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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人与巨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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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画面定格在那一瞬间时,心也就那样被定格,深深地沉静其中。那时,那刻,有着无限的怅惘与欣喜。原来,人与动物可以如此的和谐,可以如此的浪漫与静谧——

    一头巨大的黑猩猩,兀自蹲踞在崖岸上,女子静静地站在旁边。晚霞照耀,流云如金,一片汪洋的大海,风平浪静,落日的余晖折射在海面上,旷远而梦幻。海风轻轻的吹,拂过女子的发丝,衣袂飘飘,巨猩沉静地蹲踞在残霞中,通身的黑似一块巨岩盘卧。

    遥远的视野中,巨猩似黑洞,又似崖石嶙峋,女子似蚂蚁,高山仰止般的仰望。画面放大,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猩猩如磅然大物蹲坐,嵬然不动,扁扁的、黑黑的鼻翼尤自一张一阖地吸着,阔大的双唇紧抿着,望着遥远的海,遥远的落日,似一个老人在沉思,又似一个小孩在别扭地赌着气。女子轻轻地走近,走近,侧着身,侧着脸,一双碧眸紧张地凝望着那头兀自眼望前方的猩猩。

    猩猩纹丝不动,粗厚黝黑的肩颈划过一道长长的血口,血块已然凝结,似柱般的双手直直地插在地面上。当女子终于侧过了九十度的弧度,差不多面对面地与猩猩对峙时,猩猩的双眼只是轻轻眨了眨,缓缓地摊开手掌,瞥了一眼女子,又一瞬不瞬地望着远方。女子伸长的脖颈缓缓地低下,而双眼却依旧一眨不眨地望着猩猩的面目。当她终于低下了眼角看到那张摊开的肥厚的粗糙的手掌时,女子又抬头凝望着猩猩,眸光轻轻地转了转,带着一抹疑惑与紧张,然后轻轻地伸出双手抓住猩猩厚实坚硬的指甲,爬上他的手掌,静静地俯身蜷缩着身子坐着,下巴搭在并拢的双膝上,安静地与猩猩一起看着落日。

    镜头移换,又遥远了,女子坐在猩猩的手心里,似一个小小的娃娃,而黑猩猩似一个巨人,耸立在海边。在落日的残照里,一幕凝静而肃然的景象,透过嫣嫣夕阳,在粼粼海面的映衬下,前景一片孤旷而荒远,后景则一片暝暗而沉寂。

    镜头又移近,落日真的落下去了,只有天边的流云还燃着一片火光。猩猩终于收回了目光,女子早已睡着了。安详地躺在他的手心处,他轻轻地收拢,抬至胸前,低俯着硕大的黑黢黢的脑袋,看着胸前手心里的女子,目光一片爱怜与慈霭。

    心,不经意地便被悚动,有种想流泪的感觉。

    他们不久前才经历过九死一生的搏斗与逃窜。曾经那么獠唳的长长的牙,曾经那么多磅然的空前稀有嗜杀噬血肉的动物,曾经那么蛮荒阴森的丛林,曾经那么心若一悬极度恐慌、极度飘忽的深谷飘荡,噬咬,时时陷于追逐与被嗜杀的境地,身心处于生命极限的恐慌与紧张中,拼却生命的极限挣扎着活下去。

    终于,猩猩在一次次的搏杀中救下了她,也终于她暂时的知道自己没有生命危险,放下了高度紧张、高度戒备的心魂与神经。这一刻,她安详而恬谧地睡着,心里有了一份踏实与安稳感。

    然而,也正是在此时此刻,那个来自同类人的拉救,让这种美好和浪漫的时刻永远地过去了。至此,大猩猩再也不能拥有她,再也不能那么平静而无害地视她为手心里的宝。人类彻底地激怒了他,疯狂地扫荡着她的同类,可是,他能斗过所有丛林里凶猛狂唳的生物,却敌不过狡猾的贪恋利欲的人类。

