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 这个世界只剩下我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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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女孩，我现在很想你。
小女孩，原来你说得对。
小女孩……
—*—
心脏被生生切开，有人拿着烧得滚烫的红钳子，“噗嗞”一声，插进去，夹住了本来还在跳动的心脏，程锦声觉得自己的心跳，在两种翻滚在胸间的相斥情绪中，找不到节奏。
“咚——咚咚——咚咚咚——“
就算是开枪杀一百个人，他也不会出现这种不规律的心跳。
脑子里想起了阮香玉抬手给自己掌掴的脸，她年轻时候脸上常常是浓妆艳抹，出席商业活动的时候才会化淡妆，那嘴唇，红得就跟鬼故事里的妖精一样。
她的长头发，和随风飘动的丝质睡衣，半夜里，她会拿着烛台，在走廊上走动，也许是去倒水，可是有时候阮香玉会推开程锦声房间的门，用那种看肿瘤的眼神看着他。
幼年，在自己还是个短手短脚的小锦声，抱着玩具小熊，与她这种眼神对视。
【妈妈……】
【别叫我妈妈……】
阮香玉喜欢用那种低沉严苛的声音同他说话，但是她和程宏、程远说话的时候，脸上总是带着慈爱的笑容。小锦声不知道为什么，他喜欢思考，但一直想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
程九柏这个父亲对他还不错，教他写字，考问他商业知识，督促他多背点东西……
程宅那时候还没有现在占地大，他每天都能在不同的地方遇见阮香玉，一次又一次被冷漠，被无视，被排除她的儿子之外……
“前面那辆车里是谁啊？还不走！“
“就是啊，堵车到现在，总算不堵了，哎？哥们儿！你不走，也让我们走啊！“
……交警注意到这边的车喇叭声按得快失聪了，他堵住耳朵，弯下腰，敲了两下车窗。
从半灰色的车窗里，交警看到了那双紧紧握住方向盘的双手，握得太紧了，以至于交警都替那方向盘捏了一把汗，这方向盘会被生生捏碎吧？那双手指节发白，他又敲了几下，看车牌就知道程锦声的车，他也不好直接训斥。
谁不知道现在整个程家，混得最云淡风轻的就是程锦声！
“程先生……程先生……“交警只好作罢，里头的人恐怕一个字都听不进去，他站在十字路口重新指挥，让后面的车一辆一辆开过去。
程锦声记得有一年，程九柏过生日，他看到程宏和程远都亲手给父亲做生日礼物。
这是个好机会，不是么？小锦声为了得到父亲和母亲的注意，就绞尽脑汁，要给程九柏做一个精巧的木雕，他为了刻那块木雕，刮花了脸，刮花了手，几天没睡……
到了生日那天，阮香玉手里牵着程宏和程远，穿着漂亮的，随风都能飘起来的晚礼服，走下楼梯，过了一会儿，她又跑回来。
小锦声当时就这么看着阮香玉，却只看到她眸子里的厌恶和仇视，就像是透过他，在看她恨之入骨的什么人。
阮香玉将他抱起来，放在了房间的大床上，随手锁上了门。
那一晚，楼下是歌舞升平，当楼下开始唱祝你生日快乐的时候，小锦声也跟着唱……
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亲爱的爸爸，祝你生日快乐……
程锦声觉得心脏已经无法呼吸，它已经完全裂开，那根烧红的钳子正在切割那条血脉，他的太阳穴突突的跳着，他张大嘴巴，像是个全身疼痛，却无法表达的哑巴。
当小锦声在为了获得阮香玉和程九柏注意的时候，程虎跃的尸体，早就在乱葬岗里腐化，那些肮脏的爬虫和蛆，爬满了他的尸体，他就那样死了，悄无声息的死了。
警察局会怎么说？那帮酒囊饭袋竟然说他是自杀？
一个已经打下天下的人，怎么可能去自杀？
程九柏当时已经被程虎跃挤了下去，他这样的男人，又为什么自杀？
