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手不过是一个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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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完成任务的时候天已经黑了。本来就是一个冬日的夜晚，一种无处不在的寒冷侵袭着每一个角落，加上早就在酝酿的这一场雪开始纷纷下落，整个天地间显得更加萧条。我拿了钱，那沉甸甸的一袋银子，准备离开。回头看看他的尸体，似乎已经凉了。他的身上开始覆盖雪花，或者不久之后，就只能看见一个小小的雪堆。
我走了，像往常一样走了。作为一个杀手，从来不会对任何人有同情和感慨，也不会对任何一具尸体存有留恋或者不舍，因为我是一个杀手，而且只是一个杀手。我为了杀人而杀人，虽然最后我可以得到银子，但是那并不是我的目的。很久以来，我只是用自己的沉默去接受任务，然后用自己的无语结束任何一个人的生命。我几乎不知道这样的目标是什么。钱？我有，而且很多，多到一辈子，两辈子都用不完；名声？自从十年前出道江湖，我就得到了一个冷血剑客的称号，以至于在任何一个地方，任何一个人听见这个名字都会倒吸一口凉气，更不用说后来变成了“冷血杀手”这个等同于魔鬼的绰号；杀人的快感？不，不可能，我一直以为，杀人是一件痛苦的事情，甚至比任何事情都要可怕。
总是有人说我有一种极好的耐性，而实际上我自己都不知道是不是这样。那天晚上我走了一夜，而没有月亮的晚上四周是黑漆漆的一片，只能听见脚踩在积雪上的声音。我不知道哪里是我的目的，但是我一直往前走，一直到天明。
太阳出来的时候很亮，可是很冷。小镇的街上显得有些冷冷清清，这个时候我才记起，现在已经是年底，家家户户都在忙着筹备过年的事情，好不容易到了团圆的时候，又加上这么冷的天，有谁愿意放弃和家人一起的机会，像我这样孤零零地行走在街上？一时间，我不禁也有些惘然。
酒店中也很冷清，现在并不是做生意的好时候。掌柜和小二都在懒洋洋打着呵欠，除了我，那里就只剩下一个人，桌上放着一把长剑，面无表情，冷漠地像是雪地中的树木。他一杯一杯喝着酒，除了手上这个动作，可以说是一动不动。
我莫名其妙地看了他几眼。通常我并不会对这样一个人产生任何感想的，可是今天除外。心中隐隐一种情绪让我想要去问他，你是哪里人，为什么会一个人出现在这里。
同是天涯沦落人。这样的日子，这样的天气，除了酒的温度，感受不到任何关怀和温暖，是不是这种感觉本身就会让人的心里萌发出一种靠近的倾向？
坐下之后，我几次想要到他的身边，可是最终我还是没有，只是一个人喝自己的酒。但是我没有想到，他居然会过来。
“冷血杀手萧天。”他压低了声音，居然叫出了我的名字。我满心疑惑，因为我知道自己并不认识他。我问他是谁，怎么会知道我的名字。他的嘴角微微动了两下，似乎这就是他的微笑，然后告诉我这些不重要，重要的是有人要他杀我。
杀我？我突然笑起来，或者这是我难得的几次笑之一，有人想要找人杀我？真的是不可思议。不管是幕后指使也好，还是这个杀手也罢，真是好胆量。可是我并不能这样说出来，只是淡淡的问，为什么？
他说他只负责杀人，不问为什么。而在我快要死的时候，想要我死的人会告诉我为什么的。我也没有说什么，紧紧告诉他现在就可以动手。他却告诉我，现在还不是时候。他只杀自己有把握杀的人，而对于我，现在是不可能的。我告诉他你知道最好。他依旧面无表情，告诉我说他一定可以完成这个任务。然后他走了，走出酒店，消失在天地之间。
杀手和杀手，到底谁会成为杀手？
成为被杀对象之后，我突然想要放弃自己现在的这种生活。几年的时间，我都是在进行着血腥的交易，可是这意义，我一直没有找到。人这一生，可以空虚，也可以充实，可以有所作为，也可以平庸碌碌。那么我算是什么？杀人的结果是什么？可是倘若不杀人，我又能做什么？
彷徨的时候，我又接下了一个生意。
2、接下生意的时候，他问我是不是真的不问到底自己要杀的人是谁。我点头，说是。他说很好，我一直听说冷血杀手从来不问自己要杀的人是谁，今天一见，果然是真的。既然你如此爽快，我也干脆一点，这个人五十万。先付给一半，杀人之后付另外一半。我说我的规矩是会问，为什么要杀这个人。他低下头，喃喃说是因为感情。感情？我表示质疑，因为这个是我第一次听到这样的借口。他说是的，就是因为感情。因为对于他来讲，倘若不能留住一个喜欢人，他就会杀掉那个人。可是对于一个正常人来讲，亲手杀死自己喜欢的人毕竟是一件难以实现的事情。于是他想要找我，找我杀死这个人。我问他怎么才能够找到我要杀的人，他说在前面的路口，一个时辰之后将会出现一辆马车，马车中就是我要杀的人。
我在那个路口等待，果然看到了一辆马车。于是我不由分说挺剑而出，但是第一剑没能得手。因为车夫显然是一个高手，用一把短刀格开了我的剑。他问，是不是花红让我来杀车中的人，我说我不知道他是谁，只是知道有人让我杀人。他说你真糊涂，居然不分好坏胡乱杀人。我说我杀人是问原因的，而且这次因为感情的被判杀人，理所当然。说着我又一剑刺出，划破了车夫的手臂，在他手回缩的时候我追上一剑刺入车中，刚好刺破车内女子的咽喉。车夫此时全身一震，你杀了她？我没有回答，用车上的绸巾擦拭着剑上的血。车夫仰天大喊，老天爷，为什么这么不公平，强抢别人女人的居然会说那个女人背叛，还要杀了她？为什么？我已经迈步离去，当听到这里，心中也不由得一颤。难道我杀错了人？正想回头问个究竟，却发现车夫已经自刎身亡。
我猜测出了到底是怎样的事情发生了。当那个人给我银子的时候，我说这个银子我不要了。他问为什么，我说我想要另外一样东西。他问是什么，我说说谎话的代价，害死别人的补偿，破坏幸福应该留下的东西。他突然大笑，你都知道了？我没有出声，一把剑刺入他的胸膛，临死告诉他，是我自己要自己杀你的。
我这个时候才知道，原来我自己并不是真的和旁人说的一样冷血无情，至少有的时候，我能分清什么是对的，什么是错的。这个时候那个杀手出现了，说原来我还有理智。我没有理会他，但是他接着说，这样你就不可能成为一个好的杀手，最终会被我杀死。我看了他一眼，没有回答，继续走自己的路。他就在身后狂笑。
天黑的时候又下起了雪，像是梨花一样飘洒。雪停的时候将近半夜，一轮明月在天空出现，整个世界显得光亮如白昼。看着自己呼出的白气和地上朦胧的树影，我突然感到有些茫然，内心的空虚突然在一瞬间暴露，这种感觉让我痛苦。风吹过，树上有积雪落下，更加像是那年春天的梨花，飘飘洒洒，纷纷扬扬，或者就是昨日的再现。
