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氏

推荐阅读:我的帝国无双明天下唐枭乘龙佳婿长宁帝军医妃惊世行祸天下史上最强帝后超凡兵王清明上河图

一秒记住【笔趣阁 www.biquge.ac】,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那天黑嫂像堆牛粪般缩在柴房里烧火,火苗贪婪舔着潲鼎漆黑的屁股,黑嫂手里握根疙疙瘩瘩的松树枝漫不经心地摩挲。她痴痴地看火苗把一块竹片引燃,竹片冒出股青烟,竹油滋滋地沸腾,生发出的火光把黑嫂黝黑的脸照亮了。外边很黑了,秋虫伏在窗下的草丛唧唧地叫,庄头庄尾不时传来零星的狗吠。黑嫂烤着火,头就一点一起的,打起盹来。潲鼎里的水蒸气把铁盖顶开了,潲水顺着铁鼎流到柴火里,啪啪的响声惊醒了黑嫂。黑嫂站起来去拿搅潲棒,眼前一黑,头昏昏地,好一会才看到屋梁上昏黄的灯光。屋里很凌乱,柜台上那台黑白电视机被雷震坏了,盖电视机的一件破衣服蒙满灰尘。屋里泥地中间堆了堆砍碎的红薯藤。屋后猪圈里猪崽在不安分地嗷叫。

    黑嫂拿了潲棒搅潲,一不小心把潲挑出,滚烫的潲粘在光脚背上。哎哟哎哟,短命的要死了。黑嫂跳着脚坐到一边的竹椅上。这时外边狗吠声吵起,熟悉的脚步声近了。黑哥在门口习惯地咳了一声。黑哥旋灭了矿灯,把矿灯挂到板墙上的木钉上。怎么啦,黑哥看到了竹椅上的黑嫂。她不说话,却捞起衣襟拭眼角。黑哥就看到黑嫂翘起的脚板。黑哥明白什么了,却不吭声,从碗槽里拿了碗去掀饭鼎。黑哥饿了。饭鼎里的饭还没有人盛。你没吃饭啊,娃呢?黑嫂没好气地回答:死到桂花家里去了。黑狗就又不说话了,坐到另一个竹椅上闷头咽饭。黑嫂坐了会又去搅潲。他娘的,又要几天没事做了。黑嫂听了心里一蛰。淹啦?塌啦?爆炸啦?死了人?黑哥一边咽饭一边说,没事,上头的下煤矿来捞红包了,过几天多做几个夜班。黑嫂就放心了。

    半夜里有人从窗户里跳进来,翻碗槽揭铁盖,把灯也拉亮了。黑嫂黑哥鼾声如雷。那人吃饱了又从窗台跳出去。那人回到了桂花家,桂花家里点了两个灯,一个油灯,一个电灯。桂花的软蛋丈夫在隔壁屋里咳,咳,咳。一枚硬币在量米的升筒里当当当响过,啪的一声罩在桌面上。花花花,屋屋屋。一群人叫喊起来。开咯!升筒一提开。那人和另几个唉声叹气起来,钱收集到了一边。

    桂花,给我们唱个茶花歌,我们都给你钱,怎么样啊?一个头发极其稀少的人拧了拧桂花粉白的面皮。桂花打下他的手,挥了挥衣袖:都饿死了,还唱什么歌子。那人就凑到前面去,等我去拿个鸡来煮。众人齐声称他能干,头发极其稀少的人却又说:黑子,你的这个本事我是很佩服的,但是还是比不上桂花的歌子。众人就央桂花莫摆架子了,快唱快唱。桂花推却不过他们,张嘴唱起来:山高坡陡采春茶/茶歌缠在茶枝桠/哥要帮忙你就来/摘朵彩云把桥搭/情哥哎!/茶背篓装满悄悄话。嘿嘿哈哈,好好好呢。众人拍掌跺脚笑起来。

    山里的鸟雀闹起来了,雄鸡早叫过第三遍,黑嫂扛了把锄头开门要出去。瞎婆子的孙婶嘶哑的骂声从庄尾传来。该死的,黑嫂自言自语:一个孤老婆子下蛋的鸡也偷。黑嫂开了门,却撞见黑子鬼魂般游回来。黑子从娘身边仄进屋,躺到床上把被子蒙到脸上。黑子黑子,你帮娘去岭上挖红薯。黑嫂走到床边去摇黑子。黑子坐起来,高声大叫说:莫来烦我!黑嫂愣了会,一边摇头,一边唠叨着往门口移。黑子又坐起来,高声大叫:你嫌我碍眼,我明天就去城里打工去。黑嫂就不说话了,走出门口好远才重重叹了口气。

