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雁

作者:爱的反方向返回目录加入书签投票推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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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已是初冬了,早上太阳射出的光芒没有一点儿暖意,四周冷冰冰的,我用力地拍打着翅膀,仍旧没能飞出多远,累了,我哆嗦地抓在了一棵树上,黑色的树枝晃了几下,发出了吱吱的响声,像是承受不了我弱小的身子,我又跳到了旁边一个看起来比较结实的粗枝上,滑了几下,才站稳。

    深秋的一个下午,伴随着飘飞的落叶,我和南迁的同伴们一起,还有她,她,看着眼前一棵棵光秃秃的树,我闭上了眼,但还是感觉到了眼角下一颗冰凉的、尤如液体般的东西缓缓滑落,打在了胸前,沾湿了几片被风刮得嗖嗖作响的羽毛。我原本想忘记的,可,我费力地摇了摇头,任冰凉的北风像把利刃一样一次次划过我的脖颈,瞬间,我仿佛又闻到了她的气息。

    在那条不很宽的小路上空,我们排成一排,她也在我的身边,我们一起吭空高歌,憧憬着南方那美丽的城市。突然“砰”、“砰”几声,同伴们惊恐地乱叫着,拍打着翅膀乱成一团,拼命地往南飞去。而此时,我看见一个同伴用力拍了几下翅膀,就挣扎着落了下来。在慌乱中,我发疯似的找着她,但我却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随着一声刺耳的声音坠了下去,哦,不,是她,我看清了,她脖子上缓缓汩着鲜血,她不停地拍打着翅膀,努力地想往上飞,但却一直往下坠去,我只听到她最后几声凄惨的叫声,便再也看不见她了,只是半空还停留着她的几片羽毛,我眼前一片漆黑,努力地想看清,却什么也看不到了。“砰”又一声枪声,清脆而响亮,在我停留过的地方久久回荡,我全身一颤,我清楚地感觉到鲜血从我的腿上一滴一滴往下流着,仿佛又滴到了她的身上,与她的血液混在了一起,我本能地往下坠去,我低下了头,瞬间,我看到了她最后的眼神,那么干净,停留在那一尘不染的半空,我快要发疯了,我闭上了眼睛,用力地拍着我的翅膀,拼命地向南逃去。

    就这样我和同伴们走散了,我的腿也受了伤,不能再继续南行了,我就在这里住了下来。伴随着秋意的加浓,对她的思念却越来越强烈。终于,那天,我忍着伤痛去了她落下去的那条小路,我不是去找她,我知道,她不可能再回来了,我也不知道自己去找什么,或许,只为找回那曾经属于我的东西。

    踏着落下的枯叶,我找到了那天她留下的几束羽毛,美丽而光滑,上面仿佛还留有她的泪珠,我小心地把它用嘴叼了起来,飞走了,飞到了那条我们曾经到过的小溪旁,埋了,把它永远地葬在了那里,永远。就让她随着不息的泉水,流到她还没有来得及去的南方,那里有她的亲人,有她还没有见到过的美丽。

    又是一阵冷风吹过,我身子一斜,差点儿摔了下去,我抓紧了树干,睁开眼,不由一怔,太阳已经开始西斜了,远处望去,只有那一排排寥落的树和更远处层层的山峦。路到底还有多长?翻过前面的几座山是不是就要到了?这些我都不知道,我只知道初冬的这几天我都是这样漫长的度过的,腿上的伤差不多快要好了,这里,温度仍旧停留在零下几度。

    我什么也没有再想,奋力拍起了翅膀,穿过面前一棵棵没有生机的树,北风肆虐地从树的间隙间疯狂地乱舞起来,黑色的树枝再也没有力量抵挡,一阵阵冷风不经意间袭来,吹乱了我一身的羽毛,我蔑视地朝它望了一眼,仍低头沉默地飞着,身后的枯树伴着无言与孤独一起摇起了生命之舞,美丽而有节奏。

    很快,我穿过了树林。这边,却是一眼看不到尽头的山峦,我努力地煽动着翅膀,朝着离我不知道还有多远的南方继续飞行,而我却知道,那里有我美丽的梦想,有我要寻找的家乡。我向下俯望,不觉中自己已经被孤独中的萧飒所淹没,沉沉的暮色在无意间将山峦紧紧地围了起来,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拈着思念为她写下了不朽的诗篇,刻在了这空旷的山势间。不知,这样她能不能看得见,也不知,她能不能再记起我,或许,这是我前世所留下的,一点未尽的尘缘。

    突然,一阵眩晕,哦,我才记起,我还没有吃东西,两天了,穿梭在这个陌生的山麓中,依旧没有朋友,没有同伴,熟悉的只有无际的天空和早上升出的太阳,而他们给予的却只有冰冷。我已经没有力气了,腹中的一阵阵响声,让我不得不停下来,我找了一个地方,落了下来,开始四下寻觅,看见的却只有一块块石头,还有稀稀疏疏的几棵枯树,我低下了头,忍着饥饿继续踏在坚硬的石头上,黑夜逐渐遮挡了我的视线,我停了下来,眼前,仍是一堆堆坚硬的石头。我飞身上了一棵早已落尽树叶的大树,想要努力的寻找些什么,找到的却只有枯干的树枝,我突然想起了,这是冬天。

    早上,我又找了几圈,连一些枯草荒叶都没有找到,我还想继续寻找,却一头栽倒在了乱石中,我无力地支着身子,艰难地走了几步,又颓然倒下了。我知道,再不吃东西就永远不能飞去南方了,永远都不能了飞去了,我爬到了一条水潭边,一头便扎进去喝了个饱,我伸出头,才感觉到了寒冷,我低头看了一下自己的倒影,看久了,就觉得像是一只丑小鸭。到了下午,无尽的饥饿驱使着我,我没有选择,叼起了一块石子,咽了下去,锋利的石边划破了我的喉咙,渗出了血,一滴一滴,顺着我的身体滑了下去,我没有出声,又接着吃了几块,才把一直困扰着我的饥饿赶走,就这样我又有力气飞起来了,我找来了一些水,喝了。在南迁的日子里,一转眼,又过了十几天。

    深冬了,空中雪花乱舞,我在半空无力地拍打着翅膀,下面山势的雄伟连同饱尽沧桑的大树都被大雪所覆盖,如同雕塑一般,白砌砌的成了一幅古画。我却越飞越慢,每拍一下翅膀,就喘一大口气,腹中咽下的石子,也慢慢变得更重了,喉咙也早已被一次次咽下的石块划破,叫不出一点声音了,一片片雪花落在了我的身上,融化,却在我的羽毛上结了一层冰。我感觉到我的身体越来越凉了,我努力地抬起头,望向南方,想要看看这山的尽头到底在哪儿,一阵冷风夹杂着雪花扑面而来,遮住了我的眼睛,我眼前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见了,只觉得身子往下沉,我昂起头,用尽全力发出了一声嘶哑的叫声,同时,喉咙里也一滴一滴渗着血,从我嘴里一直滴到了雪上,从雪上又一直融到了地上,参杂着泥土一起,发出了刺鼻的味道。我一直往下坠去,终于,落到了雪上,印下了我最后的身影,我努力地往上看,却只看到一片片雪花簌簌地降下来,慢慢地,覆盖了我的身子。刹那,巍峨的山穹又恢复了平静,我仿佛又看到了我的躯体。雪,暖暖地;北方,这是我见到的第一个冬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