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霸海风云 > 第十二节

第十二节

推荐阅读:弃宇宙渡劫之王全职艺术家天下第九三寸人间大符篆师仙宫大侠萧金衍大华恩仇引天刑纪

一秒记住【笔趣阁 www.biquge.ac】,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红影与褐衫一合“啪”一声响,老道的天灵盖立碎,向下挫倒。

    他的剑尖,锲入哲丹活佛的左肩,两边一分,擦过肋骨便可击毁肋骨入腑脏,功败垂成。

    哲丹话佛未料到老道会用两败俱伤的打法拼命,剑注入是气,无情的刺透护体掸功,伤了他的左肋。

    他大吼一声,飞起一脚,将老道还未倒地的尸身踢飞,旋身一袖扔出,抽向从右后方扑到的另一名老道。

    匝哈活佛不知同伴受伤,他凶猛地向全真子和另一名老道挥袖,一面狂笑道:“哈哈,佛爷要将你活活累死,也将你吊起,用同样的手法治你,别急,着!”

    “啪”一声,大袖击中剑身,全真子向左侧急退两步,重又扑上连攻五剑拍出三掌。

    同一瞬间,哲丹活佛那一袖,也击中另一老道的剑身,老道一声惊叫,长剑断了半尺剑尖,人向左飘飞八尺。

    哲丹活佛肋下受伤,血染僧袍,凶性大发,身形抢进,厉叫道:“你也得死!”叫声中,左右袖一振,右手在袖中伸出。

    老道的惊叫,引起了全真子的注意,百忙中向这儿投下一瞥,不由心胆俱裂,舍弃匝哈活佛,怒啸一声电闪而至,宝剑飞射,他要抢救门人。

    哲丹活佛如想将身前老道击毙,他的右肋也将挨上全真子致命的一剑,这买卖划不来,他不干。

    “该死!佛爷超度你。”他叫,向左一闪,扭转身大袖狂挥,连功五袖,风雷之声狂鸣、

    全真子连拆五袖,还了三剑,眼光落在另一面匝哈活佛身上,心中暗叫“大事去矣!”

    匝哈活佛让全真子溜开,勃然大怒,便全力进迫剩下的一名玄字辈老道,眼看得手了。

    全真子不得不考虑后果了,如果全栽在这儿,一切都完啦,他生出逃走的念头,来日方长,枉死无益,再不走便走不了啦?

    他全力攻出三剑,发出一声厉叫。

    死剩的两个玄字辈门人,如闻纶音,如奉大赦,首先向西北密林中撤走。

    他也立即抽身,展开八禽身法飞退“飞隼投林”穿林而入,亡命急遁。

    哲丹活佛挨了一剑,伤虽不重,却丢人透啦,他岂肯干休,一面奋起穷追,一面叫道:“王八蛋兔孙子,我不信在光天化日之下你们会上天。”

    哲丹活佛穷追,匝哈也不得不跟,前弃者如丧家之犬,后追者如见免之狗,狂风似的向西北隐去。

    九天玉凤正一步步向石崖走近,一头青丝散乱,脸色憔悴,经过这十来天的痛苦折磨,她已经成了一朵行将凋落的枯花焦蕊,谁相信这半死女人,会是半月俞明艳美人貌绝尘衰的九天玉凤周如黛?见鬼,鬼也不信。

    她缓缓举步,步履维艰,吃力地板树穿草而行,认谁方向举步,一边叫道:“全真子老杂毛,我周如黛在这儿,在这儿”

    天空里,日影晦冥,乌云渐渐盖掩了天宇,从东南刮来了阵阵狂风,树林发出千军万马的呼号,愈来愈凶猛,倾盆大雨将至矣!

    她的呼叫声,渐近石崖,第一个听到的是叶若虹,他大惊失色,老道们虽走了,谁敢保证他们不去而复来?太可怕了!他脱口大叫道:“小妹,不可过来,回到树洞,太危险了。”

    姑娘不知老道已走,仍在狂叫道:“全真子,武当的老猪狗们,我九天玉凤在这儿。”一面叫,一面向崖前密林中撞入,语音渐近:“你不可虐待金陵的门人,周如黛来了,不久你们将遭到惨报”

    叶若虹尖叫,如中箭哀猿,竭力大叫道:“小妹,躲起来,你。”

    如黛的身影,终于出现在林中,她看清了两人景况,失声大叫:“大哥,如山”

    她向前一冲,却被树根一绊,重重地掼倒在地,挣扎不起。

    葛如山虎目怒睁,嘴角血丝似向外进,铜牙一铿,突然张口大吼一声,手足齐向内收。

    山藤一阵尖响,得得两声,双手的山藤自中绷断,葛如山也双足落地,向前一跟鲍,双腿仍被藤扣住,人向前扑倒,沙石一触胸,他“哎”了一声,力尽不起。

    姑娘已挣扎着爬到,抢近他身边,伸手叫道:“如山,如山”她也跌倒在他身边。

    如山用微弱的声音叫:“小姐,不要紧,我歇会儿。”

    蓦地黑影一闪,一个身材高大的怪物出现在他们之前,乖乖,如果不是白天,准将人吓死。

    叶若虹惊叫一声,几乎魂飞魄散。

    姑娘也挣起上身,突然轻叫道:“是你,我落人你的手中了。”

    葛如山吸入一口气,挣扎着爬起,火速解掉脚上的山藤扣,抢过树后的铜人,拦在姑娘身前。他浑身淤血,胸前血泥沙石纠结不清,手支铜人身躯不住摇晃,像是站立不稳,但虎目中怒火如焚,站在那儿也象个怪物。

    现身的怪物确是唬人,令人见了魂飞魄散。高颧骨,塌鼻,血盆大口,两排白森森的森然狼齿,领下无须,双耳特长,脸色惨白,双目深陷,冷电四射。黑巾包头,一袭拖地黑袍,胸前绘了一个白色的骷髅头,手中点着一根百合精钢洗磨的白骨杖。

    这怪物不陌生,正是桐柏山西面神魔谷,人鬼皆怕的白骨神魔陆玑,他竟然在这儿现身了。

    姑娘与爱侣神剑伽蓝华逸云大闹神魔谷,在神魔洞诛龙犀收吸血神蛹,洞中定情,以致铸恨一生。她一见白骨神魔出现,知道完了。

    白骨神魔用惑然的眼神,盯了姑娘一眼,姑娘已不象人形,萎顿不堪,而且身材比三年前高了些,脸上瘦削,与往昔全然不同,老魔所以不认识。

    他白眉一皱,用那不象人声的尖厉嗓音问道:“丫头,你说甚么?你认识我?”

    姑娘已不想活了,缓缓站起说道:“你是白骨神魔陆玑。你没忘了九天玉风周如黛吧?我就是,可惜我的龙犀剑丢了。”

    白骨神魔一怔,说道:“甚么?你就是大闹我神魔谷的周家丫头?”

    “正是我。”

    “神剑伽蓝的妻子,”

    “半点不假。”

    白骨神魔突然长叹一声,脸上柔和了许多,但仍然狞恶,缓缓地说道:“丫头,我不怪你,我也有错。我这一生中,唯一后悔之事,就是走了一趟太白山庄。华大侠死了,我难过了好些年,唉!一代英豪如此下场,真令人扼腕三叹。丫头,你们在这荒山野岭中,是怎么回事?”

    如黛放了心,检袄行礼,说道:“老前辈,可否请劳驾先将小女子的恩人救下,再容禀告?”

    白骨神魔双眉一锁,说道:“丫头,你知道,我一向杀人而不救人,除非他确是值得一救;你能说出他们该救的理由么?”

    姑娘只好将经过加以简要说明,急急地道出。

    白骨神魔静静地听完,眼神缓和了些。这时,稀疏的豆大雨滴,已经洒下来了。

    “先到崖下去,也许我能替你们尽力。”白骨神魔点头说。

    他解下叶若虹,挟在胁下,向葛如山善意一笑道:“好小子,你可算是个血性男儿,值得我伸手。走!”

    葛如山拖着铜人,咧嘴一笑道:“老小子,你这怪象唬了我一大跳,如果我仍可运劲,真唬得我要砸你两记铜人。”

    一行人到了崖下,狂风暴雨已经笼罩了整个山区。倾盆大雨势如排山倒海,令人骇然。

    众人坐下,白骨神魔检查叶若虹的经脉,解了他的穴道。取出两颗丹丸,交到葛如山的手中说道:“一颗内服,一颗化水外洗;你这外伤不打紧,体壮如牛,不消两天便可劣痂。”

    葛如山谢过,自到崖侧敷伤去了。白骨神魔向姑娘招手,说道:“你坐到我身边,让我瞧瞧。”

    他一把姑娘的右脉,翻她的眼睑,检视舌苔,再一按她的背心命门。脸色突变。

    他无言地站起,脸上凝结着沉重的神色,从崖东踱到崖西,再又转回,往来蹀踱,一言不发,白骨杖点在岩上,发出有节拍的冬冬声。

    他踱了五次来回,不时看看姑娘,不时看看崖外的倾盆大雨,脸上的沉重始终未解。

    若虹主仆和姑娘,用紧张的心倩等待着,用目光急切地跟着他往来走动,每声杖响,都叫他们心中一跳,心渐向下沉。

    若虹终于忍不住了,用急切而充满希求的嗓音问:“老前辈,我义妹的经脉可解么?”

