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江湖怪异传 > 第十九章彭礼和案之大披露

第十九章彭礼和案之大披露

作者:平江不肖生返回目录加入书签投票推荐

推荐阅读:弃宇宙渡劫之王全职艺术家天下第九三寸人间大符篆师仙宫大侠萧金衍大华恩仇引天刑纪

一秒记住【笔趣阁 www.biquge.ac】,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傅继祖一班人,自从癸卯甲辰发了一回侦探热没有结果之后,究竟一时不肯灰心;曾经请郝三胡子到江西袁州大马山走一趟,要探听诸天教开会争掌教的事。结果诸天庙是有一个,开会是没有的事;也只得搁在一边,另外寻些别的事情消遣。

    匆匆地过了六七年,革命党起了事了。长沙是辛亥九月初一独立的;到了初十,一班军人又把都督焦达峰、副都督陈作新杀了,举出谭延闿来做都督,成天的闹着北伐北伐。时势造英雄,傅继祖一班人都混在军队里。闹了些时,清廷退位了,中华民国开了新纪元;傅继祖一班人因为从军有功,大少爷摇头一变,都成了官了。傅继祖做湘潭县,谭延寿在军务厅,公孙宾之在民政司,很热心的替民国服务。

    有一天,湘潭的十三总(街名)上发现一桩大赌案,当场枪杀了人。傅继祖派卫队一股脑儿都提了来问时,原来开赌的名叫胡汉升,凶手名叫罗德胜,死的人名叫覃学礼。傅继祖触起彭礼和的案子来,很注意的审问。

    罗德胜供道:“历来奔走革命,光复后在北伐军里当过排长,和胡汉升、覃学礼是同事,遣散以来时常相聚。今儿偶然打麻雀牌消遣,谁知覃学礼偷了一张白板;我拿破了他,他恼羞成怒,拔出手枪来打我;我抢了他的手枪,掉转枪头比着威吓他;不料一时失手,枪子飞出去把他打死了。”

    傅继祖冷笑道:“你不就是罗满干净吗?你在乡里当地主,也是奔走革命了。此时我且不问你,先把你押起来再说。”便吩咐带下去。再问胡汉升,供词和罗德胜一样,却承认是法师出身。

    又传覃学礼的家属,却是一个四十多岁的妇人;自称是学礼的母亲,号啕大哭的诉说道:“从前我儿子在长沙被人冤枉他谋杀侄儿,喜得我们亲家严智庵老爷求了北洋制台,才伸了冤!又可恨我们亲家老爷,不知听了甚么人的小话,硬要退婚。我儿子因此气伤了心,这才在外边嫖赌乌烟的闹;他父亲管他不住,为他着急死了,害得我没脸在长沙住;因此搬到湘潭来,过了几年穷日子。近来我儿子做了官,我正要享他的福,谁知被人打死了;我但不能活了,我要找他们拚命!”

    傅继祖劝她一顿,叫人扶她下去;却是想起覃孙少奶奶当堂自杀的情形来,心里十分惊畏,以为这种报应真是活现在眼前,坏人总不会有好结果的!当下把这案的见证人都问过了,便专人到长沙,请谭延寿和公孙宾之带了从前调查得来的彭礼和案里的证据,一同到湘潭来商量问罗满老官的供。

    约莫过了两天,谭延寿和公孙宾之又同了一个人来了。傅继祖见面时,却都认得他是李炳荣。原来李炳荣此时正在湖北都督府做副官,因为请假回家,和谭延寿认识了。这天恰同在公孙宾之家里接着傅继祖的信,李炳荣听得罗满老官因为打死了人被捉,当时叹了一口气道:“这人一定要遭杀身之涡的!”便对谭延寿、公孙宾之讲出罗满老官和姚子蓁一班人谋杀彭礼和的事情来。谭延寿和公孙宾之便邀李炳荣同到湘谭,又和傅继祖说了。

    傅继祖便提出罗德胜来问,从筋节上一一驳诘,罗满老官只得一一招了。大略的供词道是:

    “彭礼和是个深心的人,他有意把胡仲文亲笔的过继文书底稿藏起来,本是预备后来勒索一笔大款子的。他那令牌原来是胡家学生的一方象牙界尺,因为打断了就丢了不要;他本来会刻图章,便拾了来,就势雕做个古来的圭形;却嫌短了不像,便做成个令牌,加刻上(五岳真形图)等等;又在横档上雕空一个槽,做了一个推盖盖上了。外面一点也看不出;他就把那张底稿藏在那槽里,过了十多年。

    “仲文死后,他知道这底稿一定可以有销路了;又不便自己出面去卖给人家,便托我先到湘潭去打探风势。那时正是胡伯琴和胡厚斋捣乱的时候,还说不到要这底稿做证据,我略为放了点风出去便回来了;胡家一班人都不曾注意,只有姚子蓁注了意,悄悄地来问我可是有仲文的亲笔底稿么?我自然拍胸担保说是有的。