其实我早就应该忘记什么叫做回忆的。
3我抱着嫣凝说，今生今世，都不会再有另外的女人走进我的世界。她用特有的温柔偎依在我怀中，甜甜地应声道，怕是我做得总是没有说的这样好。我告诉她，你可以不信，但是你不可以不等。她问等什么，我说，等我实现我说的话。她说，如果我不等，又会怎样？我竟会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默然无语。假如真的有一天不见了嫣凝，我又能怎样？一个人只能保证实现自己许下的承诺，对于别人，又能有多少要求，有多少期待？
嫣凝嗤嗤笑着说，看你那个傻傻的样子，说到我走就变成这个样子了。我回答说，也许，没了你的存在，我真的不知所措，真的不知道该怎样继续自己的生命。她笑着，很甜，很美，也很娇媚，说自己如果有一天离开了我，只有一个可能，就是生命已经不存在于这个世界上，成立地狱的游魂。我说如果你成了游魂，我就要做浪荡在黑夜中的野鬼。正在这个时候有一颗流星滑过天际，我们竟然不约而同闭了眼睛，各自在心中许下了一个愿望。
直到她离开的时候，我都还深信，她说的一切都是真的，而我自己许下的诺言，一定可以实现。可是生活毕竟不是自己的梦。突然那么一天，她收拾自己的东西说要离开。我以为不过是一个玩笑，问她为什么。她说我只是一个穷剑客，而对于一个女人，不仅需要精神的慰藉和幸福，还需要另外一种东西，钱，银子。她现在就要去寻找这样东西。我傻笑着说那你走吧，等找到了这种东西就回来。她说，如果我永远不再回来呢？我说如果那样，我就杀了这个世界上所有薄情的女人。然后她走了，临走之前回头看了我一眼，目光中有一种犹豫，有一丝挂念。
为了完成这个笑话，我痴痴等待，等待，结果，只是等到了辛酸和不信。嫣凝居然真的走了，再也没有回来。在很长一段时间中，我忍受着不尽的痛苦和无奈，承受着难言的寂寞与孤独。后来我决定去找寻这个人，但是我没有办到。这个时候我才发现，原来诺言是这么禁不起时间的考验，这样虚伪，这样缥缈，这样让人心痛。回想起自己说的话，发现没了她，那些也都是昨天无法实现的谎言。但是我知道，还有一件事情我可以做，就是杀人。我曾经说过，如果她离开，我就要杀了这个世界上所有薄情的女人。于是我进了一家又一家的妓院，让那种繁华的地方在一瞬间成为血海，成为尸臭满天的屠宰场。但是后来我厌倦了，这个世界上有那么多的妓女，我又怎么能够杀完？而且除了妓女，薄情的女人比比皆是，我又能做得了什么？我的杀戮真的就能改变别人的命运，让别人免受分离的痛苦吗？不，不是。我这样做毫无意义，不过是给自己寻找发泄的借口。我突然想起自己海不过是一个穷剑客，很穷很穷的剑客。女人不仅需要爱，还需要钱，需要银子。
但是我怎样才能得到银子？我只有自己的剑，只有一身武功，还有足够别人嘲笑的傻傻的真心和痴情。我泡在酒中，几天之后花光了所有银子，成了乞丐。我在街头流浪的时候，没有任何一个人会把目光在我身上停留。这个时候的我就像一条野狗，落魄的野狗，一直到我遇到她。
她用怜悯的目光看着我，从衣袋中掏出一锭银子，拉起我的袖子放入我手中。我抬起头，她嘴唇匝动了两下，说你和我来。我莫名其妙地起身，跟着她走。她带着我进入一家客栈，给我定下房间和酒席。第二天，她说，自己是不是对我很好。我没有说话，因为这个时候我已经不相信任何一个女人。见我沉默着，她说她是想要我去杀一个人。我问你怎么可能知道我杀得了人，她说，这个世界上有几个乞丐会身上带着剑？我苦笑一笑，你怎么知道我会答应你？她说因为自己有钱。钱？我迟疑了一下，于是接下了第一笔生意。
杀了人拿到银子之后，我才感觉我还没有死去，起码我还可以杀人来赚钱，这样我就可以不再是一个穷剑客。我换了衣服，开始了杀手生涯。但是没有名气的杀手并不是好做的。杀一个人的报酬，有时不过是几两银子，但是我也要做，因为我要证明，我会变得有钱。
成为一个有名的杀手需要一段很长的时间。在那段时间中，我不断进取，不断拼搏，虽然对于我的前途来讲，这种拼搏和进去只是一种毫无意义的挣扎。我也受伤，痛苦，甚至有几次面对死亡。就如同我在杀少林方丈的时候，老和尚临死对我说，施主，你又何必非要卷入世间的纷争？我为了清静已经在这里生活了这么多年，为什么你非要破坏别人的生活？我说那是因为我的生活被破坏了。老和尚笑着说，年轻人，你知道什么是生活？你想要成为一个杀手，最终就会被杀手所杀，这就是你的生活。好自为之吧。不知道是他的话触痛了我内心深处的伤疤还是因为内伤的缘故，我不禁打了一个寒战。但是也就是那一战之后，我的名声开始在江湖响亮起来，一直到变成冷血杀手，每杀一个人都会收入几百甚至上千上万两银子。
我成了富人，富得几乎可以和天下任何人相比，但是，嫣凝又在哪里？我有了银子之后，为什么你还不回来？
4、一张两万两的银票放在我面前。我一声不响地放入怀中，这个时候那个人笑了，你答应杀人了？我说既然我收下银票，就已经答应，说吧，是谁？他说，是一个住在不远处山神庙边上茅屋中的女子。我二话没说，带上斗笠，拿起剑走出了那家客栈。
那座山神庙破旧而低矮，四周杂草丛生，高大的松木将附近荫庇得有几分优雅，同时还有淡淡的凄凉和恐怖。茅屋修得很精致，尽管是冬季，门前还是有几朵枯萎但没有凋落的花在微风中轻轻摆动。我呼出一口气，快步走到门前。
有人让我杀你，你可以出来了。
说话的时候我都是背着身的，而往往人们只能看到我的背影，却永远没有机会知道我到底是谁。不过自从开始闯荡出名气，我就习惯杀人之后在地上留下一个鲜血凝结而成的剑形。这也是我冷血杀手的标志。任何人看到这个标志之后，绝对不会寻仇。
有人想要我的性命？那个女子从屋中走出，显得很是冷静。
没错，而且定金为两万。
她微微一笑，没想到我的命还会这么值钱。
我低低说，一个人的命有多值钱，要看是谁想要，还要看杀手是谁。一个乞丐可以身价百万，一个贵族可以一文不值。和你说的话已经太多了，按照我的规矩，在你死之前可以提一个要求，说吧，我可以满足你。
他想了一阵，你真的可以帮我？
我没有出声，但是拔出了剑。寒光闪动的同时，剑尖已经抵达她的咽喉。快说，不然你就没有机会了。在这之前，我一直没有看她的脸。
你帮我找到一个人，叫做萧天，就是现在的冷血杀手萧天，就说有一个叫做嫣凝的女子，一直在找他。
嫣凝！我心头一震，猛然转头，看到了她的脸。没错，是嫣凝，什么都没有变，除了像是经历了一些什么一样的略带衰老。我的剑开始发抖，我始终无法刺下这一剑。
恰巧一阵风吹过，吹起了我斗笠上面垂下的面纱。
