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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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五平米的房间,算不上大。但林絮的父母已经很满足,而更让他们满足的还是家里唯一的孩子林絮。这个女孩是在一个及其普通的家庭里长大的不一般的女孩。所谓不一般,是因为在这个家庭里,她就是女王,就是除了房本之外的一家之主,就是所有人头顶上的一片天。就连父母亲也要仰望着高高在上的自己,此生必须如此优秀。
林絮的母亲爱意满满的给父亲沏了壶茶,斟了一杯递给父亲:“则温,你最喜欢的茉莉花。”
林絮明显不满道:“妈,你太偏向了吧。凭什么就没有我的。还是先给我爸。”
林絮望着茶壶,又望向母亲:“我也渴了半天了,你心里就只有我爸是不是。”
忙活的父亲林则温忙跑过来应和:“哎呀我的宝贝女儿,这是怎么了。来来来,快给我的宝贝女儿满上,满上。”
看着母亲家奴一样笑容满脸的赶紧倒上一杯茶首先给自己,林絮这才将凶巴巴的目光转化为满意:“这还差不多,这回就算了,无罪释放就免了吧。”
父亲赶忙调笑:“諾。”
林絮幸福满满的嚷着要看之前的那个太。
母亲慈祥的看着父亲:“要不你今天就别看动物世界了,依了孩子咋样。”
父亲匆忙点头含笑:“那是必须的。女儿是谁,女儿就是咱们的天,咱们未来的希望。”
林絮哪里还听他们你一句我一句的侃言,早已换到自己喜欢看的电视节目陶醉其中了。
温暖的小家里传出一阵阵笑声,温暖着这片土地。这是一个幸福美满的家庭,有着慈祥善解人意的父母与健康开朗的女孩。
时光如梭,快得惊人。一晃四季春秋叶落,暮色皑皑。如今的女孩早已经年过二十五。怀春的少女初次遇见了第一位心仪的对象。说是心仪,其实也不然,在林絮心里从来都未曾承认过是自己首先暗恋上张翔路的。
他是单位里唯一的一个男会计,也是少有的成熟帅哥之一。才貌融于一体的张翔路遭到各路八方女神的爱慕。就连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栽进了林絮这里。他进场一个人绞尽脑汁的去想,这个女人的什么地方使得自己着迷了。思来想去,总算是有了个结果。林絮相貌算不上差,这是首先必然。而她最独特的便是身上那股女王的霸气。
张翔路的好友常嘲笑他。虽然这个年代已经不流行林黛玉了,但也当心武则天这样的女人将来踩死你的江山。张翔路泯然微笑,心里却是美美的滋味。他认为这是吃不到葡萄嫌弃酸的不适吧。
“他就是吃不到葡萄嫌酸。”林絮背后指着张翔路就是一顿慨言。弄得张翔路哭笑不得:“小絮你别这样想,他必经是我好哥们。不过玩笑啦,何必这么认真呢。”
林絮愤然的模样起初是让张翔路感到可爱的,但久而久之,张翔路却有些沉重起来。这个小女王是怎么了,仿佛生活之中所有的一切事物都超乎寻常的当真。
为了让林絮减轻工作之余的压力,张翔路悄悄送去夜宵准备个她一个意外惊喜。这样的做法一定是最让女人感动的。张翔路不敢承认自己算是一个浪漫细致的男人,但生活在这个时代必经是离不开电视的。许多电视剧里的情节就算再理智的人看久了,也免不了偶尔小浪漫一下。
抬头看到办公室里通亮的节能日光灯,张翔路偷偷含笑。他手里拎着三明治汉堡,林絮最爱吃的。还有买三明治汉堡这一期送的小礼物‘卡能大神’。
林絮万万没有想到自己这一次的加班能获得男友这样幸福的犒劳。她昂着头幸福的微笑:“看在你这么大献殷勤的份儿上,就暂且饶恕你这次来得晚了一些。”
