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傲剑流沙文集 > 心理医生

心理医生

推荐阅读:我的帝国无双明天下唐枭乘龙佳婿长宁帝军医妃惊世行祸天下史上最强帝后超凡兵王清明上河图

一秒记住【笔趣阁 www.biquge.ac】,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我快要受不了了,这个梦,我做了不止一次,每次都是那么恐怖,这样下去,我会崩溃的!”他的目光中充满了无助,在桌子的另一边探着头对我说。

    我微微一笑“或者你不必那么紧张。我们现在可以一起来回忆一下那个梦的内容,然后让我看看用什么方式来帮助你。”

    “你是说你可以帮助我?”

    “如果你不相信我可以帮助你,那么你来我这里干什么?岂不是自己欺骗自己的感觉?还是你到我这里来另有目的?”我从椅子上站起来,转身背对着他,用这种方式表示对他的话语的不满和一种潜在的不友好。

    “说的也对,可能是我太多虑了。”他的语气平和下来,我也仍旧坐到他的对面。“在梦里,我到了一个很空旷的地方,好像四周都有山,可是又像有大雾,看的很不清楚。然后突然就有一道光照下来,射在不远处的一棵枯树下面。那棵树很奇怪,没有长叶子,枝桠伸展开来像是恐怖片中的魔鬼。然后我就看见了两个人,一个是我妻子,另一个人正在用一把刀割着她的脖子,但是没有流血。有一种低沉的笑声,突然一道闪电,击中了树木,燃起了熊熊大火。那个人转过头来,我发现竟然是我自己!接着就开始下雨,不,不是下雨,是天上落下红色的液体,是血,全是血。那个人不见了,四周的山上流下来很多血,把我浸在其中,然后我就感到窒息,透不过气,最后就会突然惊醒。”

    我仔细听着他的描述,揣摩着这个梦的含义。毕业之后,我成了了一个心理医生,在香港这个城市迷迷糊糊混了三年。尽管三年的时间对于一个普通医生不过是一个很短的磨合期,但是涉及到心理医生这个特殊的行业,已经不能算短,因为心理分析本来只需要细心和思考,没有那么多经验可以谈。

    “你是做什么职业的?”我一边看着他的简历,一边问。

    李坤,男,32岁,香港原籍。

    “我是公司的头儿。”他语气中隐藏了一种骄傲。

    “什么公司?”

    他看了我一眼“软件。”

    “经营多久了?你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当上头儿的?”

    “公司从开始到现在应该有十几年了,我是3年之前当上头儿的。”

    “你结婚了?”

    “结了。”

    “什么时候结的?”

    “一年以前。”

    “你和妻子的关系可好?”

    “你到底是医生还是记者?怎么越问越接近别人的隐私生活?”他开始有些不耐烦了,拍了一下座子,从坐位上站起来,冲着我喊道。

    我微微一笑,没有和他争论。这种情况我见得多了。病人往往在心理医生询问具体情况的时候变得烦躁而不合作,其实他们并不了解,这和在医院中医生询问病史和家族史是同样的道理,只是心理分析要搞清的不是得病多久了,而是他的生活经历和和他现在表现到底会有什么关系。“你不用激动。我可以很明确地告诉你,我不是记者,对你的隐私也不感兴趣。这只是帮助你的需要。听清楚,我问的一切都是为了帮助你。”

    他的怒气似乎消退了一些,但是语气依旧不友好。“好,就算是帮助我,但是我是让你来帮我解释我反复做的这个梦的,可是你到现在关于这个梦一个字都没有给我提,你这也是帮助我?”

    我知道现在对他解释多少都不会有很好的效果了。他对于心理分析是一个外行,加上暴躁的脾气,短时间之内我无法接近他的内心,也就无法解释这个梦的实质内容。于是我想,还是暂时敷衍一下,以后的日子估计会好些。

    “听我说,你不用着急。解释你的梦需要一个很长的过程。我”

    “你什么?你是说你不能马上给我答复是吗?哦,我知道了,你是想要我多来几次,能多赚到一些钱罢了。”他轻蔑地笑笑“但是你知道,我有钱,我不在乎,我可以一次给你这些钱,因为我想要一个结果。”他说着从口袋中拿出一叠钱仍在我面前的桌上。

    我也笑了,从坐位上站起来,转身拿了一张写得密密麻麻的纸给他看。“看清楚了,这是我今天和明天的预约单,也就是说,我不少你一个人的钱。”

    他似乎也突然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轻声说了一个sorry,然后就问我那个梦到底是什么意思。

    “梦是愿望的满足。”我长长舒了一口气,对他说。

    “愿望的满足?那么你是说,我是想要杀死我的妻子?不可能的,怎么会,荒诞!”

