。”

    白大公笑笑道:“不必了,老夫虽觉大限在即,却不一定是在今天。”

    秦无极大笑道:“那你就打错主意了,秦某今日发誓必定不放过你们两个人!”

    白大公未作表示,韦光也忍气吞声,毫无动静,秦无极等了片刻,才以惊疑的声音道:

    “白老头,你当真不另作打算吗?”

    白太公轩然长笑道:“老夫活到这么大,从未改变过任何决定,言出如山,你可以开始了。”

    秦无极一掌轻挥,望似柔弱无力,白太公却十分凝重,身形不动,体内劲气涌出,毫无抗拒地硬受了一掌,空中微闻一声轻爆。

    秦无极的身子自动地退了一步,白太公却肩头微晃,胸前的衣衫上陷下一只很明晰的掌印。

    两人都没有任何表示,隔了一阵,秦无极才低哼道:“白老头,你的不坏身法火候已到极顶了!”

    白大公也朗声道:“秦无极,你的透骨掌劲果然大有门道!”

    秦无极嘿嘿冷笑道:“岂敢!透骨掌伤皮而不透骨,已经落了下乘,而你那不坏身法,保住了内腑却保不住衣服浮皮,可见我们都还有不至之处。”

    言下虽然轻松,却已明白点出白太公受了伤,白太公未作表示,仁立在洞口的韦光却大是心惊,觉得秦无极武功果然已深不可测。

    以白太公那等修为,而且还隔了丈许远近,也抵不了他虚空一掌,足见白太公先前所作的那些交代,绝非杞人之优,脸上自然而然地流露出愁容。

    秦无极等了片刻,又狂傲地道:“白老头,咱们虽是生死之争,却要绝对公平,方才我打了你一掌,你硬受了下来,现在该我硬挨你一掌了!”

    白大公朗然地道:“贼子!凭你这句话倒还像个英雄!”

    秦无极哈哈大笑道:“秦某这些日子来,不遇像样一点的对手,绝不亲自动手,除了你们三个老家伙外,秦某只在一个人手下有过败绩”

    白太公不觉略略动容道:“是谁?”

    秦无极略顿一顿才道:“那是一个女子,名叫杜念远,秦某三年前在你们联手合攻下,才不支而败,可是那女子却完全不用武功,仅仗着心胸的布置,就使我吃了她多次大亏,看来她真比你们要强得多了”

    白太公乘他在说话疏神之际,蓦地两指轻弹,射出一股指风,秦无极猝不及防之下本想出手阻挡,但是忽然想起刚才要硬受的诺言,半途撤回了手,挺了一挺胸膛,听任那股指风袭在前胸的心坎穴上。

    这一指的力道好似十分劲厉,发时无声无息,触体重若千钧,而且是至坚的刚劲,秦无极本来也是鼓着刚气硬接的,两刚相击,声发如金玉互撞,爆出一蓬火花,守劲已衰,攻势未退,迫后他立刻又化柔力,再度迎上。

    他胸前的衣服早被洞穿了,白色的肌肤被指劲逼陷下寸许的深洞,然后才将那股强力消除,慢慢恢复原状,皮肤上血迹盈然,印上鸭卵大的一块破创。

    秦无极强忍片刻,才出声大叫道:“好霸道的金刚指功夫,白老头,看来这三年时间,你并没有白白扔下。”

    白太公见功力荟萃的一指居然被他挺着挨过了,不禁长叹一声道:“秦无极,老夫这百余年来,从未服过人,今天算是真服了你了!”

    秦无极一言不发,蓦地双掌齐挥,身形也抢了进来,笔直拍向白太公的面门,白太公也鼓气作势须发皆张,双手还迎出去。

    轰然一声巨响,直震得四壁俱动,山摧地裂。

    秦无极的身子被反弹到丈许之外,落地之后,身形略见踉跄。

    而白太公仍钉在原地不动,只是他的双手已经被震为碎粉,血肉飞溅,洒得四处俱是,双目圆睁,神情彪猛。

    秦无极见状也不禁微觉骇然,愕立踌躇。

    白太公忽而爆出一声长笑,一字字极为清楚地道:“好!秦无极,好!”张口一道血箭,飞射而出,直罩向秦无极的面门,秦无极知道这是他百余年功力集粹的最后一击,倒是不敢硬挡,双肩一晃,疾速无比地闪开了,那道血箭挟着掠空的呼啸,一直响在无际的长空。

    秦无极的身形转了一圈,又飞了回来,但是没等挨近白太公时,白太公的身躯已经颓然倒下。

    白纫珠惨呼一声:“太公”

    抢着想扑出去,却被韦光拦住了,秦无极望了一下白太公的尸体,然后才转身对韦光冷冷地道:“小子,该轮到你了!”