林絮确实已经饿得极点,她扯开塑料袋就是一顿狼吞虎咽。一旁的张翔路见她吃得满嘴开花,也跟着幸福的笑呵呵的。我的女王小神人连吃香都这么独特。看这是什么?卡能大神。这个小礼物送给你,就当是我以后在你劳累的时候陪着你,寂寞的时候保护你。没等话说完就见林絮瞬间冷下的脸颊。她望着蓝白相间的塑料卡通人物卡能大神。一顿狠看后便指着说:“这算什么大神。”
张翔路认为这也不过一个小玩具罢了。两人这个年纪其实早已没多大兴趣,可能女孩总是更喜欢在自己喜欢的男人面前撒娇装嫩吧。难得女王想要撒娇了,自己又怎么好意驳回。对于同她相处这么久以来可是头一次啊。张翔路越想越美滋滋的认真看着林絮。
林絮首先是不肯承认这是大神。它凭什么就是大神。它是大神那我是什么?是什么?林絮没完没了的怒气一波澜一波澜掀浪而起。直到张翔路彻底相信她从始至终都未曾想要对这件小事儿玩笑过一丁点,更何谈撒娇。张翔路为自己刚才的想法感到可笑。他正色的看着她,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只得悻悻离开。
张翔路的离开让林絮大发雷霆。她不是眷恋,而是根本就无法忍受这个男人竟然敢率先走开。就算是走,那也绝对不该是他,而应该是自己才是最正确的。
听到身后猛然追过来林絮的脚步声,着实让张翔路浑身一凛。女人在最疯狂的时刻是什么事都做得出来的。她一定是要追过来扇自己一巴掌,或者是继续同自己纠缠这芝麻大点儿的事吧。想象的出乎意料是林絮没有过多纠缠他,反而是飞速挡到他身前伸手狠狠拽开办公室门,回眸怒目的神态令张翔路发指。这样气氛的眼神从相处以来还真是头一次。
林絮甩上门的一瞬间也同时甩出一句话:“就算是走也不能是你,包括任何人。”
林絮擦过门廊,走廊里林絮的脚步声急行渐远。他没想到这个幸福的夜宵会演变成这样一场莫名其妙的大战。从头到脚他始终无法理清头绪,因为一个卡通玩偶,一个被叫做大神的卡通的名字,竟触怒了林絮。他忽然感觉自己似乎不曾了解过这个女人,这个脾气秉性是要强了些,但也不至于这样无理取闹的女人。出于爱的原因,张翔路第二天便主动联系了林絮。他主动承认自己昨晚说什么也不该走,是自己过错。林絮义正言辞的指了指他:“以后别在我面前说什么大神小神的。这个世界上只有我最大,什么神不神的。”
这一次两人虽然重归于好,张翔路却感到自己总开始发怪。从前并不是这样的。从前的自己畅所欲言,和朋友们笑口常开的每一次相聚都后幻无穷意犹未尽。而今自己有些心思沉重,做事说话也都小心翼翼了许多。最好的哥们常指桑骂槐的说天上的雄鸟一旦遇上了雌鸟,就连飞翔的时候翅膀都挥舞得不那么对劲儿了。
第二次大战是在半月以后的某天傍晚。张翔路约林絮一起去了电影院看了一场最近风靡一时的大片。在散场返程的路上,张翔路随口谈起了片中某个角色的聪慧伶俐。这些可触动了林絮。
起初她倒是没有太过明显的反应。只说那样也算聪慧,那样的人在生活中一抓一大把,你要是想要我明天就给你送去一屋子。说白了,都只是凡人一群而已。张翔路紧紧的搂住她,反被她一把推开:“别碰我。搂搂抱抱的像什么。”张翔路尴尬之余有些不服:“电影院里我们不是也搂在一起了吗。”林絮冷哼一声:“此一时彼一时。”
林絮突然的冷漠让他摸不到头脑。既然柔情蜜意不成,那还是峰回路转总有找些话题吧。他继续起电影里的情节故事。那个女人真不容易,拉扯孩子长到那么大。语未怏然,林絮接过去:“不容易。谁活的容易,我就容易吗。”
张翔路叹息:“我也就一说,电影是电影你是你。这怎么能扯到一起去呢。”
半路沉默的两个人都感到空间的压抑。最终还是张翔路先开口:“想喝点什么吗。”
林絮瞧了一眼路边亮灯的小摊:“橙汁类饮料吧。”
“好的。”张翔路快步走过去买了两瓶。
看着冷饮瓶子上面的图片,是一个拉小提琴的小女孩,音乐的美妙都感动了蜜蜂蝴蝶纷纷围到她身边。
张翔路微笑:“特意选的。你不是说你最喜欢小提琴,而且小时候也拉过小提琴吗。你看这个小女孩像不像你。”
“你竟拿我和她比。这只是一个小女孩而已。她拉的声音你听到了?”
