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3章

推荐阅读:我的帝国无双明天下唐枭乘龙佳婿长宁帝军医妃惊世行祸天下史上最强帝后超凡兵王清明上河图

一秒记住【笔趣阁 www.biquge.ac】,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闻得旨意,阖府不知喜忧,忙命林睿去换衣裳。

    林睿刚从城外回来,身上仍是素服,向卢道了一声,而后回房,房里丫头早拿出林睿衣裳来,贾家行事不大妥当,丫头们却都识趣得很,做活也细致,但拿却是年下荣国府给林睿做大红箭袖,十分鲜亮。

    林睿七岁之下倒也常穿此色,然已长大,倒不大喜欢了,故指了一件颜色稳重衣裳,又道:“配上赵姐姐给我做荷包鞋袜。”

    林睿进京后不久,亲自去拜见赵安,姐弟相会,自是喜悦非常,赵安家中待嫁,总不出门,家中又不敢欺她,唯有做针线解闷,又是多年后头一回见林睿,又逢林睿生日,遂亲手做了两套衣裳鞋袜,着实精致得了不得。

    林睿身边服侍丫鬟乃是画眉总领小丫鬟,见状,笑道:“到底是大爷,配得好看。”

    林睿急急换好衣裳,出来随卢进宫去了。

    听闻消息,宝玉道:“好端端,林哥哥进宫做什么?”

    迎春、探春等皆等贾母房中,听了这话,迎春温言道:“若是无事,必然不能进宫。林哥哥来了京城好些日子,宫里记挂着林哥哥也未可知。”她虽是天生性子,沉默寡言,但是得窦夫人十分教养,温柔却不懦弱,言辞柔软,不露锋芒,得宝玉喜欢。

    探春道:“进宫面圣,那是何等体面,别人求都求不来呢。”

    迎春看了探春一眼,暗暗一叹,不再言语。她庆幸自己得一慈母,自小就教导自己,家里小姐该学都学了,家里没有教,太太也教了,现今又照料贾琮,处处用心,哪怕老爷常和姨娘们喝酒也不曾对太太失了敬意。反观探春,长于贾母处,赵姨娘常常跑到跟前表白是其生母,为人又是粗鄙非常,闹得探春贾母房里没脸。

    迎春心地纯良,住贾母房中这些年,下人疏忽时候,她处处额外照应两个妹妹,原想以身作则,稍解贾母之忧,不过自己笨嘴拙舌,竟做不到,不如探春讨贾母欢喜。

    迎春心想,探春比自己有本事,又伶俐,有嫡母,也有亲娘,过得比自己都好,哪里用得着自己照料,倒是惜春小小年纪没了娘,有了父亲也等于无,住荣国府里到底不比宁国府,因此反倒照顾惜春多些。

    因此,听了探春话,迎春坐炕上逗惜春顽,不再插口。

    惜春手里扯了扯衣上宫绦,宫绦上系着正是林睿说黛玉所赠碧玉佩。下人见贾母对林睿极其宠爱,为了讨贾母欢喜,身边奶娘丫头便将碧玉佩给她们佩戴身上,好贾母看到时,再满口称赞林睿,好叫贾母欢喜。

    迎春劝了惜春两句,另拿别物逗她,只听宝玉不悦地道:“宫里有什么好?大姐姐进去了,再也没有回来过。你们只知宫里富贵,哪里知道见不到父母音容苦楚?我就想让大姐姐长长久久地家,而非去了哪里,再也见不到面儿。又过年了,往常这时候大姐姐必然带我园子里赏梅,又教我念诗,我真想大姐姐,不知道林哥哥这回进宫,能否见到大姐姐。”

    说到动情处,宝玉不禁滚滚地落下泪来,一阵唉声叹气,暗怨父母送元春进宫。

    不同于年纪小惜春,迎春对元春记得深切,心里也曾想过,元春那样才是他们家大小姐气派,品貌才华都是上上好,不像自己除了下棋,余者皆无能,哪里料到她忽然就进了宫。迎春暗暗害怕,怕将来自己也和元春一样,幸亏太太和老爷说话时她听到了,老爷原本和太太说,将来也送自己和大姐姐一样博富贵,被太太训斥了一顿。

    探春道:“二哥哥,你认字比我多,读书比我多,怎么不知道老爷太太苦心呢?”