    白骨神魔恍若末闻,正转到第七个圈子,开始转第八次往复了。

    “老前辈,小姐有救么?”葛如山单刀直入地问。

    白骨神魔也没理他,开始踱第九次来回。

    “老前辈,是否无法解开被制的经脉?”叶若虹变色问。

    “胡说!”白骨神魔回答了,站住啦!又道:“我白骨神魔不能解的手法,世上极为罕见。这是极为霸道的‘九阴绝脉’手法所制,按理,我解之不难;但须在被制后九日之前,九日之后就不必说了。”

    “九阴绝脉?天!”三人齐声惊叫。

    “是的,九阴绝脉,只能挨到九天,这是与盅毒有同样性质和功效的歹毒手法,须限期至五人处解救,逾期必死,经脉皆绝。”

    “这这糟!我义妹被制已半月以上了。”

    “这也是老大不解之处,体内生机已绝,死象明显,明明是九阴绝脉手法所制,为何仍然不死?”

    “恐怕不是九阴绝脉手法哩!”葛如山说。

    “绝对错不了,周姑娘背上,定有九条隐隐黑线,从灵台穴向全身扩展。由两肩穿过两条,直伸至下海穴;中关一条直上昆仓顶。你们可看看她颈后,黑线粗约两分,虽隐于肌下,仍可看清。”

    下海即乳根穴,从肩上透下,姑娘自己该知道;她淡淡一笑,说道:“老前辈所说,半点不假。”

    “人未死,老前辈可否加以化解?”葛如山问。

    “解开不难,可是一解即死;她生机已绝,能保持现状已是奇迹。经脉如解,想想看,江河决堤,如何挽救?我比你们都难过,难道我不想救她?”

    “那不是无能为力了么?”若虹惨然问。

    白骨神魔默然点头,又开始踱步,踱了一周,说:“周姑娘定然吃过一种罕见的续命奇珍,象千年雪参一类圣药,不然绝拖不了这许久。”

    “晚辈曾多次服用过雪参寒魄回生丹。”姑娘说。

    白骨神魔摇头苦笑道:“那就是了。”

    葛如山凛然问:“老前辈,她还能拖多久?”

    叶若虹也问:“是否能施十天半月?”

    姑娘沉静地问:“老前辈请明示,晚辈欲定行止。”

    白骨神魔沉声道:“你们真要知道?”

    三人都同声答:“是的。”白骨神魔伸起一个指头,宣布判决道:“少者五天,多则十日。十日,这是最大极限。”

    姑娘嘿然叹息,幽幽地说:“我赶不上回家见爹娘了,遗憾之至。这也好,免得大哥再冒风险。”

    叶若虹心往下沉,以手掩面。

    葛如山长叹一声“砰”一声铜人坠地。

    白骨神魔仰首向天,幽幽地说:“可惜!我这次晚了一步,不然我不会吝惜至宝,可以救你一命。”

    “老前辈此话怎讲?”若虹急问。

    “说也枉然,宝物也失踪了。这次我们在河南府,听说有一家大户,曾在山东出任莱州府知府大人,刮了不少地皮,曾搜括得一具玉麟,据说是蓬莱神山古仙人所遗之物。

    玉麟其大如掌,如同真物,手艺巧夺天工,腹中藏有一颗玉麟丹,乃是无价之宝。禅道二门如果获丹服下,可以修至不坏金刚及半仙之体,凡夫俗子服食之后,体内生机勃然,除旧布新,虽不能生死人而肉白骨,却可益寿延年,百岁长青。我得到消息赶到,已经晚了近月,事主已因宝焚身,惨死屋中,玉麟已经失踪。那晚我遇上了一个喇嘛僧,也到那儿踩探,被我跟到这儿,看他有何诡谋,目下已有两个喇嘛,不知他们到中原来有何勾当;喇嘛都不是好东西,如果发现他们为非作歹,我宰掉他们。神魔谷的尸体,各色人仕俱备,就缺少喇嘛,这次该全了。”

    “那玉麟的下落查出了么?”若虹希冀地问。

    “下落不明,不知落在何人之手。那玉麟乃是神物,如无千古神刃,无法剖开取丹,这玩意不久会出现的,必定有人四出寻找神刃,便可找到线索了。可惜你们等不到那一天,天意也?”

    姑娘淡淡一笑,接口道:“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晚辈福薄,不敢妄求”

    白骨神魔用一声冷哼打断她的话,说道:“你这种宿命论太要不得,我老人家不喜这一套,事在人为,求其在我,谁也不能免死,但死的时辰仍可有为。”

    姑娘笑道:“刚才老前辈就曾说过天意也。”

    白骨神魔也咧嘴笑道:“丫头,你好厉害。”

    姑娘突然说:“老前辈,能赐我一些护尸之药么?”

    “你要来何用?”白骨神魔讶然问。

    “晚辈希望能肉身见我爹娘。”

    “丫头,你认为容易么?麻烦着哩!再说,我也不会给你,我不会保留不足以遗臭后世之人。”

    “那我不是没希望了么?”

    “老夫倒希望你不死。”他探囊取出一个小革囊,倒出一颗以黑色蜡衣里着的丹丸,递给她说:“五天以后,如果你感到眼前模糊,行将失明之际,吞下这颗丹九,可以多延五日的寿命,我只能为你尽这一分力,别了,愿你平安地去吧!我该走了。”

    说完,身形一闪,投入倾盆大雨之中,瞬即不见。

    若虹走近姑娘身边,握住她瘦骨嶙峋的纤手,怆然垂泪,哽咽地说:“小妹,恕我,我力不从心,不能早些救你”姑娘伸出另一只手掩住他的嘴,苦笑道:“陆老前辈说过,这是命,半点不由人.我深感你的大德。我知道你为我担了多大风险?大哥,今后你将是无家可归,亡命天崖的人了,武当绝不会放过你,还可能累及家小。如果大哥不弃,可否到云南舍下暂住?

    我爷爷奶奶和爹娘,将视你如子侄。这样,我在九泉下也会安心。”

    若虹一阵惨然,摇头道:“我要把你的灵骸亲送到云南,然后返回金陵;我要将你的事公诸天下,让天下武林英雄共弃武当。”

    远处林中,突然响起一声尖啸,接着三条人影,在林中向这儿电射而来。

    葛如山突然抓起铜人,沉喝道:“小姐,退到崖底,公子爷,准备一拼。”

    叶若虹火速拉过全真子留下的包里,拔出一把长剑。这剑本是他自己的。

    人影急射崖下,突然发现了崖中有人,有人叫道:“是你这小子,该死,”

    三人是仙海人屠容若真,金鹫赫连西海,和拉卜活佛,拉卜活佛的左颊,用布带缠住,整个脑袋只露眼鼻,状极狼狈;佛手杖也没有,手上支着一根木棍。

    发话的是金鹫赫连西海,他挨了葛如山一记重击,把他恨死了,这次见面,怎肯饶他?

    仙诲人屠自然认得叶若虹,这是第三次见面了,不陌生嘛!他也叫:“小子,你死定了。”

    拉卜活佛也含糊地叫:“里面有个母的,正好用来压压火,上!”

    三人向前急射,猛扑崖口。

    正在生死一发间,不知何处突然传来一声阴冷已极,不似人声,却又如在耳边的冷喝:“甚么人要打要杀?住手!”

