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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故意劫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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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君箫浓眉一剔,冷冷地道:“是你!”

    目光一瞥,左首不远处的一片松林前面,还坐着三个劲装汉子,树下拴了三匹健马,他们只是悠闲地看着自己和任剑秋动手,看情形,似乎并不是任剑秋一伙。

    任剑秋神色冷峻,哼道:“你想不到吧?”

    君箫道:“在下和你无怨无仇,朋友一再寻衅,是何道理?”

    任剑秋道:“老子高兴。”

    君箫沉声道:“好个不知进退的狂徒,云某今天非给你一个教训不可。”

    任剑秋长剑一指,喝道:“小子,你亮刀。”

    君箫当然不会把任剑秋放在跟里,但如今自己化名云惊天,可不是君箫了,何况已经到了江南,不可再像君箫那样,锋芒太露,因此在武功上,就不能大过炫露,以免引起七星会的人注意。

    他一手松开缅刀的扣子,右手一按吞口“锵”的一声,一道刀光,从腰间飞起,抖手之间,挣得笔直,横刀当胸,徐徐说道:“阁下请吧!”

    任剑秋只觉君箫横刀凛立,几乎无懈可击,心中暗道:“这小子武功不弱,自己自以先下手为强,还和他客气什么?”

    心念一动,朗笑一声道:“好!”也不用起手式,剑化惊天长虹,一道蓝芒,(他使的是毒剑)直向君箫刺去。

    君箫不待他长剑刺到,右手一挥,狭长缅刀使了一招“推窗望月”上身右拧,刀尖削向任剑秋右臂。

    他这一招拧身挥刀,不但巧妙绝伦的避过了对方一剑,而且以攻为守,刀招虽无什么出奇之处,却使得干净利落,十分老到。

    任剑秋大喝一声,挥剑斜劈而出,刀剑未接,猛然回剑上挑,刺向君箫眉心,这一剑又狠又快,火辣辣凌厉惊人!

    君箫连避也不避,翻腕之间“嗒”的一声,缅刀下沉,拍在他剑身之上,把他长剑压了下去。

    任剑秋大吃一惊,急急抽回长剑。

    君箫倏地跨上一步,刀光精芒电射,向任剑秋卷去。

    任剑秋一身武功,已得乃师真传,只要不遇上君箫这样的超级高手,在年轻一辈中,也可算得是高手之列,自然看得出君箫这一刀威势极盛,非同小可!

    其实君箫这一刀,也不过是随手而发,只因他一身功力已臻上乘之故,虽是随手一招,刀势就如匹练飞卷,令人无法封架。

    任剑秋脚下连换了三个方位,一面挥动手中毒剑招架,才算化解开去。

    君箫冷哼一声,运刀如飞,连连逼进。

    老实说,以任剑秋的武功,在君箫手下哪想走得出三招,君箫这连番逼进,只不过不想让人看出他的真实功夫,随手发刀,不拘招式。

    但越是随手发刀,不拘招式,就越显得变化多端,随心所欲,没有一定的路数,使人无迹可求。

    这一连七八刀,直杀得任剑秋一连后退了七八步!

    任剑秋直气得双目通红,恨不得立时取他性命,但在连封带架,连连后退之际,纵有暗器,也未遑施展。

    直到他退到七步,举剑封住君箫刀势,左手往下一垂,才把本来缚在左手腕上的一支钢管,握在掌心,退到第八步,右手长剑一指,厉声喝道:“姓云的,老子和你拼了。”

    他长剑一指,正是要把君箫的眼神稍稍引开,同时左手抬处,钢管发出一阵连珠般的“嗒”“嗒”轻响,但见蓝芒乍现,一连八九支三寸来长的短箭,一支接一支的射出!

    江湖上一般的袖箭,只能每发一支,发完五支,就要装箭,梅花袖箭,形如梅花,可以一发五支,没有人袖箭可以连珠发射的,这就是唐门特制的袖箭。

    四川唐门,以毒药暗器闻名江湖,唐门不仅以独门毒药著称,而且更精于制作暗器,即以任剑秋的连珠袖箭而言,一筒可装三十六支之多,你只要拇指按下机簧,筒内箭孔即会连续转动。

    因为它可以连续发射,不论你如何躲闪,他都可以跟着你猛射,三十六支连珠箭下,你很少有机会完全躲得开。

    何况他并不需要射中你咽喉要害,一箭毕命,他箭镞上淬了毒药,不论什么地方,只要被它箭锋划破一点表皮,见到一点血丝,你就会中了奇毒,全身麻痹,失去武功。

    没有他们独门解药,你只有坐以待毙,唐门“天罡箭”的厉害,又岂是江湖上的一般袖箭,所可比拟?

    任剑秋一排射出九箭,原以为足可置他于死地。

    普通江湖高手,最多躲得过五支,到了第六,第七支,已绝难躲闪得开,因为一般袖箭最多不过五支,第六支箭,已出他意外,躲闪就不容易,他一连发出九支,自可把君箫射倒了!

    但他哪里知道君箫内力精纯,目光何等敏锐,别说九支袖箭,就是九支细如牛毛的飞针,他也可以看得清清楚楚,一般人被暗器击中,就是没看清楚。

    暗器,顾名思义,本来就是不让你看清楚的利器,因为看清楚了,你就可以封架得开。

    君箫一跟看到任剑秋抬手之间,一排射出九支袖箭,口中大喝一声,缅刀抡处,迎着一排袖箭电射扫出!

    这一刀迎击,有如破浪排风,九支短箭,连珠而来,也接二连三的碰上刀锋,同时响起了一连九声“叮”“叮”轻响!

    本来这种短箭,箭杆只有竹筷般粗细,只有箭镞是铁的,如今你听到这一阵“叮”

    “叮”轻响之后,每一支箭,从箭头到箭尾,不论你铁的箭镞也好,竹的箭身也好,都被刀锋一劈为二,纷纷跌落地上。

    这一段话,说来较慢,其实只是迎风一晃的时光,君箫并不知道他“天罡箭”一筒有三十六支之多,刀势一收,凛然喝道:“任剑秋,你还有多少,尽管使来!”

    任剑秋看他—刀就劈落自己九支袖箭,心头也止不住暗暗惊骇:大笑一声道:“只怕你接不了!”

    左手再抬,这回他发了狠劲的拇指按住机簧,把一筒袖箭,只是对准君箫猛射!

    袖箭一支接一支的射出,激飞如雨,点点蓝芒,排成了一条直线,上下左右不住的移动,支支都射向君箫,向君箫致命大穴下手。

    君箫缅刀发动的并不快,好像每一支箭,都是自己凑上去的,不过眨眼工夫,二十七支箭,全被劈落地上,全都被他刀锋劈成了两片,洒落一地。

    任剑秋眼看一筒“天罡箭”全已出手,依然伤不了君箫,他左手一松,放开箭筒,迅快从腰间摘下铁箫,右手长剑一振,人随剑走,脚踩“之”字,快若飘风,欺了过去,右剑左箫,急攻而上。

    他果然不愧是唐门中的杰出弟子,这一剑、箫齐施,双手同发,直如雷电交作,攻势凌厉!

    尤其他左手铁箫,上下飞舞,矫若游龙,记记不离人身穴道,右手长剑,此时反成了配合之势。

    这一轮抢攻,右手长剑,不过攻了三招,左手铁箫,倒在俄顷之间,连攻了七招之多,显然他此刻一味抢攻,完全是以箫为主。

    君箫一柄缅刀,也使得霍霍生风,好像也在奋力抢攻,使人看得目不暇接,实则只是随手摆动,封解对方剑、箫攻势而已,但在外人看来,两个人剑来刀往,打得甚是紧凑。

    激战之中,任剑秋陡然一个旋身,长剑突出“锵”的一声,撞在君箫缅刀之上,随着旋身之际,左手一送,铁箫趁势而入,闪电朝君箫当胸点去!