    宝玉赌气不理她。

    湘云静静地听完,见宝玉如此,忙递了一方帕子过去,道:“二哥哥,你擦擦泪,别叫老祖宗看到了,又心疼你,骂别人服侍得不好。”

    宝玉方接了帕子,才拭泪,果然见到贾母和贾政贾赦等进来了,众人连忙起身。

    贾母坐到炕上,又命宝玉湘云坐左右,方忧心忡忡地对站当下儿子们说道:“睿儿累了这么些日子,我看着都心疼,只听说昨儿沈家老爷路祭上见了明郡王,怎么圣上今儿就宣他进宫了?别是有什么为难他事情罢。”

    贾赦尚未开口,便听贾政安慰道:“母亲放心,睿哥儿一个孩子知道什么厉害?”

    贾赦亦笑道:“正是,老太太别太担忧了,睿哥儿聪明伶俐,常人谁比得上他?圣人英明,哪会为难一个孩子?我看,必然是因妹婿缘故,圣人叫过去问几句话,就打发他出宫了,能进宫面见圣人,那可是谁都求不来福分。”

    贾赦对林如海羡慕非常,他袭爵至今,也就还银子时候才宣康帝跟前露脸,贾政除了刚得官时见过,平常哪有朝见时候。他们儿子林睿这个年纪,还不如林睿沉稳,琏儿倒好,还得了个功名,贾珠就别提了,恐怕宣康帝都不知道贾珠是何人。

    想到这里,贾赦狠狠瞪了贾琏一眼,早就得了举人功名,至今还没考中进士。

    贾琏受此冷眼,不免有些莫名其妙,上前一步,赞同贾赦说法,对贾母道:“老祖宗,林兄弟已经进宫去了,咱们多想无异,且等着罢。”

    贾母长叹一声,道:“只好如此了。”

    一语未了,忽见王夫人进来,一脸笑容,贾母不免问道:“有什么喜事,这样欢喜?”

    王夫人忙笑道:“方才我嫂子送了信儿来,说凤哥儿有喜了。我来回老太太一声,咱们送些什么好,镇国公和咱们家都是百年交情了。”凤姐没有嫁给贾琏,王夫人自觉憾甚,幸亏李纨进门后常能帮衬好些。镇国公乃是八公之首,牛继宗袭是一等伯,何等风光,牛耀祖将来袭爵,必然不会比贾赦低,反倒是贾琏爵位远远比不得他。

    贾母听了这话,果然笑道:“凤哥儿脾性我喜欢,将来生个大胖小子,夫家也算站稳了。不独家里备礼,我也拿两件梯己给她,等她能出门了,来看看我老婆子才好。”

    王夫人忙替凤姐道谢。

    不提贾家,却说林睿进了大明宫,得了进去旨意,只见太子殿下穿着常服,坐宣康帝下面,父子两个不知说了什么,皆是一脸笑容,和乐非常。

    林睿看毕,心道:“瞧着圣上和太子殿下如此,倒同父亲待我不差什么。”忙叩拜下去。

    宣康帝摆了摆手,叫起,留心打量,见他进退有度,举止得宜,暗暗点头。他和太子都知道林如海这个儿子,虽不曾听说有什么天纵之才传闻,但是他做文章却从俞恒处见了不少,这哪里是没有才华,分明又是一个林如海,只是他们没有宣扬罢了。

    太子妃所出长子徒翊和林睿年纪相仿,太子自忖自己乃是嫡子,越发重嫡轻庶,不再结党营私后,空下许多时间,便亲自教养自己儿子们,没想到自己不动如山,反倒清流中名声比旧日好了许多,因此见到林睿,心里登有三分喜爱,笑道:“父皇看,这林家孩子真真像极了林大人,我记得林大人这么大时也随着老林公进过宫呢。”

    宣康帝听他一说,顿时想起往事,笑道:“你比林爱卿小了好几岁,难为你还记得,那时候你才五六岁,是个横行霸道性子,有一回,我考校几个重臣家孩子,夸了林爱卿几句,你便大为不满,非得我说你做文章比他好才行。”

    太子纳罕道:“还有此事?儿子竟不记得了。”

    宣康帝点头笑道:“这样事情多着呢,只是你那时年纪小,不记得了。一晃眼就是二三十年过去了,你做了父亲,才算稳重了些,我心甚慰。”

    太子面上一红,道:“儿子让父皇费心了。”

    宣康帝道:“为父之乐,你亦深知,谈何费心?”