    “那挑子蓁便去对胡汉元说,劝他收买了灭迹。汉元倚仗他在县里做了手脚,抽换了案卷,拒绝不要。姚子蓁又去对胡厚斋说,劝他买回去,那便是过继文书更硬朗了。厚斋问价钱,姚子蓁讨价五千两,厚斋嫌贵,又不要。姚子蓁碰了两边的钉子,气愤愤地告诉我,要我对彭礼和说:‘此刻讨价五千,他们不要;将来如果再要来找你买时,非得上万的银子决不可以答应他们!’这是辛丑年冬里的话。

    “后来胡伯琴的官司输了,汉元出头和厚斋打官司。打了一年,厚斋要输了,这才托人找姚子蓁要买这张底稿。汉元也知道了,便托他堂兄弟做法师的胡汉升来找我,也要买这张底稿。汉元肯出一万银子,另外还许过手的人得三千两;厚斋只肯出八千,过手人只有一千两银子。我和姚子蓁一商量,自然要赶多的拿,便对彭礼和说:‘厚斋只肯出三千,汉元倒肯出六千,到底卖给谁呢?’

    “可恨奸猾的彭礼和,他说:‘论钱多,我自然要卖给汉元;不过我和胡仲文宾东一场,论良心应该帮厚斋的忙。待我和厚斋当面讲去,有没有三千银子是不成问题。’姚子蓁和我都慌了,这才打定主意去偷他的令牌,另外买通了一个贼,告诉他去偷。

    “偷出来时,打开盖一看,是个空槽,那底稿早被彭礼和藏在别处去了。我因此受了彭礼和一顿埋怨,他说我不应该将藏稿的地方在外边乱说,以致招人来偷,言语之间很疑心我做奸细。我只得发誓赌咒辩白一回,可是从此以后,彭礼和不相信我了,倒去托李炳荣经手;因为李炳荣和胡汉升同师学艺,又和厚斋的妻舅易福奎是要好的朋友。

    “我和姚子蓁这才慌了,却又无可如何。便要打算勾通李炳荣一同做这事,大家分点钱用用;讵料李炳荣那东西,自命为正派人物,不但不许我和姚子蓁同做,而且责骂我们一顿;说不应该只认得钱,不认得朋友亲戚。

    “我和姚子蓁气极了,便要害李炳荣。可是李炳荣实在有点法术,又会把势;恐怕做他不翻,非得找个帮手不可!姚子蓁一连找了几个人,都不敢接应;恰好河西季法师的女儿,混名叫做黑山鬼母的,到省里来了,便约她做帮手。

    “鬼母生性好胜,听说李炳荣本领很大,本来有些不服气;当日就设下机谋,假造一个口信给李炳荣,说是他师父邵晓山在谷山有事,叫他去一趟。这就把李炳荣诓到了鬼母家里,冷不防就是一千斤掌。谁知李炳荣使了五步滑油法,鬼母的千斤掌不曾近得李炳荣的身,已经滑倒在地,跌断了右手,不得起来。李炳荣着实教训了鬼母一顿才走了,鬼母因此羞愧得离开湖南,不知下落。

    “李炳荣知道我和姚子蓁干的事,便回绝了彭礼和,不替他经手卖底稿了;又劝彭礼和说我和姚子蓁无非是想几文过手钱;羊毛出在羊身上,横竖都是买主出钱,何必要割了我二人的荷包?彭礼和这才仍旧教我经手做事,并且收回了那块令牌。

    “我和姚子蓁这才约了胡汉升和彭礼和当面讲价,和盘托出一万三的底子来;彭礼和还是不相信,说我们藏了私,一定要两万银子到手。我们没法可想,这才由姚子蓁起意,要谋杀彭礼和,我和胡汉升都赞成。布置好了,先一天,我就约了彭礼和到贡院里去交款子,姚子蓁、胡汉升已在贡院里等侯。

    “可恨彭礼和死在临头还有许多的扭捏!我在小吴门口等他来了,他还要到槽坊里吃酒,说了许多的废话。我问他:‘底稿带出来没有?人家预备了现银子在那里等呢!’彭礼和说:‘只要他有钱,我总有货。’我说:‘这是要银货两交的。’彭礼和说:‘那是自然!我的随身宝岂有不带在身上的道理?’我听他这么说便放了心,便催他快去。

    “他偏是慢条斯理的,左一杯右一杯吃了半日,我从来不曾见他吃过这许多的酒,心里暗想这真是要做个醉死鬼哩!好不容易等他吃完了酒,他醉得舌头都僵了,说话糊糊涂涂的,我只得搀着他走。那时雨又落得很大,我一手撑着伞;他又是偏偏倒倒的一步一盹,好不容易搀他到了贡院前;他忽然使劲把我一甩,我几乎被他甩跌了。我挣扎住了看他时,他睁着眼睛,口角流涎,大着舌头对我说道:‘我今天不卖给他们了,他嫌贵,我还不愿意呢!二万银子,你说是好价钱么?’我当时只得连哄带骗的,才把他搀进了贡院。