张翔路有些莫名其妙:“我怎么可能听得到她的演奏。”
林絮皱起眉头:“那你就拿我和这样一个只知道抱着小提琴瞎比划的小孩子和我相比?你什么意思。”
“你什么意思。”
这一次的大战彻底打翻了张翔路的底线:“你怎么就是见不得比人好。你这过分的要强过分的自我简直都到了病态的地步。”
“我说得不对吗。像那个小孩子那样的童年我只能说是她活得太悲哀,太悲惨了。连个童年都没有小孩还假惺惺的抱着小提琴演奏,这才是最可笑最滑稽的事。”
望着路边撒了一地的饮料瓶子,它安静得躺在地上,瓶子上面小提琴小女孩依然笑若春风的铭刻在某个片刻。也就在这个片刻之间,张翔路和林絮分手了。就连分手,林絮也不依不饶的必须由自己先说出去才行。张翔路狠狠点头:“好。我最后成全你强势的胜利。”
失去了张翔路之后,林絮才知道自己竟难以割舍这份感情。她忍不住对着天空流下眼泪,怎么也想不明白他为什么会这么绝情的离开自己。为什么就再也没有来找过自己一次。
某天下班,当看到张翔路锁上财会办公室门后同一个女人相携浅笑着离开,林絮才终于彻底明白,两个人之间的一切已经彻底结束了。
快速离开办公楼。眼泪无法控制的含在眼眶里打转,就要流下来。林絮近乎咬破了自己的嘴唇,她不允许自己在大庭广众之下流出泪水,尽管这里没有几个人,自己也总觉得这样太过丢失颜面。就算是哭,也必须要一个人,一个宁静的房间,拉起窗帘,这样才不会让人笑话,就连老天也不会笑话看扁自己。
程诗逸下班路过这里的时候正看到花园里一个人静坐抽泣的林絮。见程诗逸老远走过来,林絮像一只胆小的乌龟,只可惜快速缩进龟壳里那是及不现实的想法。她要命的撕咬起嘴唇,直到血迹流出都不以为然。肉的疼痛让她暂时放松下不有克制的受伤情绪。
刚才明显看到她在哭,走近了,林絮微笑的脸上都不得不令程诗逸怀疑自己的目光,是不是看错出现幻觉了。
林絮强装自然的姿态终究还是让程诗逸看穿了,但聪明的程诗逸哪里会揭穿这个一向要强的同事。她只微笑着回答林絮:“那不,我家就是那边后面的那栋楼。挨这里很近吧。去我家里坐坐吧。”
“不了我还要回家。要不是刚脚崴了我也不可能坐到这里。现在好了我得走了,再见。”
望着林絮的背影,程诗逸感到有些想笑。这个人真是太过直接,活在当下这个时代里竟还有这么直接的人存在,也算难得了。
直着身板走了一阵子,林絮才松懈下整个身体感到疲惫不堪。心里楠楠怒语起来。去你家坐坐?让我看看你家房子多么好?同事们总说程诗逸这个才女写得一手好诗词不说,家里墙上还有她画的画。难不成是为了让自己过去作已观摩,哼,我才不去呢。
夜里每次想起张翔路,林絮都有些失眠。她终于拨通了电话。张翔路睡意朦胧的接起电话:“什么事。”
林絮语气无所事事的:“不会都睡了吧。其实,也没什么,就是睡不着想你陪我聊会天。”
张翔路闻言有些气馁:“我明天还要上班,这都快一点了,不聊了。”
“你敢不陪本宫,我,你和我说会话行不。”林絮后面的话也只说了一半张翔路就挂断了电话。在拨打,您拨打的用户已关机。
林絮气氛的望着天花板。这一夜,她做了一场很长很长的梦。梦里张翔路始终陪自己笑着,自己骑在他身上,就像骑着一匹大马一样。被鞭打之下的张翔路不知什么时候真的变成了一匹马的模样,只是这是一匹会说话的马:“主人,我愿意驮着你走遍天涯海角。”
林絮哈哈笑起来:“好啊好啊。我就喜欢你这样的马,乖顺听话还肯为我服务。”
梦想来后林絮一脸茫然。屋外父母亲早已一起忙活着准备好了一桌子早餐。有面包,桃酥,水果沙拉。看上去显得丰盛。
林絮推开门出去只看了一眼就已经一脸不高兴了。
父亲乐呵呵的催她:“刷完牙快来吃饭。”
“吃什么啊。”
“这不,应有尽有,看我女儿爱吃哪个。”
林絮冷笑了一声:“什么爱吃哪个。那一桌子干货哪个是我的菜。我早说过我不爱吃这些干巴巴的东西。”
母亲语气有些失落:“这不是你姑家为了你哥买不起房子娶不到媳妇没钱愁得吗。昨天借去了两万,现在家里也没钱了,就凑活吃口吧,听话。我的乖女儿。”