    说完,便对林睿道:“你可知朕今日宣召你进宫来,所为何事?”

    林睿恭恭敬敬地道:“草民不知,请圣人明示,好叫草民知道后改正。”他瞥见太子始终笑吟吟地坐旁边,心里微微一定,父亲曾说帮过太子大忙,若真是不得了大事值得宣康帝特特宣召自己进宫,他必然不会如此云淡风轻。

    宣康帝板着脸道:“今儿一早,明郡王说看中了你做世子伴读,你怎么说?”

    林睿忙道:“草民惶恐。草民昨日虽有幸路谒明郡王爷,又得了圣人所赐之美玉,却自知才疏学浅,规矩不谨,不敢当此重任。”

    宣康帝道:“朕却听说你已经应了。”

    太子也看向林睿,想着他怎么宣康帝跟前为自己辩解。

    林睿听到这里,不慌不忙地道:“回禀圣人知道,草民不曾答应明郡王爷。因明郡王爷说王府中高人甚聚,若我没有先生教导功课便过去请教那些高人,只是草民早因家严与同科郭拂仙郭先生通了书信,叫草民跟郭先生习学,因此竟不好再去明郡王府打搅王爷清静。”

    见他从容如此,宣康帝脸上掠过一丝赞赏,道:“原来如此,想来明郡王不知你已有了先生,方如此说。不过,你说郭先生早已被罢了官,哪里比得上王府里先生?”

    林睿道:“草民知道郭先生才华比不得王府里高人,草民本身出身鄙贱,比不得天潢贵胄,高人们与王府小殿下们方是相得益彰,草民粗笨,若是坏了高人们名头就不好了,反倒是请教郭先生合适些。郭先生和家严交好,便是我蠢笨如猪,先生也不好嫌弃。”

    听了这番话,宣康帝顿时大笑,太子亦是莞尔不已。

    宣康帝道:“听你言谈举止,非同一般,朕也见过你做文章,不见半分俗气,若是你蠢笨如猪,天底下便没有聪明人了。朕嫡长孙和你年纪相仿,可巧前儿一个伴读失足落了水,身边空了个缺儿,你来补上如何?”

    说话时,宣康帝不动声色地看着林睿。

    林睿微微一怔,原想说些动听之语,忽然想到自己年纪,全然不必如此小心翼翼,因此躬身道:“圣人恩典,草民原不应辞,然而草民心系父母弟妹,不忍离别日久,亦不愿相隔千里,因此早有打算,明年送姐姐出阁后,便即返程。”

    太子暗暗一叹,林如海果然名不虚传,此子当真得了林如海几分真传。

    宣康帝笑道:“这是天大体面,多少人求不来,你竟然不愿意留宫里相伴长孙?”

    林睿大着胆子道:“草民不舍得父母兄妹呢,草民妹子和弟弟年纪尚小,理当草民留父母跟前孝,因此圣人恩典,草民受之惶然。”

    宣康帝想了想,问道:“朕记得你有个妹子,朕还赏过东西,怎么,又有了个兄弟?”其实宣康帝知道林如海又添了一子,只是他想知道林睿如何对待弟妹。

    提起黛玉和林智,林睿脸上浮现一抹笑容,忽然想起诸子夺嫡,宣康帝盼着儿子们兄友弟恭,便实言道:“回圣上,草民好容易才得了个兄弟,今年一岁多了,现今都是妹妹带他一处顽,彼此间都有让,亲密得不得了,实是不舍相隔千里。”

    宣康帝笑问道:“如此说来,你也有个兄弟扶持了。”

    林睿点头道:“是。家严常说,祖上子嗣单薄,到了草民这一代,得二子一女,实得苍天恩德,圣人庇佑,因此时时教导草民爱护弟妹,又教导弟妹尊敬长兄。”

    一席话说得宣康帝眉开眼笑,想到朝堂之事,又不禁心潮起伏。

    太子看了林睿一眼,真真会说话,可见林如海会教导孩子,乘机对宣康帝示以心意,道:“父皇放心,作为父皇儿子,睿哥儿一个孩子都能做到,儿子只比他父亲小几岁,定然也能做得到,让父皇安安稳稳地料理国事,没有后顾之忧。”

