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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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妈妈在的时候常说:年节好过,平常难熬。那个时候对这句话的含义没有什么深刻的理解。而今才深深的感触到这句话的深刻含义。它包括着多少艰辛,多少辛劳,多少的苦难,多少的无奈,多少的叹息。

    小的时候,总爱问妈妈什么时候过年啊,过年似乎是小时候无限渴望的事情,总觉得一年是那么的漫长。可妈妈却总是说:这日子过的可真快呀,这一年一晃又过去了。过一个年就又长一岁,等你们长大了,就不盼着过年了,而是怕过年了。那时对妈妈这句“怕过年”的话很是费解。而今我就有了妈妈当年的感触,感觉一年过的好快啊,不知不觉就撕掉了最后一页日历。

    春节结束了,烟花爆竹声终于静音了,世界也终于静下来了。对春节的最大感触就是累,破费,吵杂。一年的疲劳在春节长假中尽情释放,没有了上班的支撑,整个人便瘫软下来,疲惫不堪。食之无味,鞭炮声吵杂的的难以入睡。手握着遥控器,走马灯似的寻找着喜欢的节目,来打发无聊的时间。除了鞭炮声和各个电视台的春节联欢晚会一点也感觉不到年的味道。而真正年的味道却在遥远的记忆里袅袅飘来。

    小的时候,早早的就可以感觉到春节的来临。虽然在偏僻的农村,没有闪烁耀眼的多彩霓虹,没有电脑甚至没有电视,更不用说什么超市,酒吧、ktv,酒店。这些都不曾听过的名词。根本不知道还有螃蟹、大虾、海参、鲍鱼这些名贵的美食,没有新鲜的蔬菜和各种水果。唯一可见的绿色蔬菜就是用盆放些土栽的大葱和用盘子在水里栽的大蒜,在不够温暖的屋子里探出绿茸茸的头,欢快的生长,仿佛它们就是春天的代言人。尽管如此,记忆中的年味却是那么的浓郁、那么的充盈,就如陈年佳酿,好远好远就可以闻到它的醇香。

    进入冬月各家各户就开始把糜子放在炕席的下面炕干,然后排队把糜子碾成米,再把米淘干净碾成面,当黄橙橙的面粉出现在童年稚嫩的视线里,年味就已飘入了童心里,并幻化成快乐,从纯净的双眸里飘出,与无邪的笑声和弦奏出节日欢乐的乐曲。

    到了冬月末腊月初,各家各户就开始蒸粘豆包。那时的粘豆包都是用糜子碾出的纯正的粘米做的,豆包蒸出来亮黄亮黄的。不像现在的粘豆包如贫血般惨白。最有意思的就是蒸豆包的过程,每家都会找很多人,围坐在两张炕桌合在一起的桌子周围,谈笑风声的、欢欢快快的包粘豆包。男女的大人们还说着小孩子听不懂的玩笑话,笑声一波波的从温暖的屋里飘出。女人坐在炕上包粘豆包,男人们在地上或厨房里负责蒸粘豆包,蒸好了,再一个或两个一组的用筷子沾凉水夹开,放在两米长,一米宽的用高粱杆串的联子上拿到外面冻上。每次串联子的时候,我们都会参与把高粱秆上的叶子掰掉,这可是一项我们都不愿意做的事情,累不说,弄不好还会伤到手。但谁都不会逃掉。那时吃粘豆包就如现在的孩子吃糕点。甚至比现在的糕点都觉得好吃。一想到这些心里就感到很失落,很怀恋那段无法复制的快乐时光。

    到了小年,家家又开始排着队做豆腐,大豆腐,干豆腐,豆腐脑。到了做豆腐的时刻年味已经浓的让人忍无可忍了。现在豆腐是家常菜,那个时候豆腐只有在春节期间才能管够的吃上一顿。吃得肚子直发涨,眼睛还贪婪的盯着久久不肯把目光移走。

    过完小年,就开始办年货了。那时办年货也就是买几斤猪肉,买够吃一顿的带鱼,买几斤冻秋梨冻柿子,买点糖块。而我最感兴趣的就是买年画。那时的年画品种好多。人物的、山水的、动物的、花草的、各种我们种植的农作物的,还有我最喜欢的是有故事情节的古代时的凄美爱情的或现代战斗英雄的连环画。可以当书来看,可以作为画画的样板。小时候很喜欢把自己喜欢的人物、花草蜂蝶‘,山水,照着画下来,可以随时翻看。每次画完都会得到很多人的称赞,心里有种无法言喻的成就感。所以,看到这些心仪的年画,心里就如绽放了春天,那么心旷神怡,那么兴奋不已,那些年画还会唤起我幼小的心灵对未来的美好憧憬和无限遐想。到现在我还记忆犹新的一幅画就是,一个梳着两条羊角辫子的小女孩,解开自己的头绳把一颗倾倒的玉米绑起来。解开头绳那一侧的头发散落下半遮着她美丽的脸庞。看着这幅画,心里泛着一种美好的情愫,觉得这个小女孩的心灵好美,如水晶般晶莹。心里就想自己要和她一样有一颗美丽的心灵。我的善良也许就是从那一刻开始滋长的吧,无论亲人还是朋友只要有事求我,我都会竭尽全力去帮助的。就算是路人我也一样的尽力去做。