    这两句话极为简单,但入耳直展心脉,令人心向下沉,头脑昏眩。

    三个魔头一怔,倏然上步,站在倾盆大雨之下。

    葛如山重伤末愈,突然坐倒。

    姑娘格摇晃晃,扑地。

    叶若虹功力火候尚差,踉跄后退几乎跌倒。

    人影连闪,崖上突然飘下了两个幽灵,是人,幽灵一般的两个人,他们的身法太奇妙了,象两团轻烟冉冉下降,

    两人站在崖前,正处于双方之间,大雨淋在他俩身上,他俩浑如未觉。

    一个是伟岸中年人,三角脸,吊客眉,双目外突,下盾突出,头戴七星拱月英雄巾,身穿团花罩袍,罩袍下现出半尺剑鞘。这人不算得陌生,乃是大名鼎鼎的魔头,不受任何管辖,独来独往的山西风台七星掌厉岳。在太白山庄,神剑伽蓝现身之时,第一照面剑斩矮神第一阳子和文殊方丈;第二照面,龙首上人和达尊喇嘛溅血剑下。这神勇的凶狠残杀,震撼了群魔,第一个溜走的人,就是这位大若雄七星掌厉岳。

    第二人身材也超过八尺,鸢肩猿臂,虎背熊腰,大马脸,平枕骨,粗眉大眼朝天鼻,一部灰白色的络腮胡,梳得十分整齐。身穿青色对襟劲装,身背皮插袋,扣住一根超过六十斤的乌亮霸王鞭。

    这人一向在京师以北做没本钱的买卖。极少在中原走动,平生劫富济贫,专找京中那些刮饱宦囊的大官下手,恶迹不能说没有,但倒是个了不起的独行英雄,在北方,他的名声是誉多于毁。他姓裘,名炳文,轻功超尘拔俗,人称他为云中鹤。他使沉重的霸王鞭,却又叫云中鹤,可见端的不等闲,绝非泛泛的欺世盗名之徒。

    云中鹤在北方武林算得上亦侠亦盗的英雄,可是他的师弟抱椟崮的寨主,赛瘟神贺斌,却不是好东西,神憎鬼厌,人人头痛。师兄弟俩乎时极少往来,逢年过节只作些礼貌上的问候。云中鹤虽不赞成师弟的所为,但劝之不听也就无可奈何,师兄弟同门四十年,感情仍在,他也就懒得管他。

    三年前,赛瘟神应金面狂枭之请,西赴太白山庄,恰好云中鹤带了一笔礼物南下抱椟崮,先期到达想与师弟欢度中秋佳节,但赛瘟神已经走了。

    他问清内情,火速奔向陕西,要将师弟追回,不许他卷入江湖争名夺利的旋涡。

    可是他晚了一步,太白山庄已成火海,师弟已丧命台上,他只看到群雄星散的尾局,已经无能为力了。

    第一个他遇上的人,是七星掌厉岳。七星掌溜得最快;东西两个大盗早年曾有一面之缘,这时相遇,自然客套一番。七星掌不是个好东西,为人极为阴险,他早知太白山庄五行宫的秘密,知道五阴鬼手申庄主在庄中藏有些多无价至宝,立即邀云中鹤妙秘道入庄,进入地道。

    他两人在地道中摸索,也就是金毛吼景泰所发现的两个黑影。

    他俩不但获得了许多珠宝奇珍,还掳了一个功力奇高的人。可是强中更有强中手,午夜出秘道时,却碰上了更强的高人,迎面住了。

    七星掌厉岳的掌上功夫,自诩天下无敌,岂知拦路的高大黑影,掌上功夫更高明百倍,一连三掌,几乎要了他的老命。云中鹤的霸王鞭,也被那黑影以一双肉掌,几乎硬生生震成断鞭。

    两人轻功都了得,打不赢便逃命,不辨东西南北,急如漏网之鱼。

    拦劫的黑影不肯放松,一阵好赶。

    天一亮,他们发现已经到了大散关附近,接近甘肃镇的地境了。除了前奔,别无退路。

    七星掌与兰洲的老龙神鲍怀仁有交情,便想投奔老龙神庇护,便向兰州逃窜,走天水山道。

    追赶的人,是个身材高大,方面大耳红光满面的俊逸中年人,但却有一部拂白髯,与面色极不相配,却又象古稀老人。穿一袭黑抱,腰悬长剑。黑袍人不问情由,紧迫不舍,双方保持着半里地距离,绝不放松。

    一连两天两夜,两个大盗就无法将人摆脱,双方的真力消耗差不多了,两天两夜枵腹奔逐,铁打的入也受不了,到了兰州,双方都不易支持啦!

    七星掌带了一个赃物包,云中鹤带了一个俘虏,就是舍不得丢,轻功虽高明,自然没有空手的人支持得久些。

    到兰州是在午夜,黑袍人已迫近身后不远,两人慌不择路,无法觅路投奔扪天岭,便奔兰州城。

    城门已闭,兰州的城墙,比中原任何城市的城墙都高上一倍,他们真力已虚,无法逃人城中,绕城而过了黄河浮桥,不管天南地北见路就走。

    黑袍人终于赶上,走不脱只好拼命,两入丢下赃物俘虏,一场好拼,在饥渴交加中,两人都身负轻伤,且斗且走,终于跌落在一条小河中逃得性命。

    第二天晚上,两人溜回丢赃弃俘之处,扑了个空,白费了一番心力。

    俘虏是云中鹤所擒的,其实不是擒而是拾,那人奇焦黑,跌在一个地窟之中,地窟上三丈余是烈火熊熊的房舍,人仍可蠕动。

    那时,云中鹤是独自搜到的,看见有人,恐怕上面房屋塌下将人焚毙,动了一念之慈,便上前救人。

    岂知那黑炭般的人,仍有些少知觉,手一触人便暴起,一掌把云中鹤推跌丈外。

    云中鹤吃了一惊;能将他推跌之人,他还没见过哩!一时火起,便扑上一掌击出。

    那人仅挣起上身,仍在昏迷,掌来势奇急,他不知闪避,一掌恰击在后脑勺上,立即昏倒。

    云中鹤未料到那人竟未回手,显然刚才那一推并非是他有意出手,而是一般练家子的本能;他心中不无愧念,便将人拖过,就火光下一抹他的脸面,发现那人竟然是个大孩子,身上衣裤零落。银灰色的衣衫已成了焦黑,肌肉暴露,身上挂囊,腰带上一把小鞘,小兵刃的卡簧还未压上,显然是刚归鞘还未插实的。

    他动了怜才之念,而且心中有愧,打主意将人救出,日后收他作为衣钵传人。

    他正想拔出小剑细看,七星掌已在地道深处高声叫唤,同时上面屋顶行将垮下,碎木残火大量跌人洞中,向下滚人洞底。

    他无暇再留,反而将小剑拍入鞘中,挟起人便走。

    在逃命期间,七星掌只道这黑炭般的人是云中鹤的朋友,逃命要紧,无暇细问。

    云中鹤喂了俘虏两粒丹丸,那人始终不见清醒,但呼吸正常,体温一如常人,知道人并无大碍,始终不愿丢弃;尽管七星掌催了他好几次,他置之不理。

    人丢了,死活不明,云中鹤心中十分难过,念念不忘。两人对追了他们千余里的黑袍人,耿耿于心。反正这人脸色红润如同中年人,一部美好的拂胸长髯极易辩识;他俩发誓,要在江湖中一面练功,一面找寻这黑袍仇人,利用七星掌的江湖势力,到处出动朋友踩探。

    转眼快四年了,一无所获,但他们并末灰心;仍在找寻。鬼使神差,在倾盆大雨中救了叶若虹主仆和如黛。

    三年多以来,他两入互切互磋,功力大进。人在仇恨和耻辱的鞭策下,必能苦心孤诣,发奋图强,反之便会耽于逸乐,不进反。退。他两人并未令自己失望,艺业已臻化境。

    两人以神奇的轻功冉冉而降,真把三个魔头惊住了。由上下降,要快不难,要轻亦易,但如要冉冉而降,首先必须具有凝气提纵术,没有一甲子以上的练气功夫,想也不必想,太难了,七星掌在江湖的名望,确是唬人,跺下脚西北震动,吼一声中原武林人物悚然而惊,可是仙诲人屠久处化外仙海,根本不识七星掌是啥玩意,仅对两人的轻功身法,和刚才那声与摄魂魔音相似的沉喝有点心惊。

    仙诲人屠在三人中是首领,该他出面,徐徐扬起外门兵刃纠龙棒,沉下脸问:“两位是谁?要架梁么?”

    七星掌厉岳的穿戴打扮,是他的活招牌,不论冬夏,团花罩袍不离身,武林朋友江湖混混,见了他不用问姓通名,便知道是他,他也以此自豪,他一见纠龙棒,有点心凛,知道这人不是好相与的善男信女,沉声道:“在下风台七星掌厉岳。”又向云中鹤摆手虚引说:“这位是山东云中鹤裘老弟炳文。尊驾高名上姓?”

    “仙海人屠容若真。”

    “金鹫赫连西海,西羌人。”

    “佛爷我叫拉卜活佛。”喇嘛含糊地自报名号。

    七星掌心中略震,这些人曾有过耳闻,而且他也曾在太白山庄与矮神荼见过面,虽无交情也算得是同路人,犯不着生气,便说:“原来是容老兄,久闻大名,今日幸遇。”

    仙海人屠瞥了他一眼,说:“厉兄的名号,在下却是陌生。”

    他这一说;七星掌脸上立寒,心说:“这家伙语气狂做,我得教训他。”便跨前一步,冷冷地说:“不错,你该陌生,因为你是化外之人。”

    “你想怎样?”仙诲人屠火啦。

    “闲事管定了。”七星掌傲然地说。

    “那是你的不幸”

    “如何不幸?”