    宣康帝欣慰道:“对你,我自是放心得很。”

    言下之意十分明白,对其他人却不是如此,太子听了,心里暗喜。

    林睿听到他们父子表白,低头看着自己脚尖。过一时,方听宣康帝道:“你父亲教得好,你也是个孝顺孩子,朕就缺你们这些纯良孝顺臣子。你文章做得好,打算几时参加科举?你父亲当年高中状元,你可别比你父亲逊色太多。”

    林睿笑道:“草民打算过几年参加科举。”

    宣康帝疑惑道:“这是何故?甘罗十二为丞相,朕见你不比他差。”

    太子也看了过来。

    林睿暗想,甘罗做官早,同样也早死,自己却想活得长长久久,遂笑道:“家严说,草民年纪小,性子未定,一时得意,未免忘形,不如且等几年,性子稳重了,又长了些见识,再去考试,日后行事不会因为年纪小就失了分寸。”

    宣康帝和太子听了,父子两个相视一眼,均露激赏之色。

    等林睿出宫时,除了宣康帝赏赐文房四宝,还有宣康帝一幅亲笔字画,可见宣康帝对其看重,对太子道:“此子将来前途不可限量。”

    太子笑着称是,道:“伶俐得很,却又知道分寸轻重,不愧是父皇重臣之子。”

    宣康帝沉吟片刻,道:“太子妃贤德,恒儿又是个可怜孩子,他们既是同窗,明儿一处返回江南往姑苏读书时,叫他们彼此亲香些,也是你好处。”

    太子无欲无求,行事颇合自己心意,宣康帝本身又重视他,乐得给他恩典。太子是他看重嫡子,林如海又是他心腹重臣,他很希望将来自己不时,林如海继续效忠太子,而太子继续重用林如海,这方是明主贤臣。

    太子闻言,又惊又喜,他万万没有料到,自己和林如海交好,宣康帝竟不再忌讳了。他略一思忖,便明白宣康帝用意了,暗暗告诫自己,即便是得了宣康帝意思,和林如海结交,也不能太过出格,否则到那时宣康帝哪里还会记得今日所言。

    太子心里惊涛骇浪,面上半点不显,笑道:“恒儿和林睿本就交好,倒不必儿子吩咐。”

    宣康帝想了半日,问道:“恒儿是怎么和林睿一同上学?朕恍惚听说两家是因为什么劳什子相面才好起来。”

    太子笑着说明俞老太太带俞恒南下偶遇贾敏等事。

    宣康帝问道:“那个灵台师父,果然灵验?”

    太子道:“这却不知了,不过既然姑苏蟠香寺游人如织,想必有些真本事。”

    宣康帝又细问了灵台师父给俞恒批语,若有所思。灵台说俞恒必进凌烟阁,若是俞恒想得重用,只有太子继承自己皇位才能如此,若是旁人,只有打压他,哪有重用时候。看来,太子登基方是上天注定。

    太子不知宣康帝心里所想,从大明宫里出来,回到东宫,对太子妃说了宣康帝意思。

    太子妃一怔,随即喜道:“如此说来,咱们倒不必避讳了?”说实话,这几年,他们行事都十分谨慎,唯恐太亲近了朝臣,自从知道俞恒和林睿一起读书时,她就没放下过心。

    太子坐她对面,往她这里倾了倾身,笑道:“不必避讳和林家交好了。”

    太子妃顿时满脸喜色,道:“我原本一直怕别人说恒儿和林睿好,是替咱们拉拢林大人,常常为之提心吊胆。如今有了圣上意思,咱们仍如从前那样,别因得了圣上话就太亲近了,也别特意疏远,日后哪怕外人嘴里浑说,圣上心里却不会多想。”

    他们夫妇多年,又曾交过心,彼此都十分了解。

    太子盘腿坐炕上,手指划过炕屏上刺绣,道:“不枉咱们谨慎了这么些年。我瞧着,父皇已经有些放权给我意思了,不然不会让我和林大人亲近。”

    太子妃道:“这是好事,只是殿下不可太过得意忘形。”

    太子点头道:“你放心,经历了这么些,我还有什么看不透?也是老四看不透,巴巴儿地跑去见林睿,又回来跟父皇那样说,父皇心里如何不恼?说话时,我都瞧见父皇满脸不悦了,也只老四看不出来,还一味为自己谋划,碰到了父皇逆鳞。”