但是她没有认出我。我突然问，你找他干什么。她说，我想要告诉他，杀人是没有前途的，那样的生活只能让自己痛苦下去。他不过是一个笨蛋，一个纯粹的笨蛋，不折不扣，结结实实的笨蛋，傻瓜，白痴！
我的脸一阵痛苦的痉挛。她接着说，他杀人为了什么，为什么？难道就是为了钱？难道，他不知道，对于一个人来讲，钱不过是身外的东西？
我满心痛苦，没错，我杀人是为了钱，可是有谁真正知道，我要钱就是因为你！你走了，因为我没有钱走了，到了这个时候，你居然还会这样和我说话，说我是笨蛋？对，我是一个笨蛋，我是一个笨蛋也是因为爱上了你！
她似乎全然不知道我现在心中的难过，居然催我道，好了现在你可以下手了。
我知道也许自己是恨这个女人的。从以前我的誓言来看，我应该杀了她，杀了这样一个绝情的女人。可是，这样的仇恨是否就是我一直寻找的真实？
我一直迟疑下去，一直。我的剑一直在颤抖，一直。为什么我下不了手？难道说，我真的舍不得去杀她，这样一个曾经我深爱的人？
风突然变得很大，很大。我斗笠上的面纱不停摆动，轻轻拂过我的脸，偶尔扫过眼睛，让人想要流泪。我收起剑，剑尖指向大地。你走吧，我可以不杀你。
她自己都有些不信，你要放了我？
我说，是的，在我还没有改变注意之前，你快走。她看着我，为什么？我说你最好少说几句话，快走！
我知道这句话是我从心里喊出来的。这个时候，我面临着一种崩溃，情感和忍耐的崩溃。她走了，我却没有，站在风中，一直到黄昏。
难道我真的是一个笨蛋？我为了一个女人杀人杀到现在，从一个穷剑客杀到一个富翁，可是居然还不能得到她的承认？我这样活着，到底有没有意义？
于是我再一次生活在酒中，有所不同的是，这次我没有能够杀光所有的钱，因为我不再是以前的我。然后，我决定不再杀人。
我真的能让自己的决定变成实际行动吗？
曾经，我苦苦找寻着自己所不能忘怀的人，而现在，我找到了，可是她居然是一个我自己要杀的人；曾经，我无情无义，可以杀死任何一个人，但是居然我会破例。而这两件事情，偏偏就这样结合在一起！难道我自己的命运，都会随着她的出现和消失而改变？
这个时候，他又出现了。
他来杀我的时候显得很激动，甚至眼睛都是红的。那个时候我正好喝得酩酊大醉，朦胧中看到寒光一闪，接着我就发现了那双红眼睛。他说，是时候了，果然是时候了，你进入了我的圈套，没想到嫣凝对你真的会如此有效，倘若不是她，我怎么可能杀死你。我说什么，难道这一切都知道？他哈哈大笑，你以为世界上就你一个人聪明？我冷剑无双也是一个聪明的杀手，而且我更加知道怎么样才能利用别人的情感给自己服务，利用别人的弱点杀死他。这也是我比你要高的地方。我突然想到一个问题，问，那么这个事情是不是你的一个阴谋？他大笑，阴谋？什么阴谋？我不过是会利用女人，而你就不同了，只能被女人利用，为女人而消沉。我满心痛恨，或者我真的很傻，傻到永远走不出女人的漩涡。我知道，现在的我已经没有能力战胜他，于是我选择了逃走。
在我跃出的一刹那，冷剑无双才明白，原来我也会逃走。可是已经迟了，他的一剑没有能够杀死我。
我知道自己的后背被划开了一道很长的口子。这是一次很重的伤，一直到一个月之后，我才能再次开始活动。可是我不知道此时到底应该去作些什么。我失去了很多，却没有获得什么，我期待了很多，却没有发现什么，我梦想了很多，却没有实现什么。很久以后，我走了，又一次成了一个乞丐，一个观察世间冷暖的乞丐。我把一切归咎于那个女人，我发现自己开始恨她。
5、被空灵道人认出的时候，我正在墙角啃着一只鸡腿。空灵道人大笑，原来冷血杀手一直躲在这里。我不理会，但是他接着说，我要你杀一个人。我说，我不杀人了。道人又是一阵大笑，你能不杀人？冷血杀手也可以不杀人？我并不回答，可是他一席话让我决定继续以前的职业。
他说，我不让你杀别人，我要你帮我杀一个薄情的女人。她本来和我相亲相爱，可是一夜之间，她走了，和另外一个男人走了。我又能怎样？我空守着爱，空怀着恨。我无奈，才会成为一个道人。现在，我找到了她，她和另外一个人大富大贵，对我一脸轻蔑。只是我自己不忍心对这样一个贱女人下手，所以才会找你。你要多少钱？
我摇摇头，杀这样的女人不用钱。
我再次换了衣服，因为我要杀人。
她确实很美丽，美丽到足以让任何人动心。可是毕竟她是一个将要死去的人，于是即使再多娇媚在我的眼中都是没有意义。她似乎显得很冷静，或者她不怕死，因为她享受够了。只是在我正要刺入最后一剑的时候，她哭了。眼泪流下来，我心中不禁一动。就是这样的泪，这样蕴藏着祈求的眼神，让我没有杀死她。
难道我真的变了？
但是我还是再次开始了杀手生涯，一直到很多次之后，事实证明我再也杀不死人。这个时候，我发现嫣凝居然就生活在我的目光下。
那次遇到她只是一种巧合。我在店里喝酒，她进来了，买了几个包子匆匆而去。我有些好奇，想知道这个女人现在到底在做什么。于是我发现，她还是和以前一样住茅屋。正在我不知道想什么的时候，她出来了，并且认出了我，因为我没有带斗笠。
冷血杀手萧天。她似乎很是平静得说。看得出，她对我已经没有任何情意。
你居然还认识我。
她突然哭了，我不仅认识你，还一直记得你。
我摇摇牙。你说谎。你现在是怕我杀你才会这样说，想要博得我的同情。
我没有说谎。她哭着说，我只是一直不想看到你做一个杀手的样子。如果你可以放弃杀手这个职业，我们还是可以一起。
一起？你认为一起两个字这么简单吗？你认为我们还有可能吗？
如果你不做杀手，就可能，而且永远可能。
那一瞬间，我似乎被软化了。我并不是一个绝情的人。但是我心里也很矛盾，我不知道到底应该和她说什么。
6、我用颤抖的声音告诉嫣凝说我已经杀不了人了，每当我看到那些人临死的目光，就不忍心下手，不忍心刺出自己的最后一剑。几个月以来，我没有办法完成任何一件生意，也再也没有勇气去接任何一件生意。但是我是一个杀手，这样的结果对于我来说意味着什么？我的生活从此改变，甚至从第一次放过将要被杀的人开始，我就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不再是那个冷血杀手萧天。这一切，全都是因为她，因为一个让我动情的人！
她的眼中隐藏着淡淡的忧伤，缓缓地说，当初你从一个剑客变成一个杀手，不也是因为我吗？你因为我而堕落，本来就应该再次因为我而再次觉醒，再次找回自我，再次成为一个真正的知道生活的人，而不是一个杀手。