    这一着快逾闪电,也正是他剑、箫抢攻的最后目的。

    就在铁箫点出之际,但听“嘶”的一声,一蓬蓝芒,对准君箫胸口,激射过去。

    任剑秋早已动了杀机,这一机会,他已经等了很久,手指朝铁箫机括按下之时,箫头距君箫胸口,已不过三尺,看得清清楚楚,对得准准确确,敌人等于已经死定,百分之百难逃毒手。

    哪知就在电光石火之际,明明已经被自己右手长剑逼b住,忽然间失去了君箫的踪影,一蓬毒针,飘飘洒洒,像一阵风般,打向空无所有的地方!

    任剑秋这一惊非同小可,急急回剑护身,正待转身!

    但见一柄雪亮的狭长缅刀,一下压在铁箫之上,君箫已在他左侧现身,冷冷说道:“任剑秋,你两次对在下使用毒针,第一次我没让你打出来,这次居然变本加厉”

    任剑秋被他压住铁箫,竟然无法撤回,心头一急,右手抬处,举剑就刺。

    君箫只是后退了半步,因为他站在任剑秋左边,任剑秋这一剑自然刺不到他,他口中并未停止,继续说道:“居然使得如此歹毒,在下说过,今天要给你一个教训,就把你这支箫留下吧!”

    随着话声,刀上微一用力,往下压去。

    任剑秋但觉握箫虎口骤然一麻,哪里还想握得住箫?五指不由自主地一松,铁箫拍的—

    声,跌落地上。

    君箫缅刀一收,冷冷地道:“你去吧!”

    任剑秋俊脸胀得通红,厉声道:“好,你留下唐门兵刃,就是存心和西川唐门为敌,你小子走着瞧吧!”

    君箫大笑道:“咱们这笔梁子争端由阁下而启,天下理字只有一个,在下不在乎唐门不唐门。”

    任剑秋没有再说,掉头飞掠而去。

    君箫收起缅刀,俯身从地上拾起铁箫,刚直起身来,瞥见原先坐在松林前面的三个劲装汉子,一齐站起身子,朝自己走来。

    这三人之中,有一个正是方才打尖之时,踩盘子的劲装汉子,君箫一眼就认得出来,心中暗道:“看来这三个人也是冲着自己来的了。”

    念头转动,只作不知,转身朝马车走去。

    三人中果然有人发话了:“喂,朋友,你慢点走。”

    君箫一手提着铁箫,回过身,打量了三人一眼,问道:“你们可是和在下说话么?”

    三人中一个瘦削汉子冷声道:“不和你说话,还和谁说话?”

    君箫脸色一沉,哼道:“这就奇了,在下和三位素不相识,有什么好说的了”

    瘦削脸汉子似要发作,其中一个较为矮胖的连忙拦着道:“咱们兄弟想请问一声,这辆车上是人是货?”

    君箫把铁箫往腰间一插,反问道:“是人如何?是货如何?”

    矮胖汉子道:“大概你老兄是护院的吧?”

    君箫笑了笑道:“在下是保镖的。”

    矮胖汉子拱拱手道:“不知老兄是哪一家镖局的镖头?”

    君箫故意装作不懂,轻哼道:“保镖就是保镖,一定要哪一家镖局才能保么?”

    那打尖时踩盘的汉子,左眉有一道刀疤,他一直没有开过口,这时忽然冷笑一声道:

    “老兄连字号也不肯亮,那是没把咱们兄弟放在眼里了。”

    君箫道:“在下云惊天。”

    瘦削脸汉子道:“江湖道上,咱们还是第一次听到你云朋友的大名。”

    这句话正是说君箫亮的万儿,只是—个名不见经传的人而已!

    君箫自然听得出来,他依然只作不懂,笑了笑道:“在下刚从关外来,三位自然没听说过在下姓名了。”

    那矮胖汉子心中暗暗奇怪,这小子方才和唐门弟子动手,一身武功,大是了得,怎么对江湖门槛,这般陌生,他是故意装作,还是真的初走江湖的雏儿?

    他只是打量着君箫,没有作声。

    君箫看他们三人都没有说话,微微一笑,拱手道:“三位别无见教,在下那就少陪了,咱们还要赶到高安去哩!”

    说完,转身欲走。

    断眉汉子沉喝道:“站住!”

    君箫怔得一怔,问道:“朋友还有什么事?”

    断眉汉子道:“你还没回答咱们大哥的话,车上是人是货,就想走么?”

    原来那矮胖汉子是他们大哥。

    君箫似乎有点不耐,微哂道:“三位管咱们车上是人是货?”

    断眉汉子忽然一反手从背后撒下单刀,狞笑道:“相好的,把车上几只箱子留下,咱们兄弟看在你也是武林同道份上,人车可以放行。”

    君箫直到此时,才算明白过来,口中哦了一声道:“原来三位是劫贼,那好办,云某保的这趟镖,必须要连人带货,就是赶车的两匹牲口身上,都不能缺少一根马尾,护送到南昌去,这是在下入关以来第一次保镖,在下和三位既没有交情可套,那只有放手一搏,江湖道上讲究强者为胜,只要三位胜得在下,车上几只箱子,就任凭留下。”

    矮胖汉子嘿然道:“朋友倒是光棍得很,亮刀!”

    君箫一手撒下缅刀,催道:“时间宝贵,咱们还要赶路,我看三位还是一齐上吧!”

    断眉汉子狞笑一声道:“不错,咱们兄弟正要掂掂你的斤两。”

    这时瘦削脸汉子一抖手掣出一根粗如鹅卵的七节钢鞭,矮胖汉子同时亮出了宽达五寸的厚背锯齿刀,各自跨上一步,正好把君箫鼎足围在中间。

    君箫自然看得出,这三人的兵刃相当沉重,武功决不会差,这一瞥间,他也同时看到驾车的王小七,抱膝坐在车座上,眼看自己被三人围在中间,即将动手,居然神态悠闲,毫无紧张之色。

    这三人之中,矮胖汉子是他们大哥,他没有出手,其余二人不敢出手抢攻,这时只听矮胖汉子抱刀喝道:“云朋友,咱们让你先发招,你还客气什么?”

    君箫笑道:“在下是保镖,三位是劫镖的,按追理说,劫镖的人该全力抢攻,护镖的人要全力抵抗,三位不攻,在下如何抵抗法子?”

    矮胖汉子听得一呆,沉笑道:“好吧,朋友那就接招!”

    他心头微有怒意,声出刀发,锯齿刀一翻,使了一招“猛虎当道”刷的一声,刀势斜劈,凌厉刀风,逼人而来,锋寒似水!

    他一出手,左边的瘦削汉子,右边的断眉汉子一鞭一刀也跟着出手,夹击而至。

    君箫身形一侧,先让开了断眉汉子的单刀,随着缅刀一封,嗒的一声,就压在矮胖汉子的锯齿刀上,身形接着一旋,左手已从腰间抽出那支铁箫,手腕朝外一扬,迎着瘦削脸汉子七节鞭硬砸过去。

    他压住锯齿刀使的是四两拨千斤的巧劲,一下就卸去了锯齿刀劈来的沉猛之势,但左手铁箫砸向七节钢鞭,完全是硬碰硬的打法,当然,他在这一记上,最多也只使了三四成力道,并没施展全力。

    铁箫和七节鞭骤然一接,登时发出一声震耳的金铁交鸣,只见瘦削脸汉子被震得退开了一步。

    断眉汉子一刀落空,口中大喝一声,单刀划起一道寒光,朝君箫拦腰扫到。

    矮胖汉子跟着突然跨进一步,锯齿刀一招“开门见山”刀光扩及五尺,迎面推出。

    君箫急速斜退半步,缅刀一挥,刀锋从侧面攻向矮胖汉子执刀右肩,这一招使的是剑招“白鹤亮翅”刀势如电,轻快无匹!

