垦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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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清的风,暖暖的天。

    看远处那一带荡漾着粼粼波光的浊沟淤渠,看沟渠对面那一片在建工地,一栋栋楼房拔地而起,半年的时间,便堵满了那片荒野。临着沟渠边的小片荒地,空了出来,被那个老妇人开出一片齐整整的菜地。

    那原本是长满了野草葛藤,挤挤挨挨的没过人头。后来被在建的楼房作为堆放材料的工地,当那栋楼建好后,又经挖土机三翻五次的推挖修健地下管道、沟渠栏杆。再之后,经雨水阳光的浇洒一次又一次地长满了新嫩的野草,长势喜人的青葱葱一片。当最后一次经过挖土机的推残后,地面上的野草被拉拔干净,一车一车的废石残砾堆叠着似一座山,又拉拔着给填平与马路平齐。后来,在那沟渠一带种上一排被截去枝条叶片的干枯枯的树木。至此,那片荒地便彻底的整完,估计不会再出现修建情况,不会再出现车辆土木之类的开挖堆栈了。

    那个随建好的房子一并住下来的老妇人便开始了她精致的开垦工作。

    其实那片地在工地修建期间的空隙中也曾短暂的让她粗粗地垦挖出一小片菜地来,且也种上了一阵子的青菜:南瓜、苦瓜、丝瓜、黄瓜、小白菜。我记得在那小片菜地上还种上了几棵木瓜树,那木瓜树还长了很高,修长俊逸的,挂满了青青果实。但在某一个我不曾注意到的傍晚,那几棵树被砍倒,连根都被挖土机给拔出来修地下管道,我也记得那些饱满的木瓜还不曾成熟。

    后来,便天天看着她守着那些挖土机、推土机,直到所有的工程完结。

    再后来,那地方种上了树,整个工地便不会再有什么动荡了。她便整天弯着个腰在那曾经开垦过的荒地上捡起了石子、碎砾,靠着一把锄头,一点点的清理出一片干净整齐的菜地来。

    把土地垅成一块,撒上些蔬菜种子,然后又是第二块,再然后是第三块。慢慢的由一小块地扩大成五六块地。每天早晚浇着水,耐心的将菜地周边打上木桩,用工地上剩余的木料堆栈围上,成一个简单的篱笆菜园。

    远远的看着,不仅仅是中间围着的菜地,就是在木桩、篱笆的边沿她都细致的修垅成乡村田垅上的菜埂一样的一排垄埂,也撒上了种子,种上了似乎是青豆、绿豆之类的微攀沿物种。

    每天当我从睡梦里醒来,听着鸟的啼叫声起床,走到屋外看到她的菜地早已浇上了水,湿湿的一片。傍晚夕阳西下之时,她提着个水葫在地里洒水。

    她的地里已种满了各种青菜:小白菜、生菜、豆角、黄瓜、丝瓜、苦瓜、青葱、红薯等。其中小白菜都采摘了好几遍;生菜已长得一棵棵,远远看着翠嫩嫩的;豆角已插上了竹棍,长出了丝丝攀爬上了竹棍。其它的菜种也都长得喜人。

    隔得远,有些蔬菜我分辨不出具体是哪种蔬菜,但看那长势与形状便像一般的我所见过的蔬菜:爬腾类、蔓延类、长叶类。

    有时候,看到她在菜地里摘些青菜,一大捧一大捧地拢在胸襟前。时不时的来到菜地,侍弄一番:理理菜根、菜藤,拔拔草,捡捡石砾,弄弄篱笆。那番细致与耐性,也唯只在年老时才会如此的把所有精力放在修整土地上,且侍弄着感身心愉悦,食肠胃舒畅着。

    每天的每天,我便倚立在我的位置,吹着柔柔的风,听着啁啁鸟鸣,看着远处的她的菜地。当沟渠里的浊水晃漾着在风里丝丝浸润着荒草野地时,那片长势喜人的翠绿绿的菜地,便让我不经意的从心里嘣出两个字来:垦荒。

    那也让我想起我曾经的幼年岁月里,躺在竹篓里听着鸟鸣啼林,风拂松林,看光洒土地,年轻的父母挽着袖,拿着刀,把着锄,挥着汗在山里开荒垦地。

    那时节,我没有多大的意识,也没有多少的记忆,脑中只是一个简单的画面:黄灿灿的土地,亮灼灼的阳光,青翠翠的山林,静默默的父母,在视线所及之处来回的砍伐、斫劈、堆叠、收拢、挥臂

    将一片茂盛的荆棘拙刺砍伐干净,挖松修垅成一级级的梯状旱地,种上了桔子树、橙子树、李树、桃树。在空隙间洒上了西瓜种子、香瓜种子,插上了红薯藤。那些荆棘枝枝杈杈在阳光下曝晒成干柴,堆栈在一起燃烧成灰烬,便是抛洒在种子上面暗褐色的天然草灰作物肥料。