    “你将横尸五步。”仙诲人屠一字一吐地说。

    “好说,看谁横尸,你三人一起上。”七星掌一掀罩袍,刷一声寒芒四射的宝剑出鞘。

    仙海人屠大喝一声,纠龙棒闪电似向前推出。

    剑芒一闪,八方发射,在瞬息之间,两人乍合乍分,电光石火似的一触即退,仙海人屠暴退八尺,七星掌也飞撤五尺。

    两人同怒吼,同时扑上。

    云中鹤撤下霸王鞭,哈哈狂笑道:“看我的,打!”在笑声中,狂扑金鹫。“铮”

    一声金枪被砸出门外,金鹫连退五步,乌光一闪,直迫中宫而进。

    一旁的拉卜活佛吃了一惊,能一鞭将金鹫震退的人,够可怕,自己不上是不行了,一声怒吼,木棍从侧攻上。

    五个人在雨中拼命,附近的草木道了殃。

    葛如山突然向若虹叫:“公子爷,背上小姐!往西南走,我断后。”

    若虹奔到姑娘身边,尖促地说。“事急矣!小抹,休怪愚兄亵渎。”

    他不等她回答,解腰带将她背上,向崖左一窜,投入大雨之中,藉草木掩身,向西南狂奔。

    葛如山等他隐入林中,方随后急撤。

    五个凶魔虽知他们走了,但正在拼命,懒得分神,仍在缠斗不体;主仆两人急似漏网之鱼,慌不择路在林中一阵急走,不辨东南西北,亡命而去。

    天色将晚,他们到了一处山崖下。雨水末止,远远地,可以听到如雷的水声。

    两人窜入一处崖壁下,真巧崖根就有一个高可及丈的大洞,里面黑黝黝地。

    若虹背着姑娘,刚窜到崖口,正要往洞中冲入。

    “快退!”后面的如山沉喝,欺身直上。

    若虹双足一点,向后急退。

    同一瞬间,一头三百余斤的雄山猪,突以奔雷般的声势,从洞中冲出,尖嘴獠牙半分之差,便可触到若虹的小腹了,好险!

    葛如山已经抢进,从侧方纵到,挤全力运起铜人,一声暴响,击在山猪顶门上,血肉飞溅,红白、皆现。山猪倒了,葛如山亦已力尽,已经结了血痂的创口,亦被震裂了不少,鲜血在胸间再现。

    叶若虹双脚一落地,突然反手拔创,脱手将剑向洞口飞掷。

    洞口,刚现出一头约有四百斤大小的母山猪,光华一闪,母山猪则被洞外的死山猪所惊,正作势冲出,恰与光华迎个正着,插入肩颈两尺;余势未退止,直冲到死山猪之前,砰然一声,被绊倒在地,猪嘴正接在雄山猪的后腿上大口一合,雄山猪的粗大后腿,骨碎肉烂。

    若虹人向前冲,火速拔出长剑。伤着如山戒备。

    “谢谢你,公子爷,你这一剑冒险冒对了。”葛如山虚弱地说。如果没有这一剑,母山猪准将葛如山撕成片片,骨飞肉裂。

    上三百斤的山猪,比猛虎还凶猛十倍,不怕击打,不知死活,碰上它准倒霉;如果碰上一头带了小猪的凶家伙,情形更不堪设想。猛虎遇上了这家伙,也乖乖停爪不敢讨野火。

    洞中有声息,那是些大仅十来斤的一群小山猪,在发出尖锐的嚎叫,还不知外面已有大难。

    若虹喜说地叫道:“天假其便,有吃有烧的了。”三不管抢人洞中。

    洞中幽暗,全是木柴,堆得满满地,正是个山猪窝,其中有十来条小山猪,小山猪一见有人入侵,一阵嚎叫,疯了似的向前撞来。

    若虹长剑急挥,连毙四头小山猪,方将其余的唬退,躲人柴缝中去了。

    若虹转到崖口,将姑娘解下,崖岩宽广,足可躲避风雨,着手扼出柴枝,在百宝囊中取出生火用具,生起火来。

    三人身上全湿了,除了生火烤,别无他途。虽在危困之中,男女有别,生了两堆火,三人相背就火,就身烤衣。

    葛如山在朦胧大雨中,从树缝中向外看去,叫苦道:“天意,白跑了这许多冤枉路。”

    “怎么白跑了?”

    “瞧那儿,斜对面这座山,正是早先水潭南面的高山,咱们所处之地,正是水潭的东北角,右面不足五里地,往下走就是水潭水帘洞,你该听到如雷水声,一天的大雨,水流增大,故而水声骇人。”

    叶若虹也四面张望,苦笑道:“真糟,看来咱们想离开山区,真是难比登天了。”

    姑娘在后面幽幽地说:“大哥,你们如果没有我拖累着,是可以出”

    叶若虹打断她的话,焦躁地叫道:“小妹,不许你说这种话。”

    姑娘长叹一声,只好住口。

    叶若虹拖过小山猪,就崖下雨水汇聚处将猪剥了,砍树叉就火上架起烤架,慢慢地烤将起来。

    夜幕盖下了,除了风雨之声,兽吼禽鸣俱止。

    三人就在火旁进餐,兵刃就搁在手边,葛如山的铜人,就靠近姑娘身左。

    葛如山一面啃着一条猪腿,一面说:“公子爷,事已急,依我看来,那老花子在江湖侠名四播,似乎不应该和我们做对,可否找他一谈?”

    叶若虹沉吟良久,说:“他与山海之王和太叔权的女儿走在一块,咱们岂不是送羊入虎口?”

    葛如山吐掉一节骨头,凛然地说:“我愿一试,先说服老花子,至于山海之王,凭他当日慨赠天蝎珠的情份,也不会为难我,我相信,他不会迫我说出下落来,他不是这种人,尤其是我已受重伤。”

    “不!你不能冒险。”叶若虹断然地说。

    姑娘胃口欠佳,早已停止进食,接口道:“那山海之王到底是怎样一个人,能为我详说么?”

    葛如山摇头道:“该说的都已说了,我们仅有半日相处,除了知道他是个无名野人之外,毫无所知。”

    “他真有那么厉害么?”

    葛如山咋舌道:“他简直不是人,要让你看了他斗天蝎那股狠劲,便相信我此语不虚,像煞了一头猛兽。”他指着铜人,又道:“我两膀之力,不下八百斤,故绰号神力天王,但在他手上,我却成了毛孩子。你瞧!他一只右手抓住我的铜人,将我扔飞数丈外,那上面还留有他的指印哩!像是铸上去的一般,他定然练有化石熔金的神奇内力。”

    他将指纹指给姑娘看。火光熊熊,纤毫毕现,姑娘低头一看,只觉百脉贲张,限睛蹬得大大地,呼吸似乎停止了。

    五指纹理清晰,不错,五个斗纹,十分工整。

    葛如山吃了一惊,急问道:“小姐,你你怎么了?”他丢下了铜人,急忙把住摇摇欲倒的姑娘。

    她略一挣扎,用颤抖的似乎拼全力发出的声音问:“如山,他真是个野人?真是个不知来历的人?”

    “是的,小姐,你”“你说说他的面貌。”

    “肌肉红嫩,大眼如深潭,修眉略弯”

    “他的眉是弯的?不是剑眉?”

    “确是青山眉,鼻如玉雕,朱唇上两撇上卷的八字胡。他那一身肌肉,比我强得太多。”

    “他该没有胡子,天!”姑娘绝望地叫,再俯身细看指纹,说:“指纹分明是他的,他的十指全是斗,极为罕见而匀称的斗,普天之下,该没有第二个人有这种十指相同的螺纹,是他!是他”

    “小妹,哪一个他?”若虹急问。

    “神剑伽蓝,我的夫君。”

    “不可能的,小妹。”

    “但指纹和如山所说的修眉与眼鼻,分明是他。大哥,带我去找他。”

    叶若虹一蹦而起,说:“我们走!”

    葛如山摇手止住他说:“公子爷,不可妄动,目下大雨如注,夜黑如墨,复有强敌环伺,到哪儿去找他?怎样也得等到天亮,不然不但枉劳心力,或许要送命。”

    姑娘心潮澎湃,似乎支持不住这突如其来的情绪,浑身脱力,双颊泛上稀有的光采。

    这指纹,像是五道闪电,直射入她的心坎深处。在以往那段日子里,她和逸云实质上是一对甜蜜的小夫妻,他的一肌一发,全是她抚爱摸娑的对象,他的指纹,她岂有不知之理?天下间十斗之人,多如恒河沙数,但像他一般每斗形态全同的人,极为罕见,她怎能忘怀?

    逸云投身烈火之中,乃是有目共睹之事,她虽有点不信,但这点不信的观念,乃是心中由寄望奇迹而产生的妄念;妄念太深,便成了希望;希望过切,反而变成欲假还真如虚似实的幻象,似乎成为真实了。

    她也知道其中道理,略一思索,便冷静下来,说:“是的,大哥,天明再找不迟。

    唉!但愿真是他。”

    “小妹,我们在冒险,如果不是他,我们处境危矣!”