    矮胖汉子急忙收刀旁跃,君箫却在他跃开之际,左手铁箫却以一记“移山填海”朝断眉汉子拦腰横扫的单刀上磕去。

    这一记又是硬打硬砸,在铁箫上,又用了三四成力道,铁箫和单刀接触,又是铛的一声金铁狂鸣,断眉汉子同样被震得后退了一步。

    这时刚才被震退的瘦削脸汉子一退即上,七节钢鞭猛向君箫头部砸到,被逼收招的矮胖汉子大吼一声,锯齿刀一招“铁骑突出”幻作一道凌厉长虹,电射卷来。

    君箫身形一矮,左手一抬,铁箫笔直点向瘦削脸汉子脐下“阴交穴”一缕劲风,挟着破空轻啸,嘶然有声,先箫而发!

    瘦削脸汉子不防君箫内力如此深厚,急急往后跃退。

    君箫右手缅刀趁机疾发,使的是“横槊中流“,朝前架去。

    要知他这柄缅刀,狭长如带,锋薄如纸,乃是一件轻柔的兵器,但矮胖汉子使的厚背锯齿刀,刀背足有五寸来宽,算得是重兵器了,虽然同样名之曰“刀”在份量上就相差甚远。

    矮胖汉子使用这种厚背刀,自然是自负臂力过人,最喜和人强攻硬拼,此时眼看君箫举刀硬架,正合他的胃口。

    不,他心中暗暗冷嗤:“这小于当真不知死活,居然敢用缅刀来架我刀势,我若真要取你性命,这一刀下去,你还有命?”

    双方一来一往,势道何等快速?

    矮胖汉子连念头还未转完,一厚一薄两柄刀已然交,接上了,他耳中听到“噹”的一声金铁交鸣之声,手臂也同时感到猛烈一震,但觉脚下浮动,身不由己地后退了一步。

    君箫在动手之际隐约可以感觉到马车上,正有一双明亮的眼睛,在偷偷地觑伺着自己,不用说,那一定是姬红药了!

    她昨晚从墙头飞掠上假山,一身轻功就显得不弱,轻功有如此火候的人,武功自然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君箫更不愿让她看出自己武功底细,眼看对方三人,自己只要用上三四成力道,就可把他们一一震退,也就益发没把三人放在心上,只是一味的和他们缠斗。

    这三个汉子中只有使锯齿刀的矮胖汉子,被君箫又轻又薄的缅刀震退,心头暗暗惊凛,对方这年轻人一身功夫,极为深厚,心中已经存了戒心。

    其余两个汉子虽然也曾被君箫震退过一次,但他们总以为双方动上了手,兵刃交击,被人震退一步,也是常有之事,对方内力,和自己也不过在伯仲之间,自己有三个人联手对敌,岂会落败,因此不把君箫放在心上。

    他们心中都有一个想法,那就是速战速决,纵然不取他的性命,也要尽快将此人击败。

    这三个汉子,武功实在也算得是一把好手,不大一阵工夫,就已联手和君箫打了二三十手,锯齿刀、七节鞭和一柄单刀,尽量的配合出击,此退彼进,交织来去,如穿梭织锦,合作得绵密无间,重重刀光鞭影,将君箫紧紧地裹在其中。

    君箫依然右刀左箫,不时地轮流着把三人中的一个人逼退出去,因为每两招之中,只要有一个人被逼退,他的缅刀和铁箫,就永远只要对付两个人就好。

    这一来,和他们对敌的虽有三个人,但实际和他动手的,却只有两个人。

    这是取巧的打法,但如果你武功不高出他们三人甚多,就无法使得如此得心应手,要逼退哪一个,就把哪一个逼退出去。

    这一点,在动手的三个汉子来说,是绝对感觉不出来的,这叫做当局者迷,他们一直自以为一退即进,扑攻之势,丝毫未懈,而且三人也丝毫没有落败的迹象。

    局外之人,当然也不易看得出来,因为在激战之中,谁都会忽进忽退的,三个汉子兔起鹘落,进退如风,着着进攻,气势毫无馁退之象,反而君箫右手缅刀,左手铁箫,有时显得十分忙碌。

    在局外人看来,那支铁箫,是君箫从唐门弟子手中夺来的,他因对手有三人之多,他手中只有一柄缅刀,恐怕无法应战,才把这支铁箫临时派上了用场,不是自己趁手的兵刃,使来总有些不大习惯。

    当然,这所谓外人的看法,只是指一般普通人的看法,如果此时有一个武功相当高明的人在场,一眼就可看出君箫只是戏弄三人而已。

    却说君箫和三人打到快近五十招的时候,忽然缅刀护身,往后跃退,口中大声喝道:

    “住手。”

    三个汉子闻言停住,断眉汉子单刀一收,冷冷地道:“云朋友可是胆怯了?”

    “笑话!”

    君箫傲然道:“三位可知已经打了多少招么?”

    瘦削脸汉子道:“咱们并未约定多少招就该停手。”

    “不错。”

    君箫笑了笑道:“但五十招之中,三位并未胜得过在下。”

    断眉汉子怒声道:“小子,你也没有胜过咱们兄弟。”

    君箫大笑道:“三位可知在这五十招之中,在下随时随地,都可取三位性命?”

    矮胖汉子不服道:“云朋友一身武功,极为精纯,如论单打独斗,洪某承认不是云朋友对手,但咱们的目的是劫镖,劫镖只讲手段,不讲江湖过节,在咱们兄弟联手之下,云朋友想取咱们性命,未免言之过狂了。”

    君箫又是一声朗笑,说道:“好个劫镖只讲手段,就凭阁下这句话就够了,在下在五十招之中,真不该处处手下留情,不忍赶尽杀绝”

    断眉汉子听得大怒,拦着厉声喝道:“小子,你够狂”

    “在下一点也不狂。”

    君箫左手一举,凛然道:“三位看清楚了,这是什么?”

    他把铁箫朝断眉汉子一指,接着道:“这是四川唐门天毒星唐友钦门下弟子用的兵刃,你们就算没有听说过唐门‘夺命飞芒’,方才也总亲眼看到过箫中暗藏的飞针,在下和三位对敌之时,只要中指往下一按,飞针就可应手而发,三位自问躲闪得过么?”

    唐门“夺命飞芒”他们自然听说过。

    这支铁箫,一点不假,正是四川唐门之物,而且方才也确曾看到任剑秋从箫中射出过一蓬细如牛毛的蓝芒——“夺命飞芒”!

    他们对自己有多少能耐,当然最清楚不过。

    君箫在动手之际,真要发射出“夺命飞芒”来,他们能不能及时躲闪得开,自己当然也最清楚了。

    断眉汉子看他箫头指着自己胸口,一时不由得脸色大变,一声不作,急急往后倒飞出去一丈来远。

    君箫微微一笑道:“朋友不用胆怯,在下若是真要发射飞针,十个阁下都已经躺下去了,还等到现在么?”

    断眉汉子方才说君箫胆怯,故而君箫也用“胆怯”二字回敬了他。

    矮胖汉子忽然纳刀入鞘,朝君箫拱拱手道:“云朋友恕在下兄弟冒犯,告辞了!”

    说完,朝其余二人打了个手式,一起转身跃上马背,飞驰而去。

    君箫耸耸肩,收起缅刀,然后又把铁箫插到腰间,回身朝马车走来。

    姬红药果然醒过来了,她春花般脸上,还是红馥馥的,星眸如水,从车帘中探出头来,喜形于色地道:“云惊天,你的武功真好,一下把三个毛贼打跑了。”

    君箫道:“这三个不是普通毛贼,而且也不是我把他们打跑的。”

    姬红药问道:“为什么?”