我满心痛苦，似乎这几年所有的事情都发生在昨天，而那些死在我剑下的人，都在睁着眼睛像我索命。我曾经是一个杀手，一个一等一的杀手，但是现在我不是了！这是怎样一种承受？改变自己人生路线的痛苦，并不是那么容易能接受的。我曾经接受了一次，但是为什么上天如此不公，还要让我再吃这个苦！我狂笑，狂笑，一直笑到头晕眼花，坐在地上。我有气无力地说，你知不知道我为什么会从一个剑客成为一个杀手？因为你，因为你那个时候，你离我而去，我整个人都要崩溃了，只能沉浸在不尽的空虚和痛苦之中，每天和酒为伴，晚上做梦甚至都在喊着你的名字，可是你呢，你走得如此坚决，一点不想我的感受，在我一个人被这种痛苦折磨的时候，不知道你正在哪里和他说说笑笑卿卿我我，你知不知道，那些日子我到底是怎么过的！
嫣凝流着泪说不要再说那些了，现在她不是回来了吗。可是我自己都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继续将满心的苦水吐露出来。我说，一直到很久之后，有个人让我去杀一个人。我没有问为什么就答应了，因为我把杀的那个人当作了和你在一起的人，甚至在杀死他之后，我砍下他的头，狠狠地刺了几十剑。完成之后，他给我了一笔钱。我第一次感觉到自己在这个世界上还有可以做的事情，于是我成为了一个杀手，冷血杀手，从此再也没有任何感情，包括对你，以前所有的一切我都忘记了，我只是记得，这个世界上的人，早晚都要死去，如果我杀了他们，说不定还会减轻他们一生中很多痛苦。我就这样欺骗着自己，欺骗着所有的人，但是我这样也过得很好，走我的路，但是为什么偏偏你又要出现，又要改变我的人生？为什么，为什么啊，为什么！
她用尽力气大喊事实并不是那样，想要说些什么，又没有开口，只是任自己的眼泪在流。我悲愤到极点，拔出剑指着她的头，说你马上给我走，走，离开这里，离开我，再也不要让我看见你！
她摇着头，不住后退，只是一双被泪水染的发红的眼睛依旧看着我。最后，她转过身，绝望地迈出了步子。但是我又无法承受这样的事实，叫喊了她的名字。她迟疑了，想要回头，可是似乎又不想看见我这张因为愤怒和痛苦而扭曲的脸，或者根本对我已经绝望。没错，我曾经是一个顶天立地的剑客，但是后来，我毕竟是一个毫无情感的杀手，如同一具复活的古老僵尸一般冷漠，又有谁，愿意去面对这样一个人？
可是我知道，如果自己冷静一点，或者我根本不愿意她离开。在我想要再次呼喊她的名字的时候，我感觉有一把剑从我的后背插入，然后有一股热流慢慢向下扩散。我猛然转身，是他，另外一个早就说想要我性命的杀手，冷剑无双！
他的眼中充满了兴奋与激动，拔出剑后仰天大笑，吼出一句话来：我真的杀了萧天！
嫣凝听到这个声音的时候整个身体一震，然后呼喊着跑过来抱起我即将倒在地上的身子。她抬头看着冷剑无双，用颤抖的语言问，我不是已经说了不用你杀他了吗？为什么你还要动手？为什么？
冷剑无双停止了笑，没错，你是说让我不要杀他了，但是我只是知道，你曾经说过让我杀了他，这是我的任务，而不要杀他是另外一个任务。我杀他，是让他一定会死；不杀他，是让他不会马上死在你的眼前。现在我两个任务都完成了，我可以取回自己的银子了。
嫣凝嘴唇抽搐着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我这才知道，原来冷剑无双是受到她的委托才杀我的。但是我不解，为什么会这样。我看着她，她的眼中似乎也充满了悔恨和痛苦，用一双颤抖的手想要抚摸我的脸。我想要笑，笑我居然会这样死去，可是我笑不出来，只能动动嘴唇。她终于开口和我说，当初找人杀我，不过是想要我知道被杀的恐怖，然后放弃杀手这个行业。我应该有我自己的前途，不该因为一个她而变成一个杀人的魔鬼，一个赚钱的机器。她以为，没有人能够杀得了我，但是被杀威胁可以让我觉醒。但是，一直到现在她都没有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我真的会这样死在她的手中。
我无话可说，冷剑无双看到这个情景，叹了口气，说他都没有想到自己能够杀了我。他知道，我是一个一流的杀手，冷漠，无情，似乎无懈可击，知道后来发现我不过是一个被情所困的人，才感觉到总有一天会有机会让我死去。他说杀死我本身就是一个证明，证明他是一个好的杀手，而这个任务的银子他不要了。然后他走了，这里只剩下我和嫣凝两个人。
我知道该是放下所有杀手架子的时候了。我握住她颤抖的手，说没关系，你不用这样伤心，我的生命早就在你第一次离开的瞬间结束了，死亡不过是迟早的事情。你没有做错什么，错的是我这个人，我的感情。她哭得更厉害，摇头说不是，事实不是那样。我知道她是想要我临死之前心中好过一些，强作出微笑说我明白，你是不忍心看我这样死去，不忍心让我，让我死在自己心爱的人雇佣的杀手剑下。我都说了没关系，我不在乎了，能在死前看到自己心中一直挂念的人，即便生命结束，我也无憾了。这个时候有血从我的嘴里涌出来，我明白那一剑刚好穿过了脾脏和胃，我确实死定了。
她这个时候出奇地平静，然后向我说了一个故事。
曾经有一对情侣，男的是一个刚刚闯入江湖的剑客，女的是一个绝色佳人。他们在一起生活地很好，一直到有一天，女的得知一个消息，有一个人想要杀死那个剑客，雇佣了一个当时江湖排名第一的杀手。为了保全他的性命，她决定只身前去和雇佣杀手的谈判。但是，出乎她的预料，那个人说如果她肯离开剑客而嫁给他，就会放了剑客。这个时候她才发现，所有的一切不过都是一个圈套。可是面对自己的未来和心爱的人的性命，到底应该怎样选择？最后，她还是放弃了自己的幸福。毕竟，对于剑客来讲，天下有很多漂亮的女人，而生命只有那么一次。
我的两眼已经干涩，用自己都听不清的声音问，后来呢？
后来女的真的离开了剑客。但是剑客认为是自己心爱的人辜负了他而另寻新欢，自暴自弃，成了一个冷血杀手，再也没有回头，一直到最后死去。
我努力张开嘴，问她那个女的生活地怎样，她淡淡地说，那不过是一个圈套。等到那个男人玩过之后，一切都结束了，她很快被抛弃，抛弃到没有人知道的角落。于是很长时间里，她都在寻找那个剑客，但是她一直没有找到，因为昔日的剑客成了杀手。等到她得知他的消息之后，一种悔恨和愧疚折磨着她，她想要让那个剑客觉醒过来，于是找了另外一个杀手去威胁他。可是，事实呢？当剑客接到一个任务后，居然会发现要杀的人是那个女的，最后一剑没有刺下去，因为他想起了过去，想起了这个人世间还有一个词语叫做痛苦，想起来他每杀死一个人，就会有很多人在痛苦。放了第一个人之后，他再也杀不死人了。后来，他在感情的折磨下面临崩溃，被女人雇佣的杀手，一个锲而不舍的杀手杀了，尽管在此之前女人已经和杀手说，不要杀那个剑客。
我想要笑，用了最后的力气说，原来，你一直都是爱我的，原来是我错怪了你。有你这样的人在，我死而无憾。可是这个时候我发现她的表情变得僵硬，两眼茫然，嘴唇惨白。我感觉到有热的东西从我的胸前流下，然后我发现一把匕首握在她手中，而另一端刺入了她自己的心脏。