    “我已活不久了,仅有五至十天的性命,虽刀剑加身,已无所惧。大哥,我耽心你们。”

    如山突然说:“别耽心我们,老花子是顶天立地的江湖怪杰,他不会难为我们。山海之王对我们有救命之恩,也不会怎样。他们如能对一个将死的姑娘下手,算我们该死,让我们一起死吧!死算不了什么,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有了决定,大家心中略安,熄掉火,倚壁睡去。

    如山伤得不轻,若虹也够疲累,倒头便睡,连警卫之事也难以照管了。

    只有姑娘一人是清醒的,她脑中极乱,前情往事,纷至沓来,乱糟糟地难以成眠。

    将近午夜,云散风消,天空中布着高高的云层,大地漆黑,雨止了。

    下面水声如雷,惊心动魄,除了水声,万颓无声,夜风萧萧,凉意极浓。七月里的山区,已有初冬的寒意,不消半月,可能要下雪了。

    午夜到了,皓月悄然光临,七月初一日子时已到。午夜已届,姑娘仍未入眠,正在心潮起伏,陷入冥想之中。

    “轰隆隆哗啦啦”下面突然传出惊天动地的响声,似乎天摇地动,如雷贯耳。

    若虹主仆惊得一蹦而起,略一倾听,如山紧张地说道:“咦!那水潭有鬼,这一场大雨,可能发蛟。”

    “发蛟?那咱们这儿”若虹变色说。

    “不要紧,我们这儿地势高。那小潭没有山洪可积,怎会发蛟?怪事!且到外面瞧瞧。”

    三人一时好奇,便由左面爬上崖顶。向下看去。相距五六里,天色太黑,看不见下面的景况。水声愈来愈响,如在耳边奔腾澎湃,姑娘说:“我们可往下接近些,发的奇观不可放过。”

    “走,小心就是。”如山说。

    三人披荆分棘,向下面水声隆然处走去。

    水潭石门侧面,两个喇嘛正伏在一处石穴中,神色紧张地向潭中瞧。

    水帘瀑布的上游,一株苍松的树枝上,坐着七星掌与云中鹤,他们惑然地注视着潭中发呆。

    而在南面山峰之上,山海之王和老花子,正追逐着仙海人屠和金鹫两个凶魔。两凶魔在白天里,三人拼斗七星掌与云中鹤,十余招后便支持不住了,拉卜活佛第一个趁机溜走,仙海人屠只好逃命,双方没有深仇大恨,七星掌并未追赶。仙海人屠与金鹫走在一路,与拉卜活佛失散了。

    活该有事,两人在夜间觅路出山。仍想到商州一走。鬼使神差,不是冤家不聚头,路上遇上了山海之王和老花子,真是冤家路窄。

    两个家伙是惊弓之鸟,被山海之王吓破了胆,一见冤家对头,夹着尾巴回头就跑。

    要是没有老花子拖住腿,山海之王定然追得他俩上天无路,入地无门。老花子功力差劲,无法与老魔一较长短,还得让山海之王带着走,所以难以赶上。

    赶来赶去,赶到潭边来了;这潭正是底潭,也就是千岁金蟾藏身之处。

    水潭中,出现了惊心动魄的奇景。

    蟾,属于五毒之一,乃是古代异兽之一种,头部似蟾蜍;同类异种,仅有三足,后一足形如龙尾而有爪趾,秉天地玄阴至毒之气而生。初生时色黑,至五百年变灰黄,千年以上体泛金色,内丹已成,可呵气成雾,性已通灵。

    这个无底潭的金蟾,已成气候,潭中有无数剑鱼可以果腹,平时兽类前来饮水,也成为它的食物。

    每隔十年,于七月初一日清晨子亥相交之际,它使出潭浮上戏水一次,并吸取玄阴之气。

    这天正是它浮上戏水之时,大劫至矣,

    潭水由于经一天大雨所注入,水色已浑,水位高涨,潭畔的奇花异草已复见,那两排苍松全浸在水中,瀑布亦仅剩丈余高的激流,不成为瀑布了。

    蓦地,一股五尺圆径朋的水柱,直向天空激射,破空十余丈,万四面一散,砰然下坠,潭水立时像开了锅的沸水。接着,水柱接二连三,从各处向空中激射,下坠的巨响,撼山动岳。

    四周的树木杂草,只受了轻微的损害,怪极!连泡在水中的苍松,亦未被摧毁。

    不久,在水柱倏止之际,潭中金光闪闪,一个像六尺圆径桌而大小的金色怪物,浮上了水面,后面粗如像腿的尾巴,激起了滚滚浪花。

    怪物在潭中游畔了三团,鼻中雾气飞腾,似乎嗅寻岸上有否猛兽的踪迹。它最怕鸵类,所以特别小心。

    游了三圈之后,巨浪突起,整个水潭被它搅得水花冲天,水涌如山,水柱壁立。它就在汹涌的水中,戏舞不休,时而冲余丈,轰然一声,数千斤的庞大身躯跌下水中,其声响之大,不言可知。

    这时,山海之王已被潭中的奇景吸引住了,放弃了仙海人屠,直趋潭边。

    水声如雷声连震,他附耳向老花子问:“老丈,这是啥玩意?”

    老花子惊得腿也软了,也附耳说:“看形状,极像传说中的千载金蟾。”

    “这玩意会害人么?”

    “极少害人,除非它肚饥之时,正好有人经过潭边,便被它吸入腹中。这家伙眼睛太锐利,可是却看不见静止之物,咱们站着别动,它便看不见了。”

    “咱们把它捉来,有用么?”

    “老天!捉它?它那张口大如圆桌,一吸之下,千斤大石也曾被从五丈外吸人口中,人畜入口即死,谁敢近它?别胡思乱想,老弟。”

    “它比蛟龙如何?”

    “蛟龙?那是小巫见大巫。”

    “它敢与蛟龙相斗?”

    “自然不敢,它就怕蚊龙拿它当点心,所以不敢在大河中存身,只躲在不见天日之处,这与它玄阴之性有关。”

    “那就成,蛟龙我也斗过了,有何惧哉?”

    “你斗过蛟龙?别开玩笑,老弟。”

    “我山海之王的名号,就是因斗蛟龙而来。仙海那条孽蛟,如不是它乞命,我已宰了它,至今它不敢再出海面伤人了,信不信由你。”

    “凭什么?老弟,你赤手空拳斗蛟龙?”

    “凭这儿。”山海之王拍拍衫内的小剑,又说:“即使是空拳,蛟龙也无奈我何。”

    老花子用奇异的眼色,死瞪着他,说:“老弟,我不知你是怎样练法的?你并没练至不破金刚法体,年纪太小了;可是你真正的造诣,我还没见过哩,可能要大出我意外。”

    “我的功力有限,但我可以告诉你,我有九招剑法,自信可雄峙武林;告诉我,这金蟾有用么?”

    “它的内丹,可无坚不摧,用作暗器,十分可怕,且分解百毒,它眼角的两颗蟾酥珠,乃是天下至毒之药。它的甲兵刃不伤,如能有鱼肠一类千古神物,剖裁作成护身申,除了有数的几把古剑外,可以仗之横行天下。”

    “这么说,它是人间至宝罗?”

    “可以这么说。”

    “可惜!”山海之王叹息着说。

    “可惜甚么?”

    “它于人无害,我不杀它。”

    “老弟,你所行所事,老花子佩服得紧。咱们看看它戏水,别惊动它。”

    他们不想伤金蟾,可是却未料到有人已有万全准备,取来了金蟾的克星巴蛇珠,要制金蟾的死命。

    金蟾戏水尽兴之后,突然腾身一跃,上了右侧石门巨石顶,面向正北,静静地着不动。它的身后,是对崖石的另一座巨石,石后正是隐伏着的两个喇嘛,相距共有五丈。

    潭水渐静,只有短瀑的响声,天宇漆黑,恬静而平和。

    金蟾突然张口,向北喷出两团白雾,袅袅向上飘升,凝而不散。它的一双金眼,光芒陡盛,象两盏金色灯笼,照亮了丈内景物。

    接着它大口一张,一道拳大金光一闪,直冲十余丈高空。光消失了,只剩下一个大拳的光焰金球,在上空盘旋飞舞,由于速度不太快,所以看得十分真切。

    也在这刹那间,喇嘛突然站起,三个青鸽卵大的蛇珠,起三道白色光华,射向金蟾尾背。

    山海之王与老花子在潭南,相距还有三四十丈,等发现有变,已来不及了。

    瀑布方面,相距也有三四十文,七星掌厉岳与云中鹤,同时发出一声惊叫。他们想不到有人会大胆得出面斗怪物,真是不要命拉!

    同一瞬间,山海之王说:“老丈,等我!”声出人闪,瞬即不见。

    在劫难逃,活该金蟾大限已到,身后白光一现,它立时警觉,内丹向下疾射,又化成一道金光,它也倏然转身,十分灵活。

    哲丹活佛等了三十年,这次找到怀有巴蛇珠的匝哈活佛合伙,志在必得;畜牲毕竟没有人聪明,不然也不会逐渐绝种了。譬如说巨象犀牛鳄鱼等猛兽爬虫,在唐代仍在长江以南时有发现;本朝初,云南一带仍有大象出现,但也逐渐死光了,或者往南逃命了;可见人才是最可怕的动物,比任何异兽都厉害。

    巴蛇珠出手,他俩手上多了一把寒芒暴射的匕首,现身站起,向金蟾扑去。

    内丹向下一落“啪啪”两声,两粒巴蛇珠化成粉末,另一粒仍向前飞射。

    金蟾刚转过身躯,硕果仅存的一粒巴蛇珠已到,金蟾的皮革刀枪不入,可是被巴蛇珠所克,珠到入腹,似无丝毫阻力.