    除了买这些家里公用的年货外,妈妈会给我们买新衣服,买五颜六色的头绳和扎头发用的彩色绸带。每次为自己买这些东西时,总是意犹未尽,慨叹不能把自己喜欢的颜色都买下。拥有了这些让我们如至梦境般的花衣服和头饰,我们的心里,眼里,脸上都绽满了节日的快乐。而且快乐的如仙如醉、无法入眠。

    到了腊月二十五六,二十七八,村子里的家家户户,里里外外都陆续换了新装。每家都会糊墙糊棚。有钱的人家会买好看的窝纸,就是带着美丽图案的用来裱墙和屋棚的纸,相当于现在的壁纸。没钱的就买报纸和书纸来糊。然后再把年画贴上。把求人用红纸黑墨写的对联贴在每道门上。把挂签加个横批贴在窗户上。节日的标志就算定格了。生产队的大门上,会用青松的树枝搭成一道墨绿的青松树门,然后粘上大红对联,挂上用红纸糊的大红灯笼。无论家里外面,目光所及之处,都弥漫着浓郁的节日气氛。

    到了除夕的晚上,饭前拿起每人分到的一小挂鞭,拆开一个一个的点起来燃放,就如一个个欢乐的音符,在山村一家家的院子里跳跃成节日的欢歌。不像现在,鞭炮声连绵不断震耳欲聋,缺少了当年的柔和和兴致。三十晚上的这顿饭是一年中最丰盛的,一桌子的菜,弄得目不暇接,每道菜还没吃几口,就觉得饱了。恨不能让胃再大些,再多吃些要等到下一年才能吃到好菜好饭。我们兄弟姐妹八个再加上妈妈,一家九口人,举起盛着葛瓦斯汽酒的碗高喊着干杯,欢乐祥和温暖相亲相爱的一家人,日子虽穷苦,但却是那样的和睦幸福快乐。而且我们家有个不成文的规矩,就是在节日里无论我们犯了什么错,妈妈都不会打骂我们。所以,到了节日就倍感自由无所顾忌。

    吃罢晚饭,开始炒瓜子,分糖和冻秋梨。冻柿子,因为那时的孩子多,食品买的少,所以都分着吃,避免有吃多有吃少的。这一切分配完毕,我们开始手提着小灯笼,去找伙伴们玩,同时也炫耀一下揣在兜里的瓜子和糖,炫耀一下只有三十晚饭后洗簌完毕才可以穿的新花衣服,新袜子,还有绽放在头上如两只彩蝶般用彩色绸带系成的蝴蝶结。就连衣服的兜都是我们炫耀的项目,谁的衣服兜多那是很自豪的。我们男男女女年龄不一,在村子里像一群萤火虫,飞来飞去,为漆黑的村路增添了微弱的光明。欢快稚嫩的童音在乡村漆黑寂静的夜空袅袅回荡,我们从这家串到那家,又从那家串到这家,不断的得到同伴父母的夸赞,你的衣服真好看,你头上的蝴蝶结系的可真漂亮,简直像个小仙女下凡了,听到这样的夸赞,心里美的开了花,比吃糖还觉得甜。运气好的话还可以混到些好吃的。有一年我奉妈妈之命给新婚的大嫂偷饺子。我到了邻居家,心跳的都快蹦出来了,趁人不注意偷几个饺子悄悄的拿回家,给大嫂吃,说能生大胖小子。自己觉得做得天衣无缝,其实早被发现,人家就是装作不知道,送你个吉利。

    小时候我从来没有拿到过压岁钱。可我依然觉得春节是那样的快乐和兴奋。那种纯粹的快乐,那种浓郁的节日气氛,现在已找不到了。就算现在的孩子,他们也不会感觉到那样浓郁的节日气氛和那种纯粹的快乐感。

    童年时感受到的节日快乐还记忆犹新,而那份让人难以淡忘又极向往的快乐记忆,如欢快的浪花在回忆的长河里奔流,这些美丽的浪花却在这物欲横流的现实中被撞得粉粹。遗留下来的碎片,再也无法拼凑出那遥远的欢乐鸿图。就如逝去的年轮,无法倒转。

    春节是给孩子们过的,可现在的孩子,能感受到我们童年时的节日气氛和快乐吗?

    钱多了,情淡了;年纪大了,快乐少了;生活好了,年味却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