她的脸上挂着两滴泪珠。
如此的爱，如此的伤心，如此的悔恨，如此的一段被误解的感情！我眼中她的脸渐渐模糊，世界上的一切都离我远去，只有两滴泪水逐渐化作了一片虚幻的光华。
1、完成任务的时候天已经黑了。本来就是一个冬日的夜晚，一种无处不在的寒冷侵袭着每一个角落，加上早就在酝酿的这一场雪开始纷纷下落，整个天地间显得更加萧条。我拿了钱，那沉甸甸的一袋银子，准备离开。回头看看他的尸体，似乎已经凉了。他的身上开始覆盖雪花，或者不久之后，就只能看见一个小小的雪堆。
我走了，像往常一样走了。作为一个杀手，从来不会对任何人有同情和感慨，也不会对任何一具尸体存有留恋或者不舍，因为我是一个杀手，而且只是一个杀手。我为了杀人而杀人，虽然最后我可以得到银子，但是那并不是我的目的。很久以来，我只是用自己的沉默去接受任务，然后用自己的无语结束任何一个人的生命。我几乎不知道这样的目标是什么。钱？我有，而且很多，多到一辈子，两辈子都用不完；名声？自从十年前出道江湖，我就得到了一个冷血剑客的称号，以至于在任何一个地方，任何一个人听见这个名字都会倒吸一口凉气，更不用说后来变成了“冷血杀手”这个等同于魔鬼的绰号；杀人的快感？不，不可能，我一直以为，杀人是一件痛苦的事情，甚至比任何事情都要可怕。
总是有人说我有一种极好的耐性，而实际上我自己都不知道是不是这样。那天晚上我走了一夜，而没有月亮的晚上四周是黑漆漆的一片，只能听见脚踩在积雪上的声音。我不知道哪里是我的目的，但是我一直往前走，一直到天明。
太阳出来的时候很亮，可是很冷。小镇的街上显得有些冷冷清清，这个时候我才记起，现在已经是年底，家家户户都在忙着筹备过年的事情，好不容易到了团圆的时候，又加上这么冷的天，有谁愿意放弃和家人一起的机会，像我这样孤零零地行走在街上？一时间，我不禁也有些惘然。
酒店中也很冷清，现在并不是做生意的好时候。掌柜和小二都在懒洋洋打着呵欠，除了我，那里就只剩下一个人，桌上放着一把长剑，面无表情，冷漠地像是雪地中的树木。他一杯一杯喝着酒，除了手上这个动作，可以说是一动不动。
我莫名其妙地看了他几眼。通常我并不会对这样一个人产生任何感想的，可是今天除外。心中隐隐一种情绪让我想要去问他，你是哪里人，为什么会一个人出现在这里。
同是天涯沦落人。这样的日子，这样的天气，除了酒的温度，感受不到任何关怀和温暖，是不是这种感觉本身就会让人的心里萌发出一种靠近的倾向？
坐下之后，我几次想要到他的身边，可是最终我还是没有，只是一个人喝自己的酒。但是我没有想到，他居然会过来。
“冷血杀手萧天。”他压低了声音，居然叫出了我的名字。我满心疑惑，因为我知道自己并不认识他。我问他是谁，怎么会知道我的名字。他的嘴角微微动了两下，似乎这就是他的微笑，然后告诉我这些不重要，重要的是有人要他杀我。
杀我？我突然笑起来，或者这是我难得的几次笑之一，有人想要找人杀我？真的是不可思议。不管是幕后指使也好，还是这个杀手也罢，真是好胆量。可是我并不能这样说出来，只是淡淡的问，为什么？
他说他只负责杀人，不问为什么。而在我快要死的时候，想要我死的人会告诉我为什么的。我也没有说什么，紧紧告诉他现在就可以动手。他却告诉我，现在还不是时候。他只杀自己有把握杀的人，而对于我，现在是不可能的。我告诉他你知道最好。他依旧面无表情，告诉我说他一定可以完成这个任务。然后他走了，走出酒店，消失在天地之间。
杀手和杀手，到底谁会成为杀手？
成为被杀对象之后，我突然想要放弃自己现在的这种生活。几年的时间，我都是在进行着血腥的交易，可是这意义，我一直没有找到。人这一生，可以空虚，也可以充实，可以有所作为，也可以平庸碌碌。那么我算是什么？杀人的结果是什么？可是倘若不杀人，我又能做什么？
彷徨的时候，我又接下了一个生意。
2、接下生意的时候，他问我是不是真的不问到底自己要杀的人是谁。我点头，说是。他说很好，我一直听说冷血杀手从来不问自己要杀的人是谁，今天一见，果然是真的。既然你如此爽快，我也干脆一点，这个人五十万。先付给一半，杀人之后付另外一半。我说我的规矩是会问，为什么要杀这个人。他低下头，喃喃说是因为感情。感情？我表示质疑，因为这个是我第一次听到这样的借口。他说是的，就是因为感情。因为对于他来讲，倘若不能留住一个喜欢人，他就会杀掉那个人。可是对于一个正常人来讲，亲手杀死自己喜欢的人毕竟是一件难以实现的事情。于是他想要找我，找我杀死这个人。我问他怎么才能够找到我要杀的人，他说在前面的路口，一个时辰之后将会出现一辆马车，马车中就是我要杀的人。
我在那个路口等待，果然看到了一辆马车。于是我不由分说挺剑而出，但是第一剑没能得手。因为车夫显然是一个高手，用一把短刀格开了我的剑。他问，是不是花红让我来杀车中的人，我说我不知道他是谁，只是知道有人让我杀人。他说你真糊涂，居然不分好坏胡乱杀人。我说我杀人是问原因的，而且这次因为感情的被判杀人，理所当然。说着我又一剑刺出，划破了车夫的手臂，在他手回缩的时候我追上一剑刺入车中，刚好刺破车内女子的咽喉。车夫此时全身一震，你杀了她？我没有回答，用车上的绸巾擦拭着剑上的血。车夫仰天大喊，老天爷，为什么这么不公平，强抢别人女人的居然会说那个女人背叛，还要杀了她？为什么？我已经迈步离去，当听到这里，心中也不由得一颤。难道我杀错了人？正想回头问个究竟，却发现车夫已经自刎身亡。
我猜测出了到底是怎样的事情发生了。当那个人给我银子的时候，我说这个银子我不要了。他问为什么，我说我想要另外一样东西。他问是什么，我说说谎话的代价，害死别人的补偿，破坏幸福应该留下的东西。他突然大笑，你都知道了？我没有出声，一把剑刺入他的胸膛，临死告诉他，是我自己要自己杀你的。
我这个时候才知道，原来我自己并不是真的和旁人说的一样冷血无情，至少有的时候，我能分清什么是对的，什么是错的。这个时候那个杀手出现了，说原来我还有理智。我没有理会他，但是他接着说，这样你就不可能成为一个好的杀手，最终会被我杀死。我看了他一眼，没有回答，继续走自己的路。他就在身后狂笑。
天黑的时候又下起了雪，像是梨花一样飘洒。雪停的时候将近半夜，一轮明月在天空出现，整个世界显得光亮如白昼。看着自己呼出的白气和地上朦胧的树影，我突然感到有些茫然，内心的空虚突然在一瞬间暴露，这种感觉让我痛苦。风吹过，树上有积雪落下，更加像是那年春天的梨花，飘飘洒洒，纷纷扬扬，或者就是昨日的再现。
其实我早就应该忘记什么叫做回忆的。