    君箫道:“这三个人武功很高,在下未必能把他们打跑,他们是给在下吓跑的。”

    姬红药问道:“为什么?”

    姬红药道:“是啊,我只看到你用箫指了指,他们就吓跑了,这是为什么呢?”

    原来她车停得较远,没听到他们说些什么。

    君箫道:“这支铁箫,是四川唐门的东西,四川唐门,你知不知道?”

    姬红药道:“四川唐门,以毒药暗器名闻天下,我自然知道。”

    君箫道:“这支铁箫里,装有四川唐门最厉害的‘夺命飞芒’,只要一按机括,就可射出一大蓬喂过剧毒的飞针,他们自知挡不住,才吓跑了。”

    姬红药咭地笑道:“真好玩,所以你要把他的箫夺下来,喂,你快上来,给我瞧瞧。”

    君箫道:“二小姐酒已经醒了,在下还是骑马的好,坐在车里,闷气得很,我可不习惯。”

    他自顾自弯着腰,去解拴牲口的绳子。

    姬红药道:“我就是一个人坐在车里闷气嘛,所以希望你也坐在车上来,好和我聊聊。”

    君箫解开绳子,一跃上马,笑道:“在下是替二小姐保镖的,保镖的人,哪有坐在车厢里的。”

    姬红药道:“现在不用保镖,他们不会再来了。”

    君箫骑在马上,悠然道:“在下说过我不习惯坐车。”

    姬红药娇艳的脸上,渐渐绷了下来,重重哼了一声:“臭美。”

    “哗”的一声,用力放下车帘,不再说话。

    君箫也没再去理会她,回头朝王小七道:“喂,小七哥,咱们可以赶路了吧?”

    王小七年纪虽轻,却紧闭着嘴唇,一向很少说话,这回也不例外,一声不作,只是一抖缰绳,扬起长鞭,向空中一挥,发出“噼啪”一声脆响,两匹马立时撒开四蹄,往前奔去。

    傍晚时分赶到高安,这里已是邻近省会,城中商肆林立,十分热闹。

    此时天色虽未全黑,每家商店门口,都已点上了灯,当真是万家灯火,行人熙攘,车马往来,更显得夜市风光,别有一番景色。

    姬红药虽然和君箫赌气,但马车进城之后,止不住还是掀起车帘,偏着头不住地朝街上打量。

    王小七一直驰到一条横街上,在一家招商客店门口,停了下来。

    君箫跟着下马,早有店中小厮接过马匹。

    王小七关照店家,要了两间上房,一面吩咐伙计,把七八支箱笼,一齐搬到房中。

    姬红药匆匆洗了把脸,就像一阵风般跑到隔壁君箫的房中,叫道:“喂,云惊天,我想上街去,你陪我去走走好不好?”

    君箫道:“二小姐上街去做什么?”

    姬红药道:“明天就要到南昌了,我总不能空着手去看大姐,所以我想买几件衣料给她,顺便我也想去买些东西。”

    君箫道:“你去买东西,也要在下保镖么?”

    姬红药道:“是啊,那三个毛贼被你吓退,可能还不死心,一路缀着咱们下来,我一个人上街,碰到他们怎么办?”

    说到这里,扬扬眉毛,问道:“你去不去嘛?”

    她拿眼望着君箫,一脸俱是盼望之色。

    君箫拗不过她,只是点点头道:“好吧,我陪你去。”

    姬红药欣喜地道:“那就快走,买好东西,我们就在外头吃饭。”

    君箫道:“吃饭也要在下保镖?”

    姬红药瞟着他,说道:“难道你不吃晚饭了?”

    两人走出客店,这时华灯初上,街上行人往来,更见热闹。

    姬红药走进一家绸布庄,挑了四件绸缎,然后又在一家成衣铺里,买了一套鹅黄和一套玫瑰红的春衫,又指着君箫身材,买了两套中衣,两件轻纱长衫。

    君箫问道:“二小姐的姐夫,和在下身材差不多么?”

    姬红药抿着小嘴,嫣然笑道:“是啊,我替大姐买了四件料子,也总得买点东西送姐夫呀!”

    说话之时,一双黑白分明的美眸,只是瞟着君箫憨笑。

    君箫发觉她有时娇憨得极为可爱,一时不禁使他想起了李如云。

    李如云有时不是也很娇憨么?

    只不知她现在哪里?

    自己虽然到了江南,但到哪里找她去呢?

    姬红药看他只是呆呆地望着自己出神,不觉脸颊双红,抱起一大包衣物,叫道:“喂,你在想什么呢?”

    君箫被叫得“啊”了一声,忙道:“没没什么?”

    姬红药白了他一眼,才道:“咱们走啦!”

    店里的伙计只觉他们是一对回门去的小夫妻,连忙陪着笑道:“少爷,少奶奶好走,下次再光顾小店。”

    姬红药红着脸,口中嗯了一声,两人走出店门,姬红药低低地埋怨道:“都是你”从前的大街上,可没有人行道,她低着头说话之时,蓦地里从横街转弯角上,一阵铃铃轻响,窜出来一匹黑毛驴,粗看之下,驴上好像没人似的,一下冲到了姬红药身前。

    就在此时,只听一个尖细地声音叫道:“乖乖;不得了啦,小黑子,我老人家喝醉了,你可没喝醉,撞上人家小媳妇,我可赔不起。”

    原来这人伏在驴背上,这时才抬起头来。

    他实在生得身形瘦小,是个干瘪老头,弓着身子伏在驴背上,大概没占上二尺地方,是以看去好像没人一般。

    那头黑驴,好像懂得人言,奔近姬红药身前,四脚忽然刹住,硬是一分不前。

    君箫听他口气,出语诙诣,好像上次在黔江酒店里遇上的那个自称“方叔公”的矮老头,抬眼看去,这人生得瘦小干瘪,尖头秃顶,盘着一条花白小辫子,细得只像老鼠尾巴,这时眯着眼睛,酒气熏熏,只是望着人嘻笑,并不是那个矮老头。

    从黑驴窜出,到君箫打量着人家,原也不过是一瞬间的事,姬红药双手抱着几个大小纸包,虽没被驴撞上,也吓了一大跳,她岂是省油之灯,不觉柳眉儿挑,杏眼儿瞪,恶狠狠地叱道:“你这人怎么没长眼睛么?这大街上,行人来往,怎好任意乱撞?”

    驴背上的瘦小老头打着酒呃,连连陪笑道:“我的小姑奶奶,真真对不住小

    老儿多多喝了几杯,有些困,就让小小黑子自己走,呃,没没想它眼大无光,差点撞上你们小俩口,呃!好好在它没没撞上你,呃”君箫看他说话之时,在驴背上摇摇晃晃,醉得好像要跌下来一般,连忙在旁说道:“二小姐,他已经喝醉了,你也不用和他计较了。”

    瘦小老头望着姬红药嘻地咧嘴一笑,尖声说道:“我的小姑奶奶,你你看,呃,还是你老公讲道理,小老儿醉是没醉,呃,不过有些想睡,我可要失陪了。”

    他那头黑毛驴,可真灵,主人一声“失陪”它驴头一低,突然从旁窜出,一路得得地朝街上奔去。

    那瘦小老头伏在驴背上,尖声怪叫道:“哎哟,小黑子,你这不是存心要摔死我了”

    得得蹄声,和他尖声怪叫的声音,渐渐远去。

    姬红药使劲地啐了一声,道:“讨厌。”

    抱着纸包往前走去。

    大街上有的是酒楼,姬红药当然要拣一家门面最大的酒楼,走了上去,她把手中大小纸包往桌上一放,就向堂馆点了许多酒菜。

    她好像很高兴,也许是听了人家叫她“少奶奶”、“小媳妇”心里觉得很舒服,因此脸上一直带着轻盈的浅笑,笑得很甜。

    她笑得越甜,君箫就越想念李如云。

    因为李如云看他的时候,脸上也经常带着这样轻盈的浅笑,笑得也有这样的甜。

    他和李如云共过患难,也在一起练过功,在那三天三夜之中,心心相通,息息相关,两个人早已合成一体,两颗心也已结成了一颗,这又岂是儿女情长四个字所能比拟?

