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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3 幸福来得太突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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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宜室没想到自己居然在盛永伦身边沉沉睡了十二个小时,从上海回来后,她还没有睡得这样踏实和不知时日。醒来后脑子放空十余秒钟才想起发生过什么事。

    “喔!天啦,真他妈痛!喔,喔!”

    宜室奔到浴室,盛永伦正对着镜子把自己额头上的敷料摘下来。

    “醒来了?”他在镜子里嘿嘿笑道,“医生让我每天自己给自己换药。”

    额头上的伤口渗血和洁白的纱布沾在一起,取下来颇为不容易。宜室走过去,端着他的脸凝神片刻,用棉签蘸着消毒水一点一点把沾在一起的地方浸透了,边吹边小心地揭下来。

    “疼吗?”

    “疼疼疼!”

    她吹一下,又停下来。瞪着他,“你不是没有痛觉神经吗?”刀割肉都不皱眉头的人,今天大呼小叫。

    “是真的疼!”他的模样一点不像说谎,还挺懊恼地说道:“昨天在医院还不疼,今天就疼得受不了。可见一定是我们昨晚——”

    听到他不羞不臊地提起昨晚,宜室的脸蛋“唰”地通红。

    他微笑的看着她如红苹果一样的脸,忍不住笑她:“脸红个什么。”说完,热乎乎地抱起她。嘟囔道:“……我们到床上去。”

    “不……不要。”她手忙脚乱和他拉拉扯扯,“我要回家。”一夜为归,家里人不知道急成什么样子。

    “不要紧,我昨天帮你请了假。”

    “你帮我'请假'?请什么假?”

    “不回家的假呗。”

    “啊——”

    一记热烈深情的法式长吻,吻得她透不过气来,抵抗力瞬间为零。

    缠绵过后,她羞愧得抬不起头来。可有什么脸面回家去喔。

    “不要担心。”他握着她的手放在唇边碎吻,“你大嫂通情达理,派佣人送了换洗的衣服过来。”

    “啊!?大……大嫂,她,她……还送衣服过来?”

    “是啊。”

    他笑着把她从被子里挖出来,捏着下巴,道:“送衣服来的佣人叫萍什么的。是你的奶妈吗?挺厉害的,把我足足盘问了十分钟。唉,我的祖宗十八代都快被她问出来了。”

    “啊——”宜室尖叫一声,把头深深埋到被褥中。丢死人了!连萍姨都知道,她还有什么脸回家。

    “哈哈,宜室,起来吃早餐吧。”他在她头顶落下一吻,温柔地说道:“快点。”

    不不不!她什么都不吃!就想马上回去。

    “不急这一时——”

    “我很急!”她跳下床,在床尾找到萍海送来的衣服,胡乱套在身上。

    “必须吃早饭,不然我不会准你走。”他固执地把牛奶送到她的唇边,“我听岳锦然说,前两天你还晕倒过两次。”

    宜室面红耳赤,在他的监督下硬喝进去一杯牛奶。

    “走吧。”吃过早饭,他拿起西装,“我送你回去。”

    “不用了,我自己可以。”

    “我就送到路口。别和我犟嘴,不然,我亲自把你送到家。”

    盛永伦信守承诺,说送到路口就送到路口,没越雷池一步。

    宜室下车,看着他要走,忍不住关心地问道:“你今天不上班吧?”他摇摇头,“那……那回家好好休息。”

    “想休息,可不行哟。我要去警察局一趟。”

    “去警局干什么?”宜室激动地说道:“是不是找到流弹的来源?”