林絮转身走出来,望着比自己都稍显挨一些的母亲:“凭什么管咱家借钱。我哥娶不上媳妇那是他没本事挣钱,管咱家什么事啊。”
“毕竟那是你姑姑吗。再说你哥每天上下班也挺累,一个打工的月工资最高也就两千多点。正规单位没人没钱的他也进不去。都三十几的大小伙子了也听不容易的。”
林絮气鼓脑就要爆炸一样:“这年头谁容易。我就容易吗。我们同学毕业了人家都进了正规学校当老师了。每月不说工资,光是礼物都收了几间房子了。我呢?现在一无所有。每天起早贪黑的随便找个破工作干,还要看老板看客人的脸子。我哥不容易,那你们去管我哥好了。”
父亲眉头皱得紧紧的:“这孩子,这是说什么呢。你是我们的女儿我们不管你能管谁。”
“一天见客户找我们贷款的,人家里那么大点的小孩子又是学钢琴又是学舞蹈的。光那么一个钢琴我看都赶上你们退休好几个月的工资了。”
快速的一番洗漱后林絮就推门离开家朝着单位去了。她没有骑自行车,她忽然恨自己都这么大了,都二十七八的人了,男朋友没找对不说,还混成这个样子。看着满大街各色汽车你来我往的,心里犹如生刺一样难受。
她一整天工作都不在状态。晚班会上,程诗逸又被上司领导一番表扬。林絮心里窝满了气氛却也无可发作。自从张翔路离开自己后的这些日子,自己心里总是莫名的常浮现出程诗逸的一切。那天她在花园里像自己指着那座她家的房子,虽然也算不上特别上等的住宅,但比起自己家里还是不错的。至少那是一座电梯楼。而自己家里是普通的楼房,是这座城市里最普通的步行梯老式楼。她忽然怀疑到自己的父母亲这大半辈子是怎么混的。还工厂退休工呢,到现在还每天骑着自行车满大街溜达,住着这样的老楼房。就连农村出来的那么多暴发户如今都开上了奥迪,自己的父母亲真是贫穷可悲。若不是他们,自己怎么会沦落成今天这样。最近最火的电影‘爸爸去哪儿’在被人欣赏得手舞足蹈的时候,她总会内心里充满了羡慕。看看人家的父母亲,在看看自己的父母亲。思来想去,简直根本就没有可比性。
与程诗逸相遇的时候正走在马路边。程诗逸拽了一下她:“想什么呢。过马路还走神不要命啦。”
林絮这才发现自己已经走到一条十字路口,而自己正顶着红灯险些闯着走过去。
“贱命一条,呵呵,有什么好值得留念的。”
程诗逸显然对她玩笑一样的话语感到吃惊:“瞎想什么呢。好命赖命还不都是爹妈给的,要珍惜生命。”
林絮面上一笑,心里暗想:“你可是好命了,老天又给你才华又给你家庭和相貌。我有什么,哎,什么都没有。”越是想越是失落,越是失落就越觉得活着真是没有什么意义。
途中经过一座小桥,下面是碧绿色宁静的湖面。程诗逸指着湖面:“你看,那湖里倒影着月亮的影子。”
林絮边看向湖面边说:“天才刚暗怎么怎么可能出来月亮。”可是话刚说完,就看到隐隐的月牙儿浅淡的浮现在湖面上,仿佛掉进深深地湖里,浮上来的仅是那从内而发的月光一样。
程诗逸微笑着:“你平时一定没有留意过月亮什么时候出来吧。在傍晚这个时候,月亮经常和就快落山的太阳共存。”
林絮表情从尴尬转变成气馁,又变成些微压抑的癫狂:“你凭什么说我错了,我没有错。”
程诗逸没有想到自己竟然狠狠一把被程诗逸推向桥下。随着一声尖锐的惊叫,程诗逸从翻折过低矮的桥扶像湖中坠去。
过往的许多人无不目瞪口呆的望着这一切,有些吵闹的环境顿时鸦雀无声。几个同学首先发起低声的议论:“天啊,太不可思议了。那个女人真是太牛x了。”
一旁一个已近中年的男人脱下外套放下手机便跳了下去。索性这中年男子会水,在湖里救起扑腾没几下刚下沉的程诗逸。
全身湿透的程诗逸像一只病鸡一样可怜巴巴的向男人道谢。一个老太太走过来:“还在这是下班时间人多,要是晚上没人你这小命不就丢了。现在这些年轻人都怎么了,怎么翻起脸来这么吓人。”
林絮早已不见踪影。她急速穿过马路一条条街道:“我怎么就错了。我凭什么就错了。是你们什么都不懂,还想在我面前显示你们有多少知识多么优秀是吧。那好,我就让你们都去死,都离开这个世界。”