    君箫一想到她的时候,姬红药脸上漾起轻盈的笑涡,都变成了李如云的浅笑!

    天涯咫尺,人面何处,一时但觉从心底涌起无限别绪离情,满桌佳肴,食难下咽,口中不自觉地轻轻叹了口气!

    姬红药可不知他在想念着另一个女孩子,只觉他一直呆呆地望着自己,忽然叹起气来,这不是明明

    女孩儿家心里谁不敏感得像绣花针尖儿?

    他在自己面前,忽然忽忽若有所失,这不是已经明白的表露出来?

    只在触景生情,会短离长,才会这般依依难分,食难下咽!

    她心头有了一丝甜意,咬着嘴唇,柔声问道:“你有什么心事?”

    君箫轻轻摇头道:“没有。”

    姬红药过了一会,才眨眨眼,又问道:“明天到了南昌,你准备到哪里去呢?”

    君箫道:“还不一定。”

    姬红药眼珠转动,低低地道:“你如果想找我,可以到南门外的聚英楼找冯总管去。”

    君箫心不在焉地点点头。

    姬红药关切地道:“你怎么连筷子也不动呢?人家说:人是铁,饭是钢,今天累了一天,多少总得吃些才好,来,我陪你吃半碗。”

    这话暗示他,我已经把地点都告诉你了,还怕以后不能见到我么?

    姑娘家真是会错了意。

    她取过君箫的饭碗,用筷子拨了半碗饭到自己的碗里,才把饭碗递了过去,说道:“这样好不好,快些吃吧!”

    君箫拗不过她,吃了半碗饭,姬红药果然陪着他也把半碗饭吃了。

    两人会帐下楼,回转客店,伙计一看两人回来,立即抢在前面,一直进入后进,替两个人打开了房门,点上烛火,接着端上脸水,沏上茶水,还伺候着巴结道:“二位还有什么吩咐?”

    姬红药问道:“咱们赶车的吃过饭了么?”

    店伙回头:“用过了,是在小店叫的。”

    姬红药道:“好,你下去好了,没有事啦!”

    店伙唯唯应是,刚刚退出,只听西厢房传出一个尖细的声音,提高嗓门叫道:“喂,喂,伙计,快给我老人家添酒哪,再来半斤,真要命,叫了半天,还没人理睬,你们这些势利眼生在头顶上的伙计,只知道巴结有钱人,人家小俩口才上了大馆子回来,不招呼,也没什么要紧,我老人家酒虫爬上喉咙,还不快送来。”

    只要一听声音,就知道是那个骑黑毛驴的瘦小老头。

    伙计没待他唠叨完,就连声应道:“来了,来了。”

    三脚两步的奔了出去。

    姬红药抱着大包小包回入房中,连脸也投洗,就拿着一个纸包,朝君箫房中走来,笑盈盈地道:“喂,云惊天,你穿穿看,我买的合不合身?”

    说着把纸包往床铺上一放,打开纸包,正是方才买的两套中衣和两件轻纱长衫。

    君箫微微一怔,望着她问道:“你这不是要送给大姐夫的么?”

    “谁说要送给大姐夫了?”

    姬红药温婉一笑道:“我是为你买的。”

    君箫为了掩饰身份,身上穿的是蓝布大褂,一面摇摇头道:“多谢二小姐,在下不习惯穿长衫。”

    姬红药抿抿嘴道:“这有什么习惯不习惯的,穿上身子不就习惯了?”

    君箫还是摇摇头道:“不,在下这样很好,二小姐盛情,在下心领了。”

    姬红药急道:“这怎么成,我已经买了,难不成要我拿还人家?你明天就换上了,南昌是个大地方,许多人只认衣衫不认人,你老穿着蓝布大褂,真埋没了你的人品”

    只听西厢那个瘦小老头忽然嘻地一声轻笑,压低声音道:“这话没错,新郎倌回门,总是打扮得体面些才成!”

    他说的声音虽小,但传到姬红药,君箫耳中,可听得消清楚楚。

    姬红药气得胀红了脸,啐道:“讨厌。”

    那瘦小老头自言自语地道:“人老了,哪个不讨厌?但老人家也有可爱的地方,等到要挽媒人的时候,可就用得着我小老头了。”

    姬红药究是姑娘家,脸皮子嫩,一负气,一言不发,转身就走去。

    这一来,君箫自然不好再把她买的衣衫送回去,只是摇摇头,起身掩上了房门。

    只听西厢房那瘦小老头又在尖着声音叫伙计给他添酒:“喂,伙计,再给小老儿烫半斤酒来。”

    不过一会工夫,他至少叫喊了四五次,店伙计光是给他添酒,就够忙了。

    君箫估计他这一阵工夫,少说也喝了三四斤酒。

    瘦小老头的声音本来极为尖细,但叫到后来,声音又尖又沙,连舌头都大了,分明已经喝醉,但还在嚷着烫酒。

    一个人肚子里灌了三四斤酒下去,那能不醉?

    何况自己两人,在大街上遇上他的时候,伏在驴背上,酒气醺醺,一路打着酒呃,本来已经是喝醉了的人。

    君箫现在事情遇见得多了,江湖阅历深了许多,心里有一种感觉,这瘦小老头,和自称“方叔公”的矮老头,颇有相似之处,说不定也是一位风尘异人!

    但这一念头,立时给推翻了!

    西厢房的瘦小老头,敢情酒灌多了,尊胃不受用起来,但听“哕”的一声,忽然呕吐大作。

    要是一个内功精深的人,酒喝得再多,也不会吐的,君箫不会喝酒,就没有吐过。

    瘦小老头不但呕,而且还喘着大气,呻吟不止。

    这下可又忙了店里的伙计,替他收拾房间,又打热面巾,又沏热茶的,刚刚把他给伺候好。

    只听瘦小老头有气无力地道:“伙计,真麻烦你了”

    话声未落,忽然惊叫起来,尖声地道:“啊,伙计快瞧,对面屋瓦上,怎么有人?”

    伙计笑道:“你老大概喝醉了,屋上哪里有人?”

    瘦小老头争着道:“我小老儿人喝醉了,眼睛可没喝醉,方才明明有个人影,在对面屋瓦上愣头愣脑的,东张西望,给我一嚷,忽然不见了。”

    伙计笑着道:“时光不早,你老歇着吧!”

    君箫听得心中忽然一动,屋上有人,那准是夜行人了。

    就在此时,南首屋脊上,果然出现了一条人影,他面向上房,冷声喝道:“姓云的,你给我出来。”

    这人一开口,君箫就听出又是天毒星唐友钦那个宝贝徒弟任剑秋,这人当真阴魂不散,难缠得很。

    人家既已指名叫阵,君箫不得不站起身,打开窗户,朗笑道:“任剑秋,又是你。”

    任剑秋厉声喝道:“姓云的,有胆就跟我走,咱们到外面了断去,别在这里惊动旅客们的好梦。”

    只听西厢瘦小老头大声道:“就是他,就是他,方才那个愣头愣脑的小子,又在屋脊上嚷了!”