    死不瞑目地垂下了他那双如金刚般的手,那么磅大的身躯倒下时,依然只是轻轻,轻轻地垂下他的那颗硕大的头颅,如他曾那么轻柔地抚过女人的脸颊般,轻柔地垂倒在女人的眼前,而他曾用生命爱护珍惜过的女人那窒息般的痛哭亦深深地纠在心间。

    心瞬间睹得喘不过气来。这样的结局,这样的人类,这样的世界,这样的生物,只能埋在心里深深的叹息。

    脑海中依然是那幅画面,那抹意韵。在骷髅散满一地的阴森深洞里,在风平浪静,缤纷灿烂的海岸边,女人与猩猩,遥望那海天一线的黄昏落日,女人在猩猩的身侧一遍遍对着猩猩说着:好美,好美。猩猩只是吸着气,任凭女人在它的身旁舞动,惊呼,揣测,悸动。远远的那抹余韵给人一种浪漫而静谧的感觉。荒凉的孤岛,恢宏的残阳,孤独的猩猩,惶恐的女人,却那么奇异地交织在一起,衍生出一幅美好而恬静的画面来,萦蕴着一种苍凉壮阔的意韵。

    心脑一直被那样的场景所摄服,女人与猩猩,好似美女与野兽。真正的美女,真正的野兽,但又有别于一般的文明人类所影射的寓意。美女是极美的,有着细腻的肌肤,有着娇好的五官,有着修长的身段,有着妩媚的韵致,有着饱满的额,有着敏慧的心,有着灵动的身手;野兽是真正的野兽,是动物里的磅然大物,是孤岛丛林里的强大生灵,是粗犷黝黑的,又是野蛮轻柔的。奇异的邂逅,奇异的走到一起,奇异的演绎了一场生命的强食弱肉的搏杀,它真正地诠释了美女与野兽的相处相怜。

    我很是奇怪的想,如果从那一刻起再没有文明的人类来打扰他们,来拯救那个美丽的女子,来抢夺猩猩以便积聚财富,趋于人类的面前,他们是否会一直这样和谐而浪漫地呆在一起?一起看落日,观海浪,听海风,闯丛林,斗生灵,直至他们永远地消失在那个孤岛上。

    猩猩是食绿竹的动物,从不猎食肉食动物,但他那么巨大,那么磅然,他终究也是孤独而寂寞的,他也更接近于人类的智慧,有着嚣昂的怒气与骨气,有着单一的固执的情感与轻浅简单的思维。而女人,不一样的天地里,面对不一样的世界,有的只是惶恐与紧张,绝望与逃亡。想来终还是不能与之和平相处,安心祥怡。

    那片刻间的安宁,只是彼此在过渡生命中危机时稍稍的喘口气,歇息一时罢了。女人与巨猩,美女与野兽终究不是同一个水平线,同一片天地,同一种思维方式。她的离去,他的绝望;她的希冀,他的死亡摆在人类的舞台上,便早早地是注定了。

    很是怅然,迷惘在那一片波光潋滟的暮昏时光里,痴恋在那一片琉璃清旷的天际。女子与巨猩,女人碧蓝的眼珠,女人飘扬的发丝,女人光洁饱满的额头,女人娇小美好的身姿;猩猩磅硕坚实的身躯,猩猩黝黑粗犷的外表,猩猩沉稳静憨的身姿,交叠影映在脑中。山风,海风猎猎,萧萧,残霞万丈,暝暗的背景,一派清寂荒凉,一派茫远杳渺。就那么静静,寂寂,却掀起了心灵的极度惊憾。

    我不能听到那里面的各种声音,但自是可以想象得出是一片嘹呖而悸然。

    只是无意间看到,只是不经意的看了,到最后我依然不知道它叫什么。交织在脑中的只是无语的静沉。观览着那些从身边走过的各色人等,心里闪过深深的荒寂与怅惘。

    2011.7.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