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的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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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每到冬天,天气稍微阴沉点,萧寒点,便向着阳光处移动,恋着阳光的温暖,想如果能成日里生活在阳光下该多好。这般想着时,就这般呵着气,僵硬的双手蜷了又蜷,摩了摩,那丝丝冰凉的触感便在此番动作下被紧握着,握在阳光的暖香中。

    如此,便极度不喜那种阴沉沉的房子。曾经住过一处房子,那所房子地处热闹中,楼与楼之间的距离却触手可指,一隙宽的过道,彼此挨着窗户便可望见房内的景光。没有阳光,就是风都是贴着墙壁而来,终年晒不到阳光,也不见透光,透气,楼外便是人来人往,车鸣耳噪,而呆在房内,却好似囚在了牢房,那种感觉极及的压抑与逼仄。冬天,阴冷就似迈进了冰库般,寒凉的气息如水漫漶。我不懂为何有房子可以让人住得如此的难受。

    在每个冬里,守望着阳光的降临,在中午的时光,躲在阳光里,让暖阳丝丝照射在身上,烘起一股清香的暖阳的味道。那时,心无端的幸福而快乐。

    在瑟瑟抖的冬寒中,我总是浑身颤栗,不受控制的肌肉弹着一种单调的调子,似乎那是身体发散的一种音律。天,阴沉沉的,雾翳氤氲中,不知是要下雨还是要下雪,又或者就如斯的迷蒙着心境。不堪重负的颤抖中,手脚冰凉僵硬,心中的渴盼莫过于是一片无涯无际的阳光了。

    恋着冬阳的暖,恋着冬阳的静,恋着冬阳的馨柔。颤抖着将手指一一打开,伸张,然后捧握缕缕阳光,那是时光在指尖抒写的一抹深情款爱。穿透筋脉,鼓惑着血液的循环,暖融融的就是一曲生命的曲乐。

    其实,除却此份阳光的温暖,还有那份清甜的感觉诱逗在味蕾中。一直还记得悬挂在屋檐上的那一排排红薯,以及晒在竹竿上的白萝卜。

    阳光暖暖的照,以薯藤捆扎在屋檐上的红薯,经秋的风干,再经冬的阳晒,解下来,坐在暖阳里削干薯皮,悠悠啃食着红薯,那是一种别样的风味。清甜,脆爽,醇霭,好似经过季节的风、季节的阳光曛干,沥漏,烘培一般,里面蕴了季节的味道,也蓄满了生命的滋味。

    白萝卜,在我的思想中,它并不是美味,也并不是爽口清新之物,然在冬天的阳光里,亲眼看着从地上拔出,再至清水中浣洗,再经一双冰冷冰冷的手一块块的切下,然后挂在竹竿上,阳光下,水的渍迹滴漉,闪起五彩的耀眼光芒。就此守在阳光里,看萝卜水润清泠的肉质在光的折射下点点的变化,沥透水份,直至风干在阳光下,散发着暖暖的清香味,柔柔的耷拉起来。不用多晒阳光,只一天的时光,至暮昏收集起来,用盐腌在大盆子里,滚上辣椒粉,就恁样生吃,作菜或是作零食吃,再美味不过,软软嫩嫩,又脆脆爽爽。于阳光中,须臾便会使脸颊如一朵娇花绽放着嫣红的色彩。

    曾在年青的思想中,听年轻的言语——冬的暖暖阳光下,搬一把椅子,捧一袋瓜子,细细的慢嗑细嚼,是一种惬意的悠闲时光。或许也可捧一本书,蜗在阳光里,悠悠的忘我的沉入书中的故事,也是一种时光的消遣与遗忘。

    我总还记得,在许多的冬的暖阳下,我是跑到山谷的草地上,望着牛儿悠闲的啃食,而我就坐在草地上,看阳光点点的移动,照在身上,那种舒心舒骨的感觉里,是一种莫大的美好与快乐,浑然忘了在山之谷,草之地,就我一个人,静谧得只听牛儿啃食草叶的唼唼声,风吹山林的涛壑声,那真真的是松壑涛声,风抚阳光,光滤时光。悠悠岁月,悠悠时光,只此群山万壑中,独我一个人,独对一头黄牛,寂静而旷远,幽谧而馨暖。

    那时,或许我会手捧一本书,趴在草地上,看一个绵长的故事在我的脑海中放映;或许只此身无所依,凭空而望,四面皆空,唯有大山的浑雄与深邃,谷壑的幽谧与岑寂。随手扯上一片叶,一根草,拈花捻情,空洞的脑海中,是蓝蓝的天空,悠悠的白云,风过群林,沙沙簌簌之声,幽韵天成。层层叠叠摇曳的林杪,掠过眼眸,投进心湖,潋滟的时光,响起了心花的绥绥绽放声。斯时,一片片情思瓣语如悠游在脑海中,我望苍天,我望群山,我望松林翠竹,荆莽虬灌,我便是这个天地的主宰,我便是这片世界的诗人,我也是这片土地的情人,爱人。无限旷达而辽远的意境在心中滋生,如藤蔓披发淋盖,缠绕撩荡。

    ——那是一段难忘的岁月,那是一片难忘的时光。彼时,我是走近了深山的精灵,我是走近了天穹的风烟。

    如此,当我伫立于人声喧嚷的闹市时,便总感觉万般寥籁,千般别扭,斯时的世界不再是属于我的。而我独有的霸占情怀,不属于我的便全然的弃之,绝然的排斥。阳光只在空镂中射进我的心魂,点点的探照我内心的幽凉与阴沉。总会在蓦然的回首中,打量自我好似那一座经年不见阳光的古宅,幽深寒凉,凄寂切切。

    然我本不是那样的一座幽居,我是向往着阳光,永远如一朵向阳花,攫阳而朝,向着阳光的位置矗立遥首。立足一地,看着阳光的影子,点点移动而旋转着身姿,脉脉地只为它能牵起我心的温暖,撩起我心的快乐。

    或许终是成长于乡村,混迹于群林,结情于自然,所以总在活着的空间里,攫取着自然的风风雨雨,阳阳光光,雾雾霭霭,叶叶藤藤,云云水水,风声鹤唳,翠影幽幽,层林叠叠,尽染季节的风情,尽揽岁月的风光。

    阳光,阳光,总是风雨后——忖那是夏的光景,春的浪漫,秋的灿烂永远含着一丝高旷的萧索,而冬里,我只恋取这一缕阳光,煨暖生命的枯寡与干瑟。萧萧的寒里,索索的风中,有阳光,便总是冬的那一抹唯一的诱惑。

    日日恋光而行,在阳光中,我悄悄的慰藉身体,风干的季节,它远远地悬挂在天空,诱惑着生命的汲汲求取。

    2011.12.3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