    金蟾全身金光突敛,张口一吸,内丹向口中飞回,还未入口,头已向下一搭,内丹在嘴唇上,跌在它双足之前。

    两喇嘛到了,哲丹活佛功力没有匝哈高,匝哈到得最快,匕首一伸,插入金蟾的左眼,一绞一拨,跌出一颗金色有鸽卵大的珠子,他火速丢人怀中,想向右面挑。

    哲丹活佛后到,匕首一抬掩住脸面,伸手去拾金蟾内丹。

    岂知金蟾并未死去,左眼后的蟾酥丹被挑出,痛醒了,奋起余力,一双前爪倏起倏落,将哲丹活佛一下子抱住了。

    同一瞬间,尾足一拐,向刚取得蟾珠的匝哈活佛闪电似的扫到,抓住了他的右大腿。

    “哎”哲丹活佛狂叫,他腰身已被扣住,象上了一道铁箍,万斤神力缓缓收拢,他怎吃得消?一面挣扎,一面狂叫着用匕首猛扎金蟾头部,匕首如触韧甲,他在枉劳心力。

    匝哈活佛被拖倒在地,大腿象不是他自己的了,他也用匕首乱扎,一面狂叫:

    “哎救命哪!救”

    山海之王不知是在泉山暗算他的两个喇嘛僧,他想救人,已经晚了一步,两喇嘛已遇险,他还在二十丈之外,无法赶到。

    他发出一声震天长啸,想震撼金蟾,人如电光疾闪,向前急射。突然光华乍现,一道虹影如白虹经天,从他手中发出,直射金蟾头部。由于光华飞行太快,看去像一道匹练,一闪而没,贯入了金蟾额中,突又飞回,光华乍敛。

    啸声一响,七星掌、云中鹤两人吓了一大跳,火速停步。接着光华倏现隐,七星掌吓了个胆裂魂飞。

    这啸声,这光华,把他的记忆拉回三年前的中秋节;不错,天!就是他,神剑伽蓝和他的伏鳌剑,他没死,在这儿,以气御剑术,一举击毙洪荒怪物。

    他腿也软了;他有自知之明,即使让他有时间再练一百年,也接不下伏鳌剑全力一击。

    他突然回身,气急败坏地低叫:“炳文兄,快走!”

    “怎么?你”“快:迟了性命难保。”

    “笑话:为甚么?”

    “那是神剑伽蓝,你不走我不奉陪。”身落,人已远出五丈外去了。

    云中鹤一听是神剑伽蓝,师弟惨死之恨涌上心头,一声怒啸,撤下霸王鞭向前飞扑,口中大叫:“华小狗,拿命来,我云中鹤找你索回师弟血债。”

    声到人到,好俊的轻功。

    这时,山海之王正伸一双虎掌,正扳动金蟾的双爪,想将人救下。

    金蟾的金光已敛,天色黑得伸手不见五指,两个喇嘛都已晕倒,将要断气。山海之王心急救人,仍未发觉两个喇嘛的身份。

    正在用劲,云中鹤已到了,一声虎吼,霸王鞭猛砸而下,力道如山,只怕有千斤内劲。山海之王没听清他骂谁,鞭一到他无名火起,心说:“好小子,我在这儿救人,你却要我的命,岂有此理!”

    他放下蟾爪,手一秒鞭扣住,大喝道:“狗东西?你岂有此理,凭你也配和我山海之王动手?滚你的!”

    说完,顺手一扔,云中鹤死握着他的霸王鞭,象一只灰鹤,凌空飞起两文高,直向石门下首河流中飞坠。“扑通”一声,英雄落水。

    云中鹤惊得顶门上走了三魂,一招便被人扣住了兵刃,千斤神力被化解于无形,鞭象被泰山压住了,他无法撼动分毫,反而被人扔飞两丈,跌下十余丈高的溪流,他怎能不惊?幸而功力到家,一入水便向岸上游去。上得岸来,咬牙切齿走了。石门原高三十丈,山位高涨,矮了一半,不然他不会如此幸运,不跌死也会跌昏沉入溪底。

    老花子恰好赶到,他叫道:“老弟,他是云中鹤裘炳文。你认得?”

    “不认得,这家伙好没道理。”他用手再去扳金蟾爪。

    老花子一模哲丹的腰,说道:“老弟,别费心了,这和尚腰已成扁鸭,已死多时。”

    “那家伙误事,哼!”他又去救尾足缠住的人。

    匝哈只是痛昏过去而已,并没有死。山海之王一摸他的右腿,摇头道:“腿完了,但人尚有救。”他拾起一把匕首,动手一划,仅剩一层皮的大腿立断,他再运指将流血的穴道闭住。

    老花于恰在这时擦亮了火摺子,照亮了和尚的脸面,山海之王突然一捏和尚的人中穴,和尚缓缓醒来。

    “原来是你这贼和尚,算你幸运。”山海之王怒叫。

    匝哈醒来,只觉浑身奇痛,下肢痛彻心脾,他想站起,右腿一动,痛得他大叫起来。

    火光下,山海之王的面容清晰地映人眼帘。和尚狂叫:“山海之王,你卸了我的腿,乘人之危,王八蛋,你好毒辣的手段,你”山海之王双手叉腰,冷笑道:“你这人面兽心的贼和尚,如果不是你断了腿,你将四分五裂,我不剁你七八块才是恨事,拿来。”

    匝哈活佛一面探囊取药,一面问:“小狗!你要什么?”

    “蟾酥珠。”

    “你要抢?”

    “这玩意落在你手中,还了得?”他探手到和尚怀里掏。

    匝哈活佛用性命换来之物,怎肯放手,戟指使向山海之王七个大穴点去。

    手一伸,便落入一个巨掌之中,耳听山海之王说:“我真该杀你,不知为何却又不忍下手。”

    珠到了山海之王手中,和尚仰天叫号。

    山海之王将珠递给老花子,再用匕首取出另一颗蟾酥珠,拾起金蟾内丹,一起塞入怀中,说道:“贼和尚,爬开!”

    他走到金蟾右侧,双手插入金蟾腹下,喝声“下去!”

    数千斤的巨大金蟾,翻落无底潭中,水花飞溅,波浪澎湃。

    “老丈,我们该走了。”他说。

    老花子熄摺子,说道:“老弟,你的神力到底有多大?”

    “不知道。”

    “你毙金蟾的光华,是啥玩意?”

    “是一把剑。”

    “在哪儿?从没看你用过哩?”

    山海之王瞥了仍在穷叫乱骂的和尚一眼,说:“等会拿给你看,这剑恐与我身世有关;看了千万不可乱说,宝物最引人觊觎,我不想多找麻烦。”

    突然,他侧耳倾听,说道:“咦!那儿有人,看看是不是仙海人屠。”

    “快走,”老花子急叫。

    在潭边啸声传起时,叶若虹主仆,正陪着姑娘坐在三里一处外山坡上,注视着金蟾内丹飞舞,内丹一灭,片刻啸声即到。

    那一闪即逝的光华,仍可看到。

    姑娘一听啸声,看了光华一闪而没,突然尖声大叫道:“云哥哥,云哥,云”

    她拼命站起,兴奋过度,突向前扑倒。

    若虹一把将她挽起,急问道:“真是他么?小妹。”

    “是他,是他,他没死,即使我身已化灰,也可听出他的啸声,和认得那把可发三尺剑芒的伏鳌剑。天哪?他没死,为何忍心抛下我?天”她哇一声喷出一口鲜血,气若游丝。

    若虹慌忙替她轻拍脊心,说道:“小妹,冷静些,那是山海之王的啸声,你先定下心”

    “是他,我的云哥哥,我的”她尖叫。

    可惜,山下太乱,声音无法传到,风声水声盖住一切,传不到山海之王耳中。

    “小妹,定下心,我带你下去找他。”若虹急急地说,伸手将她抱起,向下便走。

    葛如山拖起铜人,抢先在前开道。

    奔下里余,距下面渐近,姑娘吸入一口气,尖叫道:“云哥哥,云哥哥”

    她生机已绝,气血虚弱,声音能有多大:葛如山练有混元气功,中气充足,突然大声叫道:“山海之王,山海之王。”

    叫声传到潭下,正是金蟾尸体下潭中的刹那间,水声如雷,谁也无法听到叫声。

    葛如山这一叫,叫出祸事来了。

    仙海人屠和金鹫,本来趁金蟾出现,山海之王分神之际,绕潭逃到北面,他们舍不得走,便躲在瀑布上源附近,观看金蟾戏水的奇景。这期间共有半个间辰之久,他们忘了逃命啦!