3我抱着嫣凝说，今生今世，都不会再有另外的女人走进我的世界。她用特有的温柔偎依在我怀中，甜甜地应声道，怕是我做得总是没有说的这样好。我告诉她，你可以不信，但是你不可以不等。她问等什么，我说，等我实现我说的话。她说，如果我不等，又会怎样？我竟会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默然无语。假如真的有一天不见了嫣凝，我又能怎样？一个人只能保证实现自己许下的承诺，对于别人，又能有多少要求，有多少期待？
嫣凝嗤嗤笑着说，看你那个傻傻的样子，说到我走就变成这个样子了。我回答说，也许，没了你的存在，我真的不知所措，真的不知道该怎样继续自己的生命。她笑着，很甜，很美，也很娇媚，说自己如果有一天离开了我，只有一个可能，就是生命已经不存在于这个世界上，成立地狱的游魂。我说如果你成了游魂，我就要做浪荡在黑夜中的野鬼。正在这个时候有一颗流星滑过天际，我们竟然不约而同闭了眼睛，各自在心中许下了一个愿望。
直到她离开的时候，我都还深信，她说的一切都是真的，而我自己许下的诺言，一定可以实现。可是生活毕竟不是自己的梦。突然那么一天，她收拾自己的东西说要离开。我以为不过是一个玩笑，问她为什么。她说我只是一个穷剑客，而对于一个女人，不仅需要精神的慰藉和幸福，还需要另外一种东西，钱，银子。她现在就要去寻找这样东西。我傻笑着说那你走吧，等找到了这种东西就回来。她说，如果我永远不再回来呢？我说如果那样，我就杀了这个世界上所有薄情的女人。然后她走了，临走之前回头看了我一眼，目光中有一种犹豫，有一丝挂念。
为了完成这个笑话，我痴痴等待，等待，结果，只是等到了辛酸和不信。嫣凝居然真的走了，再也没有回来。在很长一段时间中，我忍受着不尽的痛苦和无奈，承受着难言的寂寞与孤独。后来我决定去找寻这个人，但是我没有办到。这个时候我才发现，原来诺言是这么禁不起时间的考验，这样虚伪，这样缥缈，这样让人心痛。回想起自己说的话，发现没了她，那些也都是昨天无法实现的谎言。但是我知道，还有一件事情我可以做，就是杀人。我曾经说过，如果她离开，我就要杀了这个世界上所有薄情的女人。于是我进了一家又一家的妓院，让那种繁华的地方在一瞬间成为血海，成为尸臭满天的屠宰场。但是后来我厌倦了，这个世界上有那么多的妓女，我又怎么能够杀完？而且除了妓女，薄情的女人比比皆是，我又能做得了什么？我的杀戮真的就能改变别人的命运，让别人免受分离的痛苦吗？不，不是。我这样做毫无意义，不过是给自己寻找发泄的借口。我突然想起自己海不过是一个穷剑客，很穷很穷的剑客。女人不仅需要爱，还需要钱，需要银子。
但是我怎样才能得到银子？我只有自己的剑，只有一身武功，还有足够别人嘲笑的傻傻的真心和痴情。我泡在酒中，几天之后花光了所有银子，成了乞丐。我在街头流浪的时候，没有任何一个人会把目光在我身上停留。这个时候的我就像一条野狗，落魄的野狗，一直到我遇到她。
她用怜悯的目光看着我，从衣袋中掏出一锭银子，拉起我的袖子放入我手中。我抬起头，她嘴唇匝动了两下，说你和我来。我莫名其妙地起身，跟着她走。她带着我进入一家客栈，给我定下房间和酒席。第二天，她说，自己是不是对我很好。我没有说话，因为这个时候我已经不相信任何一个女人。见我沉默着，她说她是想要我去杀一个人。我问你怎么可能知道我杀得了人，她说，这个世界上有几个乞丐会身上带着剑？我苦笑一笑，你怎么知道我会答应你？她说因为自己有钱。钱？我迟疑了一下，于是接下了第一笔生意。
杀了人拿到银子之后，我才感觉我还没有死去，起码我还可以杀人来赚钱，这样我就可以不再是一个穷剑客。我换了衣服，开始了杀手生涯。但是没有名气的杀手并不是好做的。杀一个人的报酬，有时不过是几两银子，但是我也要做，因为我要证明，我会变得有钱。
成为一个有名的杀手需要一段很长的时间。在那段时间中，我不断进取，不断拼搏，虽然对于我的前途来讲，这种拼搏和进去只是一种毫无意义的挣扎。我也受伤，痛苦，甚至有几次面对死亡。就如同我在杀少林方丈的时候，老和尚临死对我说，施主，你又何必非要卷入世间的纷争？我为了清静已经在这里生活了这么多年，为什么你非要破坏别人的生活？我说那是因为我的生活被破坏了。老和尚笑着说，年轻人，你知道什么是生活？你想要成为一个杀手，最终就会被杀手所杀，这就是你的生活。好自为之吧。不知道是他的话触痛了我内心深处的伤疤还是因为内伤的缘故，我不禁打了一个寒战。但是也就是那一战之后，我的名声开始在江湖响亮起来，一直到变成冷血杀手，每杀一个人都会收入几百甚至上千上万两银子。
我成了富人，富得几乎可以和天下任何人相比，但是，嫣凝又在哪里？我有了银子之后，为什么你还不回来？
4、一张两万两的银票放在我面前。我一声不响地放入怀中，这个时候那个人笑了，你答应杀人了？我说既然我收下银票，就已经答应，说吧，是谁？他说，是一个住在不远处山神庙边上茅屋中的女子。我二话没说，带上斗笠，拿起剑走出了那家客栈。
那座山神庙破旧而低矮，四周杂草丛生，高大的松木将附近荫庇得有几分优雅，同时还有淡淡的凄凉和恐怖。茅屋修得很精致，尽管是冬季，门前还是有几朵枯萎但没有凋落的花在微风中轻轻摆动。我呼出一口气，快步走到门前。
有人让我杀你，你可以出来了。
说话的时候我都是背着身的，而往往人们只能看到我的背影，却永远没有机会知道我到底是谁。不过自从开始闯荡出名气，我就习惯杀人之后在地上留下一个鲜血凝结而成的剑形。这也是我冷血杀手的标志。任何人看到这个标志之后，绝对不会寻仇。
有人想要我的性命？那个女子从屋中走出，显得很是冷静。
没错，而且定金为两万。
她微微一笑，没想到我的命还会这么值钱。
我低低说，一个人的命有多值钱，要看是谁想要，还要看杀手是谁。一个乞丐可以身价百万，一个贵族可以一文不值。和你说的话已经太多了，按照我的规矩，在你死之前可以提一个要求，说吧，我可以满足你。
他想了一阵，你真的可以帮我？
我没有出声，但是拔出了剑。寒光闪动的同时，剑尖已经抵达她的咽喉。快说，不然你就没有机会了。在这之前，我一直没有看她的脸。
你帮我找到一个人，叫做萧天，就是现在的冷血杀手萧天，就说有一个叫做嫣凝的女子，一直在找他。
嫣凝！我心头一震，猛然转头，看到了她的脸。没错，是嫣凝，什么都没有变，除了像是经历了一些什么一样的略带衰老。我的剑开始发抖，我始终无法刺下这一剑。
恰巧一阵风吹过，吹起了我斗笠上面垂下的面纱。
但是她没有认出我。我突然问，你找他干什么。她说，我想要告诉他，杀人是没有前途的，那样的生活只能让自己痛苦下去。他不过是一个笨蛋，一个纯粹的笨蛋，不折不扣，结结实实的笨蛋，傻瓜，白痴！
我的脸一阵痛苦的痉挛。她接着说，他杀人为了什么，为什么？难道就是为了钱？难道，他不知道，对于一个人来讲，钱不过是身外的东西？