    太子妃笑道:“咱们小心些,此消彼长,圣上只会对殿下满意。”

    太子听了,满脸得意。

    因见太子妃高高隆起腹部,太子咳嗽一声,方收敛了些,看着炕桌上字画东西,伸手去翻弄,道:“这都是些什么?东西粗糙,字画也稚嫩,并非名家。”

    太子妃嗔道:“这是我兄弟回京时,特特给我画风景,给我买土仪礼物。”

    太子拿起一个泥人儿,怀抱麒麟,道:“他倒细致,想到这里来,不枉你疼他一场。这是江南泥人儿?细眉细眼,寓意倒好。”

    太子妃笑道:“恒儿长大了,自然知道孝敬我了。除了这些,还有许多东西呢,别看着这些玩意儿粗糙,倒挺惹人爱,恒儿送了我好些,可巧收拾时,宫里小皇子和小公主们都来了,爱得什么似,一窝蜂抢走了不少,只剩眼前这么些了。幸亏那日我先把恒儿画那些风景字画都收起来了,不然,现今也不剩了。”

    话里话外,都是抱怨,但是她却乐意如此,毕竟与其让下面诸位小皇子小公主疏远太子,不如亲近好,日后免得和四皇子七皇子似,争个不休。

    太子显然想到了此处,目露赞许,道:“让你费心了,也让恒儿破费了。”

    太子妃摇头一笑,道:“殿下别这么说,这都是我们理当做。殿下若心疼恒儿,竟容我求个恩典可好?”

    太子笑道:“什么?你直说便是。”

    太子妃笑道:“今年深秋,殿下打白狐皮,我看上了。”

    太子文武双全,深秋时跟着宣康帝去铁网山狩猎,当真打了不少猎物,得了许多好皮子,另外又有宣康帝赏赐,道:“你喜欢那一张皮子,拿去便是,跟我说这些做什么?咱们是夫妻,又不是外人,难道我打皮子不给你做衣裳?”

    太子妃道:“不是为我自己求,是给恒儿求。前儿恒儿来,说起林家女公子,年纪小,生得娇弱,我想着白狐皮暖和,倒不如由恒儿送了过去。”

    太子听了,自是赞同。横竖宣康帝不意他和林家交好,他乐得如此,即使远京城,他也知道林如海对这唯一女儿当真是爱如珍宝。

    太子妃果然取了太子库中几张白狐皮,打发人送到了俞家。

    俞老太太和俞恒十分纳罕,难道他们和林家结交,不会引起宣康帝不满?几日后俞老太太进宫朝贺,听太子妃细说缘故,不禁为他们感到欢喜,回来便打发人送去江南。

    他们送晚,尚未送到,依旧途中,林睿书信和之前他们送给黛玉东西却到了。

    接到林睿书信后不久,林如海未免添了几分烦闷,不几日后,果然接到沈家报丧,说沈原已去了,同时还有林睿书信,竟是一齐送到跟前,说了京城所遇事情。林如海既为嫡亲外甥,理应服小功,彼时已进二月,恰是黛玉生日,贾敏料想林如海心中伤感非常,便不曾给黛玉做生日,只送了她两套衣裳。

    外面却不意这些,各家都有礼物送来,不过都是衣裳鞋袜银丝挂面各色顽器等物。

    贾敏收拾好了,见林如海窗下教黛玉读书,道:“睿儿走了几个月,也不知道京城里过得如何?依我说,原就不该让他进京去,也不知道惹出什么事情来。”

    因林如海比上辈子用心,黛玉启蒙早,识字数千不止,正月里便开始读四书了,比上辈子早了一年,林如海抬头笑道:“你多虑了,睿儿伶俐得很,只有他明白别人,没有别人明白他道理。再说,即便去岁他不进京,我也打算这两年让他进京走一趟,这回不过是恰逢其会,免得岳母心中怪责你接信不愿回京罢了。”

    贾敏疑惑道:“这是何故?为了老爷这么个官职,因掌管银子多,我就不信老爷不知有多少人拉拢他,一时他竟把持不住,岂不是惹出祸患来?”

