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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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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车后,韩烈唯独自走在回凯莱奇餐厅的巷弄里,随着周边店家营业时间的歇止,喧哗热闹落幕,取而代之的是静谧,浑然不似他印象中的台北都会。

    原来,灯会灭,声会静,花会落,人潮来来去去,唯一不走的是这里的建筑和树木。

    他弯身拾起一颗不知名的树果,指尖玩味把玩。

    想想,过去的他每天除了赚钱、花钱,他几时注意过这样的小物事、看过这样的市井生活,这样轻松的步行在深夜的台北街头?

    若没有这些日子的体验,只怕他一辈子都不会知道,原来在霓虹闪烁繁荣喧哗之后,还有这样难能可贵的寂静,更不会知道垃圾袋其实还满好用的,一点也不输给名牌行李箱。

    他噙着笑意,随兴的摆晃着手里的垃圾袋,稳健而笔直的往目标前进,然而他的步伐却在看见蹲踞在香草丛里那抹精灵般的身影后,倏地停下。

    凯莱奇餐厅厨房外,有一小片空地,穆乐言在那里栽种了各式各样的香草植物,罗勒、迷迭香、巴西利、百里香一应倶全,每一株都在她的细心照料下长得茂盛翠绿无比,是座美观与实用兼具的绿色小圜地。

    她平日不是待在厨房,就是蹲在植物丛里拔拔草、修剪枯枝,让自然淡雅的香气洗涤她的心灵,好还她思绪一片清明。

    以往这些拔草修剪的小动作是最能让她平静的,可今天也不知道怎么搞的,不管她拔了多少杂草,修剪了多少枯枝叶,心里总是空落落的,不踏实。

    穆乐言忍不住歪头望天,叹息,看向只剩自己的四周,叹息,听不见熟悉的脚步声,叹息,等无人,叹息

    从来不知道,习惯,竟是这么一件可怕的事情,才不过几天时间,就这么一点一滴的渗透进来,彻底颠覆她的生活。

    习惯了下班后有人陪她赖在厨房里试做料理,习惯了有人跟她说话,习惯了有人替她品菜试味给意见,习惯了随便抬眼就能看到“有人”——

    突然像这样只剩自己虽说也才不过一、两个小时的事情,却是那么教人心慌失措。

    好烦好烦好烦,穆乐言折下一段迷迭香,拚命骚扰一旁呼呼大睡的小花,边叨絮“小花,你说,都这时间了,他怎么还不回来?不就是拿个东西嘛!”

    猫不理,依然故我。

    “小花,你说,那个好朋友究竟是男的还是女的?我猜是女的,一定是!要不,我说要开车送他去他朋友家,帮忙他载送东西,他为什么不要?就连我提议让他好朋友帮忙把东西送过来,再由我准备几道好菜答谢他的好朋友,他也不答应唉,一定是,一定是女的。”

    她的心窝处似有什么在发酵,有点酸酸的、涩涩的。

    “小花,他们真的只是好朋友吗?”

    小花终于肯喵呜一声了,不过只有天晓得它是在回应什么。

    “小花,你说,我是不是太喜欢他了?这样好像不大好,对不对?”穆乐言苦恼的揪揪头发。“小花,你说,他还会回来吗?”

    这个问题连她自己都不肯确定,她怕他会像她以前收留的流浪狗班比一样,乍然出现,又蓦然消失,徒教她的一颗真心被拉扯。

    “小花,如果他不回来了,我怎么办”说到此,声音微有凝噎,开朗的小脸皱成包子脸,她深深的低下头,恨不得把自己埋进土里。

    班比离开,她难过,但她想,若他离开,她肯定会更更更更难过。

    小花小花小花太多的小花,最后小花不胜其扰,喵呜一声,索性钻进她的怀里,用自己的体温给她安慰,以表忠诚。

    “小花,还是你最好了,你乖,姊姊疼你。”鼻头酸酸的穆乐言一把抱起小花,迎头就是好一阵亲昵磨蹭。

    “那我乖,你也会疼我吗?”

    突如其来的莞尔男嗓,教她蓦然一怔,她连忙偏过头去,果然看到高大英挺的韩烈唯伫立眼前,黑眸凝望着她,嘴角微微上扬,笑意甚浓。

    看到他回来,穆乐言大大松了一口气,心脏加快速度的跳着,扑通扑通,强力撞击着她的胸口。

    他的出现,截走她全部神思,就连怀里的小花一咕噔的跳开了,都浑然未觉。

    韩烈唯推开矮木栅栏,走了进来,缓缓在她身旁蹲下,放下手边的袋子,伸手拨弄着茂密的迷迭叶。

    “很晚了,怎么还没上楼休息?在等我?”魅力无限的黑眸朝穆乐言睐去一眼,他低哑着嗓音问。

    穆乐言觉得很开心,可是又不好意思表现得太开心,想笑又不敢笑,憋得几乎内伤,还很没用的辩驳道:“哪、哪有?我在整理我的香草圃。”