    “那天天气很冷,姚子蓁和胡汉升等得不耐烦,肚皮饿了,又不敢走开;只得劈了几块号板子烧着,寻一个破罐子接些雨水,烧开水喝;见我搀着彭礼和到了,喜的跳将起来。该死的彭礼和,此时竟自两眼紧闭打起鼾来!我轻轻地把他扶放地上,三人打手势拿出绳子来,便要动手。

    “彭礼和忽然咳嗽两声,又翻身睡了。胡汉升便取出带来的迷药,抹在彭礼和鼻子上,一声喷嚏,鼾声便微细起来。姚子蓁便道:‘我们先搜出那底稿来罢!’浑身搜遍了,不见有甚么稿,大家都怔住了。胡汉升见彭礼和虽然迷倒,右手仍旧紧紧的捏着伞把,便去伞里搜时,果然在伞把里搜着了。姚子蓁接着一看,便道:‘我们已经得了这件东西,何必一定要他的命?我们丢下他走罢!’

    “我那时不肯答应,恐怕彭礼和醒转来找我,我脱不得身。这才把彭礼和扛到又北文场,由胡汉升在梁上结了绳子,我和姚子蓁抱住彭礼和往上套;那圈子套中了,我们一松手,彭礼和的身子只转了几转,手脚乱动了一阵,舌头就伸出来,气就断了。

    “我们仍旧把他的钉鞋穿上,雨伞放好,才悄悄地出来;同到福胜旅馆写了三张合同,都画了押,分着收了,这才由姚子蓁带了底稿和胡汉升同到湘潭去讲生意。谁知胡汉元那个东西,见了底稿忽然翻悔,只肯出五百银子来收买;姚子蓁和胡汉升自然不肯卖给他,垂头丧气回来,彼此埋怨说不该白害了一条人命。

    “只有我最后悔;不过事已做了,追不回来!又想到尸首总有发露的一天,万一有人问我时,我怎样回覆呢?便编了一大套鬼话,又悄悄地往彭家偷出令牌来,埋在义冢山里,就说是彭礼和因为那令牌被鬼害死了。我仔细想了又想,觉得只有这一说可以蒙得住人。

    “过了些时,我听说官府要收拾贡院,我便慌了,便去和胡汉升商量。胡汉升本有几个徒弟在东边乡里当马脚,每次要发马了,总先到胡汉升设的乩坛里问神,于是我就去彭家主张打猖;胡汉升便假冒乩笔,把地方告诉了马脚,所以一打猖就寻着了。我便极力的说,彭礼和是被鬼找了自缢的,也有许多人相信,我以为没事了!

    “那时恰好姚子蓁拿了那底稿和胡厚斋讲生意,仍旧是九千两银子卖给他去了。第一回拿三千两,我们三人平分;第二回胡汉升要买田,他先拿足了两千,我和姚子蓁各得五百;第三回拿三千,我和姚子蓁对分,却在湘潭赌输了十分之九。

    “及至回到长沙,听说有一班公子少爷要刁唆我那外侄告我,我急忙去找姚子蓁,姚子蓁已经捉了去了。我一时吓的没了主意,便独自逃到汉口去;住了几年,却和焦达峰的一个学生同住,彼此很说得来,我私下很替革命党送过几回信。湖南光复之后,焦达峰的学生荐我当北伐后备军的排长;胡汉升是我拉他同进北伐军的,也当了排长。至于那覃学礼,他却做了连副,我们因此认识。所以解散之后,聚在湘潭开赌,才有这一回打牌误杀的事。”

    傅继祖录了罗满老官的供词,再问胡汉升,只得也招了;便把他二人钉镣收监,听候呈明都督民政长办理。傅继祖便备了酒肴,请李炳荣吃酒,谭延寿、公孙宾之作陪,拿了罗满老官的口供来看。

    李炳荣看了道:“我辞谢彭礼和不替他经手,让姚子蓁一班人可以得钱;原是省得他们生心害人,谁知不久听得彭礼和死在贡院里。易福奎又来告诉我说,胡厚斋花了九千两银子,买了胡仲文亲笔的过继文书,又听说胡汉升买了二千多两银子的田。我把这几句话凑合起来一研究,彭礼和的死,当然是他们三个人闹的鬼。因为姚子蓁牢瘟病死了,罗满老官又在逃,专问胡汉升一个人是不中用的,所以我这几年一直闷在心里,不是傅先生已经拿住了罗满老官,我还不便说哩!”

    谭延寿忍不住了,便问李炳荣道:“易福奎是你的至好,他和杨得中在东茅巷设了一个甚么集云坛,到底是甚么一回事?”李炳荣叹了一口气道:“这是他们胡闹!可是易福奎他们究竟是坏在那桩事上。我这几年很忏悔从前的行为,把他们装神弄鬼受报应的事记了几段,在一个小本子上,回头清出来送给各位看罢。”当夜尽欢而散。

    过了几日,傅继祖接了都督民政长的批,叫把罗德胜和胡汉升解到省里,枪毙了完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