我满心痛苦，没错，我杀人是为了钱，可是有谁真正知道，我要钱就是因为你！你走了，因为我没有钱走了，到了这个时候，你居然还会这样和我说话，说我是笨蛋？对，我是一个笨蛋，我是一个笨蛋也是因为爱上了你！
她似乎全然不知道我现在心中的难过，居然催我道，好了现在你可以下手了。
我知道也许自己是恨这个女人的。从以前我的誓言来看，我应该杀了她，杀了这样一个绝情的女人。可是，这样的仇恨是否就是我一直寻找的真实？
我一直迟疑下去，一直。我的剑一直在颤抖，一直。为什么我下不了手？难道说，我真的舍不得去杀她，这样一个曾经我深爱的人？
风突然变得很大，很大。我斗笠上的面纱不停摆动，轻轻拂过我的脸，偶尔扫过眼睛，让人想要流泪。我收起剑，剑尖指向大地。你走吧，我可以不杀你。
她自己都有些不信，你要放了我？
我说，是的，在我还没有改变注意之前，你快走。她看着我，为什么？我说你最好少说几句话，快走！
我知道这句话是我从心里喊出来的。这个时候，我面临着一种崩溃，情感和忍耐的崩溃。她走了，我却没有，站在风中，一直到黄昏。
难道我真的是一个笨蛋？我为了一个女人杀人杀到现在，从一个穷剑客杀到一个富翁，可是居然还不能得到她的承认？我这样活着，到底有没有意义？
于是我再一次生活在酒中，有所不同的是，这次我没有能够杀光所有的钱，因为我不再是以前的我。然后，我决定不再杀人。
我真的能让自己的决定变成实际行动吗？
曾经，我苦苦找寻着自己所不能忘怀的人，而现在，我找到了，可是她居然是一个我自己要杀的人；曾经，我无情无义，可以杀死任何一个人，但是居然我会破例。而这两件事情，偏偏就这样结合在一起！难道我自己的命运，都会随着她的出现和消失而改变？
这个时候，他又出现了。
他来杀我的时候显得很激动，甚至眼睛都是红的。那个时候我正好喝得酩酊大醉，朦胧中看到寒光一闪，接着我就发现了那双红眼睛。他说，是时候了，果然是时候了，你进入了我的圈套，没想到嫣凝对你真的会如此有效，倘若不是她，我怎么可能杀死你。我说什么，难道这一切都知道？他哈哈大笑，你以为世界上就你一个人聪明？我冷剑无双也是一个聪明的杀手，而且我更加知道怎么样才能利用别人的情感给自己服务，利用别人的弱点杀死他。这也是我比你要高的地方。我突然想到一个问题，问，那么这个事情是不是你的一个阴谋？他大笑，阴谋？什么阴谋？我不过是会利用女人，而你就不同了，只能被女人利用，为女人而消沉。我满心痛恨，或者我真的很傻，傻到永远走不出女人的漩涡。我知道，现在的我已经没有能力战胜他，于是我选择了逃走。
在我跃出的一刹那，冷剑无双才明白，原来我也会逃走。可是已经迟了，他的一剑没有能够杀死我。
我知道自己的后背被划开了一道很长的口子。这是一次很重的伤，一直到一个月之后，我才能再次开始活动。可是我不知道此时到底应该去作些什么。我失去了很多，却没有获得什么，我期待了很多，却没有发现什么，我梦想了很多，却没有实现什么。很久以后，我走了，又一次成了一个乞丐，一个观察世间冷暖的乞丐。我把一切归咎于那个女人，我发现自己开始恨她。
5、被空灵道人认出的时候，我正在墙角啃着一只鸡腿。空灵道人大笑，原来冷血杀手一直躲在这里。我不理会，但是他接着说，我要你杀一个人。我说，我不杀人了。道人又是一阵大笑，你能不杀人？冷血杀手也可以不杀人？我并不回答，可是他一席话让我决定继续以前的职业。
他说，我不让你杀别人，我要你帮我杀一个薄情的女人。她本来和我相亲相爱，可是一夜之间，她走了，和另外一个男人走了。我又能怎样？我空守着爱，空怀着恨。我无奈，才会成为一个道人。现在，我找到了她，她和另外一个人大富大贵，对我一脸轻蔑。只是我自己不忍心对这样一个贱女人下手，所以才会找你。你要多少钱？
我摇摇头，杀这样的女人不用钱。
我再次换了衣服，因为我要杀人。
她确实很美丽，美丽到足以让任何人动心。可是毕竟她是一个将要死去的人，于是即使再多娇媚在我的眼中都是没有意义。她似乎显得很冷静，或者她不怕死，因为她享受够了。只是在我正要刺入最后一剑的时候，她哭了。眼泪流下来，我心中不禁一动。就是这样的泪，这样蕴藏着祈求的眼神，让我没有杀死她。
难道我真的变了？
但是我还是再次开始了杀手生涯，一直到很多次之后，事实证明我再也杀不死人。这个时候，我发现嫣凝居然就生活在我的目光下。
那次遇到她只是一种巧合。我在店里喝酒，她进来了，买了几个包子匆匆而去。我有些好奇，想知道这个女人现在到底在做什么。于是我发现，她还是和以前一样住茅屋。正在我不知道想什么的时候，她出来了，并且认出了我，因为我没有带斗笠。
冷血杀手萧天。她似乎很是平静得说。看得出，她对我已经没有任何情意。
你居然还认识我。
她突然哭了，我不仅认识你，还一直记得你。
我摇摇牙。你说谎。你现在是怕我杀你才会这样说，想要博得我的同情。
我没有说谎。她哭着说，我只是一直不想看到你做一个杀手的样子。如果你可以放弃杀手这个职业，我们还是可以一起。
一起？你认为一起两个字这么简单吗？你认为我们还有可能吗？
如果你不做杀手，就可能，而且永远可能。
那一瞬间，我似乎被软化了。我并不是一个绝情的人。但是我心里也很矛盾，我不知道到底应该和她说什么。
6、我用颤抖的声音告诉嫣凝说我已经杀不了人了，每当我看到那些人临死的目光，就不忍心下手，不忍心刺出自己的最后一剑。几个月以来，我没有办法完成任何一件生意，也再也没有勇气去接任何一件生意。但是我是一个杀手，这样的结果对于我来说意味着什么？我的生活从此改变，甚至从第一次放过将要被杀的人开始，我就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不再是那个冷血杀手萧天。这一切，全都是因为她，因为一个让我动情的人！
她的眼中隐藏着淡淡的忧伤，缓缓地说，当初你从一个剑客变成一个杀手，不也是因为我吗？你因为我而堕落，本来就应该再次因为我而再次觉醒，再次找回自我，再次成为一个真正的知道生活的人，而不是一个杀手。
我满心痛苦，似乎这几年所有的事情都发生在昨天，而那些死在我剑下的人，都在睁着眼睛像我索命。我曾经是一个杀手，一个一等一的杀手，但是现在我不是了！这是怎样一种承受？改变自己人生路线的痛苦，并不是那么容易能接受的。我曾经接受了一次，但是为什么上天如此不公，还要让我再吃这个苦！我狂笑，狂笑，一直笑到头晕眼花，坐在地上。我有气无力地说，你知不知道我为什么会从一个剑客成为一个杀手？因为你，因为你那个时候，你离我而去，我整个人都要崩溃了，只能沉浸在不尽的空虚和痛苦之中，每天和酒为伴，晚上做梦甚至都在喊着你的名字，可是你呢，你走得如此坚决，一点不想我的感受，在我一个人被这种痛苦折磨的时候，不知道你正在哪里和他说说笑笑卿卿我我，你知不知道，那些日子我到底是怎么过的！