    黑子过了几天真的离开了石头庄。他告诉黑嫂说要去发财,二牛带他去找桂花女儿小妮,她在外边可是做大生意。黑嫂就盼望着黑子真的能发财回来,砌个大屋子,娶房媳妇不要断了黑家香火才好。

    黑子随二牛下了车,就真真切切地看到了城市了。高大的房子,宽阔的车路,这里的女人莲藕般的的肉腿凉在外边,裤头都能窥见。二牛带他沿墙根,绕过热热闹闹的集市往胡同里走。黑子也发现了自己的卑微,那件新洗的汗衫,和别人的衣服比起来,显得多么的丢人。特别是一个画了眼圈的娘们看了他一眼后,他觉得心里特别慌。黑子低了头,只看二牛的脚跟。

    二牛把黑子带到一个楼前。这楼有四层,旁边是个菜市,空气里有股很浓的鱼腥味。楼道很黑,白天也点了灯。一个缺牙的老太婆嘴里衔个烟斗,坐在楼道口一个小摊后吧唧吧唧地喝烟。黑子感觉那老太婆的眼光特拿人,心里发冷发颤。领到了四楼,黑子忙用手扫了扫头发,把身上的尘土也拍打了一回。黑子想象着小妮的模样。桂花少女时是石头庄里最惹眼的一朵花,只是因为天性风骚,在茶园里和人勾搭怀上了,高老爹一时急了给她找了个软蛋木匠。听说那木匠下身不行,庄里藏了虎鞭的上了桂花,却拿牛鞭蒙桂花拿回去给丈夫吃,丈夫吃了后那东西硬是不争气。于是桂花成了石头庄一个开放的花园,什么野蜂野碟都想往里面闯。这里暂且不提桂花了。桂花怀上的野种小妮成人后,跟她娘一样漂亮火辣,也许是吸收了山野之精华,比她娘更有风情,一双大而明媚的眼睛,盯人就像在摄别人的魂,两个酒窝里也常年盛载着野味。小妮变成大姑娘了,惹得庄里的小伙子野男人,狼群般游荡在绵羊的周围。谁都想世道变乱,变乱了他们好乘机吞口肥肉。小妮心气高,她对庄里人谁都看不上。后来庄里来了个白脸子小生,脖子上挎个照相机,说是来这深山人家采风,就把小妮的心采走了。现在小妮应该是什么样呢,凭黑子那苯驴脑袋,他怎么也想不到。

    二牛掏出钥匙把门打开了,却是个空房,里面除了一个沙发,一张床,一面大镜子外,什么也没有。黑子还是见识了城里人的房屋,那地板是白晃晃的瓷砖。二牛把身子扔到床上,感叹一句,他娘的累啊。黑子就站在一边,不知道该坐下还是该站着。过了会,二牛坐起来,见黑子木头般愣着,就掏出烟丢了根过来,黑子双手接了。牛哥,小妮呢?黑子问。二牛就说,你先莫问小妮,我们先在这里住下,你知道车费和这个房租,是谁给的吗?是小妮。黑子心里就觉得小妮这么看重他,真的很激动。

    接下来几天,发生了一连串黑子做梦都想不到的好事。二牛先是陪他去买了两套衣服,还买了双皮鞋,更让他意想不到的是,二牛给他买了幅宽边墨镜,叫人替他在胸前后背刺上青龙黑虎,二牛都说那是工作需要。最后二牛还带他到一个毛玻璃小屋,叫一个长相十分可人的小妞给他剔了光头。那小妞直挺挺软绵绵的奶子,在黑子身上蹭来蹭去,把黑子的心蹭得滚烫。黑子回到屋,还在回味那小妞身上的香,那身体给他的软。二牛歪在沙发上,抽着烟,歪嘴笑着看镜子前顾镜自雄的黑子。牛哥,你说我像不像电视里的老大。二牛马上跳起来说,不仅仅是像,天杀的黑子,你真的能唬人,要是在乱世,你一定是英雄。你猜刚才那发廊老板怎么说你,她说你是哪位爷,叫你以后照顾照顾呢。你看你脸上这块青,你这块黑胎记加上你这幅打扮,明明就是黑社会老大嘛!黑子听了,眼神也凶恶起来,妈的,我怎么没发现自己,以前还以为这胎记丑,看来要丑还不如凶狠。黑子在心里暗暗下决心,以后要在别人面前表现一下,看到底自己有咋唬人。