    韦光扫了他一眼,脸色在悲愤中还维持着镇定,缓缓地道:“秦无极,三年限期届满之日,在长城脚下,韦某定然单独找你一搏!”

    秦无极嘿嘿冷笑道:“小子别做梦,只怕你等不到那一天来临!”

    韦光一言不发,只把手在洞中的蔓藤上轻扯一下,立有一声轰隆巨响,一块数十方丈的巨石自洞顶的峰上急坠而下。

    秦无极的身形只抢进一半,立被那股压顶的劲风追得往后退去,等他在尘雾弥漫中定下神来的时候,那块巨石不仅将洞口堵得死死的,甚至于连白太公的尸身也压在石块下面了。

    当一切都归于平静后,在那块巨石上站着一僧一尼,僧人蓬头垢面,正是那邋遢和尚离垢大师,女尼身披袈裟,长发披肩却是原为萧环的一了。

    两个人都默然不作一声,山风吹着他们宽大的僧衣,猎猎作响。

    良久之后,离垢才轻轻地道:“阿弥陀佛,总算又了了一劫!”

    一了脸色微动,嘴唇翁动很久,才微带愤激的口吻道:“为什么遭劫的都是好人呢?渺渺天心,当真是如此吗?”

    离垢神色如恒,淡淡地道:“天心自有道理,道友已然皈依吾佛,怎么还是如此看不开?”

    一了不以为然地道:“我只是对善恶的报应不明白。”

    离垢微笑道:“善恶无征无迹,道友作此结论似乎太武断了一点,物无常态,世无常理,孰善孰恶之标准,只以人心去猜度是不够的。”

    一了不禁语塞,半晌之后,才轻轻地道:“不管如何说,我总觉得大师对秦无极太纵容了一点,虽然我们出家人不应该牵入世俗纠纷,但是大师至少可以阻止他少做点坏事。”

    离垢大师微微一笑道:“道友以为贫僧有此能力吗?”

    一了微愕道:“大师神通广大,法力无边,无所不至,无所不能,难道也对付不了秦无极?”

    离垢大师笑而不答,突然背后传来一个声音道:“和尚的确没有这个能力。”

    两人都回头惊顾,却见石上不远处站定一个三十岁左右的妇人,风情曼好,姿容妙丽,脸上透着一股秀逸之态,一了微惊呼道:“念远,你怎么来了?”

    杜念远仍笑笑飘身而前,飞上了大石站在他们面前,在她的身后林中又转出三个女子,却是字文瑶、黄英与祝家华。

    她神态庄严地对一了点点头,然后才对离垢露齿一笑道:“大和尚神通广大,怎么没算到我们会不速而至?”

    离垢微微一怔道:“贫僧从不敢自夸对一切都能前知。”

    杜念远微微一笑道:“大和尚太客气了,你一手扰起江湖上万丈巨涛,又一手想把它平复下去,我实在不明白大和尚是何居心?”

    离垢神色又是一动道:“夫人说些什么?贫僧实在不懂!”

    杜念远目中精光的人,紧逼着道:“大和尚,我不是打哑谜来的,我是为一个问题,专程来请教的、”

    离垢默然片刻,才双手合才问道:“夫人有何见教?”

    杜念远顿了一顿,才咄咄逼人地道:“我想知道大和尚要纵容秦无极到什么时候?”

    离垢神态一惊道:“夫人这话从何说起呢?”

    杜念远冷笑一声道:“从敝亲白啸夫前辈由秦无极的羁困中脱身说起。”

    离垢神色大变,喃喃地道:“罢了!罢了!贫僧一生清修,却想不到会毁于一旦,这都是孽!唉!劫数!劫数!劫数使然!夫复何言”

    一了被他们这一阵谈话弄得莫名其妙,诧然地问道:“大师,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离垢闭目合十而立,寂然不答,倒是杜念远冷冷地道:“问他也没有用,他已经圆寂了!”