单位因此事开除了林絮。回到家里后她将自己关进小房间,拉上窗帘。直到整间小屋子全部沉静黑暗下来后才坐到椅子上。
门外的母亲轻声敲门:“总要吃点饭吧。”
“别和我说话。”
母亲哀声叹气:“我的乖女儿,不管怎样你都是我们最好,最优秀,最棒的女儿。”
“给我滚,滚开。”
父亲走过来拉开母亲:“不吃算了。做错了事还这样理直气壮的。”
“谁做错了。我没有错,我不可能有错。”屋子里穿出林絮近乎癫狂的怒吼。
七十五平米的房间,算不上大。但林絮的父母已经很满足,而更让他们满足的还是家里唯一的孩子林絮。这个女孩是在一个及其普通的家庭里长大的不一般的女孩。所谓不一般,是因为在这个家庭里,她就是女王,就是除了房本之外的一家之主,就是所有人头顶上的一片天。就连父母亲也要仰望着高高在上的自己,此生必须如此优秀。
林絮的母亲爱意满满的给父亲沏了壶茶,斟了一杯递给父亲:“则温,你最喜欢的茉莉花。”
林絮明显不满道:“妈,你太偏向了吧。凭什么就没有我的。还是先给我爸。”
林絮望着茶壶,又望向母亲:“我也渴了半天了,你心里就只有我爸是不是。”
忙活的父亲林则温忙跑过来应和:“哎呀我的宝贝女儿,这是怎么了。来来来,快给我的宝贝女儿满上,满上。”
看着母亲家奴一样笑容满脸的赶紧倒上一杯茶首先给自己,林絮这才将凶巴巴的目光转化为满意:“这还差不多,这回就算了,无罪释放就免了吧。”
父亲赶忙调笑:“諾。”
林絮幸福满满的嚷着要看之前的那个太。
母亲慈祥的看着父亲:“要不你今天就别看动物世界了,依了孩子咋样。”
父亲匆忙点头含笑:“那是必须的。女儿是谁,女儿就是咱们的天,咱们未来的希望。”
林絮哪里还听他们你一句我一句的侃言,早已换到自己喜欢看的电视节目陶醉其中了。
温暖的小家里传出一阵阵笑声,温暖着这片土地。这是一个幸福美满的家庭,有着慈祥善解人意的父母与健康开朗的女孩。
时光如梭,快得惊人。一晃四季春秋叶落,暮色皑皑。如今的女孩早已经年过二十五。怀春的少女初次遇见了第一位心仪的对象。说是心仪,其实也不然,在林絮心里从来都未曾承认过是自己首先暗恋上张翔路的。
他是单位里唯一的一个男会计,也是少有的成熟帅哥之一。才貌融于一体的张翔路遭到各路八方女神的爱慕。就连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栽进了林絮这里。他进场一个人绞尽脑汁的去想,这个女人的什么地方使得自己着迷了。思来想去,总算是有了个结果。林絮相貌算不上差,这是首先必然。而她最独特的便是身上那股女王的霸气。
张翔路的好友常嘲笑他。虽然这个年代已经不流行林黛玉了,但也当心武则天这样的女人将来踩死你的江山。张翔路泯然微笑,心里却是美美的滋味。他认为这是吃不到葡萄嫌弃酸的不适吧。
“他就是吃不到葡萄嫌酸。”林絮背后指着张翔路就是一顿慨言。弄得张翔路哭笑不得:“小絮你别这样想,他必经是我好哥们。不过玩笑啦,何必这么认真呢。”
林絮愤然的模样起初是让张翔路感到可爱的,但久而久之,张翔路却有些沉重起来。这个小女王是怎么了,仿佛生活之中所有的一切事物都超乎寻常的当真。
为了让林絮减轻工作之余的压力,张翔路悄悄送去夜宵准备个她一个意外惊喜。这样的做法一定是最让女人感动的。张翔路不敢承认自己算是一个浪漫细致的男人,但生活在这个时代必经是离不开电视的。许多电视剧里的情节就算再理智的人看久了,也免不了偶尔小浪漫一下。
抬头看到办公室里通亮的节能日光灯,张翔路偷偷含笑。他手里拎着三明治汉堡,林絮最爱吃的。还有买三明治汉堡这一期送的小礼物‘卡能大神’。
林絮万万没有想到自己这一次的加班能获得男友这样幸福的犒劳。她昂着头幸福的微笑:“看在你这么大献殷勤的份儿上,就暂且饶恕你这次来得晚了一些。”