    他们的右方不远的松树上,正隐着七星掌和云中鹤。

    等七星掌溜了,云中鹤一招未尽便被扔飞。两个魔头吓得一哆嗦,脚底抹油赶忙逃命。

    七命掌是往东北逃的,仙海人屠怕半途遇上了七星掌要拿他出气,岂不倒霉?便悄悄地向东西北移,走了十来丈,展开轻功急逃。

    逃的方向本来与姑娘错开甚远,葛如山一叫,潭下的山海之王没听见,两个老魔可听见啦!

    仙海人屠突然折向,扑奔喊声发出之处,并向金鹫说:“是使铜人的小予,咱们也出口气。”

    金鹫心中尚算清明,他说;“容老,相近太近,要引来山海之王,咱们又得亡命了。”

    “别怕,不近哩?他赶不及,也听不到两里外的事。”

    “咱们还是暂时放过他们算了。”

    “不成?毙了他们出口怨气。”仙海人屠坚决地说。

    两人一阵急掠,迎面果然撞上了。

    这儿是一处山坡,左面是怪石乱生的山坳河床,也就是瀑布的上源,溪水奔腾而下。

    右面是密林,中间有一道矮林荒草地带。

    葛如山三人为了赶路方便,正从陡溪密林间的荒草地带向下急赶。

    葛如山正想再发声喊叫,突然低喝道:“公子爷,放下小姐,拔剑!”

    叶若虹向溪旁一跃,放下姑娘,撤剑返回,与如山严阵以待。

    黑影乍闪,仙海人屠与金鹫在林中掠出,在两人身前丈余,倏然止步。

    “哈哈!小狗,咱们是第几次见面了?”仙海人屠背着手,狞恶地问。

    叶若虹心中暗暗叫苦,但仍壮着胆说道:“大概是第四次了,不是你死就是我死。”

    “小辈,你说对了”一说完,跨前一步。

    叶若虹心中一转,他料定山海之王定然可以听到葛如山的叫声,将会向这儿赶来,唯一的机会,就是拖延时间,便退后一步说:“人屠,你真要杀我?”

    “不错,不杀你还成?”人屠狞笑着答。

    金鹫心里一直就发慌,他插口道:“容老,迟则生变,快宰了他们,何必废话?”

    他还没摸透仙海人屠的心理,这家伙名为人屠,便象一个屠夫,杀人是不喜直截了当的,他要将人折磨个够,方心中快意,就象一头玩鼠的猫,这是本性,不易改变,也改变不了。

    “不要紧,慢慢来。”仙海人屠说,连踏进三步。

    叶若虹又退三步,大声道:“人屠,你既然到中原创业,怎敢与武当俗家门人为敌?

    后果你想到了么?”

    “哈哈!早想到了,就是要杀你们这些浪得虚名之徒。”

    “站住!你知道那女娃儿是谁。”

    “管她是谁!反正她也得死。”仙诲人屠仍向前迫进。

    “哼!你要是知道她是谁,你便不得不考虑后果了。”

    “废话,她是谁?快说!”

    老魔入套,叶若虹心中暗喜,说:“你真要知道?”

    “你再不快说,我要活剥了你。”

    叶若虹本想抬出武林三杰,或者龙吟尊者,但心中一转,却改口道:“你可知道摄魂魔君太叔?”

    “可是那人称黑道盟主的人?”仙海人屠问。

    “正是他,在江湖中,谁也该知道摄魂魔君的名号。”

    “与那丫头何关?”

    “她乃是摄魂魔君太叔盟主的姑奶奶。”

    仙海人屠还未弄清姑***身份,金鹫可会错了意,小小年纪那能称奶奶?他沉声大吼道:“容老,这小子在拖延,快!宰了他,事不宜迟。”

    仙海人屠果然被他说动了,厉声道:“不论是谁,犯在我手,一概格杀不论,小辈,你认命吧!”喝声中,伸手猛扑而上。

    金鹫一抬金枪,大喝道:“好小子,你乘我不备,砸了我一记铜人,我要戳你一千个窟窿。”他直奔葛如山。

    若虹看老魔赤手空拳扑来,本想急攻两剑,临危拼命自保,身后姑娘却叫道:“走旁门,攻他右肋。旋步。右飘,走中宫,退!挫身出剑。”

    仙海人屠扑上,满以为若虹定然用剑点出,岂知剑尖初吐,突然在他右侧一闪而过,错锋吐尖,攻到右肋。攻右肋,对高手来说,乃是十分冒险之事,尤其是攻招人功力相会更悬殊,更是险中之险。

    这一剑大出人屠意料之外,手下略慢,横跨一步,转身一袖下搭,要夺长剑。

    若虹向左旋步,到了老魔身后,一剑急点。

    人屠再旋身,手在袖中候现,五指如钩,半分之差,可抓到若虹的剑锷护手。

    岂知若虹突然抬剑撤身,向右急飘,刚好与进招时的移动方向相反,脱出危境。

    人屠反应也快,身形左旋,左手一幌,意欲引若虹出剑,右手大袖向侧一振,阻止对方向左闪避,抢制先机。

    不想若虹突然走中宫直进,一剑点出七条银虹。

    人屠吃了一惊,怎么反而被人制住先机了?大吼一声,双袖向内一挥,凶猛地拍下。

    又慢了些儿,银虹乍敛,若虹已在间不容发中退出。

    人屠愤怒如狂,厉吼一声,运功护身,向前急冲,右袖猛地扔出。

    若虹身形一挫。矮不过三尺,大袖带着罡风,从顶门拂过。他也在这刹那间,从下钻人,一招“潜龙入地”攻到人屠下盘。人屠自命不凡,岂能让剑沾身,忙向右急飘八尺。

    这些变化说来话长,其实快极。若虹在姑娘的指引下竟然抢了四招先机。

    人屠愤火中烧,不再想夺剑了,一声厉吼,撤下纠龙棒,叫道:“小辈,我要将你寸裂而死。”叫声中,他狂怒着冲上。

    这时姑娘已体弱难支,正虚弱地伏在右肘上,她感到一阵昏,眩,抬不起头了。

    葛如山正勉力自保,铜人左格右拦,八方游走,展开游斗。金鹫内伤未愈,但凶猛狂野气吞河岳,步步进迫,葛如山命在须臾。

    人屠冲到,纠龙棒挟风雷而至。若虹向左一闪,正待暴退,纠龙棒突然从右迫到,已临右肩,太快了。

    他无法再退,来不及啦!百忙中,一剑挥出。

    纠龙棒龙首一偏“铮”一击将长剑卡住了。

    “撒手,你该死!”人屠厉叫。

    若虹只觉剑上传来的潜劲,直震心脉,虎口裂开,不由他不撒手,人也被巨大的推绞之力,震得向右掼倒丈外。

    姑娘恰好将头抬起,发出一声绝望的哀号道:“哎大哥哇”

    她口中鲜血狂喷而去。

    人屠已扑到若虹倒地之处,纠龙棒向他下身猛挥。

    另一方面,葛如山“哎”一声狂叫,右肩外侧挨了一枪,混元气功仍挡不住金鹫的金枪,铜人掼出八尺外,人向右掀倒。

    金鹫闪电似的跟到,金枪兜心下插。

    “当”一声暴响,一根乌竹杖电闪而至,击中了金枪,金枪向左一偏,贴肋衣插入地中近尺。

    稍前一刹那,一道光华天矫如龙,从林中飞出,迎着仙海人屠胸前射到。

    仙海人屠眼角余光一触光华,心胆俱裂,他的纠龙棒如将若虹的下身毁了,他自己的上身也非毁不可啦:他犯不着用上身换下身,猛地抬棒击向光华,同时人向左倒,投地滚出两丈外。

    “嗤”一击,他只感到手上略轻,三个龙首的纠龙棒,只有两个龙首了。他贴地飞射,钻入怪石缝中,滚下溪流,亡命飞逃。

    金鹫的金枪被乌竹杖震偏,还来不及看清来人是谁,眼角已看到了光华,只感到身上泛起彻身冰流,拔起枪闪电似奔入林中,快极,他的轻功确是出神人化。

    同一瞬间,响起了姑娘颤切的哀唤:“云哥哥,云哥哥是你么?是你”在刚支起上身的叶若虹身旁,站立着山海之王,他手中握着一把闪着三尺光华的小剑,抬头向天,双目似要突出眶外,浑身在抽搐,抖动,剑芒坠着剧烈地抖动。

    他面转向音源。那儿,姑娘正连滚带爬向这儿爬来,口中在拼命大叫道:“云哥哥,云哥哥,我”

    山海之王被电击,这声音,太象脑海中的缥缈声音了,他又陷入迷乱中了,不知处身何地,是梦中呢?抑或是在幻境里?