    贾敏越想越觉可能,不禁流露出一丝忧虑。

    林如海道:“一朝天子一朝臣,别瞧着咱们风光无限,将来却未必仍旧如此。我虽不能搀和其中,但能得其欢喜何必拒之门外?唯有经历了这些,睿儿才好不被别人轻易拉拢算计了去。你当只有人拉拢睿儿不成?我料想太子殿下必定会见睿儿,让太子殿下满意,再让圣上知晓我们父子同心,不为他人所动,只有好处,没有坏处,也是为日后着想。”

    贾敏思量半日,恍然道:“原来如此,依老爷所言,睿儿此去,婉拒他人,圣上和太子殿下必然会对睿儿满意非常,想来将来即便帝王交替,咱们家定然稳当。”

    林如海叹道:“别人只看咱们外头风光,哪里晓得朝堂上如履薄冰时候?往往一着不慎,满盘皆输。为了子孙计,须得有万全之策。睿儿读书出仕,势必是帝登基之后,我不意自己日后得不得重用,然而不能不顾睿儿。”

    唯有林家再绵延百年,儿女平安,持家有道,他方不负重活一世。

    确定太子殿下比九皇子登基可能大,林如海并不会矫揉造作地明知如此,仍旧不去和太子殿下交好。太子殿下屡次圣人跟前称赞自己,一是投桃报李,二则是示好,圣人对太子满意,自然也不会另生疑心,林如海当然得再表忠心,让圣人和太子都满意。林睿进京,全然不必奉承太子殿下,只需他坚定本心,不受任何人拉拢,这便成了。

    再者,若是终九皇子终登基,哪怕眼前不显,但是将来之事谁也不能说定,林睿作为赵安兄弟,出阁时送嫁,九皇子也得念着他好处。

    因此,这是进可攻退可守计策。

    当然了,林如海只同林睿解释了先前意思,却并没有说九皇子这件事,也没有说让他请教郭拂仙功课用意,此时此刻,谁都想不到上辈子九皇子登基做了皇帝。

    贾敏摇头道:“真真理不清你们这些心思,老爷心中有数,我便放心了。”

    黛玉忽然抬头,问道:“哥哥什么时候回来?”

    贾敏见她脸上不知何时染了些墨迹,她却浑然不知,遂忍住笑道:“等入冬时候你哥哥就回来了。怎么,你想哥哥了?”

    黛玉点头道:“想哥哥,哥哥有没有想我?”

    贾敏笑道:“怎么没有?不独你哥哥惦记着你,俞家哥哥也惦记着呢。和书信送来,有许多东西,有沿途买,有京城买,还有你俞家哥哥和你哥哥沿途中画景儿,写诗词,林林总总,单是给你就装了一箱子。”

    黛玉大喜,立时便要。

    林睿命送信小厮捎了许多东西,都是孝顺父母,送给弟妹,俞恒闻言,二话不说,将自己一路所得亦交给他送来,贾敏命人将给黛玉箱子抬进来。

    箱子打开,黛玉踮着脚尖儿,趴上面往里看,却见每一样东西都收拾得妥妥当当,皆用匣子装着,免得受到颠簸。贾敏起身,一件一件亲手拿出来,道:“这是雕漆笔筒,这是宫毯,这是宫花,这是宫绣,都是给你,有扇子、屏风面儿,还有途中买小玩意儿,这个大匣子里装是你哥哥们画风景。”

    黛玉别不挑,只抱着装风景画匣子,跑到林如海跟前与之共赏。

    林如海拿起一卷画轴,打开,指给黛玉说这是何处,又是几时画风景,画是山水还是风雪,当地又有什么风土人情等等,黛玉听得津津有味,一脸向往,道:“那么多有趣去处,画上已经极好看了,若是亲眼见到,岂不是好看了?”

    林如海笑问道:“玉儿想出门顽?”

    黛玉认真地回答道:“不是顽,是看风景,等我长大了,我也要都将之画下来。”

    林如海遥想担风袖月,游览天下胜迹场景,亦生向往,将来他若致仕,往各处走走,倒是一件风雅美事,可惜眼前却是不能,拿着帕子擦了擦黛玉脸上墨迹,笑道:“不必等你长大,今儿为父就带你出门顽去。”

    听了此言,黛玉高兴地要去换衣裳。

    贾敏却嗔道:“春寒料峭,风还有些凉,去哪里?”