    这时只有喝醉了酒的人,才敢出声,客店里的旅客们,听说是江湖上人寻仇,一个个噤若寒蝉,连头都不敢探出半个来。

    君箫道:“好,在下当得奉陪。”

    双足一点,穿窗而出。

    任剑秋已从对面屋脊,腾身跃起,朝外飞去。

    君箫越过屋脊,跟踪追了下去。

    两人一前一后,恍如两缕黑烟,在夜色中很快的消失。

    就在两人身形消失之后,客店里又有一条纤小的人影,在屋面上出现,他远远缀在前面两人身后,一路尾随下去。

    这人正是姬红药,先前还和前面两人保持着五丈来远的距离,为的是过分逼近了,怕被前面的人发觉。

    奔到离大街渐远,前面两人这一展开轻功,奔行之势,突然加快,姬红药究竟是女孩儿家,体质较弱,距离也越拉越长。

    就在奔行之间,只听身后“踢踢嗒嗒”的好像一路有人奔跑,跟了下去。

    这时忽然听到有人细声说道:“你要帮老公的忙去,这样可不行,等,你追到地头,你老公早就被两只癫皮狗咬得连骨头都剩不了几根啦!”

    姬红药听得不由一怔,目光迅速一瞥,左右前后十丈之内,简直连鬼影子也看不到半个,哪里有人?

    但这话明明就在耳朵边上,决不会听错。

    一时不觉心中大感奇怪,再侧耳听去,身后果然“踢蹋嗒嗒”的像是有人跟着跑来!

    但等她回头看去,依然不见人影,而且脚下这一停,连“踢踢嗒嗒”的脚步声音,都听不到了。

    姬红药可没有时间去找,依然低头往前疾奔,她一奔行,只听那“踢踢嗒嗒”的脚步声,又跟了下来,而且这声音已经就在身后。

    同时又有人细声说道:“小姑娘,还是我老人家带你一段路吧!”

    这声音就在耳边,而且话声才一入耳,忽觉有人一把拉住了胳膊,带着自已往前飞奔而去。

    姬红药被人拉着飞奔,她几乎连这人的影子都没看清,心下不禁大吃一惊,急急回头看去。

    哪知这人拉着自己胳膊,跑得比飞还快,自己两脚根本就没沾地,但觉两耳生风,一个人就像腾云驾雾一般!

    你想回头去看?

    两眼被拂面劲风,吹得休想睁开跟来!

    姬红药心知遇上了异人,她虽然无法睁眼,但猜想这人极可能就是住在西厢醉得又吐又闹的瘦小老头。

    那是因为她两次听到耳边有人细声说话,声音虽细,分不清是谁,但说话的口气,就像是瘦小老头。

    她睁不开眼睛,索性就不睁了,任由那人拉着胳膊飞行,不多一会,只听那人又在耳边细说道:“到啦,那两只癞皮狗,就在前面林子里打转,你别让他们看到了!”

    话声甫落,身形也随着骤然刹住,双脚同时落到了实地!

    姬红药立时睁开眼来,但见自己已经站立在一片疏林之间,这片树林疏朗朗的,虽在黑夜,依然漏得进月光,她迅速举目四顾,哪里有什么人影?

    心头更是震惊不止,暗道:“这人究竟会是谁呢?明天看到姐夫,他见多识广,也许会知道。”

    一面又想着这人曾说:“两只癞皮狗就在前面林子里。”

    不知他说的“癞皮狗”又是什么人?

    心念转动,正待举步朝林外走去,就在此时,树林外面,却响起了两声“嘶”“嘶”破空轻响,两条人影一前一后,宛如浮矢掠空,相继飞来。

    姬红药赶紧身形一缩,闪入一棵树身后面,躲藏起来,凝目看去。

    但见那两人来势甚快,眨眼之间,已在林前泻落,前面那个脚下突然好似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一个踉跄,身子朝前扑出,几乎跌了个狗吃屎,口中惊“咦”一声,身形倏地腾空跃开数尺。

    他后面那人相继掠来,这人堪堪跃开,后面那人也已泻落,敢情他来得太快,没看清楚,跟着同样脚下一绊,几乎朝前倾跌出去,他也同样“咦”了一声,赶忙提气上跃,横闪数尺,才算刹住来势。

    这真是快得如同电闪一般,姬红药看得暗暗奇怪,只要看两人来势,一身武功,分明极高。

    就说地上有石块,树根等绊脚之物,也不应该绊到,何况他们飞落的地方,根本就没有什么绊脚的东西。

    两个人怎么都会脚下突现踉跄,好像绊了一跤呢?

    心中想着,这两人也已站定下来。

    那是两个生相凶狞,身形魁梧的大汉,身上穿着一式长仅及膝的黄衫,腰束皮带,背后插一柄虎叉,这一站停,就显得十分彪悍!

    姬红药心头不觉猛然一惊,看他们这身装束,不就是伏兽天王黎不违座下五大弟子?

    只见前面那人忽然转过身去,问道:“怎么,老四,你也绊了一跤?”

    后面那人道:“不错,小弟刚才好像绊在一块大石头上。”

    前面那人,道:“但这里哪有什么石头?”

    那老四道:“三师兄方才不是也绊了一跤么?”

    姬红药听他们称呼,暗道:“伏兽天王座下五大弟子,狮,虎、豹,熊,獍,他们一个老三,一个老四,那是黎豹、黎熊二人了,那暗中说话的人,却把他们说成了两只癞皮狗。”

    她觉得好笑,但又不敢笑出声来,赶紧抿了抿嘴。

    只听老三黎豹沉哼一声道:“此事大有蹊跷,莫非有人在暗中捉弄咱们不成?”

    老四黎熊奇道:“有人捉弄咱们?谁吃了熊心豹胆,敢捉弄咱们师兄弟”

    话声未落,突听林梢响起一阵簌簌轻响,树枝摇曳,飞下一阵落叶,朝两人当头飘飞而下。

    一阵树叶子,原也不足为奇,但老三黎豹忽地似有警觉,举首朝上望去。

    这一仰望,可吃了亏,只见他突然双手捂脸,口中“啊”了一声,脚下连退数步。

    老四还好,没仰脸起来,但树叶子落到头上,就像暴风雨一般,打得隐隐生痛,赶紧双手抱头,朝横里闪出。

    这真是奇事,这一阵树叶子,居然打得黎豹、黎熊抱头鼠窜,姬红药隐身树后,看得清楚,但也更加纳罕。

    这一阵树叶子飘飞下来,明明轻飘飘的,不着一点力道(内功精纯的人,可以飞花摘叶伤人,那是从他手上打出之时,已是急劲如同暗器,才能伤人),打到两人头上,怎么会痛呢?

    老三黎豹突然凶睛一瞪,厉声喝道:“什么人暗算咱们?有种给大爷滚出来!”

    姬红药心中暗道:“糟了,他目光注视着林中发话,自己莫要被他们发现了!”

    只听右首三数丈外,有人“呃”的一声,打着酒“呃”但他敢情拼命用手按住嘴巴,不让出声,是以声音不响。

    这声酒呃,听得姬红药笑了,暗道:“果然是他!”

    老四黎熊倏地转过身去,叫道:“果然有人躲在树林子里,咱们快搜!”

    “搜”字甫出,人影一晃“嗖”的一声,朝右首林中窜去。

    老三黎豹更不搭话,使出“龙形一式”身如电射,以奇快身法,飞掠过去。

    这片树林子,本来不密,隐隐可以射进一些月光!

    老三扑来的身法极快,目光一瞥,看到一棵大树后面,似有一个瘦小人影,闪了一闪,心中暗暗冷笑,猛然飞扑过去。

    哪知扑到近处,根本不见人影,脚下方自一停,耳中又听到身后不远,传来“嘶”的一声轻响!