    说着轻轻一推,离垢的身体果然像一根木棒似的,直挺挺地倒了下来。

    一了骤见一代高僧,如此寂然物化,倒不禁惋然叹息,跪在他的身边,喃喃地替他念着经文,杜念远冷冷地道:“哼!披着佛衣的骗子!”

    一了怫然地道:“念远,我知道为了纪湄,你对我始终存着芥蒂,可是我现在已经跳出世俗,一心礼佛,我认为你应该对我放弃仇视了!”

    杜念远哈哈大笑道:“纪湄的事我早就想开了,你不妨看看后面那三个人,她们都是纪湄的如夫人或准夫人,我可没兴趣再跟你吃那些陈年老醋!”

    一了回顾一下宇文瑶等三女,才慢慢起立道:“那你刚才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杜念远笑笑道:“你弄错对象了,我是骂这个和尚。”

    一了紧皱眉头,问道:“离垢大师乃得道的高僧,虽然看起来年岁不大,实际上却已有百余的修为”

    杜念远笑笑道:“我知道他的本事很大,要不然还造就不了秦尤极那么厉害的魔头”

    一了神色大惊道:“什么?你说秦无极是离垢大师的门人?”

    杜念远摇头道:“门人倒不是,秦无极可是他的俗家子弟!”

    一了更惊奇了,连连摇头道:“这怎么可能呢”

    杜念远正色道:“一点也不错!秦无极在这短短的三年内,技业突飞猛进,甚至于远超出子午经上所载的一切,早就使我动疑了,然而我一直猜不透正确的原因,直到最近我跟纪湄两个设法偷进秦无极的巢穴,在至尊教的总坛中,救出了光弟的岳父白啸夫前辈,才约略地得知一点梗概”

    一了连连摇头,似乎还无法置信,继续追问道:“念远,你能不能再讲详细一点?”

    杜念远想了一下道:“我也知道得不太详细,这些资料都是由我零星搜集后,加以推测而得的,首先是我在召开群雄大会时,这个和尚已经引起我的注意,他虽未显露武功,可是从他的谈吐中,使我预感他的造诣一定很高,所以我没让他经过测试就放他通过了

    “后来我自己进洞之后,堕入了秦无极的掌握,而且也看见了秦无极的真面目,我发现秦无极的脸部轮廓,与这和尚十分相像,心中又多了一层怀疑,当时我也被他的外表年岁蒙住,想不到这一层上,直到我见到了白前辈后,才知其中原委。”

    一了紧张地问道:“白前辈怎么说?”

    杜念远道:“白前辈被秦无极羁留着翻译经文,那些经文却是用梵文写的,白前辈对梵文的研究很深,可是他发现这些经文所记载的都是至高无上的武学。便不肯尽心翻译,有时还故意制造许多错误,这和尚忍不住,便现身与白前辈质疑问难,他才发现秦无极对这和尚极为恭顺,甚至于有一次脱口称他为爷爷!”

    一了摇头慨叹道:“真想不到!真想不到”

    杜念远冷笑道:“其实也没什么想不到的,人总是人,任凭他思想如何超脱,总摆不开儿女之私,据我的揣测,秦无极之所以能发现广成子的陵穴,先入盘踞,恐怕也是这和尚一手造成的,因为以秦无极的能力,绝对成就不了这么大的事业。起初他以为单凭子午经中的一些武功就足以睥睨当世了,没想到白太公等三老出现后,给秦无极一个迎头痛创,所以他才搜罗得许多梵文经典,使秦无极的功力更进一层,这时他自己对这些经典了解也不够,刚好白前辈等人也中了狡计被困在洞里,他才授意秦元极羁留白前辈,将经上的许多精处研悟出来。”

    一了想了一下才道:“白前辈呢?他同时也参悟了那些武功,如何还会受秦无极的控制?”

    杜念远愤怒地道:“白前辈受到佛门金刚禅动功震散了四肢百骸,整日软瘫在床上,已经形同废人,我用调虎离山计将秦无极骗开,找到他时,他已奄奄一息,对我们揭开这个秘密后就死了!”

