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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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主任上楼钥匙刚插到锁孔里,老婆彩云就迫不及待的将门打开了,高主任后脚还没有踏进门里,拖鞋也没有来得及换,彩云一把就把高主任拽过去摁到沙发里,弄得高主任满头雾水。以前回家迟了,门是从里反锁上的,不说半布袋好话休想进家,心想;今天太阳从西边出来了,是不是她娘又重新回炉了一下,像一条小狗,又温顺又善良,原来那个泼妇的踪影荡然无存。

    高主任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有点受宠若惊,惊异的目光在彩云脸上转了半天也没有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只好乖乖地坐到沙发上听老婆下指示。

    彩云一脸神秘地说;“今天晚饭后我刚准备下楼去跳舞,就听见有人敲门,打开门一看,你知道怎么了?有个人提着好多东西,说是找高主任家,我说这就是高主任家,他说,已经见过你了,来家里看看,放下东西还扔下一个信封,他看见你不在,就走了。他走后我打开信封看了看,你知道里面什么东西?新个展展的一捆钱,数了数整整一万块,包包里除了汾酒外,还有两条中华烟。”

    “什么、什么?你重说一遍,谁见过我了?”

    “我没有问他叫甚,反正那人长得文质彬彬,还戴着个眼镜,大概有个三十来岁。”

    “错了,错了。肯定是弄错了,今天在办公室待了一天,除了看门房的送了一趟报纸外连个鬼也没见过,那有人找过我。”高主任把送来的东西前后左右来回检查了好几遍,也没有看出个所以然。象是自言自语又象是对彩云说;“这东西咱不能收,明天给人家送回去或者送到纪检委。”彩云一听,气就不打一处来,冲着高主任就吼了起来;“你傻啊!一个榆木脑袋,我认识他是谁,你让我往哪里送?你还要送到纪检委,你不是没事找事,寻着吃家事,真是个傻屌。”

    高主任听老婆这么一说,也觉着在理,问彩云;“你说这可怎办哩?咱不能不明不白收了人家的东西,就这样拉倒呗?”

    彩云想了想,眉眼豁然间舒展开来,和言悦色的对老公说;“这东西也不是咱们找人家要得,是他送上门的,我看他要是来要,就给了他,不要就算了,反正咱一辈子也没有收过个礼,你看行不行?”

    高主任想了想,也没有什么好办法,对老婆说;事情既然弄成这了,那就先暂时放到咱家,以后再说。

    时间不闲不淡的就这样过了一段日子,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这一天是休息日,高主任起床还不到几分钟,刚准备去卫生间,就听见有人敲门,高主任从猫眼里往外一看,是一个陌生人空手站在门外,就开了门探出头问找谁,那人说找高主任,高主任把来人让到家里。来人说,你就是高主任吧?我们老板要我把这个东西交给你,随手从怀里掏出一个信封塞到高主任手里。高主任还没有回过神来,那人说,我们老板会打电话和你说的,没有别的事我就先告辞了,说着就扭头出了门。高主任楞在哪里正不知如何是好,老婆彩云从卧室出来,看见老公手里拿着一个信封在哪里发呆,一把抢过来打开一看三沓百元钞票,整三万元。高主任对彩云说;“我没有给别人办过任何事情,好好的为什么给我送钱?是不是给对门县委办公室高主任的,估计人家这是送错了,要不去问问对门是怎回事?”彩云说;“上次收了不也没有出什么事,管他那么多,还是以前的办法,先收起来,找来再说。况且你也不能去对门问,即便是给他送的他也不会说,那他不是没事找事,送礼的人是哑巴吃黄连有苦无处诉,难道他还敢找咱们来要?再说咱孩子上大学正好没钱,就算先借他用一用。”高主任还是放心不下“我看这事不那么简单,咱不能就这样收了人家的礼,一旦有事,就不是小事,还是小心点为好。”彩云两眼一瞪“就你那个老鼠胆,一辈子也发不了大财,凭你那点工资,吃饭也不够,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不收白不收,我收的,查起来与你无关。”说完,彩云拿上钱进了里间。

    高主任还没有回过神来,就又听见敲门声,急忙喊彩云,有人敲门,去开门。开门一看,一个农村老大爷手里提着一个大包,肩上还扛着一袋东西。彩云问,老大爷你找谁呀?老大爷说,这是高主任家吧!是啊!你找他有什么事?我给他送来点刚收下的新小米和玉米面,还有点地瓜蛋。彩云把老人让到屋里。老人说,我孩子大学毕业了,乡里韩主任让我来找你,让你帮忙给孩子找个工作,这几年孩子上学没有少花钱,还是和亲戚朋友借的,随手从口袋里掏出一沓钱,有百元,有五十元,有十元的,花花绿绿的一大堆,放在高主任的面前,这点钱太少了,你就拿着请别人吃顿饭吧,是我的一点心意。