    我又笑了。“你听我说完。在你的梦里,山,树,你自己,刀,你的妻子,血,闪电,都是应该有特殊含义的,这些都应该是你经历的某些东西的原型所转化。”

    “可是那些东西到底会是什么?”他似乎有些着急了。

    “我怎么知道?”我摊开两手“我对你的过去一点也不了解,我怎么能说清楚?”

    “难道非要我告诉你我的所有?”

    “不,只是和这些有关就行了,但是可能你自己都不知道是不是和这个梦相关,所以你应该告诉我很多。我不勉强你,给你时间去考虑,但是我可以给你写一个条子,你以后如果想清楚了,可以在任何一个时间来找我。”我将写好的纸条给他,然后就看着他。

    他走了。看得出,他的人有些失望。没错,任何一个人都想自己的问题在最短的时间内得到最好效果的解决,可是一个医生的能力是有限的,因为他们也并不是可以通晓任何一个人内心的神灵。况且对于我来说,刚刚得到的信息不过是表象,他的内心仍然是一个坚不可摧的城池。

    山,树,人,刀,他的妻子,血,闪电,甚至开始提起的雾气,到底是指什么?晚上,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我接触过很多病人,分析了很多的梦,只是这个人,这个梦,让我感觉很奇怪。直觉隐隐约约告诉我,他这个人背后一定隐藏着某些东西。

    “喂,我是阿天。”结果电话,我懒洋洋回答着。

    “阿天啊,我是小勇,有个病人的梦想要让你听一下,然后看我分析的有没有道理。”小勇的声音中略带几分疲惫,似乎也是忙了一天。

    “好说吧。”我翻了一个身,准备开始一场持久战。

    “我有个病人说自己最近老是做梦杀人,而且杀的都是平时最亲密的朋友。他杀人不过是用同一种方式:利用自己的嘴咬断别人的喉咙,然后吸干血液之后令他人死亡。你认为这个梦有什么意义?”他在那边不紧不慢地说。

    “你不是说你让我听听吗?怎么又让我说?”我一边想一边应付着。“不过既然你这么说,我可以给你一个解释:先说那种杀人方式。那是西方吸血鬼的杀人方法,而吸血鬼有个化身,就是蝙蝠。蝙蝠有什么特点?怕见到阳光,因为他们是夜晚才活动的。另外,最亲密的朋友,往往象征着自己的父母。但是我们怎样联系呢?所以我们就要考虑,杀人象征着什么。杀人就是夺取生命,但是现实种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于是根据梦的原理,还有一种变相的满足,就是它的反面:生命降生。所以这一切结合起来,就有了这样一个解释:他是一个私生子,但是他不久前才知道,可这样的现实如何面对?无法解脱的时候,梦就出现了。”

    “不错嘛阿天,我怎么就没有想到过你这种解释?没错,我问出来了,他的确是一个私生子。但是对于他的梦我还有另外一个解释。”

    “另外的解释?”

    “是。那就是他做了对不起别人的事情,想要逃避!”

    “想要逃避?怎么解释?”

    “他是一个外科医生。又一次手术,错误地将一个病人的卵巢切除了。当时在场的都是他熟悉的医生和护士,他们当时约定不对别人说。可是他害怕,现在的他想要逃避,所以在梦中可以直接出现杀死好友的场面,目的在于可以让知情者都无法再说出这件事。而至于吸血,就真的是和你的分析有关了。我打电话的目的就在于想要你帮忙完善一下。行了,没事了,我也要睡了,bye。”小勇挂断了电话,我也迷迷糊糊地翻身,睡着之前,又想起了白天那个李坤。

    梦是可以将不止一件事情撮合在一起的,刚才小勇的电话也确定了这一点。那么这个人我的头脑中突然有一种想法闪出,会不会是这样——两个梦!