程锦声捂住胸口，心脏还在，心跳还在，脑海中的画面不停的翻滚，疑问，未知的谋杀，阮香玉阴冷的眼神，程九柏这个所谓父亲的听之任之。
想想，小锦声还真是傻，每次只要程九柏对他好一点，他就能开心一个多月，连阮香玉责骂他的那些话，都能忘得一干二净。
他好像看到了年幼的自己，睡在冰冷的床上，小身子紧紧蜷缩着，他害怕阮香玉突然开门进来，用那样的眼神瞅着他。
只要是到了冬天，三姐程素然就会半夜溜上他的床，紧紧抱着他，说，锦声，别怕，妈妈不是瞪你，你最乖了。
那就是自己的童年，在那座匪夷所思的程宅里，无人管教，只有人责骂。
小锦声想，自己做错了什么吗？只不过不够优秀，程十方也不优秀，但阮香玉不会用那种眼神看着他。
程锦声踩下油门，车子摇摇晃晃的闯了一个红灯，他继续向前开，摇摇晃晃，外面好像下雨了，或者是下雪了吗？他打开车窗，车子已经下了高速，过了关卡……
“先生？先生……起雾了，高速公路暂时不开放。“
“先生？先生……“
有人敲车窗吗……程锦声又想起来有一次，阮香玉带着程宏和程远去郊游，程素然不去，在家里陪他，小孩子没什么可玩的，就在园子里玩跳房子。
“嗑噔~嗑噔~“他就坐在草地上，程素然在跳房子，不知道为什么崴了脚，阮香玉回来就给了他一耳光，警告他不要和三姐一起玩！但这之后，程素然和程锦声几乎形影不离。
“先生！“高速公路的工作人员，眼看着这辆车撞破了栅栏，飞一般的驶入了浓雾中。
栅栏被撞得裂开了，翻过来摔在路边。
只有程素然关心小锦声，她是个好姐姐。
小锦声是个可怜虫……他早就应该思考自己亲生父母到底是谁了……
车头在浓雾中摇摆不定，高速路上没有一辆车，在浓雾中，程锦声再次张大嘴巴，他很想开口大吼的，可就是只能做个情绪上的哑巴。
他早就不在意了，不是么？父母的宠爱，兄弟的关怀，这些，他早就不在乎了！
程锦声不需要这些！
重重的踩下刹车，他坐在驾驶席上不停的喘息，没什么比孤儿知道自己原来有个了不起的父亲值得高兴的事了，而且自己还有个那么美丽那么温柔的母亲，尽管因为生下自己难产而死，但他们一定很相爱……
这是个多么美丽的消息！程锦声要告诉所有人，要所有人和他分享，他拿出手机，第一个看到了孟回的手机号，立即拨通！
手机那头的韩愈正坐在酒店的沙发上看媒体对程非凡和肖礼事件的各种报道，那些精辟犀利毫无死穴的论证，让她非常头疼，这两个宝贝儿子，是彻底挑战伦理道德的先锋、楷模，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
“……“韩愈接起电话，那头是嘶哑的吸气声。”……嗯？阿声。“
“我……我……“程锦声又觉得自己根本无法说话，他想把这二十多年来的所有事情，全部一股脑儿的全说出来，然后当程宅的童年是个不曾存在的屁话！
察觉到他情绪有点激动，韩愈喝了一口咖啡，“好，听我说，深吸一口气，对，一二三，深吸一口气……“她这么对程锦声说得时候，自己也做了两三次，”啪“得一声合上笔记本电脑，不再看那些报道。
程非凡和肖礼事件，已经一再升级，像是炸开整个区地雷的第第一根引线。
“好多了吗？“韩愈也喘了口气，”你怎么回事？“
“哈哈……哈哈……“那头是两声极其悲悯的干笑，韩愈听过这种干笑，是自己在听到肖礼是程宏私生子时，自己发出的那种绝望又孤独，但知道，已经毫无用处的干笑。
“阿声……你人在哪儿，出什么事儿了？”难道这真是多事之冬？韩愈穿上大衣，商业考察已经完毕，罗泽明也来了沧城，她现在就可以回锦城去。
只是，作为母亲，她真不知道，回去之后，该用什么表情面对着两个宝贝儿子。
“哈哈……哈啊哈……”程锦声又干笑了几声，末了说：“孟回，我想你，我想……抱抱你。”
“……报地点，你在哪儿？”韩愈推门出去，孟骄阳站在门外，说：“现在就回锦城？高速路上大雾。“
“……阿声，你在哪儿？“韩愈沉声问。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程锦声又开始干笑，”我想抱抱你，孟回……我想抱抱你……今天真冷……外面白茫茫的，好像这个世界……就剩下我一个人。“