    闲耍了几天,二牛突然说要带他去见小妮。

    黑子说我这幅模样,怕吓坏了小妮,还有那个白二牛就打断了他的话,小妮看到你这个样子,保管她会喜欢。黑子有点不相信,又问小妮到底是做什么生意。二牛不吭声,好久才说,不管小妮做什么,现在要是有人欺侮小妮,你会怎么做?黑子马上把厚厚的胸膛拍得山响,小妮这么看重我,我把那欺侮他的人剁成八块!够爷!二牛重重砸了一拳黑子,那样我们都称你爷!黑子从来没有被人如此看重过,特别是半个城里人的牛哥,激动地把牙齿咬得咯咯响。

    二牛把黑子领到火车站旁一深巷,那里是一排的毛玻璃屋子,黑子他们一走来,就有嘴唇涂得滴血的女人从门缝探头出来看。黑子把胸膛挺得更直,眼睛在黑墨镜后东张西望。黑子在寻找小妮的仇人。黑子在前面满脸杀气地走,二牛却钻进了一个毛玻璃屋。一个半大的女孩就过来拉住了黑子。黑爷,这里边请呢。女孩叫他黑爷。黑子一愣,回头见小妮站在后面了。黑子慌得要把眼镜摘下,小匿却也上来拉他。黑爷,是哪阵风把你吹来了呢。黑子窘得不行,愣在哪里脚不听使唤,二牛就出来使眼色。黑子终于想起是来替小妮出头的,故意把手伸到衣里搔痒。青龙黑虎就狰狞着露出来。

    小妮把黑子让进屋。

    屋里弥漫着一股浓浓的香味,香味里面还渗透着浓浓的女人下体的骚味。屋子不大,却布置得挺精致。一个宽大的沙发上,斜躺着好几个花姿招展的女人,她们都脸上荡漾着笑意,有点窘怕,又有点崇敬地仰望着黑子。黑子还没来得急看仔细,小妮就挽着他的手,穿过门帘,进了里屋,又从楼梯上了三楼。三楼是个比较宽阔的房子。那里摆设特别的奢华,是黑子从来都没有看到过的。房子中间一张特别宽大特别柔软的床,床头一台超大的电视机。现在屋里只有黑子小妮二牛三个石头庄的人了。黑子赶忙摘下眼镜,窘迫得不知道说什么好。小妮也收敛了脸上的笑意,竟伏在一个沙发上,瘦瘦的肩膀一耸一耸的哭起来。黑子见面前的小妮,满身的白肉,有点发胖了,但是显得更丰腴,更有女人味,黑子心里感觉眼前这女人多么遥远,又多么近。黑子说,小妮,你说吧,是谁欺侮你。我黑子别的没有什么,但有一身力气,有祖传的一把猎刀。小妮听了,就缓缓地抬起脸,接过二牛递过的面纸,一点一点吸梨花雨水般拭眼睛。小妮站了起来,短牛仔裙包住她后翘圆滚的屁股,漂亮的肚脐眼露在外边,深深的乳沟也呈现在眼前。黑子看到的不是那个扎羊角辫,穿宽大花裤子的村姑了。黑子有种被骗的感觉,黑子感到自己是在梦里。小妮坐到了黑子身边,黑子能闻到她身上的味道,能把热风吹到她的耳根。黑子哥,你也许想不到我是在外边做这个生意的,你也许会怪我,会骂我,不光是你,整个石头庄的人知道了,都会戳着我的脊梁骨骂的,可我有什么办法呢。我一个姑娘家被人骗到这个城市里,糟蹋了我后就不管我了,我能做什么呢?黑子有点同情并可怜小妮了。

    我去杀了那个白脸。黑子气不过来。小妮赶忙把黑子又拉回沙发。我现在不怪他了,我现在只是恨一些人。什么人?黑子问。二牛就插话了:我和小妮开了这个店,但是我们都是乡里人,在外边身单力薄,吃了不少的亏,以前收保护费的还比较少,现在这个帮派那个团伙的都来向我们伸手要钱。有时还有人来玩了姑娘却不给钱,还说姑娘脏,新来的姑娘,他们不管肯不肯,几个人轮着强奸,把人家姑娘折腾得死去活来。有的姑娘是说好了只给人按摩的,他们也要强迫着干。黑子就干脆把衣服脱了,石头庄猎人的血沸腾起来。娘的,他们要是还来,我一刀结束一个。别别别,别,二牛摆着手说,你也莫乱来,看情况行事,要是用得着你,我们会央你的。我们这条街的人都联合起来了,一般的人我们还治得住。