    如果是这样,那么两个梦的分界点在哪里?从下雨开始?还是从闪电开始?

    就这样思考着,我迷迷糊糊睡着了。

    这个梦已经折磨我自己好久了,不,不是梦,只是显示的抽象话,是我无法忘记她造成的一种精神上虚幻的寄托。是的,已经过去了3年,可是倘若真的是刻骨铭心,三年的时间又怎么能够忘记?人的一生确实可以忘记很多事情,但是那些事情,忘记和不忘记有什么区别?它们本来就不需要人记住,因为从未进入过自己的心里。

    我从梦中醒来的时候,自己这样想着。三年了,三年前你的离开,你可否记得?不管是否曾经有过什么诺言,你还是离开了,但是你可否知道,为了你,为了找回你,我的手臂上留下了一道无法掩盖的疤痕?

    每次从这个梦中醒来的时候,就是我自己最痛苦的时候。手臂上的疤痕在微弱的灯光下隐隐发散着令人悚然的恐惧,我站起身,走出去,打开了一扇窗户。风吹进来,很凉爽。我睡意全消,看着天边朦胧的霓虹灯光,不禁想要出去走走。

    可是现在毕竟是深夜。

    街上有些冷清,路灯把我的影子做成了世界上令人难以把握的神秘杰作。走了一段路,远远看见一个人,是李坤。我迟疑着该不该走上去,他已经过来打招呼了。

    “医生!好巧,这么晚出来散步。”他显得有点拘束,但是话语中那种沉稳依旧没变,让人觉得稳重而老练。

    “睡不着,出来转转。”我舒了一口气,低头说。“医生自己也有心烦的时候,而且往往,心理医生本人就是一个神经病,就像我。”

    他呵呵一笑“你很幽默。我想清楚了,配合你解释我那个梦。但是你必须答应我,如果到最后你发现了什么,替我保密。”

    我默许,点头。

    第二天一早,我接待的第一个病人,就是他。

    我最佩服的是他那种气势,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做公司的头磨练出来的,有时候,你会觉得他很像电影中的黑帮老大,一举一动都让人注目。

    “我们现在可以开始分析那个梦了。”我说。“那么从最开始来吧。你说你到了一个很空旷的地方,好像四周都有山,可是又像有大雾,看的很不清楚。那么我们可以从正反两个方向这样想:一种情况,你却是去过这样一个有雾的盆地;另一种情况,你自己所熟悉的某个地方具有和这相似的特征。你自己认为会是哪一种?”

    “我确实去过很多地方,但是那样的盆地,我没去过。甚至真正的云雾缭绕那种高山,我都没有见过。”

    “你的意思是可以排除第一种情况了?”我拿起笔,在面前的纸上画了一下。

    “我保证可以排除。”

    “那么你自己认为高山和空旷的地方会有什么含义?或者你去过类似的地方吗?”

    “呵呵”他笑了“你是医生,为什么自己不想而问我?”

    我也笑了“根据我的经验,梦中的高山经常会是以下地方的变相:墙壁;马路护栏;广场周围的建筑,甚至很多很多具有一点相似性的东西。那么你会联想到什么?”

    “noidea。”

    我摇摇头,站起身,习惯性地拿了一支香烟。刚刚点燃,他却一反常态,猛然站起身抢过去扔在地上,用脚不停地踩,同时满脸惊惧的样子。

    我脑子中突然闪过一道光,那种感觉让我有些激动,但是我马上又冷静下来。“你怎么了?你感觉到了什么?”

    他深深呼吸了几口气“或者没什么,我不知道,只是一时间感觉很怕,不知道为什么,我不想看见别人吸烟,这是我的毛病,很久了。”

    “你是说你这样已经很久了?”我问。

    “没错,就是很久了。”

    “那么,这种情况的发生,是在你做梦之前,还是做梦之后?”

    “这个我也说不清楚。好像是在以前吧。”他现在才开始平静下来“很重要?”

    “不,”我回答到“是很有帮助。你这种情况,只能说明一件事情:你受过某种刺激,致使你现在害怕香烟,点燃的香烟。而这种情况,应该和你的梦有某些关系。你梦中有一道闪电击中了一棵没有树叶的树,然后燃起了熊熊大火。这两件事情明显有相同点。”

    “但是你能知道到底是为什么吗?”