    他的神目,本来在黑暗中可远及十丈,明察秋毫,但目下去一无所见,在昏天黑地中,突然出现一点灵光,象从遥远的天外,向他冉冉飞来,愈来愈大。

    这一点光芒,终于化成一道光圈,光圈之中,一个模糊的少女倩影像冉冉而来,向他婿然微笑,向他伸出双手,向他迎面扑来。

    耳中的幻音直在耳边:“云哥哥,云”

    他那久蕴于内的自疚心,突似山洪暴发。

    那模糊的少女影像,似乎已扑到他眼前了。

    他恽身大汗,迷乱之感令他陷入昏迷状态中。

    一声震天长啸,从他口中发出,声如段雷狂震,天地为之震撼。

    啸声一落,他疯了似的挥舞着小剑,光华如万道金蛇飞舞,三丈内全是闪闪光华。

    “黛,黛妹妹黛!”他狂叫。

    地下的叶若虹,突然见他的身躯有异,吓得已爬出五丈外,恰好阻住爬来的姑娘。

    姑娘仍在声撕力竭地叫,那疯狂的“黛妹妹”叫声,令她兴奋得突生神力,正待爬起扑上。

    若虹到得正是时候,他一把将她拖倒,厉声叫道:“小妹,动不得,他疯了,危险!”

    “不!我要他,我”她拼命挣扎。

    “不成!他会杀死你,他疯了,谁近他谁准死无疑。”

    “不,他认得我,他不会”

    远处的老花子,突用急促的语音叫:“周姑娘,千万不可妄动,他正在神智昏迷中;你如妄动,万一伤了你,他一辈子算完了。”

    “老前辈,他他怎会如此?”姑娘颤声问。

    “我也不知道,他连自己姓甚名谁都不知道,可能记忆丧失,便可能由于你叫他,引起了他模糊的记忆。目前千万不可近他,让他冷静一会儿。等会儿我试试。”

    山海之王双脚陷入地中五寸,浑身仍在抽搐抖动,小剑不住挥舞,口中在叫:“黛!

    黛!”

    突然,他倏然后转。

    两头猛虎在林中奔出,象两头大猫,悄然抢到,象是闻声而至突然闯入的。

    山海之王突然一声长啸,向前一冲,小剑前指,直向猛虎冲去。

    猛虎先前看到飞舞的剑芒,迟疑着不敢扑进,这时剑光一敛,只有一道光华,惟念全消,猛吼一声,两头猛虎同时扑进。

    剑芒一闪,一头猛虎分成两片,剑芒一敛,小剑入鞘。

    山海之王另一只左手,抓住了左面猛虎的左前爪,一声怒吼,顺势抡了一圈“砰”

    一声巨响,虎被掼出三丈外,飞向林缘。

    山海之王随着扑上,一脚踏上虎头,抓住虎爪一拉,一声大喝,硬将虎爪撕折,胸开腹裂。

    “哈哈哈”他狂笑而起,冲人树林,双手一分,左右分拍。掌出雷声乍起,两株海碗大巨树“扑簌簌”倒下了。

    老花子脱口大叫。

    “老弟!”葛如山惊得腿也软了,老花子一叫,他精神为之一震,气纳丹田大喝道:

    “山海之王,山海之”

    山海之王刚击倒了第五棵大树,闻到声神智似乎一清,突然一震,但仍未清醒,突然大踏步出林,抢向葛如山,双手箕张,沉声喝道:“是你在叫我?”

    葛如山看了他那凶狠的疯象,惊得连退三步,说:“是我叫你,山”

    “你是谁?”

    “我是葛如山,在仙海你曾救我一命。”

    “走开!我不愿见到你,走!”

    姑娘忙挣开若虹的手,往这儿爬了两步。

    老花子一惊,忙用传音入密之术向她说:“周姑娘,不可再惊动他,他快静下来了。”

    葛如山向后退,说:“山海之王,我们是朋友。”

    “我没有朋友,走开!”

    “我”

    “你走是不走?”

    “好,我走,我走!”葛如山向后急退。

    山海之王突然用手蒙脸,抹掉满头大汗,吁出一口长气,缓缓坐下向后一倒,躺下了,口中喃喃地说:“咦!刚才我做了些甚么?那呼唤声,那模糊的奇异幻象,那没来由的昏眩呸!真见鬼。”

    数丈外的姑娘,突然脱口叫了一声:“云哥哥!”她已真力虚脱,身音已嘶哑了。

    山海之王一蹦而起,但这次他不再昏眩了,他感到脑中轻微一震,那依稀的呼叫声也一闪而没,他想捕捉脑中的呼叫声,但不可能;而耳中的真实叫声,只有些少类同的音韵,那并不重要。

    他大踏步走近姑娘,用奇异的眼神凝视着她。

    姑娘挣扎着站起,若虹赶忙将她架起。

    老花于也走近来,站在一旁没做声。葛如山拖着铜人,一步步走近。

    黑夜中,人的面貌不易看清,但相距太近,他们的眼睛,都是经过千锤百练的陶冶,仍可互相看清对方的面貌。

    姑娘心潮一阵激动,嘴唇不住颤抖,大颗的泪珠,滴下了胸襟。这奇迹的产生,她几乎不相信亦难以适应。“是他!”她心中在狂叫。除了一头乱草般缠结的头发,和唇上那不伦不类的胡子;那宽广的额角,那修长而微弯的远山眉,那挺直的鼻梁,那曾令她沉醉的嘴唇,有那一部份不是她所熟悉的?不是他又是谁?身材是高壮了许多,那该是这三年多上千个日子的必然现象,变得了身材,面貌是变不了的。他确是真实地出现了,不是幽灵而是真实的他。

    她鼻中,嗅到了极为熟悉的体气,略带些儿奇异香,那是他小时候服食青芝的结果;这体气,令她沉醉,令她昏眩,令她血脉贲张,她有投入他怀中的欲望,也有痛哭失声的冲动。

    可是,一切冲动都消失了,突如其来的情绪令她不胜负荷,她恍惚地感到,她正身处在梦境之中,往日的梦境又重新出现了。她怕,怕梦境最后那段可怕的景象来临,不仅梦会醒来,她也将抱枕哭泣直到天明。

    她伸出了颤抖得极厉害,瘦骨嶙峋的手,向他的肩上缓缓伸去,象是要试触他是否是真实的。

    她想说话,但仅嘴唇颤动,没有声音发出。往日,他们在心灵最接近之时,常会互相用心灵诉说着无声的语言,道出彼此的爱意和关注。这情景,相隔得太久了,象是陌生了。可是仍然水嵌在记忆里;不,在心坎里。

    她的手,终于落在他的肩上了,梦中的景况回来了;经过了一场恶梦,她重新触摸到他了。

    她的眼,始终紧盯住他光采熠熠的眼睛。这双眼睛,过去令她曾有过上千次甜梦,怎么?这时怎么有点变了?她生机已绝,身体赢弱不堪,脸色枯萎了,消瘦了;可是一双眼睛枯萎不了,消瘦不了,虽然从前有些失神,但由于他的出现,发生了奇迹,神采又回来了,眼中重新有了活跃的生命。

    山海之王一反过去看了女人眼神时的惊讶神情,反而深深地注视着她的眼睛,在搜寻他经常在恶梦中出现的那两只眸子相同。

    是的,太象了,只是太真实,反而不象啦,

    他被那一声“云哥哥”所震,面面相对时,似乎拾回了一丝消逝了的模糊形影。他反常地静立不动,任由她的手按上肩膀。平时,他是不许人沾身的。

    他脑中有点混乱,也有三分诧异,有点不知所措;幸而这一双眼睛,与脑中的两只眼,神色并不相同,如果全同,也许他又将迷乱了。

    他眼中逐渐升起了迷惑之色,用遥远的声音轻问:“你在叫谁?我似乎对你的叫声有依稀之感。”

    姑娘心中一酸,颤声说道:“我叫谁?云哥?你认不得我了么?我是黛。”

    “黛,黛!哦这名字很美,也有点厮熟。谁是云哥?”

    她的五指用力一扣,正想用另一只手抢人他怀中。他突然退后一步,将她的手抖脱,说道:“不许沾我,我不信任何人。”

    姑娘嘶声叫:“云哥,你怎么把你自己忘了?我是如黛,你的黛妹妹,你真把我忘了么?”

    “怪事?谁是你的云哥?我是山海之王。哦:你就是九天玉风周如黛?好!我和邝老丈为了救你,费了不少心机,总算找着你了。喂!叶老弟,是你救了她么?”

    姑娘只觉万念俱灰“嗯”了一声,精神再也无法负荷这沉重的打击,向前扑倒。

    若虹赶忙伸手将她挽住,她已经气若游丝,知觉似已失去,她再也无法支持了。

    山海之王一怔,伸虎腕将她挽近身旁,一按她的脊心灵台,沉声说:“周姑娘,你哪儿不适?”姑娘缓缓苏醒,用极为虚弱的声音说道:“我的心碎了。也许这真是一场梦,我仍然在梦中。”

    山海之王沉重地说道:“她太虚弱了,神情恍惚,语无伦次”他的手抹下她的命肾门,突然说不下去了,月中冷电倏现,哼了一声说:“是武当派的人,用这种手法制住周姑娘么?叶老弟,你说?”

    “不是的,是第一次掳走姑娘的阴司恶煞。”若虹据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