“好。告诉我，你在哪儿。“韩愈轻声哄道，”我现在就去找你，告诉我……“
手机那头在“嘟嘟——“声中挂断。
小女孩，我现在很想你。
小女孩，原来你说得对。
小女孩……
—*—
心脏被生生切开，有人拿着烧得滚烫的红钳子，“噗嗞”一声，插进去，夹住了本来还在跳动的心脏，程锦声觉得自己的心跳，在两种翻滚在胸间的相斥情绪中，找不到节奏。
“咚——咚咚——咚咚咚——“
就算是开枪杀一百个人，他也不会出现这种不规律的心跳。
脑子里想起了阮香玉抬手给自己掌掴的脸，她年轻时候脸上常常是浓妆艳抹，出席商业活动的时候才会化淡妆，那嘴唇，红得就跟鬼故事里的妖精一样。
她的长头发，和随风飘动的丝质睡衣，半夜里，她会拿着烛台，在走廊上走动，也许是去倒水，可是有时候阮香玉会推开程锦声房间的门，用那种看肿瘤的眼神看着他。
幼年，在自己还是个短手短脚的小锦声，抱着玩具小熊，与她这种眼神对视。
【妈妈……】
【别叫我妈妈……】
阮香玉喜欢用那种低沉严苛的声音同他说话，但是她和程宏、程远说话的时候，脸上总是带着慈爱的笑容。小锦声不知道为什么，他喜欢思考，但一直想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
程九柏这个父亲对他还不错，教他写字，考问他商业知识，督促他多背点东西……
程宅那时候还没有现在占地大，他每天都能在不同的地方遇见阮香玉，一次又一次被冷漠，被无视，被排除她的儿子之外……
“前面那辆车里是谁啊？还不走！“
“就是啊，堵车到现在，总算不堵了，哎？哥们儿！你不走，也让我们走啊！“
……交警注意到这边的车喇叭声按得快失聪了，他堵住耳朵，弯下腰，敲了两下车窗。
从半灰色的车窗里，交警看到了那双紧紧握住方向盘的双手，握得太紧了，以至于交警都替那方向盘捏了一把汗，这方向盘会被生生捏碎吧？那双手指节发白，他又敲了几下，看车牌就知道程锦声的车，他也不好直接训斥。
谁不知道现在整个程家，混得最云淡风轻的就是程锦声！
“程先生……程先生……“交警只好作罢，里头的人恐怕一个字都听不进去，他站在十字路口重新指挥，让后面的车一辆一辆开过去。
程锦声记得有一年，程九柏过生日，他看到程宏和程远都亲手给父亲做生日礼物。
这是个好机会，不是么？小锦声为了得到父亲和母亲的注意，就绞尽脑汁，要给程九柏做一个精巧的木雕，他为了刻那块木雕，刮花了脸，刮花了手，几天没睡……
到了生日那天，阮香玉手里牵着程宏和程远，穿着漂亮的，随风都能飘起来的晚礼服，走下楼梯，过了一会儿，她又跑回来。
小锦声当时就这么看着阮香玉，却只看到她眸子里的厌恶和仇视，就像是透过他，在看她恨之入骨的什么人。
阮香玉将他抱起来，放在了房间的大床上，随手锁上了门。
那一晚，楼下是歌舞升平，当楼下开始唱祝你生日快乐的时候，小锦声也跟着唱……
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亲爱的爸爸，祝你生日快乐……
程锦声觉得心脏已经无法呼吸，它已经完全裂开，那根烧红的钳子正在切割那条血脉，他的太阳穴突突的跳着，他张大嘴巴，像是个全身疼痛，却无法表达的哑巴。
当小锦声在为了获得阮香玉和程九柏注意的时候，程虎跃的尸体，早就在乱葬岗里腐化，那些肮脏的爬虫和蛆，爬满了他的尸体，他就那样死了，悄无声息的死了。
警察局会怎么说？那帮酒囊饭袋竟然说他是自杀？
一个已经打下天下的人，怎么可能去自杀？
程九柏当时已经被程虎跃挤了下去，他这样的男人，又为什么自杀？
程锦声捂住胸口，心脏还在，心跳还在，脑海中的画面不停的翻滚，疑问，未知的谋杀，阮香玉阴冷的眼神，程九柏这个所谓父亲的听之任之。
想想，小锦声还真是傻，每次只要程九柏对他好一点，他就能开心一个多月，连阮香玉责骂他的那些话，都能忘得一干二净。
他好像看到了年幼的自己，睡在冰冷的床上，小身子紧紧蜷缩着，他害怕阮香玉突然开门进来，用那样的眼神瞅着他。