    林如海递了一张帖子到她手里,道:“去栖灵寺。昨儿忘记跟你说了,栖灵寺住持了尘师父请我吃茶,说寺里种几株梅花开得正好,又有做得极好素斋,我带玉儿过去,也给舅舅烧些香。”

    贾敏道:“大明寺就是大明寺,怎么巴巴儿地又把旧名称找出来了。”

    见黛玉已打扮齐整,贾敏忙命丫头取了一件夹斗篷过来与她裹上,方放心林如海带着黛玉出门,不想才走出正房,却见林智踉踉跄跄地跟上来,他们说话时,林智正睡觉,此时揉着眼睛叫道:“姐姐去哪里?我也去。”

    黛玉看林智眼里闪着泪光,哪里舍得,仰脸看着林如海。

    不知道是否因为上辈子姐弟俩无缘,今生两人竟极亲密,黛玉爱护林智非常,林智自然爱跟着黛玉,天将渐暖,也不肯让黛玉搬出卧室,常常一处吃一处睡,林如海心头一软,弯腰抱起林智,道:“若是去了,可不许淘气。”

    林智连忙点头,眼睛睁得大大,宛若夜间两点星芒。

    贾敏送他们父女出来,站门口台阶下,道:“智儿年纪还小呢。”

    林智一听贾敏似有不允之意,连忙搂着林如海不放,林如海笑道:“玉儿比他还小时就跟我出门了,他们姐弟又都是极乖巧,倒无碍,你放心罢。”

    贾敏道:“便是如此,也得先让林智换了衣裳再出去。”

    林如海看了看,奶娘丫头收拾得极齐整,道:“他才睡醒,穿不差,没什么要紧,难道烧香拜佛,菩萨还嫌他小孩儿衣衫不整不成?”

    贾敏只得作罢。

    父子三人遂带了小厮长随,坐车径往栖灵寺去。

    林如海素日虽有不敬神佛之时,然而他本性豁达,并未因自己而不许旁人供奉,只是对神佛之说大不以为然,偏偏了尘师父觉得他见解非同一般,偶尔一回相见谈论一番后,便引为知己,每月林如海休沐,他总下几次帖子给林如海。

    闻得林如海到了,了尘也没迎出来,只叫小沙弥引父子三人进了自己禅院。

    但见古柏森森,香烟缭绕,了尘旧衣赤脚,正树下烹茶,笑道:“果然是贵人来了,这不,你们才进来,水就开了。这可是我今儿一大早亲自去取泉心水,又是头一个去,尝尝比你们家茶水如何。”

    林如海常来,黛玉亦是,拉着弟弟见过了尘,笑嘻嘻地道:“大和尚,有没有我们?”

    了尘笑道:“来者即是客,我佛说众生平等,哪分大小?”

    林如海坐对面,笑看黛玉带着林智道谢,然后因觉得石凳冷,她便用自己披风给林智铺上面,道:“丑儿乖乖地坐着,不许淘气,不然下次不带你出来了。”言传而身教,林如海和贾敏常体贴彼此,黛玉虽小,却也学了几分,以为常事。

    林智稚声嫩气地道:“姐姐坐。”

    黛玉不坐,他也不肯,了尘见了,叹道:“姐弟友爱如斯,若世人皆如此,哪还有许多争端?”遂命小沙弥取了两个旧蒲团来,放两张石凳上,取下了黛玉披风。

    黛玉和林智连忙向了尘躬身道谢,端端正正地坐了。

    林如海并未插手,直到此时听了了尘话,方开口道:“别人我不知晓,然而我这一辈子,不求别,只求他们兄弟姐妹亲如手足。他们个个都是我亲自教养,倘或还学了别人一身习气,岂不是我不是?”

    了尘递了茶碗上来,叹道:“子不教父之过,此言甚是。”

    除了水好,茶非好茶,器非佳器,然而却别有一番味道,林如海嗅了嗅茶香,闻言奇道:“你这方外之人,不沾半点烟火,如何叹息红尘之事了?”

    了尘又递了茶碗到黛玉姐弟跟前,叮嘱他们仔细烫了手,笑对林如海道:“我也吃喝穿戴,并非餐风宿露,怎能不沾烟火?再说,不入世,哪能出世?也是前儿遇到了一件不好事情,你跟前未免感叹几句罢了。”

    林如海问是何事,道:“这就是你请我来缘故?”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早了一点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