林絮确实已经饿得极点,她扯开塑料袋就是一顿狼吞虎咽。一旁的张翔路见她吃得满嘴开花,也跟着幸福的笑呵呵的。我的女王小神人连吃香都这么独特。看这是什么?卡能大神。这个小礼物送给你,就当是我以后在你劳累的时候陪着你,寂寞的时候保护你。没等话说完就见林絮瞬间冷下的脸颊。她望着蓝白相间的塑料卡通人物卡能大神。一顿狠看后便指着说:“这算什么大神。”
张翔路认为这也不过一个小玩具罢了。两人这个年纪其实早已没多大兴趣,可能女孩总是更喜欢在自己喜欢的男人面前撒娇装嫩吧。难得女王想要撒娇了,自己又怎么好意驳回。对于同她相处这么久以来可是头一次啊。张翔路越想越美滋滋的认真看着林絮。
林絮首先是不肯承认这是大神。它凭什么就是大神。它是大神那我是什么?是什么?林絮没完没了的怒气一波澜一波澜掀浪而起。直到张翔路彻底相信她从始至终都未曾想要对这件小事儿玩笑过一丁点,更何谈撒娇。张翔路为自己刚才的想法感到可笑。他正色的看着她,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只得悻悻离开。
张翔路的离开让林絮大发雷霆。她不是眷恋,而是根本就无法忍受这个男人竟然敢率先走开。就算是走,那也绝对不该是他,而应该是自己才是最正确的。
听到身后猛然追过来林絮的脚步声,着实让张翔路浑身一凛。女人在最疯狂的时刻是什么事都做得出来的。她一定是要追过来扇自己一巴掌,或者是继续同自己纠缠这芝麻大点儿的事吧。想象的出乎意料是林絮没有过多纠缠他,反而是飞速挡到他身前伸手狠狠拽开办公室门,回眸怒目的神态令张翔路发指。这样气氛的眼神从相处以来还真是头一次。
林絮甩上门的一瞬间也同时甩出一句话:“就算是走也不能是你,包括任何人。”
林絮擦过门廊,走廊里林絮的脚步声急行渐远。他没想到这个幸福的夜宵会演变成这样一场莫名其妙的大战。从头到脚他始终无法理清头绪,因为一个卡通玩偶,一个被叫做大神的卡通的名字,竟触怒了林絮。他忽然感觉自己似乎不曾了解过这个女人,这个脾气秉性是要强了些,但也不至于这样无理取闹的女人。出于爱的原因,张翔路第二天便主动联系了林絮。他主动承认自己昨晚说什么也不该走,是自己过错。林絮义正言辞的指了指他:“以后别在我面前说什么大神小神的。这个世界上只有我最大,什么神不神的。”
这一次两人虽然重归于好,张翔路却感到自己总开始发怪。从前并不是这样的。从前的自己畅所欲言,和朋友们笑口常开的每一次相聚都后幻无穷意犹未尽。而今自己有些心思沉重,做事说话也都小心翼翼了许多。最好的哥们常指桑骂槐的说天上的雄鸟一旦遇上了雌鸟,就连飞翔的时候翅膀都挥舞得不那么对劲儿了。
第二次大战是在半月以后的某天傍晚。张翔路约林絮一起去了电影院看了一场最近风靡一时的大片。在散场返程的路上,张翔路随口谈起了片中某个角色的聪慧伶俐。这些可触动了林絮。
起初她倒是没有太过明显的反应。只说那样也算聪慧,那样的人在生活中一抓一大把,你要是想要我明天就给你送去一屋子。说白了,都只是凡人一群而已。张翔路紧紧的搂住她,反被她一把推开:“别碰我。搂搂抱抱的像什么。”张翔路尴尬之余有些不服:“电影院里我们不是也搂在一起了吗。”林絮冷哼一声:“此一时彼一时。”
林絮突然的冷漠让他摸不到头脑。既然柔情蜜意不成,那还是峰回路转总有找些话题吧。他继续起电影里的情节故事。那个女人真不容易,拉扯孩子长到那么大。语未怏然,林絮接过去:“不容易。谁活的容易,我就容易吗。”
张翔路叹息:“我也就一说,电影是电影你是你。这怎么能扯到一起去呢。”
半路沉默的两个人都感到空间的压抑。最终还是张翔路先开口:“想喝点什么吗。”
林絮瞧了一眼路边亮灯的小摊:“橙汁类饮料吧。”
“好的。”张翔路快步走过去买了两瓶。
看着冷饮瓶子上面的图片,是一个拉小提琴的小女孩,音乐的美妙都感动了蜜蜂蝴蝶纷纷围到她身边。
张翔路微笑:“特意选的。你不是说你最喜欢小提琴,而且小时候也拉过小提琴吗。你看这个小女孩像不像你。”
“你竟拿我和她比。这只是一个小女孩而已。她拉的声音你听到了?”
