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4.亲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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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来那个任务都完成了。但是退亲过后, 王畅还没来得及回府就已经意外死亡。王尚书府败落已成定局, 王夫人以前看不上白亦陵这个女婿, 但现在白亦陵却成了最好的选择。

    听这个意思,看来她是又想转过头来把王海云塞回给白亦陵。

    不娶不是难事,优雅的拒绝需要艺术。毕竟在大多数人眼中,这位王小姐的父亲刚刚惨死,很可怜。

    这头白亦陵心里暗戳戳地盘算,那边王夫人倨傲如常,自顾自地拉着女儿落座。

    她掀起眼皮冷淡地看了白亦陵一眼, 说道:“白大人,我今日来问你要一个人。”

    直截了当,如同吩咐下人。

    白亦陵淡淡扬了下唇角,权当是笑了:“不行,夫人请回吧。”

    他倒是更干脆。王夫人本来就因为丧夫而心情不佳,闻言更是烦躁, 柳眉倒竖, 拍了下桌子道:“白亦陵, 你是怎么升到现在这个位置上来的, 咱们都心知肚明, 在我面前你少来装模作样!别以为我夫君去世了你就这幅嘴脸,我们刘家可还在呢!”

    白亦陵笑容和煦, 喝了口茶才慢悠悠地说道:“王夫人你是刘家千金, 将门虎女, 满京都都是有名的,不用刻意强调。不过也容我提醒一句,这里,是北巡检司的司卫所。”

    他神情忽地转冷,将茶盅重重往桌面上一放:“不管我白亦陵如何上来,又能在这个位置上坐多久,此刻北巡检司属我管辖,你既然进了这个大门,便是我说一不二。别说你区区一个将军之女,就是刘将军亲来,王尚书复活,我也是这句话!”

    王夫人恼怒道:“你——”

    白亦陵挑眉回视,王夫人接触到他锐利的眼神,心里也有些发怯,后面的话忽然便不敢说了。

    正下不来台的时候,她身边的王海云站起来,冲白亦陵福了福,柔声细气地道:“六哥,我父亲刚刚过世,母亲心情不好,得罪了你,请你不要见怪。我们这次来,是真的有求于你的。”

    她生的极美,也是当初品美夜宴上的四位佳人之一,再加上性格贤淑,家世也好,是很多人家争相求娶的对象,这也是当初谢泰飞一心想让她嫁给自己次子的原因。

    白亦陵曾经跟王海云见过一面,当时两人还是未婚夫妻,王海云便是称呼他“六哥”,只是今时早已不同往日。

    听她话语得体,白亦陵顿了顿,道:“你们是要我为王大人的风流韵事保密么?”

    王夫人见他开口,自己也便顺着这个台阶下来了,语气生硬地说道:“这案子归根到底是我们的家事,我夫君生前也算是一身清名,不管事实如何,人死如灯灭,我不希望有些事情传扬出去损害他的名誉,还请大人理解。”

    她这次的措辞客气了些许,说完之后,示意王海云将一摞纸放在白亦陵的桌面上。打开之后,里面夹的都是银票。

    王夫人满以为白亦陵看到巨额的银票之后,就算不妥协也要客气三分,不料对方只是随便扫了一眼,就扔在了边上,淡淡道:“有话直说。”

    王夫人道:“那我告诉你,其实芳草那个贱婢就是谋害我丈夫的凶手,希望白大人将贱婢交给我来处理,一雪心头之恨!”

    陆屿:“……”很想告诉她,你说的贱婢也在。

    隐在屏风之后的芳草浑身一颤,愤然抬头。

    白亦陵抿去唇边的一抹笑意,挑眉道:“杀人大罪,夫人可不能随便说。”

    刘氏道:“大人说过,我夫君好端端地走在街头,会浑身起火全是因为身上所穿的衣服有问题。他在死前三天正是睡在永平巷,衣服也是从芳草那里穿回来的,证据确凿,无可怀疑!不少下人都可以作证,你还有什么可犹豫的?”