    他听声辨位,立即一个飞旋,挥手一掌,拍了过去。

    他这一掌自然又落了空。

    但就在此时,自己左侧又有一道人影掠过,他心头十分怒恼,哪肯放过,看准对方后形,又是一掌劈了过去。

    那人影骤听身后疾风飒然,劈击过来,口中喝道:“好家伙,你来得好!”一个转身,挥掌迎击过来。

    老三黎豹一听对方开口,竟是老四黎熊的声音,慌忙喝道:“老四是我!”

    两人出手何等快速,话音喝出,两股掌风,已然迎个正着,发出蓬然一声,两人各自被震得后退了一步。

    老四黎熊轻哼了一声,埋怨道:“三师兄,你怎么不早点出声。”

    “呃!”

    又是一声酒呃,从他们的左首传来。

    老三黎豹听得心头火发,朝老四打了一个手势,低喝一声:“老四,你从树后抄过去。”

    老四黎熊点点头,身形一闪,绕着树后抄去。

    “呃!”

    又是一声酒呃,依然从原来的地方传了过来,显见他这回并未躲闪开去。

    老三黎豹更不怠慢,双足一点,一式“豹子窜崖”头先身后,朝两棵树隙中穿了过去。

    这下当真快捷无比,眼看一棵大树底下,缩着一团黑影,老三黎豹身形疾落,一下落到那团黑影前面。

    “呃!”

    那黑影又是“呃”的一声,打着酒呃,这自然证实了,方才戏弄自己的正是此人!

    黎豹哪还和他客气,右手一探“黑豹露爪”疾向那团黑影抓去。

    他出手奇快,那黑影根本没有躲闪,就让他一把抓住了胸膛,把那人提了起来。

    他直到此时,才看清这团黑影,是一个又瘦又矮的小老头,满嘴喷着酒气,这一把他提起,似乎极为惊恐,张口结舌,话还没有说出,口中“呃”了一声。

    老四黎熊看到老三已经把人逮住,急忙窜了过来,问道:“三师兄,你捉到这厮了?”

    那瘦小老头被人凌空提起,吓得手足乱舞,叫道:“大王饶命,小小老头身边

    呃!没,没有值钱的东西”

    老三黎豹粗壮的手臂,在空中抖动了下,狞笑道:“老小子,别在太爷面前装蒜,你说,方才跟太爷们捣蛋的,可是你?”

    “冤冤枉呃”瘦小老头双脚悬空,就怕自己跌死,两只又瘦又瘪的手爪,紧紧抱住了老三的手腕,一面打着酒呃,一面哭丧着脸,陪笑道:“小老头只是喝醉了,想在大树底下凉快凉快,没有大蒜炒蛋,其实炒蛋要用韭黄才香”

    他把“装蒜”和“捣蛋”缠夹成“大蒜炒蛋”

    老三黎豹捉着他胸襟的手把,突然一紧,厉声道:“老小子,你再在太爷面前装迷糊,太爷就一把摔死你”他话声未落,瘦小老头口中急叫道:“你快放手,小老儿要吐啦!”

    突然张了张口“呕”的一声,一道匹练,从他口中直喷而出。

    老三黎豹反应也是不慢,一眼看到他张口要吐,立即右手一抬,想把瘦小老头摔出去。

    那知瘦小老头就是怕摔死,两只手攀住了黎豹的手腕,死也不放。

    这一来,黎豹抬起了手,就把瘦小老头身子抬高了,瘦小老头呕吐出来的连酒带菜,就往他头上直盖而下,粘糊糊,滑腻腻,滴滴搭搭的,吐得他一头一脸,酒臭秽气,中人欲呕!

    黎豹简直气疯了心,右手使劲一摔,左手赶紧用衣袖抹了一把脸,但已有不少贴着嘴唇,咸丝丝的,忍不住从心底打了个恶心,差点连晚餐吃下去的酒菜,一齐都要呕出来。

    瘦小老头一个身子被摔得一路手舞脚踢,翻着筋斗,飞了出去,口中尖叫道:“救命哪,小老头这下完蛋啦!”

    偏偏老四黎熊就站在一丈开外,这下瘦小老头一团人影正好对着他凌空飞去,老四自然不肯放过他,这就一探手,抓住了瘦小老头的胳膊。

    那知瘦小老头又是“呃”的一声,第二口从胃里翻出来的酒菜、面条,涌泉般射出!

    喷得老四黎熊脸上开了花,连眼睛都睁不开来,鼻孔里却吸进了不少碎杂的东西,呛得他连连咳嗽,这一咳嗽,又从嘴角两边,大量流了进去。

    这下可比他老三还惨,老三只是淋了一头一脸,他却是迎着面来的,一时鼻呛口咳,着实咽下去了一二口。

    他一摔手,丢开瘦小老头,只是弯腰恶心翻胃,越想越腻,但东西已经咽了下去,哪里还吐得出来,只是不住的干呕吐着口水。

    瘦小老头已经落到地上,他这一吐,胃里立时舒畅得多,眼看两人被自己吐得一身狼藉,心里十分过意不去,不住地打躬作揖,陪着笑脸,尖声尖气地道:“真是对不住,小老儿今晚喝了两盅,其实早就想吐了,这要怪二位的不是了,你们不把小老儿提上提下,翻动了胃,小老儿怎么会吐出来呢”

    他不说还好,这一说,黎豹、黎熊恨透了心,两个人不约而同地怒吼一声,一左一右扑了过来,举掌就劈。

    瘦小老头夹在他们中间,吓得缩着头,骇然道:“这是做什么?你们真像两只发了疯的癞皮狗!”

    也不知他怎么从两人中间溜出来的,但听“砰”的一声,两个人脑袋瓜已经撞在一起。

    不论他们武功有多高,脑袋瓜里装的可是人脑,什么地方都经得起撞击,脑袋瓜可经不起这么用力击撞!

    两个人同时一声不作,晃悠悠地倒了下去。

    瘦小老头拍拍手,忽然冲着姬红药藏身之处,咧嘴一笑,尖声道:“让他们安安静静地躺一会也好,小老头酒瘾发了,可要先走一步啦!”

    说完,转身往外就走。

    姬红药一直隐身树后,早已看得目瞪口呆!

    这瘦小老头武功之高,简直不可思议,她究竟出身武林世家,今晚无意间遇上这么一位旷世高人,岂肯错过,急忙叫了声:“老前辈”

    急急纵身闪出林去。

    瘦小老头早已踢踢嗒嗒地跑出老远,只听他回过头来说道:“等你们请小老头喝喜酒的时候,我一定会来的。”

    声音未落,人迹已渺。

    这一段话,好像已经过了许多时候,其实从姬红药被这位瘦小老头带来树林子里,到他戏耍黎豹、黎熊,前后也不过盏茶工夫的事。

    姬红药眼看黎豹、黎熊躺在地上一动不动,云惊天(君箫)和任剑秋却不知去了哪里,正待循着原来的方向,回转客店。

    瞥见大路上出现了两条黑影,一前一后,朝这片树林前面奔来。

    姬红药突然心中一动,暗道:“伏兽天王座下有五大弟子,老三、老四在这里出现,莫要是他们同门师兄弟找来了?”

    心念一动,立即又闪入林中,隐住身形,悄悄往外觑去。

    两道人形来得极快,等她藏好身子,他们已经赶到林前,这下她看清楚了,这两人正是四川唐门弟子任剑秋和自己最关心的云惊天。

    她自己也弄不清,为什么她会对云惊天这般关切起来?

    两人赶到林前,任剑秋脚下一停,只听君箫已开口说道:“任朋友一路急奔,此处离城少说也有三四十里,你到底是约在下了断过节,还是存心和在下比赛脚程?”

    任剑秋跑得有些气喘,一张还算清俊的脸上,泛起森冷的杀机,嘿然道:“自然是要了断过节。”

    君箫剑眉微微一拢,说道:“任朋友可否听我一言?”