张翔路有些莫名其妙:“我怎么可能听得到她的演奏。”
林絮皱起眉头:“那你就拿我和这样一个只知道抱着小提琴瞎比划的小孩子和我相比?你什么意思。”
“你什么意思。”
这一次的大战彻底打翻了张翔路的底线:“你怎么就是见不得比人好。你这过分的要强过分的自我简直都到了病态的地步。”
“我说得不对吗。像那个小孩子那样的童年我只能说是她活得太悲哀,太悲惨了。连个童年都没有小孩还假惺惺的抱着小提琴演奏,这才是最可笑最滑稽的事。”
望着路边撒了一地的饮料瓶子,它安静得躺在地上,瓶子上面小提琴小女孩依然笑若春风的铭刻在某个片刻。也就在这个片刻之间,张翔路和林絮分手了。就连分手,林絮也不依不饶的必须由自己先说出去才行。张翔路狠狠点头:“好。我最后成全你强势的胜利。”
失去了张翔路之后,林絮才知道自己竟难以割舍这份感情。她忍不住对着天空流下眼泪,怎么也想不明白他为什么会这么绝情的离开自己。为什么就再也没有来找过自己一次。
某天下班,当看到张翔路锁上财会办公室门后同一个女人相携浅笑着离开,林絮才终于彻底明白,两个人之间的一切已经彻底结束了。
快速离开办公楼。眼泪无法控制的含在眼眶里打转,就要流下来。林絮近乎咬破了自己的嘴唇,她不允许自己在大庭广众之下流出泪水,尽管这里没有几个人,自己也总觉得这样太过丢失颜面。就算是哭,也必须要一个人,一个宁静的房间,拉起窗帘,这样才不会让人笑话,就连老天也不会笑话看扁自己。
程诗逸下班路过这里的时候正看到花园里一个人静坐抽泣的林絮。见程诗逸老远走过来,林絮像一只胆小的乌龟,只可惜快速缩进龟壳里那是及不现实的想法。她要命的撕咬起嘴唇,直到血迹流出都不以为然。肉的疼痛让她暂时放松下不有克制的受伤情绪。
刚才明显看到她在哭,走近了,林絮微笑的脸上都不得不令程诗逸怀疑自己的目光,是不是看错出现幻觉了。
林絮强装自然的姿态终究还是让程诗逸看穿了,但聪明的程诗逸哪里会揭穿这个一向要强的同事。她只微笑着回答林絮:“那不,我家就是那边后面的那栋楼。挨这里很近吧。去我家里坐坐吧。”
“不了我还要回家。要不是刚脚崴了我也不可能坐到这里。现在好了我得走了,再见。”
望着林絮的背影,程诗逸感到有些想笑。这个人真是太过直接,活在当下这个时代里竟还有这么直接的人存在,也算难得了。
直着身板走了一阵子,林絮才松懈下整个身体感到疲惫不堪。心里楠楠怒语起来。去你家坐坐?让我看看你家房子多么好?同事们总说程诗逸这个才女写得一手好诗词不说,家里墙上还有她画的画。难不成是为了让自己过去作已观摩,哼,我才不去呢。
夜里每次想起张翔路,林絮都有些失眠。她终于拨通了电话。张翔路睡意朦胧的接起电话:“什么事。”
林絮语气无所事事的:“不会都睡了吧。其实,也没什么,就是睡不着想你陪我聊会天。”
张翔路闻言有些气馁:“我明天还要上班,这都快一点了,不聊了。”
“你敢不陪本宫,我,你和我说会话行不。”林絮后面的话也只说了一半张翔路就挂断了电话。在拨打,您拨打的用户已关机。
林絮气氛的望着天花板。这一夜,她做了一场很长很长的梦。梦里张翔路始终陪自己笑着,自己骑在他身上,就像骑着一匹大马一样。被鞭打之下的张翔路不知什么时候真的变成了一匹马的模样,只是这是一匹会说话的马:“主人,我愿意驮着你走遍天涯海角。”
林絮哈哈笑起来:“好啊好啊。我就喜欢你这样的马,乖顺听话还肯为我服务。”
梦想来后林絮一脸茫然。屋外父母亲早已一起忙活着准备好了一桌子早餐。有面包,桃酥,水果沙拉。看上去显得丰盛。
林絮推开门出去只看了一眼就已经一脸不高兴了。
父亲乐呵呵的催她:“刷完牙快来吃饭。”
“吃什么啊。”
“这不,应有尽有,看我女儿爱吃哪个。”
林絮冷笑了一声:“什么爱吃哪个。那一桌子干货哪个是我的菜。我早说过我不爱吃这些干巴巴的东西。”
母亲语气有些失落:“这不是你姑家为了你哥买不起房子娶不到媳妇没钱愁得吗。昨天借去了两万,现在家里也没钱了,就凑活吃口吧,听话。我的乖女儿。”
林絮转身走出来,望着比自己都稍显挨一些的母亲:“凭什么管咱家借钱。我哥娶不上媳妇那是他没本事挣钱,管咱家什么事啊。”
“毕竟那是你姑姑吗。再说你哥每天上下班也挺累,一个打工的月工资最高也就两千多点。正规单位没人没钱的他也进不去。都三十几的大小伙子了也听不容易的。”