    “不是。是警察已经查出造山书店那两具尸体的身份,我想去警察局问问情况。”

    宜室害怕地说道:“永伦,为什么要去追问死人的情况?你别管这些了。”她觉得害怕,总担忧危险会降临在他身上。

    “别担心。”他掐着她的脸蛋,笑着说道:“有时候死人可比活人好多了,他们不会说谎。”

    宜室劝不住他,眼睁睁看着他绝尘而去。垂着双肩回到家,还未进大门,远远就看见萍海和惠阿霓站在门口。她们看见她回来,笑得眼睛都看不见。

    “宜室,回来了。”

    “大嫂,我回来了。”宜室轻点着头,害羞地不敢抬起来。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你也累了,上楼去休息一下吧。”

    唉,她累了什么,昨晚睡了十二个小时。惠阿霓的话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吗。

    萍海眼尖得像鬼,在她脸上、脖子上唰唰左突右看。宜室缩着脖子,逃命似的跑回楼上。听到身后传来笑声,萍海夸张又兴奋地说道:“大少奶奶,你看这件事能成不成啊?我昨天看那姓盛的小伙子真是一表人才,又高又俊,出身好,家世又好。对我说话的时候客气极了。哎,比王焕之不知好多少倍!太太也说,好小姐若和他真能成这段姻缘,她就去庙里烧大元宝还愿去!”

    惠阿霓笑道:“盛先生当然好啦,家翁看中的女婿。他和宜室是阴差阳错的分开,现在没有了挡道的人,自然就会在一起。萍姨,你就别操心。静等吃他们的喜酒吧。”

    “阿弥陀佛,大少奶奶,我就等着这一天。”

    女人的闲谈渐行渐远,宜室默默回到自己的房间,她摘下头上的圆帽,把身体抛向柔软的大床。

    刚刚听到大嫂提起父亲,心里刀割一样疼。她和父亲有那么多的误会,还没有来得及和他好好再谈一次,他就永远的离开。宜室现在才理解,天下的父母没有不想子女幸福,只是幸福这种东西太虚无缥缈。一千个人有一千个哈姆雷特,一千个人也有一千个幸福的幻想。

    幸福不是靠上天赐予,也非父母挑选,它是靠人的自身的修行和领悟。如惠阿霓好了,宜室相信,不管阿霓嫁给谁,博彦、嘉禾无论是谁,她都能把生活过得很好。她都能有幸福。反观宜鸢,她孤傲清高,即便嫁给心上人,她的心上人也最终会离她而去。正如盛永伦,他有幸福的能力也有让他人幸福的实力,只要他能忘记她,一定会过上正常而幸福的生活。

    —————————

    盛永伦从警察局出来,眉头比进去时锁得更深。

    造山书店惨死的男女身份确认,就是他在找的沈氏夫妻。奇怪的是,沈氏夫妻是被人勒死,凶手明明把人已经杀死,为什么要残忍的毁去他们的容貌?凶手为什么要杀他们?为什么把他们弄到已经关门歇业的造山书店再杀掉?沈氏夫妻不是告诉邻居他们要回内地避战吗,怎么会出现在书店?

    这所有一团一团的谜题像迷雾一样。

    警察局提供不了他更多的线索,他悻悻地从警局出来。他走在大街上,不停想着沈氏夫妻。突然电光火石间,脑子里想起一张泛黄的日文报纸,十年前的日本北海道富田县,松尾一家惨遭灭门,就是用细绳被人勒死。凶手被捕后,曾变态地说,用绳子勒死人是最痛快的杀人方法,因为可以看着他们在眼前痛苦挣扎。

    宜室躺在床上,迷迷糊糊睡着,正和周公下棋,小云澈在门外一阵猛捶门,“宜室姐姐,宜室姐姐快出来,你男朋友来了!”