    小妮和二牛做他们的生意,他们叫黑子在这个房里住下来,说月底挣了钱一定分他一份。

    黑子晚上躺在这么大一个房子里,怎么也睡不着,这电视他又不会放,黑子就下楼去走走。刚走到二楼,就听到了让他血液沸腾的声音。黑子忍不住走过去,很多小包房里,都有男女交配的仙乐。黑子在外边看着,就把手伸到裤子里,里面已经湿了一大片。黑子在大口喘气的时候,一个鸵鸟脑袋的男人和一个姑娘刚好从楼下走上来,男人看到了黑子,惊得往后面退。过了会,小妮也上来了,小妮说:黑爷,我们上楼去。

    小妮把黑子送到三楼房里了,却没有要离去的意思。黑子不敢看小妮,他感到从没有过的惭愧。黑子低头很久了,忍不住抬起眼,这时他看到小妮一双火辣辣的媚眼。小妮也在这个时候扑了过来。黑子品尝到了一种从没预料到从没体念过的幸福。多么美的姑娘啊,在石头庄看都不看我一眼的小妮,现在却在我的身下,用无限的柔情迎合着我,贪婪的眼里闪耀着狐媚的骚情。黑子感觉自己无限的膨胀,仿佛要把这个世界撑破。

    黑子第二天看小妮,小妮却又回复到了石头庄时的高傲。

    日子一天一天过,黑子认识了店里每一个姑娘。尝到人生另一层幸福的黑子,也变成那种幸福的奴隶。日子并不这么平静下去,这天夜里,店里来了五个狰狞的男人,他们叫小妮把姑娘都叫到一起。这个女娃好乖态!一双猩猩般的手伸到那半大女孩还没有绽放的花蕾上。女孩有点恼怒,但是又不敢吭声。这还是封没有开封的情书呢!猩猩说。大哥好眼力啊!几个人都围了过去,把女孩围在中间,他们都把嘴撮起来,从四面八方伸向女孩。女孩的眼泪就出来了,说,大爷,饶过我吧,饶过我吧!猩猩把战栗的女孩提起来。女孩哭叫出声来。好,就是要哭,爷最喜欢听女人哭了,刺激!猩猩一张臭嘴凑到女孩脸上。女孩左右摆着脸蛋躲避,眼泪伴着哭声滂沱而出。你放开她,她一个孤儿,在这个城市混口饭吃而已,她才十二岁呢!小妮站了出来。好,好,有爱心,有个性,我喜欢,猩猩放下女孩,走到小妮身边,上上下下打量,你还蛮乖态的嘛,爷看上你了,跟我回去做老婆怎么样?几个人围过来要动手动脚,这时候黑子赤着上身,手里握把猎刀冲下来了。你给我放下她!黑子吼道。嘿嘿,嘿嘿,有强人出来了,我怕我怕我怕怕怕,你过来砍我啊。猩猩昂着脖子喊。其他人也呵呵笑起来。黑子那石头庄猎人的血滚烫了,他的眼睛红得可怕,黑子站在那里喘粗气。空气里充满火药味,有几个看到情势不妙,夺门要往外边跑。猩猩却站在那里,脸上露出不屑一顾的冷笑。等黑子冲到猩猩跟前时,一颗子弹从黑子前胸进去后背出来。黑子还是大喝一声,把举起的猎刀砍下

    这条街沸腾了。好几天后,这里又恢复了平静。小妮的店却紧紧地关闭了。

    黑嫂那天在家里一边烧柴火,一边等黑哥回来。黑嫂老态了,做了一天农活回来,坐到哪里就头一点一起的打盹。外边传来一阵狗吠,熟悉的脚步声近了。黑哥进了屋,却没有习惯的咳嗽声。黑哥闷头闷脑,走到饭鼎前揭了饭鼎盖,里面还没有人盛过饭。你还没吃啊?黑哥问。黑嫂却捕捉到了写在黑哥脸上的不安。怎么啦?淹啦?塌啦?爆炸啦?死了人?

    黑哥一边闷头咽饭,一边闷声回答,塌了,死了十来个,庄里的有四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