林絮气鼓脑就要爆炸一样:“这年头谁容易。我就容易吗。我们同学毕业了人家都进了正规学校当老师了。每月不说工资,光是礼物都收了几间房子了。我呢?现在一无所有。每天起早贪黑的随便找个破工作干,还要看老板看客人的脸子。我哥不容易,那你们去管我哥好了。”
父亲眉头皱得紧紧的:“这孩子,这是说什么呢。你是我们的女儿我们不管你能管谁。”
“一天见客户找我们贷款的,人家里那么大点的小孩子又是学钢琴又是学舞蹈的。光那么一个钢琴我看都赶上你们退休好几个月的工资了。”
快速的一番洗漱后林絮就推门离开家朝着单位去了。她没有骑自行车,她忽然恨自己都这么大了,都二十七八的人了,男朋友没找对不说,还混成这个样子。看着满大街各色汽车你来我往的,心里犹如生刺一样难受。
她一整天工作都不在状态。晚班会上,程诗逸又被上司领导一番表扬。林絮心里窝满了气氛却也无可发作。自从张翔路离开自己后的这些日子,自己心里总是莫名的常浮现出程诗逸的一切。那天她在花园里像自己指着那座她家的房子,虽然也算不上特别上等的住宅,但比起自己家里还是不错的。至少那是一座电梯楼。而自己家里是普通的楼房,是这座城市里最普通的步行梯老式楼。她忽然怀疑到自己的父母亲这大半辈子是怎么混的。还工厂退休工呢,到现在还每天骑着自行车满大街溜达,住着这样的老楼房。就连农村出来的那么多暴发户如今都开上了奥迪,自己的父母亲真是贫穷可悲。若不是他们,自己怎么会沦落成今天这样。最近最火的电影‘爸爸去哪儿’在被人欣赏得手舞足蹈的时候,她总会内心里充满了羡慕。看看人家的父母亲,在看看自己的父母亲。思来想去,简直根本就没有可比性。
与程诗逸相遇的时候正走在马路边。程诗逸拽了一下她:“想什么呢。过马路还走神不要命啦。”
林絮这才发现自己已经走到一条十字路口,而自己正顶着红灯险些闯着走过去。
“贱命一条,呵呵,有什么好值得留念的。”
程诗逸显然对她玩笑一样的话语感到吃惊:“瞎想什么呢。好命赖命还不都是爹妈给的,要珍惜生命。”
林絮面上一笑,心里暗想:“你可是好命了,老天又给你才华又给你家庭和相貌。我有什么,哎,什么都没有。”越是想越是失落,越是失落就越觉得活着真是没有什么意义。
途中经过一座小桥,下面是碧绿色宁静的湖面。程诗逸指着湖面:“你看,那湖里倒影着月亮的影子。”
林絮边看向湖面边说:“天才刚暗怎么怎么可能出来月亮。”可是话刚说完,就看到隐隐的月牙儿浅淡的浮现在湖面上,仿佛掉进深深地湖里,浮上来的仅是那从内而发的月光一样。
程诗逸微笑着:“你平时一定没有留意过月亮什么时候出来吧。在傍晚这个时候,月亮经常和就快落山的太阳共存。”
林絮表情从尴尬转变成气馁,又变成些微压抑的癫狂:“你凭什么说我错了,我没有错。”
程诗逸没有想到自己竟然狠狠一把被程诗逸推向桥下。随着一声尖锐的惊叫,程诗逸从翻折过低矮的桥扶像湖中坠去。
过往的许多人无不目瞪口呆的望着这一切,有些吵闹的环境顿时鸦雀无声。几个同学首先发起低声的议论:“天啊,太不可思议了。那个女人真是太牛x了。”
一旁一个已近中年的男人脱下外套放下手机便跳了下去。索性这中年男子会水,在湖里救起扑腾没几下刚下沉的程诗逸。
全身湿透的程诗逸像一只病鸡一样可怜巴巴的向男人道谢。一个老太太走过来:“还在这是下班时间人多,要是晚上没人你这小命不就丢了。现在这些年轻人都怎么了,怎么翻起脸来这么吓人。”
林絮早已不见踪影。她急速穿过马路一条条街道:“我怎么就错了。我凭什么就错了。是你们什么都不懂,还想在我面前显示你们有多少知识多么优秀是吧。那好,我就让你们都去死,都离开这个世界。”
单位因此事开除了林絮。回到家里后她将自己关进小房间,拉上窗帘。直到整间小屋子全部沉静黑暗下来后才坐到椅子上。
门外的母亲轻声敲门:“总要吃点饭吧。”
“别和我说话。”
母亲哀声叹气:“我的乖女儿,不管怎样你都是我们最好,最优秀,最棒的女儿。”
“给我滚,滚开。”
父亲走过来拉开母亲:“不吃算了。做错了事还这样理直气壮的。”
“谁做错了。我没有错,我不可能有错。”屋子里穿出林絮近乎癫狂的怒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