    她不敢看他,故作忙碌的梳理枝叶,假装认真的拔着草,突然,一只大手牢牢地抓住她的手,强势的阻止她正在进行的动作。

    “还拔?都拔到你自己不久前才种的植物了。”韩烈唯的声调里揉着笑意。

    穆乐言蓦然怔住,低头定睛一看,该死,她手里果真捏着一株倒霉的迷迭香幼苗,她困窘懊恼的闭了闭眼睛,真想去厨房拿根面条吊死自己算了。

    “怎么了?”他看她倏地涨红了脸,摸摸她的粉颊,又摸摸她的额头,故意说道:“热热的,别是感冒了。”

    “才没有,我只是、只是方才酒商送货,我顺便整理了一下酒窖,搬得身体发热大飙汗,想说出来喘口气。你知道的,晚上车少空气好,我、我、我要回去继续整理酒窖了。”

    她抽回手,慌慌张张的起身就想要往屋里跑,怎料指尖还没碰触到门把,一股力量从身后来袭,下一秒,她整个人被困在结实有力的臂弯里,无法窜逃,紧接着她感觉到颈后传来一阵微凉又柔软的触感,顿时全身颤栗不已,气息高提不敢说话。

    “穆乐言,穆乐言”韩烈唯冰凉的唇亲昵的贴着她**的颈项,每低喃一次她的名字,就轻轻落下一吻。

    “别”穆乐言因为心慌,都快哭了,她好怕自己会沦陷在他这样的亲昵里。

    “你别再担心了,我是因为坐错公交车,才会晚回来。”他撒了个善意的谎言,解释自己的晚归,继而叨叨絮絮的附在她耳边轻喃“他是男的,百分之百男的。我不想让他知道我遇到了什么样的美好,怕他会嫉妒到死。我们真的真的只是好朋友,我想我应该不至于连自己的性别取向都不知道。”

    他低哑的嗓音带着笑意说:“关于喜欢,我觉得很好,非常好,因为我发现我也是。再说,我怎么可能不回来,我的心都在这里了,不回来,不就表示我得把心抛弃扔掉,那样的我还能活吗?该问怎么办的人是我才对。还有,照你刚才说的,如果我比小花乖,你是不是会更疼我一些?嗯?”

    他极富磁性的嗓音,像恋人絮语,她越听越害羞,面孔涨红,整个人几乎濒临爆炸边缘。

    天啊,他都听到了,方才她和小花抱怨咕哝的幼稚话语,他全都一字不漏的听见了,她没脸见人了啦!

    穆乐言懊恼的将脸埋进双手掌心里,无声哀鸣。

    他扳过她,拉下她掩面的双手,笑嘻嘻的望着她窘迫的样子。

    可恶,偷听人家讲话还闷不吭声,分明把人当傻瓜耍嘛!“不许笑!”她娇嗔不依地抡起粉拳捶打他。

    “好,不笑。”韩烈唯敛起笑容,无比认真的直视她的双眸。“那我想听你跟我说话,可以吗?”

    “要说什么?”穆乐言飞快抬头看他一眼,连忙又低下头去,只觉双颊热度不断升高。

    “说你喜欢我。”他闲适的语气里透着一般大男人的霸道。

    “才不要”凭什么他可以不说,反而要她先说?林美美有交代,先说喜欢的人肯定吃亏,不划算,聪明女人不可以做亏本生意。

    “你真的不说?”

    “不说。”她很有骨气的拒绝。

    韩烈唯慎重地思索了一会儿,煞有其事地道:“既然你不肯说,那只好这样了。”

    “你想怎”

    穆乐言还未出口的最后一个字,随着高大的他低下头来,淹没在两只嘴巴四片唇瓣的纠缠里,被狠狠踩碎,吞吃下肚,直到她几乎要喘不过气来,他才不舍地放开她。

    “你、你不是只要跟我当家人家人怎么可以接吻?”她揪着他的前襟,声调顚抖地质问。

    “女人不一定等于家人,但家人可以包括女人,我跟我的女人接吻,不可以吗?”他声音微哑,魅惑反问。

    穆乐言很久没有这种感觉了,很久没有因为谁的一段话而心慌脚软。

    我的女人他说,她是他的女人。

    “还是不肯当面对我说你喜欢我?”

    当然不能说,不过她可以换个说法。“我想要跟我的男人接吻,可以吗?”

    看似无理头又隐含着羞怯的神情,深深撼动了韩烈唯的理智,他的一双黑眸倏然转浓,主动献上玫瑰色的粉唇,他已捏住她的下颚,狂狷而炙热的亲吻她。

    兴奋又快乐,幸福又陶醉。

    他热烈的抱着她,她也热情的回应他,小手紧紧的攀在他颈后,忘情拥吻,他们都很清楚,再也无法忽视压抑对彼此的渴望与吸引。

    在他热烫的臂弯里,穆乐言再度对爱情投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