    高主任倒是认识韩主任,但他知道我一个史志办主任,手中有多大权力,能办多大事,他是一清二楚的,估计是弄错了。但看见老人满脸的诚恳,又不好说什么,只好说;“那我给你试试吧,东西放下,钱你拿着,有消息我通知你。”老人千恩万谢,钱没有拿就离开了高家。

    高主任看着那些钱,心里盘算这是我辛辛苦苦上一年班才能挣到的啊,这简直是天上掉馅饼,来的太容易了,免不了胡思乱想。有时候好事来的太突然了,也不免让人生畏,高主任有点坐不住了,在地下转了几圈,朝老婆彩云喊道“你过来,我看这事不能就这样拉倒,得想个办法,要不我非跳楼自杀不可!”彩云没有好气地嚷道“你穷叫唤个屁,你看看那个当官不收礼,那个当官家不是吃香的喝辣的,就是你那个破主任什么也捞不到,就靠那俩死工资活。就说买这房子吧,要不是我娘家给你十几万块钱,至今你不还得住在那两间破平房里,别人白送来的东西倒把你吓得半死,天生一个没出息的窝囊废。”

    高主任出生在一个偏僻山村里,自己家里又穷,中专毕业后分配到县史志办工作,凭着自己的努力,才熬到主任的位置,在县里也算得上是科局级干部,虽说是个清水衙门,倒也清闲自在。彩云在家里排行最小,父母亲原来又有不错的工作,家庭条件比起高主任来不知好多少倍,两人一结婚彩云的地位明显就比他高了一等,尤其给她生了儿子后,高主任在彩云面前连个大话都不敢说,多会也是唯唯诺诺,惟命是从,驯服的象一只小绵羊,让他向东从来不敢往西,让他打狗从来不敢撵鸡,就这样凑乎着过了这么多年,倒也平安无事。现在遇上这么个事情,高主任不得不考虑自己的前途,不得不考虑事情的后果。

    高主任决定当一回男子汉,把收的礼品全部上交到纪检委。他没有和彩云商量,星期一早上上班的时候,他左寻右寻,就是找不到钱放在那里,只好问彩云要,彩云不满地说,你要干什么?这时候高主任只好说实话;“我想把那些钱和东西交给纪检委,省的以后找麻烦。”

    彩云恼怒地说“你呀你,怎么就是一根筋,你这不是没事找事吗!人家本来不知道有这回事,你倒好,引火烧身,自找苦吃,首先从你开刀,材料也的多写几份,放着自在不自在,何苦来着。”

    几句话说的高主任没了主意,去也不是,不去也不是,只好放弃了上缴的念头,悻悻地上班走了。

    这几天高主任心里象喝了油,翻肠倒肚,精神恍惚,忐忑不安,无精打采,总觉得心里有事,在办公室拿住一张报纸一个字也看不进去。回到家里,仍然提不起精神来,整个人象霜打了一样。这天晚饭后,本打算到外面散散步,释放一下胸中几天来积压的闷气,正准备下楼,突然有人敲门,打开门一看三四个人站在楼道,其中一人问道,县委办公室高主任在这儿住吗?对门。回头赶紧把门关上,一想坏了,看来这几个人来着不善,弄不好对门出了问题。于是打消了下楼的念头,返回闷头坐在沙发里,寻思着这几天别人送的礼肯定都是给对门的,我这是干什么,平白无故地收下人家的东西,将来有一天非跟上这件事受牵连。

    转眼到了春节,彩云对高主任说,过年前咱们抓住机会再收点礼,以后有人送咱也不要了。彩云没有说错,年前还真是有几个人给他送了礼,彩云兴高采烈地和高主任说,你看见了没有,收就收了,什么事也不会有,今年过年不用再发愁没有钱花了。

    这一天上班的路上,碰上一位朋友悄悄地对他说,你听说了没有,县委办高主任昨天被双规了,高主任不听则已,一听吓了一大跳,没有顾上答话就直接去了办公室,拿起电话就往家里打,半天没有人接听,只好坐在那里发呆。这时门被推开进来两个人,对高主任说,我们是反贪局的,请你跟我们走一趟,高主任象一只斗败了的公鸡,无精打采跟上来人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