只要是到了冬天，三姐程素然就会半夜溜上他的床，紧紧抱着他，说，锦声，别怕，妈妈不是瞪你，你最乖了。
那就是自己的童年，在那座匪夷所思的程宅里，无人管教，只有人责骂。
小锦声想，自己做错了什么吗？只不过不够优秀，程十方也不优秀，但阮香玉不会用那种眼神看着他。
程锦声踩下油门，车子摇摇晃晃的闯了一个红灯，他继续向前开，摇摇晃晃，外面好像下雨了，或者是下雪了吗？他打开车窗，车子已经下了高速，过了关卡……
“先生？先生……起雾了，高速公路暂时不开放。“
“先生？先生……“
有人敲车窗吗……程锦声又想起来有一次，阮香玉带着程宏和程远去郊游，程素然不去，在家里陪他，小孩子没什么可玩的，就在园子里玩跳房子。
“嗑噔~嗑噔~“他就坐在草地上，程素然在跳房子，不知道为什么崴了脚，阮香玉回来就给了他一耳光，警告他不要和三姐一起玩！但这之后，程素然和程锦声几乎形影不离。
“先生！“高速公路的工作人员，眼看着这辆车撞破了栅栏，飞一般的驶入了浓雾中。
栅栏被撞得裂开了，翻过来摔在路边。
只有程素然关心小锦声，她是个好姐姐。
小锦声是个可怜虫……他早就应该思考自己亲生父母到底是谁了……
车头在浓雾中摇摆不定，高速路上没有一辆车，在浓雾中，程锦声再次张大嘴巴，他很想开口大吼的，可就是只能做个情绪上的哑巴。
他早就不在意了，不是么？父母的宠爱，兄弟的关怀，这些，他早就不在乎了！
程锦声不需要这些！
重重的踩下刹车，他坐在驾驶席上不停的喘息，没什么比孤儿知道自己原来有个了不起的父亲值得高兴的事了，而且自己还有个那么美丽那么温柔的母亲，尽管因为生下自己难产而死，但他们一定很相爱……
这是个多么美丽的消息！程锦声要告诉所有人，要所有人和他分享，他拿出手机，第一个看到了孟回的手机号，立即拨通！
手机那头的韩愈正坐在酒店的沙发上看媒体对程非凡和肖礼事件的各种报道，那些精辟犀利毫无死穴的论证，让她非常头疼，这两个宝贝儿子，是彻底挑战伦理道德的先锋、楷模，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
“……“韩愈接起电话，那头是嘶哑的吸气声。”……嗯？阿声。“
“我……我……“程锦声又觉得自己根本无法说话，他想把这二十多年来的所有事情，全部一股脑儿的全说出来，然后当程宅的童年是个不曾存在的屁话！
察觉到他情绪有点激动，韩愈喝了一口咖啡，“好，听我说，深吸一口气，对，一二三，深吸一口气……“她这么对程锦声说得时候，自己也做了两三次，”啪“得一声合上笔记本电脑，不再看那些报道。
程非凡和肖礼事件，已经一再升级，像是炸开整个区地雷的第第一根引线。
“好多了吗？“韩愈也喘了口气，”你怎么回事？“
“哈哈……哈哈……“那头是两声极其悲悯的干笑，韩愈听过这种干笑，是自己在听到肖礼是程宏私生子时，自己发出的那种绝望又孤独，但知道，已经毫无用处的干笑。
“阿声……你人在哪儿，出什么事儿了？”难道这真是多事之冬？韩愈穿上大衣，商业考察已经完毕，罗泽明也来了沧城，她现在就可以回锦城去。
只是，作为母亲，她真不知道，回去之后，该用什么表情面对着两个宝贝儿子。
“哈哈……哈啊哈……”程锦声又干笑了几声，末了说：“孟回，我想你，我想……抱抱你。”
“……报地点，你在哪儿？”韩愈推门出去，孟骄阳站在门外，说：“现在就回锦城？高速路上大雾。“
“……阿声，你在哪儿？“韩愈沉声问。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程锦声又开始干笑，”我想抱抱你，孟回……我想抱抱你……今天真冷……外面白茫茫的，好像这个世界……就剩下我一个人。“
“好。告诉我，你在哪儿。“韩愈轻声哄道，”我现在就去找你，告诉我……“
手机那头在“嘟嘟——“声中挂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