    “我已经和你说过,找到根源需要一个很长的过程,着急是不行的。现在已经有了一个新的进展,你内心深处存在的对点燃了的香烟的恐惧。”我转过身,看着窗外在风中摇晃的树叶。

    “可是你知道,我是公司的头,在那里我是老大,我不能这样下去,这对我不利,而且也对公司不利。”他说的确实是真的,而这点我不是没有想过。可是我到底应该从哪里去找这个突破口?

    我微微一笑“我也明白这一点。只是心理上很多东西是需要运气的。而且,当一个人受到很大刺激的时候,往往他会忘记自己的那一段经历,就像从未发生过一样,这是人的一种自我保护,但是他的潜意识中却会存在某种感受,在某个时间会以一种变态的方式表现出来,就像你现在这样。”

    “那么最快的办法会是什么?”他问。

    “回忆和催眠,或者催眠会更快一点。”

    “那样的话我愿意接受。”他说。

    “不,”我站起来“听我说,虽然催眠具有很好的效果,但是如果不成功,将会让一个人精神崩溃,甚至病情加重。在没有把握的时候,我是不会给你催眠的。”

    “但是那样要等到什么时候!”他显然有些急躁了“医生,听我说,现在我很痛苦,很痛苦,我不能摆脱那个梦的困扰,不能!那样的话我就要崩溃了!”

    “我能理解你的心情。”我看着他“现在我想要问你一个问题,在你坐上公司老大之前,你是做什么的?”

    “给原来的头头做助理,说白了,我不过是给他开车。”

    “开车?那样的话你是怎么坐上现在这个位置的?而且,你的老板后来去了哪里?他现在在哪里?”

    “这个”他迟疑了一下“他在哪里?我又是怎样当上头的?我怎感觉这一段在记忆中是一个空白,自己不记得了?”

    我心中一阵兴奋“有突破口了!或者就是在这个中发生了一系列事情,而你的记忆却强制将他抹去了。现在我们的关键就是,找到你原来的老板。”

    他的眼睛看着我,突然让我觉得有些恐惧,不知道是他自己迷惑还是一种威胁夹杂在目光中。我突然冒出这样一个念头,谋杀,很多人在谋杀之后会忘记。于是我不禁一个寒战,同时出了一身冷汗。

    他的声音突然低下来“医生你怎么了?我看你有些不对劲。”

    这种语气让我觉得害怕。“没,没什么。”我镇定一下,又问:“在你开车期间,一直都是平安的吗?”

    “是的一直都是。我开了三年车,从来没有出现过事故,从来没有。我可是一个绝好的司机。”他自豪地笑起来。“我老板临走之前还说,这样的话,你就可以自己开车,不用找司机了。说实话,开车的感觉,舒服。”

    “老板临走的时候?”

    “对,走之前,我们在一家酒店中的时候。”

    “他去哪里?”

    “新加坡,他把所有事情交代我之后就离开了这里,再也没有回来。”

    “你刚刚不是说不记得他在哪里了吗?”我突然问。

    “你说什么?我是想不起来了啊。”他说。

    “但是刚刚你又说,他在新加坡。”

    “新加坡?让我想想,让我想想。”他皱眉思索着。其实往往这样的人并不是作假,很多时候有这样疾病的人可以在无意中回忆起过去的事情,但是一旦刻意去思索,就再也想不起来了,而且会出现剧烈的头痛。

    “啊医生,我的头好痛,我想不起来,一片空白,什么都没有,我这是怎么了?”

    我站起身“这样吧,今天下午我给你催眠。”

    我也怀疑,自己就这样决定了催眠是不是草率了一点,但是毕竟,现在有了重要的线索,似乎在他接任位置的那段时间,发生了某件事情。

    下午的时候他来了,例外地带来了另外一个人,看样子像是一个属下。我不知道他的用意是什么。他自己解释说,为了弄清真相,找人来帮忙听一下,因为他听人说,人在催眠的时候自己说了一些什么都是不知道的。