    芳草急切抬头,想说话,但又不敢,恨的只拧帕子。

    白亦陵仍是稳如泰山::“这样对她似乎并无好处。”

    要是平常换个人这样磨磨唧唧的,王夫人早就急了,但几次交锋下来,她意识到白亦陵比自己还狠,毕竟是求到了人家头上,也只能强忍怒火解释道:

    “说来惭愧,夫君他一直喜爱年轻貌美的姑娘,我不愿让人回府弄的乌烟瘴气,便同意他置了外宅养女人,芳草当初也是由我过目才选中的。”

    她的语气不屑:“但现在她年岁逐渐大了,人老珠黄又不知进退,夫君也早有厌弃之心,肯定是这个原因,那个贱婢才会……”

    最后“怨恨杀人”四个字还没来得及说,一个响亮的骂声忽然响起:“你个不要脸的才人老珠黄!也不照镜子看看你那一脸的褶子,还有脸说别人老?!”

    这声爆骂来的突然,刘氏和一直沉默不语的王海云都吓了一跳,还没来得及思考这里怎么会多出来一个女人的声音,就见一条人影从那水墨屏风的后面敏捷闪出。

    芳草揪住她的发髻用力一扯,顿时生生拽掉一缕青丝,破口大骂道:“你是癞皮狗托生的么?见人就咬!老娘本想留几分余地,你倒是先急惶惶地泼起脏水来了?”

    刘氏尖叫起来。

    白亦陵正端了杯子喝茶,一口水喝呛,差点喷了。

    他想到自己这边刚刚把芳草抓来,王夫人母女就也来了,多半是冲着这件事,这才让芳草躲在屏风后面。

    芳草之前说的那些话不尽不实,显然有所保留,白亦陵想着或许刘氏的出现能激发她的危机感,把知道的都说出来。

    ——谁想到这女子竟然如此彪悍!

    见母亲被人拽着,王海云吓了一跳,往前凑了凑,却也插不进手去,急道:“白六哥,你帮帮忙啊!”

    白亦陵道:“有话好好说,不要动手!”

    他的声音被埋没在女人的尖叫声中。

    刘氏也不是任人宰割之辈,芳草刚刚动手的时候,她是没有反应过来,直到被撕扯了几下之后才奋起反抗,反手抓挠着对方的脸,喝骂道:“贱婢!当初要不是本夫人抬举你,你还在窑子里面卖笑呢!忘恩负义的东西,害死了我夫君,竟还敢撒野?”

    她挣脱芳草之后,又重重甩了对方一个耳光,芳草半边脸都肿了,反倒激起了气性,一边揪着对方不放一边大声道:“老娘就算是在青楼卖笑,也能卖的热闹又快活,哪个男人不是任由我挑拣着睡?你若是容不下我,当初便不要假做宽容大度地将我赎回来!哼,说到底还不是你自找的!”

    刘氏怒喝:“一派胡言!”

    芳草道:“你这妒妇,死乞白赖要跟郭家做生意,却差点把裤子都给赔出去,真是叫人笑掉了大牙……啊!”

    王夫人被揭短之后大怒,冲上去打人,阻止了芳草后面的话,整个屋子里一片混乱,外面的人都聚了过来,探头探脑。

    白亦陵招了招手,常彦博领着人进门,将两个蓬头散发的女人扯开了。

    白亦陵道:“郭家,指的可是城北那家富商?”

    王夫人大喊道:“这女人满口胡言乱语,根本就没有这回事!”

    芳草本来对她很是畏惧,所以一开始跟白亦陵交代情况的时候还有所顾忌。但是刚才她在屏风后面听着王夫人的意思,感到她是铁了心要置自己于死地的。

    到了这个份上,杀害朝廷命官的罪名她绝对担不起,左右也是个死,倒还不如奋力一搏的好。

    “是。”

    芳草向白亦陵回话:“这满京都的人,谁都道王大人是出了名的怕老婆,成亲多年只有一个女儿,却连纳妾的事都不敢提。但后来她却会允许王大人养了我们这些外室,正是因为有把柄落在了王大人手里,这才妥协让步!”