    任剑秋道:“你说。”

    君箫神色一正,说道:“任朋友,咱们之间,本来并无什么深仇大恨可言,当日在下先已购好此刀,任兄后来恃强非欲购买不可,但在下不欲因此和任兄结怨,自问更无开罪之处,不想任兄却一再向在下寻仇,古人曾说:‘怨家宜解不宜结’”

    姬红药暗道:“我当他们有什么深仇大怨,原来只是为了买一把刀,任剑秋这就不对了!”

    任剑秋不待他说下去,突然仰天发出一声龙吟般的长笑,笑声高亢入云,极为嘹亮。

    君箫微微一笑道:“任兄如果约了什么帮手的话,不妨去把他们喊出来,在下不觉得这有什么好笑。”

    任剑秋冷峻地看了他一眼,说道:“在下好笑之处,乃是因为有一句话,对你云惊天非常恰当。”

    君箫安详地道:“不知是哪一句话?”

    任剑秋狞笑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君箫道:“任兄认为云某今晚要丧生于此了?”

    “不错。”

    任剑秋冷峻地道:“云惊天,今晚你不会有活着离开此地的机会,要是有什么遗言,在下倒可以为你转告家属。”

    姬药红听得有气,暗暗骂道:“你才不会活着离开呢,四川唐门有什么了不起?”

    君箫毫不生气,点点头道:“任兄好意心领,听任兄的口气,今晚想必约了厉害帮手,非取在下性命不可,任兄那就请他出来一见如何?”

    姬红药忍不住道:“他约来的两个帮手,在这里睡大觉呢!”

    任剑秋倏地回过身去,喝道:“什么人?”

    姬红药早已俏生生走了出去,应道:“我。”

    君箫看了她一眼,心中暗暗觉得奇怪,问道:“二小姐怎么也来了?”

    姬红药朝他扮了今鬼脸,娇声道:“你们能来,我不能来?”

    任剑秋目泛厉芒,哼道:“你看到在下两个朋友了?”

    姬红药抿抿嘴,伸手一指林中,轻笑道:“你不会自己进去瞧瞧?”

    任剑秋心头甚是狐疑,暗道:“以黎氏昆仲的武功,这小妞如何会是他们对手?”

    但他眼看姬红药说得认真,忍不住依着她手指之处看去,这一瞧,果见黎老三、黎老四二人,直挺挺地躺在一棵大树底下,一动不动!

    他心头蓦然一惊,也来不及察看两人的生死,厉声喝道:“小丫头,你把他们怎么了?”

    姬红药冷冷地道:“你不会等他们清醒过来,问问他们?”

    说完,伸手来拉君箫的手,嫣然笑道:“云惊天,咱们走。”

    任剑秋气得脸色煞白,狂笑道:“小丫头,你伤了他们二人,自会有人找你,你留个万儿再走。”

    姬红药气鼓鼓地道:“姓任的,四川唐门,徒有虚名,你以后用不着再找云惊天,有什么事,只管到南昌聚英楼找我去。”

    话声一落,拉着君箫就走,口中娇柔地道:“咱们回去。”

    任剑秋脸有异色,望着两人背影,低低地道:“南昌聚英楼!”

    这句话的口气,大有惊诧之意!

    君箫被姬红药拉着手,心里大为别扭,但人家姑娘家都并不介意,自己怎好从她手中挣脱?两人走了一段路,他忍不住问道:“二小姐,那两个是什么人?你怎么制住他们?”

    姬红药放开他的手,掠掠鬓发,嫣然一笑道:“你不要叫我二小姐,叫我红药就好了!”

    她的笑很妩媚,接着道:“他们是伏兽天王座下五大弟子的老三、老四一个叫黎豹,一个叫黎熊,武功都十分高强”

    君箫道:“这么说,你的武功,一定更高强了。”

    姬红药笑得更甜,说道:“才不是我制住他们的呢!”

    君箫奇道:“那是什么人把他们制住的?”

    姬红药神秘一笑道:“你猜猜看!”

    君箫道:“这个在下如何猜得着?”

    姬红药不依道:“你一定猜得着,你想想看,咱们这一路上,有没有碰上过一个很奇特的人?就是他制住他们的。”

    君箫灵机一动,问道:“莫非会是喝醉了酒的那个瘦小老人?”

    “你真聪明,一点就透!”

    姬红药开心地道:“就是他,你当他醉鬼,人家本领可大呢,说起来,真会把人笑痛肚子!”

    她咭咕格格地边说边走,把他如何带着自己一路飞奔,一直说到两人脑袋瓜互撞为止,一字不漏,说了一遍。

    君箫惊异地道:“如此说,这老人家,真是一位风尘异人。”

    姬红药道:“这还用说?哦,云惊天,你有没有听人说过,武林中有这么一个喝了酒会吐的高人?”

    君箫道:“在下一向在塞外长大,初次入关,怎会听人说过?”

    姬红药道:“没关系,明天到了南昌,我会问姐夫的,他一定知道。”

    君箫试探着问道:“二小姐的姐夫,一定是很有名的人了?”

    姬红药回头白了他一眼,轻嗔道:“我给你说过,不要再叫我二小姐,我们是朋友,你就叫我红药好啦!”

    君箫不知怎的,看到她就会想起李如云,当时李如云不也像她这样说道:“君相公,你就叫我如云好了。”

    他直到此时,才发现姬红药说话时的神情,很有些橡李如云,他望着她,不自觉地点点头,随口说道:“在下记下了。”

    姬红药看他只是痴痴地望着自己,只当他对自己有情,她对他回眸一笑,轻盈地道:

    “我姐夫叫诸葛真,人家都叫他小诸葛,不但武功高,人品好,而且博览群书,交游广阔,见过他的人,没有不佩服他的。”

    女孩儿家,除了家人,最接近的人,莫过于姐夫,小姨子私心里钦慕姐夫,这是理所当然的事。

    姬红药把她姐夫说得如此了不起,就是她见过的不少男士,没-个比得上她姐夫。

    只有云惊天和姐夫还差不多,不,他比姐夫强,因此,她在不知不觉间,很自然的对他产生了亲切之感。

    两人边说边走,脚下丝毫不停,不大工夫,便已奔近城垣,虽是找到隐僻之处,但那长满荒草的城墙,却有数丈高下。

    君箫回头问道:“你上得去吧?”

    姬红药在他面前,自然不肯示弱,说道:“我从没在晚上翻过城墙,大概还上得去。”

    君箫道:“那我先上去,在上面等你。”

    说罢,双脚一顿,双手一划,使了一式“鹞子穿云”一下拔起四五丈高,跃上城墙。

    姬红药走到离城墙丈来远,暗暗提吸真气,双足用力一点,一个人直拔而起,一下跃登城墙,只是势子太急了,跃上城头,一下刹不住势,继续朝前冲去。

    城墙上能有多大的地方,再往前冲出一二步,就得一步蹈空,摔将下去。

    君箫看她一时刹不住脚,赶忙伸手把她拉住。

    姬红药娇躯一软,口中轻啊一声,一个人一下扑入他的怀里,就像受惊的小鸟一般,把脸颊贴着他的胸膛,娇喘道:“云大哥,不是你及时拉住我,今晚非跌死不可!”

    君箫道:“你跳得太猛了。”

    “嗯!”她口里轻轻嗯着,整个人都柔顺地贴在他身上,压根儿就不想离开他的怀里,贴得紧紧的。

    君箫只觉她伏在胸口,脸颊热烘烘的,好像在胸口燃烧,两颗心都在剧烈的跳动,彼此都可以感到对方的心跳,他双手缓缓地环住了她柔若无骨的娇躯,渐渐低下头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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