    我让他在椅子上坐下,拉上窗帘,屋子中立刻就暗下来。我打开那盏光线很是柔和的灯,让他注视着那里,尽量使自己平静下来。然后我告诉他,逆着光线看过去,可以看到一片美丽的海滩,海滩上很宁静,没有别人,只有自己在夕阳下散步,本来白皙的沙滩被光照得金黄;海水被余晖映照得一片酱紫,海面上隐隐约约可以看见几片风帆;风吹过来,很凉快,自己感觉有些疲倦,于是打了个呵欠,躺在海滩上,很舒服。

    “很舒服。”他跟着我的话说。我知道这已经初步实现了,于是接着说:“你睡着了。但是没过多久,被你的老板叫起来了。他说让你接替他的位置,然后他去新加坡。还有,他是开着车来的,原来你开的那辆车。”

    “我看见了。”他说。

    “好,现在请你告诉我,你们都在说什么。”我轻声说。

    “他走过来,看见我,说,你来的真早。我说还行,也是刚到。然后他说,我已经决定了,马上离开这里,去新加坡,然后就不回来了。记着,这件事只有你和我知道,不许再告诉其他人。我把我的位置让给你,你就当这件事从来没有发生过。我说你放心,我一定会的。然后他进入人群走了,我自己喝了一会酒。”

    “进入人群?”我问。“那你看一下你的周围是什么环境?”

    “很多人,很乱,他们很疯狂,还有忽明忽暗的灯光。”

    “是舞厅?”

    “没错!就是那里,天涯。”

    “天涯?前两年被取缔的天涯?”

    “前两年?什么前两年?”他突然问“你在说什么?”

    我突然觉察到自己说出了一个错误,和催眠之后的时间产生了冲突,那个时候的天涯并没有任何取缔的倾向,至于后来因为色情服务造成查封,还没有发生。他已经醒了,问我怎么样。

    我笑笑“很大进展。现在你的随从可以出去了,接下去是我们之间的治疗。”

    他示意自己的下属出去,然后对我说“告诉我怎么回事。”

    我把刚刚的经过告诉他,然后他又问:“那么这中间的那件事情指的是什么?”

    我摊开双臂“你又没说,我怎么知道?我不是神仙,也不是魔鬼,你,明白?”

    他似乎又陷入了沉思“那么到底是什么呢?我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

    “你有没有觉得,你说那件事情不像是什么好事?”我看着他说。他的脸上很平静,完全可以看出并不是编造。“或者你们进行了一项肮脏的交易,但是你的内心受到谴责,潜在的自我保护心理让你把它忘记了。”

    “但是我想要记起来啊!”他用手抓住自己的头发,一副痛苦的样子。“你说过你要帮我,但是现在你让我更加难过。”

    “对不起。”我低声说道“我能理解你现在的心情,我也会尽力而为,但是需要一定的时间。”我习惯性地拿起香烟,正要点燃,他啪一下从我手中拍掉。我突然意识到自己又犯了一个错误,他有对香烟的恐惧。只是这个时候我突然冒出一个念头,那就是从恐惧中去追寻。

    我让他比上眼睛,然后把一根香烟拿到他两眼中间,保证他睁开的时候看不清那到底是什么;然后又准备好了打火机,最后让他睁开眼睛看着那香烟。

    “你看见了什么?”

    “一个白色的东西,太近了看不清。”

    “好,那你仔细看一会,并且告诉我能想到什么。”

    “是灯光,很明亮的灯光。”几分钟之后他说。

    我知道这样有两个可能,一个是他可能进入催眠状态,另一个是精神崩溃。现在总算证明,他进入的是前一种。

    我把香烟拿的远一些“现在你看到了什么?”

    “一个人穿着白衣服的人。”

    “一个人?”

    “是的,汽车的灯光照过去,看得很清楚,一个女人,很年轻,一身的白衣服。”

    我心中一动,怎这还能和女人扯上某种关系?但是我立刻就明白过来,他的梦中也有一个女人,他的妻子。

    我拿过火机,点燃了香烟。“看到了什么?”

    他的脸一阵抽搐“骨头,和血,白的骨头,红的血,还有空气中的味道!”他突然站起来“我想起来了!车祸,车祸!”