    那时,那一片地在我小小的脑际是一片壮阔的荒野,整成了土地之后,便成了一片阔大的果园。我大大的瞳眸也丈量不出它究竟有多大,至少是成了我成长岁月里的一生天地,兜笼着我的世界。生命的活色生鲜,五光十色也抛洒在其间。

    不懂那片荒地是经过父母多少岁月整出来,也不清楚其间花费了他们多少的心血与精力,更不明白他们为何挥汗流血要垦出那样一片果园来。

    有了意念与意识,踏足于果园,记忆里便总是出现那个坐在树蔸处看着父母挽袖挥汗的小小孩,是如何在寂静的大山里听着各种各样的鸟鸣,林响,风声,坷垃声,石块的碰撞声,粗布衣衫磨擦在枝枝叶叶、藤藤蔼蔼声,阳光轻轻洒在土地上的咝咝簌簌声,还有时光悄悄流逝的扑哧扑哧声。

    当捧着那一个个鲜红、青绿、饱满、香甜、圆润的果实,咬在嘴里,吃进肚里,也把那段岁月给吞进了肚里。抬首,看到的便是父亲深远的目光、母亲绽开的笑靥,而啃字便在目光里模糊成了垦

    荒,醒目的是无人管理、无所形状、自由无拘地蔓延牵连至天边。不在人的眼睛里,只是意念里。我一直喜欢着那种恣意疯狂的长势,蔓延成一片婆娑世界,填补现实的空洞与苍白。

    垦,是人为的修整,开挖,拓展,大都具有功利性,为着满足一种文明的需要成改造成人类所希望的形象与状态。我不是很喜欢这个有着目的性的形为,但是我喜欢这个词。

    在朴素的野蛮的农民思想里,它只是依着一份憨力与执念以一种物理性凭着纯自然的力量与勤劳稍稍改变其面目,使之与人类更接近、亲近,更美丽,更温暖,更馨香,更浪漫。

    然在城市的文明的思想里,它包含着的意义太广,它隐匿的形象与抽象之意义让人不忍侧目。把自然界所有的空旷用强悍的机器乱哄哄地挖掘一番,建制成一片钢筋水泥城,锁住人们的遥远的念想,罩住那云卷天边的浪漫,箍成一片磅大的金属笼框。

    无论如何,套进了了笼里框里,便再也挣扎不出一片净天清地来。想着,便为其悲哀,然而,生存其间的文明人类却只能面带笑颜,说:幸福。欲罢不能的只能深,不能浅。

    垦荒,当人类的意念呈现出一种形象化时,它所代表的便不再是那片无边无垠的自由泛滥的无状无由了,它必得成为一种新型的具有一定意义的形象上的物体与景象。于是,便有了开垦这个首要的前提与目的。

    使之与人类合为一体,具备它潜在的能力,拓展出新绿的希望来。以此满足它一直荒芜着的引伸愿望,它强健丰盈的生命力背后的另类的人为的景况。也许,自然赋予了一片生的希望,便也就在一定的契机下赋予它全新的潜在的价值。

    开垦,垦荒由此而来为人类文明的引伸牵延着,直至任何有着绿色希望的地方便被自自然然的开垦出浓绿的景观。无论是直面的形象,还是隐含的抽象概念,皆为着人类的开垦而呈现出被操纵的愿望来。

    当然,垦荒是一种勤劳的布局,在适当的时候,适当的调整自然,调整眼观,也将自我的生命升华到一定的高度。然而,当人类无所节制的开垦有限的自然条件时,一切都成了一种凌乱与不堪。有种面目全非的压迫感、窒息感。

    父母为我们开了一片荒地,只是在他们有限的能力下为我们挣取到更为饱满的人生。我们感动于那份执念与勤劳,内心也会升起一份壮志豪情与忧伤。

    可是,触目到随处可见的肆无忌惮的挖掘时,不禁滋生出一种不忍直面的疮痍疼痛感来。

    世界,文明的垦挖着,让天地无限广阔,却让眼光无限狭隘着。不忍看时,便闭着眼,心魂回归到那曾旧时的岁月里。风声丝丝,林响沙沙,鸟唱呖呖,一派静谧幽霭的景象。我愿沉醉在那片古时古韵里,沉睡不醒

    痴痴地看着那远处一片青青菜地,轻轻的风儿掠过,浮云在那天边游离远去。清天旷地,只愿这么简单的为眼界开出一片半靡芜半清整的世界。

    心头掠过的一片念想:归到大山里,去开垦出一片属于自己的地来,只简单地种着自己的菜,看着日暮西山,迎着朝露踏上荒程。外界的一切,如何的垦,如何的开,如何的挖掘皆不再是属于我的,也不再牵动我心丝丝,遮住我眼窄窄昏暗。

    愿拥有那样一片无限辽阔的天地,展眼望去,皆一片青翠欲滴,荒芜蓬勃,青葱玉立

    2011.4.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