    她打了激灵,从梦中惊醒过来。以为自己是做梦,男朋友,她哪里来的男朋友。云澈的脚步声在门外的地板上“咚咚咚”可不是梦。

    她翻身起床,胡乱罩件家居服下楼。客厅里果不其然,笑声连连,一看情景,她差点气得倒仰。

    盛永伦正在客厅中央,大大方方地给大家发礼物哩。云澈拿着小手枪,宜维得到一本牛津字典,宜画的是进口的朱古力,殷蝶香摸着象牙骨牌,萍海拿着放大镜笑得合不拢嘴,惠阿霓则是上好的一把日本古扇……

    礼物不贵重,难得是他面面俱到的心思。他人长得漂亮,嘴巴又乖,短短一次会面把上官家的女眷们哄得喜笑颜开。

    “你怎么来了?”宜室没好气地问他。

    盛永伦很无辜地看着她说道:“我来拜访伯母。”言下之意,和宜室并没有什么关系。

    宜室转身就要上楼,被他拉住,笑着说:“怎么生气了?我是来看你的,怕你昨晚在我那睡得不好!”

    “闭嘴!”宜室忙用手捂住他的唇,这个家伙,哪壶不开提哪壶。

    他笑得像懒猫一样,拉下她的柔荑,轻声说:“别遮遮掩掩,她们都知道。”

    宜室左右环顾,她的家人各自拿着自己的礼物,左看右看,就是不看他们。这不是明摆着是默认!

    惠阿霓把扇子在手里转了两下,说道:“宜室,陪永伦去花园走走。今天阳光甚好,最适合散步。”

    “是。谢谢大嫂!”盛永伦喜滋滋地拉起宜室就走。

    殷蝶香呆了呆,转头问阿霓道:“他……刚刚叫你什么?大嫂?我没听错吧。”

    “没听错,没听错。”惠阿霓笑着道:“家姑啊,看来他不久就要改口叫您'妈'了。”

    “那敢情好。唉,如果真有那一天,我得给老爷多上两柱香。”提到死去的上官厉,殷蝶香忍不住擦了擦眼角的眼泪。

    “妈妈,别哭。”惠阿霓搂着殷蝶香的肩膀,说道:“如果盛永伦真能和我们宜室走到最后,一定是家翁在天上保佑他们!他们否极泰来,往后就顺顺遂遂,一世太平。”

    花园里草长莺飞,花朵娇丽,战争纷纭,可影响不了花儿向阳。缤纷的月季正是最美的季节,沿着门栏,草丛四处蔓延,一朵朵如碗口大,姹紫嫣红,美不胜收。

    盛永伦拉着佳人的人徜徉在花丛之中,“永伦!”她气喘吁吁地甩开他的手,“我走不动了!”

    他找到一条石凳,领着她过去。

    阳光弥漫,花香馥郁。她刚想说话,就被他阻住,“宜室,我有话问你。”

    他的表情无比肃穆,让她不由肃然。“什么事?”

    “你知道造山书店吗?”

    “知……道。那家书店怎么呢?”

    他抿了抿唇,不知该不该告诉她惨死在书店二楼的男女就是沈兰香的父母。

    “你和那书店的老板熟吗?”

    “我……”宜室一时难言,她和书店的老板泛泛之交,真正熟的人是王焕之。

    “我不怎么熟,王……焕之……比较熟一点。我们曾常常在……书店……”她垂下头,阳光的热力烫得她背脊滚烫,怎么也说不出“约会”两个字。

    “是吗?”盛永伦捏着下巴寻思,王焕之、沈兰香、造山书店、沈氏夫妻、齐藤大佐,他们这些人连在一起似乎形成一个闭合的环,都是有联系的存在。

    见他沉默不语,宜室羞愧不已,站起来想要逃跑。

    “宜室,你去哪里?”

    “别让我面对,别让我说过去的事。”宜室捂着脸,没脸看正视他的眼睛。

    “傻瓜,你在想什么!”他后知后觉,捧起她的脸,不停印下吻痕。

    “我不是探听你和王焕之的过去,我是在调查一些事情。”

    “永伦,你在查什么?”

    他笑着在她额头上落下一吻又一吻,决定还是不把沈氏夫妻的死告诉她。宜室已如惊弓之鸟,经不得任何刺激。

    “永伦,你告诉我,你在查什么?”

    “唉,看着你这迷人的小脸蛋,我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你这个大骗子!”

    “我是说真的!宜室,你别走,别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