    白亦陵眼波一动,说道:“因为和郭家做生意赔钱了?”

    芳草眼见王夫人开口要骂,抢在她前头大声说了一句:“不错!”

    她语速极快:“一次王大人醉酒后亲口对奴家说过,王夫人的嫁妆当中有几间珠宝铺子,这铺子一直跟富商郭家有生意往来,在他们成亲之前,都是由刘家兄长打理的。成亲后,王大人生怕女人不会经营,本来想帮她,王夫人却不许,结果赔的血本无归。”

    如此一来,账面上的亏空还得王畅补齐,王夫人就此直不起来腰杆,又担心娘家埋怨,也不敢求助,只要将铺子给了王畅经营,也同意他置了外宅。

    芳草将这些话说完之后,王氏没有开口,反倒是王海云皱着眉头说了一句:“这些都是我家的私事,还轮不到你来说。”

    她不言不语的还没什么,这样一开口反倒惹祸上身,芳草向着王海云一看,立刻冷笑道:“呦,王大小姐不高兴了。我又没说你姘头郭大公子的不是,你发什么脾气啊?”

    王海云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几乎是下意识地看了白亦陵一眼。

    王夫人厉声道:“你闭嘴!”

    在场的人人都知道王海云是白亦陵的未婚妻,他们已经退婚了的事却只有少数几个人了解内情,芳草说完这句话之后立刻意识到自己闯了祸,猛地捂住了嘴,冲着白亦陵跪了下去。

    “算了。”尴尬的沉默中,王海云缓缓开口,“白六哥,是我对不起你,我跟郭家的大公子郭伟河有私情,还曾经为他怀过一个孩子。咱们的婚约解除吧。”

    这绿帽子扣的太响,周围一片寂静,没有任何人敢发出声音,系统的提示也就变得分外清晰。

    【恭喜宿主成功解除警报,完成“优雅退婚”指标!ヽ(°▽°)ノ】

    白亦陵:“……”

    他还什么都没做呢。

    这种时候,身边投来周围众人混杂着同情、惋惜、打抱不平等情绪的各色目光,脑海中是系统为了庆祝指标顺利达成撒下的烟花,内外的反差造成了一种诡异的喜感。

    白亦陵嘴角抽了抽,突然感到一股笑意直从心底涌了上来。

    为了不让别人当成神经病,他用手在脸上重重地抹了一把,将危险上扬的唇角拉平。

    这个动作看在外人眼中,却像是压抑着难堪与怒火一般——毕竟正常人都想不到这人其实是想笑。

    陆屿的心中,生出一股毫无征兆的怒意。

    他对王海云乃至王家都感到了极度的不满。

    这女人实在不识好歹,找到了这样一个好夫婿,恐怕是京都多少女子排着队也求不来的福气,她不好好珍惜也就罢了,何时在外面偷汉子都能这么理直气壮了?

    当着众人的面说出来,她考虑过白亦陵的感受吗?

    还有那个王夫人刘氏,从头到尾对待白亦陵的态度一直很轻蔑,她大概压根就没看得起过这个女婿吧?可是她又凭什么看不起人家?!

    你们不想要,有的是人想要啊!

    陆屿的心微微一痛。

    王尚书是朝廷命官,死法又离奇,白亦陵出府之后,上了马就向事发地赶去。

    很严肃的一件事,但随着他纵马驰过长街,系统突然振奋,一下子变得风骚起来——

    【骑术精湛,吸粉成功,积分+1!】

    【袖子被风吹起,造型飘逸,积分+1!】

    【被姑娘痴迷凝望,吸引芳心,积分 +1!】

    白亦陵:“……”

    虽说略有聒噪,不过听着积分不停上涨的滋味还是挺爽的,他暂时容忍了系统叨逼叨的行径。

    白亦陵跟几个当值的手下在半路遇上了,一行人还没有到地方,就听见前方不远处人声鼎沸,议论纷纷。

    他身后一个高大俊朗的青年见状,大声喝道:“泽安卫办事,闲杂人等退避!”