    我跟着他冒了一身的冷汗,现在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好了,问题解决了,解决了。休息一下,然后你可以告诉我具体的经过。”

    “我和老板吃饭回来,他说他想要开车玩玩。我让给了他,在一边坐着。后来我们进入了一个隧道,不,应该是一个很长的桥洞。里面的灯光不是很亮,一道一道射下来。老板说这个地方不好,就突然加快了速度。这个时候车灯晃了一下,阴暗处跑出一个穿着白色衣服的女人,老板来不及刹车,将人一下子撞了出去,飞出很远,落在地上。后来我们过去看,满地的鲜血,她的头都碎了,很恐怖。其中还有一段骨头伸出来,白色的,很显眼。我们很害怕,急忙开车走开了。”

    “你们就这样走开了?”我不知道从哪里冒出一阵气愤。

    “我们也知道不对,可是那个时候确实吓呆了,其实后来我也内疚了很长一段时间,很长的时间。”

    我叹了口气“倘若你没有这样做,就不会来这里看病了。现在你的梦已经解开了。”我喝了一口水“‘一个很空旷的地方,好像四周都有山,可是又像有大雾,看的很不清楚’就是那天晚上的时候,进入了那个桥洞,四周的墙壁就像是山,而黑夜是朦胧的,朦胧同样让人想到下雾;‘然后突然就有一道光照下来,射在不远处的一棵枯树下面。那棵树很奇怪,没有长叶子,枝桠伸展开来像是恐怖片中的魔鬼’就是说,你们突然看见那个女人出现在眼前,可是为什么是没有长叶子的枯树呢?这里我可以推测一下,那个女人是短发。在我们眼中,总是觉得长发是完美的,于是短发总感觉似乎有些残缺,所以是没有长树叶的枯树,而且枯萎和死亡中间有着必然的联系,何况,提到白色的时候,人们想起的是什么?是死亡和鬼怪,恰巧她又穿着白衣;‘然后你就看见了两个人,一个是我妻子,另一个人正在用一把刀割着她的脖子,但是没有流血’这两个人,一个是你的老板,一个是那个女人。为什么?你认为,是你的老板导致了她的死亡,但是不是谋杀,用刀割脖子没有流血其实是一种愿望,你希望她并没有死,但是为什么是你的妻子呢?因为你觉得有愧于那个女人,而在现实生活中,一个男人如果真的很有事业心,会觉得愧对家庭,尤其是操劳的妻子,所以这种感情在梦中表现出来;‘有一种低沉的笑声’,是你担心那个时候有人看到这一幕,而产生的幻觉;‘突然一道闪电,击中了树木,燃起了熊熊大火’,车祸发生了,而很明显,熊熊大火,是指血,那个女人流的血;‘那个人转过头来,你发现竟然是你自己’是因为你认为自己不应该让老板开车,是你害死了那个人;‘接着就开始下雨,不,不是下雨,是天上落下红色的液体,是血,全是血’,这个是往事的变相再现;‘那个人不见了,四周的山上流下来很多血,把你浸在其中,然后你就感到窒息,透不过气,最后就会突然惊醒’,你的老板走了,你自己背负着这个负担,你很累,也很怕,你不知道该怎么办,你无奈无助,无法解脱。”

    “别说了,别说了,别说了!”他站起来,抓着自己的头发。

    我走过去,拍拍他的肩膀。他抬起头来,眼中竟然充满了泪水。“我是一个隐瞒事实的懦夫,是吗?”

    我没有说什么,只是苦笑了笑。

    傍晚的时候,天气变得凉爽。我坐在长椅上看着并不清晰的夕阳。“子欣,记得我吗?那次见到你的尸体,我悲痛欲绝,你说过要和我一辈子的。可是你死了,死得不明不白,而且满身血污面目全非。为了查处你的死因我费劲了心机,还在一次酒后不小心撞碎了玻璃门,手臂上留下了一道永恒的伤疤。但是我无法办到,无法让你死得瞑目。这么多年来,这种愧疚一直折磨着我,我想,如果我找到了真凶,我会杀了他,不管他是谁。但是今天,当我发现这个人的时候,我做不到,甚至报警都做不到。请你原谅我,原谅我无法实现当初自己的诺言。他也太可怜了,那种眼神,那种语气,那种无助的姿态,我不忍心。请你不要怪我。”

    起身的时候,太阳刚好落下去。

    一条短信过来:医生,我自首去了,我知道自己不能一直错下去。但是他们说只能算是一个知情者,我不是自首,是报案。谢谢你,不管结果如何,我解脱了。

    一阵风吹过来,我想流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