嫣凝流着泪说不要再说那些了，现在她不是回来了吗。可是我自己都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继续将满心的苦水吐露出来。我说，一直到很久之后，有个人让我去杀一个人。我没有问为什么就答应了，因为我把杀的那个人当作了和你在一起的人，甚至在杀死他之后，我砍下他的头，狠狠地刺了几十剑。完成之后，他给我了一笔钱。我第一次感觉到自己在这个世界上还有可以做的事情，于是我成为了一个杀手，冷血杀手，从此再也没有任何感情，包括对你，以前所有的一切我都忘记了，我只是记得，这个世界上的人，早晚都要死去，如果我杀了他们，说不定还会减轻他们一生中很多痛苦。我就这样欺骗着自己，欺骗着所有的人，但是我这样也过得很好，走我的路，但是为什么偏偏你又要出现，又要改变我的人生？为什么，为什么啊，为什么！
她用尽力气大喊事实并不是那样，想要说些什么，又没有开口，只是任自己的眼泪在流。我悲愤到极点，拔出剑指着她的头，说你马上给我走，走，离开这里，离开我，再也不要让我看见你！
她摇着头，不住后退，只是一双被泪水染的发红的眼睛依旧看着我。最后，她转过身，绝望地迈出了步子。但是我又无法承受这样的事实，叫喊了她的名字。她迟疑了，想要回头，可是似乎又不想看见我这张因为愤怒和痛苦而扭曲的脸，或者根本对我已经绝望。没错，我曾经是一个顶天立地的剑客，但是后来，我毕竟是一个毫无情感的杀手，如同一具复活的古老僵尸一般冷漠，又有谁，愿意去面对这样一个人？
可是我知道，如果自己冷静一点，或者我根本不愿意她离开。在我想要再次呼喊她的名字的时候，我感觉有一把剑从我的后背插入，然后有一股热流慢慢向下扩散。我猛然转身，是他，另外一个早就说想要我性命的杀手，冷剑无双！
他的眼中充满了兴奋与激动，拔出剑后仰天大笑，吼出一句话来：我真的杀了萧天！
嫣凝听到这个声音的时候整个身体一震，然后呼喊着跑过来抱起我即将倒在地上的身子。她抬头看着冷剑无双，用颤抖的语言问，我不是已经说了不用你杀他了吗？为什么你还要动手？为什么？
冷剑无双停止了笑，没错，你是说让我不要杀他了，但是我只是知道，你曾经说过让我杀了他，这是我的任务，而不要杀他是另外一个任务。我杀他，是让他一定会死；不杀他，是让他不会马上死在你的眼前。现在我两个任务都完成了，我可以取回自己的银子了。
嫣凝嘴唇抽搐着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我这才知道，原来冷剑无双是受到她的委托才杀我的。但是我不解，为什么会这样。我看着她，她的眼中似乎也充满了悔恨和痛苦，用一双颤抖的手想要抚摸我的脸。我想要笑，笑我居然会这样死去，可是我笑不出来，只能动动嘴唇。她终于开口和我说，当初找人杀我，不过是想要我知道被杀的恐怖，然后放弃杀手这个行业。我应该有我自己的前途，不该因为一个她而变成一个杀人的魔鬼，一个赚钱的机器。她以为，没有人能够杀得了我，但是被杀威胁可以让我觉醒。但是，一直到现在她都没有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我真的会这样死在她的手中。
我无话可说，冷剑无双看到这个情景，叹了口气，说他都没有想到自己能够杀了我。他知道，我是一个一流的杀手，冷漠，无情，似乎无懈可击，知道后来发现我不过是一个被情所困的人，才感觉到总有一天会有机会让我死去。他说杀死我本身就是一个证明，证明他是一个好的杀手，而这个任务的银子他不要了。然后他走了，这里只剩下我和嫣凝两个人。
我知道该是放下所有杀手架子的时候了。我握住她颤抖的手，说没关系，你不用这样伤心，我的生命早就在你第一次离开的瞬间结束了，死亡不过是迟早的事情。你没有做错什么，错的是我这个人，我的感情。她哭得更厉害，摇头说不是，事实不是那样。我知道她是想要我临死之前心中好过一些，强作出微笑说我明白，你是不忍心看我这样死去，不忍心让我，让我死在自己心爱的人雇佣的杀手剑下。我都说了没关系，我不在乎了，能在死前看到自己心中一直挂念的人，即便生命结束，我也无憾了。这个时候有血从我的嘴里涌出来，我明白那一剑刚好穿过了脾脏和胃，我确实死定了。
她这个时候出奇地平静，然后向我说了一个故事。
曾经有一对情侣，男的是一个刚刚闯入江湖的剑客，女的是一个绝色佳人。他们在一起生活地很好，一直到有一天，女的得知一个消息，有一个人想要杀死那个剑客，雇佣了一个当时江湖排名第一的杀手。为了保全他的性命，她决定只身前去和雇佣杀手的谈判。但是，出乎她的预料，那个人说如果她肯离开剑客而嫁给他，就会放了剑客。这个时候她才发现，所有的一切不过都是一个圈套。可是面对自己的未来和心爱的人的性命，到底应该怎样选择？最后，她还是放弃了自己的幸福。毕竟，对于剑客来讲，天下有很多漂亮的女人，而生命只有那么一次。
我的两眼已经干涩，用自己都听不清的声音问，后来呢？
后来女的真的离开了剑客。但是剑客认为是自己心爱的人辜负了他而另寻新欢，自暴自弃，成了一个冷血杀手，再也没有回头，一直到最后死去。
我努力张开嘴，问她那个女的生活地怎样，她淡淡地说，那不过是一个圈套。等到那个男人玩过之后，一切都结束了，她很快被抛弃，抛弃到没有人知道的角落。于是很长时间里，她都在寻找那个剑客，但是她一直没有找到，因为昔日的剑客成了杀手。等到她得知他的消息之后，一种悔恨和愧疚折磨着她，她想要让那个剑客觉醒过来，于是找了另外一个杀手去威胁他。可是，事实呢？当剑客接到一个任务后，居然会发现要杀的人是那个女的，最后一剑没有刺下去，因为他想起了过去，想起了这个人世间还有一个词语叫做痛苦，想起来他每杀死一个人，就会有很多人在痛苦。放了第一个人之后，他再也杀不死人了。后来，他在感情的折磨下面临崩溃，被女人雇佣的杀手，一个锲而不舍的杀手杀了，尽管在此之前女人已经和杀手说，不要杀那个剑客。
我想要笑，用了最后的力气说，原来，你一直都是爱我的，原来是我错怪了你。有你这样的人在，我死而无憾。可是这个时候我发现她的表情变得僵硬，两眼茫然，嘴唇惨白。我感觉到有热的东西从我的胸前流下，然后我发现一把匕首握在她手中，而另一端刺入了她自己的心脏。
她的脸上挂着两滴泪珠。
如此的爱，如此的伤心，如此的悔恨，如此的一段被误解的感情！我眼中她的脸渐渐模糊，世界上的一切都离我远去，只有两滴泪水逐渐化作了一片虚幻的光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