    “泽安卫”三个字一出,围成圈看热闹的人群顿时散出一条路来,露出中间一具焦黑的尸体。

    尸体的不远处,一个小厮正坐在地上哀嚎,谢泰飞面色苍白地站在另一头,被身边的随从扶着。

    白亦陵刚好看见小厮冲谢泰飞嚷了什么话,还没听清,只见对方就从旁边的铁铺门口抓了把刚打好的镰刀,照着谢泰飞砍了过去!

    这一下太过突然,刃光闪过,人群中爆发出无数尖叫,小厮附近的人连滚带爬地躲闪。

    白亦陵一提缰绳,径直纵马向前飞驰,将近人群的时候,他飞身而下,扑向小厮。

    这一驰一扑何其潇洒,系统激动,陡然提高了声音:

    “帅气的登场!跳下马时要在半空转个圈落地才能体现逼格,好的,白亦陵!动作完成满分!”

    白亦陵身形闪过,衣袂飘飞,在小厮手腕上一搭一扣,那把差点伤人的镰刀转眼间就已经到了他的手里。跟着他顺势一送,镰刀的刀柄撞中了小厮的中穴,将他制住。

    从夺刀到点人,前后也不过几息的光阴,街道两旁的人原本大声喝彩,看清他的面容之后又是陡然一静,心醉神迷,唯独系统声嘶力竭:

    “抢刀!抢刀!抢刀!白亦陵立功了,白亦陵立功了!在这一刻你不是一个人,你代表整个泽安卫,代表整个系统,出了风头!太过瘾了,个人形象飞速飙升,增加100积分——”

    白亦陵差点一头扎进地上:“闭嘴!”

    其余的人也纷纷下马。刚才喝令众人退下的青年名叫常彦博,是兵部侍郎的小儿子,他看着地上焦黑扭曲的尸体,惊疑问道:

    “到底是怎么回事?这周围也没地方着火,人怎么就烧成这样了?”

    这场景太过可怕,旁边围观的人群当中,除了寥寥几个胆大的姑娘在观望以外,剩下的大多都是成年男子。

    听见他询问,一个较为胆大的汉子主动说道:“没有什么地方起火。官爷,您是来得晚没看见,火苗是自己从这个王尚书老爷的身上,冒出来的!”

    常彦博看看地上十成熟的王尚书,惊问道:“你说什么?”

    汉子压低声音,神神秘秘:“这事从头到尾小人都在场,可是看的真真儿的,王大人本来是坐着轿子打街上过去,他前面还有一顶轿子,上面的官爷小人不认识。后来那位爷好像是派人叫王大人,要跟他说什么。两人下轿,站在街边,然后没说两句话,大人身上‘呼’地一下子,就那么凭空着起来了!”

    听他讲话的几个泽安卫也被对方讲的这一下子“呼”的牙根发酸,常彦博看看白亦陵,见他一扬下巴,于是又问道:“没救吗?”

    “救了救了,哪能眼睁睁看着人烧死呢!”

    那人咂了咂嘴,叹息道:“可是实在烧得太快了,当时王尚书叫的那个惨呐!声音瘆的我一身鸡皮疙瘩,眨眼间连人形都看不出来了,大伙就只能见到一团火在地上滚。等拿了水桶把火浇熄的时候,这人都没气了。”

    他一边说,周围的人一边点头应和,还有人插嘴补充:“喏,大人们看看那边的官爷,就是方才跟王大人说话的那个。”

    说话间,仵作也已经背着箱子匆匆赶到,白亦陵让他验尸,自己顺着汉子手指的方向看去,正好跟谢泰飞四目相对。

    他嘴唇略勾,浅笑拱手:“谢侯爷,没想到咱们这么快就再见着了。”

    谢泰飞想起自己走出白府时那句“我再也不想看见你”:“……”

    还让不让人活了?打脸也不带这么快的。

    事实上,他也确实算得上是霉运当头,这一天过了大半就没遇上一件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