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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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许是时光的烙印,也许是岁月的腐蚀,长在心里的那一片青幽暗绿的苍苔似一片绵远的情愫,浸泡着几许的温柔与厚朴,我总是沉迷于那一苔青藓带我给的柔软与水润。赤足的年月里,不经意的践踏,丝丝萦润肌肤,沁入深邃的念想。我一直在想,我是否就是如绿苔一般亘古,守着一款原始,将生命剥蚀在它的水韵湿凉中。

    曾经,我轻轻地踏着苍苔,一步步乐而忘忧地踩着湿凉的水润,那柔软而湿润的一片幽黯之地成了我心中最柔软的秘密。总会低头沉埋于其间,一遍遍地想,这青苔为何会如此的柔软,为何会如此的贴肤保水。生长着它们的地方,总会是一处清凉之地,那青苔的幽深之底定会蓄蕴着清凉的地下水。

    费心费神为着这抹纤柔的私爱而揣测着,时光里,意念便触及得更深更幽,心中一抹柔逸的幽情也亦发的古典而朴素。我记得自己在上山下地时,双脚总会不由自主地踩向青苔,然后静静蹲下身子,看着那片幽绿之地,呆呆的。可以从中看到几许的青丝,亦或有些微的虫子,还有些许的藤蔓牵延掩印其上,更或许还有几片枯叶落在其间,也或许还有蔓延的幽紫幽紫的地果。总之,一片青苔在我的眼中就是一幅风景,蕴含着山水风物。小小的心便总会被其吸引粘附,即便有时会不小心滑倒,也会乐而摔倒在绿苔上,看浑身被幽苔沾染丝丝丰朴清凉的意味。

    下雨的暮光时分,看雨丝纷纷扬扬、霏霏靡靡地从屋檐下披落,台阶旁一块青绿的幽苔,格外的惹我思情。呵,站立阶旁,回首,一片幽绿印我心,心无端地温柔而痴呆。那丝丝的雨,滴滴的雨,落在上面,没有声响,没有残痕,只有那柔柔的泛水的一抹温柔,还有那份冰清玉洁的幽凉。贴着大地的肌肤,刻画着季节的斑痕,深烙的丰蕴是岁月的彰显与蓄蕴。

    记忆里总会有那一个瘦小的女孩,伸着脏脏的手指,亲昵地贴着大地,拈那一块块、一丝丝的幽苔,摘那幽绿丛中的野果。黯绿丛中,幽紫紫的小果子,长着霉霉的毛皮,轻轻一拂便送进了嘴里,水水的,甜甜的,带着些微糙粒感,那是果子里的籽粒,一并地被吞进舌尖,清津凉液,好似奇异的果品。而那确实也是一种别样的野果,长在山路旁,挤在幽苔中,一族簇,褐绿的叶片,芊柔的藤葛,圆圆的乌绿的果子,其间还盛开着嫩黄色的小花儿,占据着极小的空间。

    拈着一粒粒熟得泛水的小果子,一粒粒、一把把塞进嘴里,倏地,唇舌皆都染得紫紫。小小的果子在幽苔间散发着淡淡的清香,轻轻念在手指间,指尖瞬息成了紫色。那是绿苔上的一抹逸趣,依稀与幽苔泛滥在脑海中,似幽古的岁月里一抹苍绿的印痕。

    我总是驻足在时光里,轻轻静静地想:一座茅屋,一扇窗子,轻开门扉,台级,青篱,幽苔,荒草,蹊径。远远的,从小径深处走来一个人儿,轻踏蝶草,幽径曲折处,一级台阶,一阶青苔匍匐于中,双脚轻踩,屐履印苍苔,幽幽,似走入了岁月的深处,观风物从烟雨中来。小窗几许张开,窗前那滴雨的窗棂,几丝青印,几许苍茫。

    风,凛凛;雨,霏霏;叶,飘飘。一片,两片,三片,飘落苍台幽窗上,覆几许清淡寂寥,疏旷的清景,疑是时光被轻轻过滤,岁月被古化,印在幽远的思念里。

    无由的心思,无由的情愫,依依吸进了那片幽绿苍濡里,几番番回首,几番番思恋,原来它载着一抹素朴与淡澹,沁心幽凉。如果可以,此生只想守着那一阶苍苔漫看蝶舞蜂飞,落叶纷缀。

    然而,抬首,触目所及的依然是一份现实里的苍白,无物无情,无思无恋,却静静痴守,只在幽然凄寂中,漫想那片忧郁的濡水的清凉幽绿。在生命的温情里点点湿濡熨帖,融进心肺的是那苍莽的时空里苍绿的幽思旷想。

    我来是因为时光将我推进此隙,我去是因为红尘不再恋。原在记忆的栖息之时,便开始怀想那抹清萧洒然的旷情,只此温贴着这抹柔软湿凉的幽苔而细数漫天烟云。也许生命从来就不爱,只是出于一份情愫的性灵,攀着那尘世之外的清寂湿凉繁复生命。

    远远地看着一片青苔,思着年华,想着岁月,更鼓荡着一份悱恻的情怀。想起那曾勾沉着心魂的百年孤独,寂寂看取水中的植物蔓生幽苔;想起那曾枕着清灯倚立小窗柴扉,悄做一帘幽影梦,在梦里呓喃,在门扉处感怀。幽窗梦影,似是前尘旧梦,又似过眼烟云,点点透射着岁月的寒凉,依依缱绻着心愫幽情。

    其实,从没有多高的志向,亦没有多大的向往,更没有多大的兴致。素心凄情只想印着一袭苍苔,闲看落花流水,烟岚风致,尘世羁华。静静,淡淡,吟梦赋情,一生寥落荒远。此心似苍苔幽绿斑驳,黯沉凝岑,湿凉丰润,俯就着大地,疏旷淡寂。

    2011.7.2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