    一了默然良久才道:“离垢大师也怪,他既是对秦无极如此,为什么又指示我拯救韦光,叫我帮助韦光把圣王丹的药力行开,使他能成为秦无极的心腹大敌。”

    杜念远冷笑一声道:“这或许是他的良知使然,他到底修为多年,对于是非正邪还有个观念,据白前辈临终前说,秦无极功力已成,渐渐不听他的话了,他们最末一次的聚晤是吵了架分散的,他大概也知道自己犯了大错,可是又不忍心自行出手制裁秦无极,只有另找别人来克制他了。”

    一了长叹一口气,然后背转身子,缓缓准备离去,杜念远叫住她问道:“听说你帮助光弟行功化丹,加长了内力”

    一了点头道:“是的,离垢大师告诉了我施行的方法,昨天才实施过,那药力大概还得等一两月才能真正地发挥开。”

    杜念远又问道:“以光弟一人之力,能对付秦无极吧!否则我还要另作准备!”

    一了轻轻地摇头道:“这个我可不敢乱作评定,不过多一分准备总是好的。”

    杜念远沉思片刻又间道:“你要上哪儿去?”

    一了漠然的道:“由离垢大师这个例子看来,人要脱离世情实在太难了,因此我想找个深山古洞,把自己深深地藏起来。远远躲开一切的人。”

    说完她又摇摇头,转身径直走了,杜念远在她身后大笑道:“我敢担保两个月后在长城之下,一定可以再看到你!”

    一了的步子略停一下,但随即加快了速度,几经起落,终于隐在峰峦之后,完全地消失了。

    韦光在目击白太公惨死后,幸而仗着白太公的精心布置,才脱出了秦无极的毒手,根据白太公的指示,他率着邢洁与忧伤欲绝的白纫珠,找到了另一条通道,离开了那个伤心地方。

    他叫两个女孩子自己赶到天龙谷去会合,然后再披星戴月,匆匆地执行白太公留交下来的任务。

    又经过一段长途跋涉,他总算到达目的地了。

    那是深藏在梅林中的一片废寺,也是萧环初次遇见捻花上人的地方。

    白太公告诉他捻花上人自从上次长城一别后,一直留在这个地方勤练清修,现在他奉命来找他,带给他一个故友的噩耗,所以当梅林在望的时候,他的脚反而变得沉重了,对着那一角斜伸的红墙,他简直有点怕走近去。

    正在举步踌躇的时候,蓦然背后袭来一阵香风,还不等到他有所抗拒,腰下已觉微微一麻,穴道就被人制住了,接着有一个妇人的声音轻笑道:“小伙子,你来得还真快,差一点就要误了我的事了!”

    他只是行动受制了,眼睛与耳朵管用,瞪眼一看,那暗袭他的人,竟是秦无极的宠姬袁紫。

    这女人的身份很特殊,若在敌友之间,她一方面帮助秦无极为非作恶,一方面对他们韦家人又十分友善,尤其是在他母亲与妹妹受到柳氏兄弟的欺凌时,她更出头解救过她们,现在又突如其来地制住了自己,却不知是何用意。

    袁紫又对他轻轻一笑道:“小伙子,你虽着急,我不会伤害你的,不过我要叫你看看,你心中敬若神明的世外三老,究竟高明到什么程度!”

    说着一把将他提了起来,走进了寺门,脚上轻微得不发出一丝声息,甚至于连地上堆积的灰尘上,也未留下一点脚印,韦光对她深厚的功力,倒不禁感到惊奇了。

    袁紫在破殿中看了一下,然后将他安放在一尊神像之后,以轻得只有他能听见的细声说道:“小伙子,安静地在这儿躺着,瞧老娘与老和尚斗一场法!”

    韦光不知道她要如何斗法,可是他现在连开口的能力也都没有,只得干瞪着眼,用目光来表示心中的愤怒。

    袁紫将他安放妥当后,才轻拍一下身上的灰尘,然后用手虚空一弹,殿角那一面安放在高架上的破鼓,立刻发出咚咚的声响。

    鼓声响过不久,殿后施施然出来一人,韦光认得正是捻花上人,依然是出家打扮,身披僧衣,手中捻着一枝绿色的梅花。

    他先对袁紫打量了一番,才以平静的声音道:“大嫂怎么会来到这荒山古寺的?”

    袁紫此时完全收敛起目中的精光,变得像个普通妇人一般,微微一笑道:“特来求大师慈悲!”

    捻花上人一怔道:“大嫂对老僧有何求?”

    袁紫带笑道:“小妇人绝意世俗世情,欲从大师学佛。”

    捻花上人又扫了她一眼道:“佛门广大,不渡无缘之人!”

    袁紫仍然笑道:“佛云:‘入我门来即是缘’,今日小妇人能入大师之门,足证有缘!”

    捻花上人又是一怔道:“想不到大嫂的佛理如此精通!”

    被藏在神像后面的韦光却愤然想着:“她当然精通佛理了,你做梦也想不到她曾是峨嵋山上的尼姑出身,但愿你警觉一点,别上了她的当”

    果然袁紫格格一声娇笑道:“小妇人一向对佛家很感兴趣,因此偶尔也看看佛理,得便的时候,也到庙里听过老和尚说说法!所以对佛家的道理略有一知半解。”

    捻花上人双目紧注着他,眼中光华微闪,半晌无言,袁紫也依然脸含微笑,双方俱无甚动作,只有僵缩在佛像后面的韦光感到十分紧张。

    他知道捻花上人是在运用梵音心动的神效,去推测袁紫的心思,关于这种功夫的威力,他曾听过一次,尤其是以前萧环用来对付胡子玉等人,更是别具效用,所以他一则喜,一则以忧。

    喜欢的是袁紫在那种神秘心功的透视下,必定无所遁形,忧的是袁紫的伪装被拆穿后,捻花上人不知将如何对付她。这女子虽然是秦无极的一伙,可是从她数度对韦家人的优遇上,他多少是有点感激的”

    半晌之后,捻花上人的脸上泛起一点异色,喃喃地道:“奇怪,奇怪”

    袁紫轻轻一笑道:“大师奇怪些什么?”

    捻花上人将头微摇,仍以难以深信的神色道:“从大嫂面相视之,似非佛门中人,然而大嫂的内心,却又像道心甚坚”

    袁紫故作不解地道:“大师真不愧是有道高僧,除了会相面之外,还会看人的心事。”

    捻花上人沉吟深思不语,韦光在暗中却不禁叹息了一声:“完了!完了!真没想到她跟秦无极学到这么多,连梵音心功都无法测知她的真心,这个老和尚可能会危险了”

    袁紫又轻轻一笑道:“佛门修律在心,大师既然得知小妇人心中道念已坚,自不应以貌取人,拒小妇人于佛门之外。”

    捻花上人将头微摇道:“大嫂一心向佛,何处不可清修,贫僧道行浅薄,恐怕也无法对大嫂作何帮助!”

    袁紫的脸上装出失望之色道:“小妇人远涉关中,来到此地,大师不肯加以开导,居心何忍!”

    捻花上人脸色一动道:“贫僧正是对此不解,天下名山古刹甚多,大嫂为何偏偏找到此地来呢”

    袁紫嘿嘿笑道:“这一点小妇人自己也不知道,小妇人曾经三嫁,俱夭所天,遂知尘情无望,心中只想出家,藉着青灯贝叶,以终此生,此念才萌,暗中好似有一种无形的力量,将我引到此地,见到大师之后,立刻就感觉到大师就是小妇人欲投拜之人!”

    捻花上人讶声道:“真有这种情形吗?”

    袁紫极为自然地道:“小妇人只知道说出心中之感觉”

    捻花上人的双目又紧盯住她,好像又在用心功来测试她说的真或伪,袁紫含笑而立,脸上反而透出一片安详的神光,只有暗中的韦光焦急异常,却苦干身上不能自主,口不能言。

    捻花上人又等了许久,才轻轻一叹道:“贫僧这几天以来,常感心血来潮,智珠不宁,却想不到是应在大嫂身上,这大概真是佛家所谓的缘吧”

    袁紫听他的口气已经松动了,立刻欢声道:“多谢大师慈悲,赐予收录门下。”

    捻花上人摇头道:“收录是不敢当的,贫僧自己也不能算个正式的出家人,更无所谓门墙,大嫂即是因缘而来,贫僧最多也只有竭尽所知,提供大嫂作为参考而已!”

    袁紫微笑道:“小妇人也不想真的出家,只望大师指示迷津!”

    捻花上人默然片刻,才一正神容答道:“大嫂想问什么?”

    袁紫双目低垂,沉思片刻才道:“如何能成佛?”

    捻花上人一惊道:“这个问题太难了,贫僧无法回答!”

    袁紫开目正声道:“出家人不修佛,还修些什么?”

    捻花上人想了一下才微笑道:“道家求仙,释家学佛,其实人间何尝真有仙佛,那只是代表一个修为的境界,而且是一个虚无缥缈、永远无法达到的境界!”

    袁紫哦了一声道:“原来仙佛都是骗人的玩意。”

    捻花上人摇头道:“话不是这么说,仙难证,佛难求,然而它是修道人一个至高无上的境界,仙佛之途,存心于乎,心之所至,无远勿届,因此仙佛可在心头得之,心中有佛,则身不能成佛,亦庶几近乎佛!”

    袁紫紧接着问道:“如何在心头得佛?”

    捻花上人庄容答道:“佛道无他,求其心净,净而灵生,则目有视而不见,耳有听而不闻,身有感而不受,鼻有嗅而不辩,舌有味而不觉,五官六脏,具而不存,是谓之空,则佛生于无形无踪,不知不觉之中”

    袁紫忽然一笑道:“大师在开玩笑了,这是不可能的。”

    捻花上人道:“一心归于空明,这并不难!”

    袁紫哈哈大笑道:“大师可曾听过红莲和尚的故事?”

    捻花上人摇头道:“贫僧参的是野狐禅,很少听闻其他高僧的行迹!”

    袁紫神秘地一笑道:“其实这倒是个很通俗的故事,说从前有位得道的高僧,佛理深妙,修为年久,声名大著,而且持戒清严,独自一人在深山古寺中清修,当地的太守慕名请他下山弘扬佛法,他也拒绝了。”

    捻花上人插口道:“修行分出世与人世两种,那位高僧参的是出世之禅,自然不应流入世俗。”

    袁紫微微一笑道:“大师请听我说下去,那位太守坚邀被拒,心中不平,于是出具重金,请了一个红妓女,名叫红莲,在半夜时分,化装为良家女了,到寺门外痛哭,那位高僧即是出家人,心肠慈悲,就将红莲唤入寺中,免得她孤露风霜。红莲进去之后,捏造了一段凄凉的身世,博得老和尚的同情后。忽然捧腹呻吟,极为痛苦,老和尚自不免要动问原因,红莲说她生了一种怪病,每受了风寒,就会腹痛不止,必须与一个男子裸体相拥,肚脐对着肚脐,才能止痛。”

    捻花上人淡然地问道:“结果怎么样?”

    袁紫也淡淡地道:“那位高僧本着救人之仁怀,虽然觉得这件事不太妥当,出于无奈,也只得从她一次裸拥,经红莲百般挑逗,终于却不过人欲事后那位太守持着风流残迹,连同四句七言诗,送到那位老和尚那儿,他已经羞愤自尽了。”

    捻花上人仍是淡淡地问道:“那诗是怎么写的?”

    袁紫笑笑道:“前面两句我忘了,后面两句是‘千载一点慧根水,流入红莲两片中!”

    捻花上人双目微抬道:“大嫂说这个故事是什么意思?”

    袁紫抿嘴笑道:“小妇人因为大师讲了那片大道理,才想起这个故事,觉得以一位修为多年的高僧,犹无法视而不见,感而不受,更何况是其他人呢!”

    捻花上人轻叹一声道:“只能怪那位高僧的慧根太厚。道心不够坚定”

    袁紫忽而变声娇笑道:“那么大师的修为够了没有?”

    捻花上人神色微动,诧声道:“大嫂莫非也要考验贫僧一番?”

    袁紫哈哈大笑道:“小妇人怎敢考验大师,只是另有一人对大师还不放心,他与大师约期将届,不知道大师的修为是否够资格与他一较上下。”

    捻花上人低声惊呼道:“秦无极”

    袁紫点头微笑道:“不错,我是秦无极的代表,特别来提醒大师一声勿忘赴约,同时也想看看大师的修为到了什么进境了.”

    捻花上人默然良久,才微微一叹道:“你不必试了,贫僧到现在还没有猜透你的身份,已经自承不如,只是不明白你是用什么方法避开的梵音心功追索的?”

    袁紫得意地笑道:“那是一种天竺的秘定功夫,本来只有原名,勉强音译出来,不妨称之日幻合意法,当你用梵音心功搜索我心意之时,这种意法便会依照我的心意,幻成感应,令你产生迷觉,以为所得到的是我真正的意向。”

    捻花上人默然片刻才叹道:“罢了!请你转告秦无极一声,三年之约,贫僧已经认输了!”

    暗中的韦光听得此言,也不禁心中一沉,然而由于白太公之死,使他知道秦无极的功力造诣,的确已超三老之上,倒也怪不得捻花上人临阵而退

    谁知袁紫却冷冷一笑道:“你想退出三年之约,恐怕还不能这么容易吧!”

    捻花上人神色又是一动道:“秦无极还想怎么样?”

    袁紫扁着嘴笑笑道:“秦无极没有交代什么,倒是我特别为你练了一套妙舞,不试试你的定力,我岂非白费了一场心血?你听过诸天多罗魔舞这个名称没有?”

    捻花上人的脸色一惊,刚把手举到肩上,袁紫已经在一声荡笑中双手猛地一扬,她身上的衣服忽然自动地退除了下来,露出一身雪白的肌肤。

    暗中的韦光不禁又是一惊,不知她还将做出什么事难以入目的丑行,谁知袁紫仅只裸着身体,绕着捻花上人的四周慢慢地走着。

    她虽然已至中年,那身材却无可否认,非场美妙,曲线均匀,配称得宜,尤其是那股成熟的风情,使得暗中的韦光也为之心跳。

    他曾见过小红的胴体,那是一种处女的纯熟的美,与袁紫大不相同,可是这不同处,却全在意会而无法言传。

    袁紫边走着,双臂自然地挥动着,举手投足间,都显示着美感,一种说不出来的美感,也是一种只有身为男子,才能领略的美感。

    捻花上人寂然不动地站着,手上仍是捻着那一枝绿梅!脸上一无表情。

    袁紫走了几圈之后,才慢慢地停止了动作,再徐徐地拾起地上的衣服,披在身上,走到神像后面,提起韦光,向守门外走去,捻花上人如痴如呆地站着,既不阻挡,也没有任何表示。

    走到寺门外五六丈处,袁紫放下韦光,拍了他一掌,使他恢复了行动,然后才叹息道:

    “小子,走吧!要想除去秦无极,靠这些老家伙是不行的。”

    韦光看她一眼,心中说不出是何感觉,返身又朝寺中行去,袁紫叫住他道:“别去打扰那老和尚,让他安安静静地死吧!”

    韦光不禁一顿,止住脚步道:“就凭你那场舞能杀死捻花上人?”

    袁紫微微一笑道:“诸天多罗魔舞的威力哪里是你能领略的?当年佛祖释迦牟尼在成道之前,受西方魔女摩登迦以此舞诱惑,差一点也失了把持,自古佛祖仅一人,那老和尚又算得了什么?”

    韦光不信地道:“你作舞之时,我也在旁边,并不感到有什么厉害?”

    袁紫大笑道:“那是因你年轻,更因为你不是出家人,要知道干得愈久的柴,愈容易起火,这种心灵的魔火专门是用来对付出家人的,那老和尚修的既非正宗禅道,是干柴加上热油,遇火未有不燃之理。”

    韦光仍是不信,继续向寺中走去,袁紫在后面大笑道:“小伙子,你不听我的话,一定要给老和尚找难堪,那不关我的事。”

    韦光仍然不理,一径向寺中走去,来到大殿之中,只见捻花上人木然而立,神情呆滞,仿佛也成了一尊石像,他连忙招呼道:“大师”

    叭嗒一声,捻花上人手中的绿梅掉了下来,身子也慢慢地向后倒去,更令韦光吃惊的是他的下身,那一袭宽大的袈裟齐腰而下,完全是湿淋淋的,好像经水浸过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