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3.新戏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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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蓝希看上去很高兴的样子, 欢欢喜喜地帮他拿拖鞋。

    换鞋的间隙, 江帆拿眼打量着屋内的摆设,除了厨房和浴室, 只有一个大通间,雪白色的长毛地毯遍布每个角落。

    南向的阳台向外探出去,透过落地玻璃门可以看到外面高高矮矮的绿植。西边整整一面墙都是壁橱, 大大小小的格子里放着五颜六色的陶罐。

    角落里有个童话屋一样的小房子, 尖尖的红色屋顶,支着一个矮墩墩的烟囱, 墙壁是用香樟木一条一条拼成的。房子里有张厚实的木床, 还有个树桩模样的小桌子。

    正对面的墙壁上悬着一块百余寸的PVC软幕, 江帆抬头一看,果然在天花板上找到了隐形投影仪和环绕式音箱。

    蓝希从壁橱里抱出一个乌龟形状的大陶罐, 从里面摸出两颗糖果,献宝般递给江帆。

    “给你吃。”

    “谢谢。”江帆笑笑, 接到手里。

    亮晶晶的玻璃糖纸,没有产品标识, 里面的糖果晶莹剔透, 散发着酸酸甜甜的香气。

    “这是水果糖,阿姨做的,很甜。”说完, 便期待地看着江帆。

    江帆鬼使神差地剥开糖纸, 把那颗芒果模样的糖塞进了嘴里。

    蓝希高兴地笑了起来, 带着他参观自己的收藏品。

    江帆“嘎嘣嘎嘣”两口把糖嚼碎,受虐般吞进肚子里--要知道,他从小就不爱吃甜食,甚至是讨厌。

    蓝希没有发现他的小动作,喜滋滋地介绍着:“这个是茉莉,这个是奥罗拉,这个是贝儿,这个是安娜公主……”

    江帆一一看过去,发现这些陶瓷玩偶都是动画片里的形象,除了迪士尼经典人物外,还有葫芦娃、孙悟空、江流儿、小门神等等,其中大多数他都叫不出名字。

    “这么齐全,从哪里买的?”

    “自己做的。”蓝希扬起微圆的下巴,一脸骄傲,“哥哥有个厂子,可以做。”

    江帆第一次对他的家世生出几分好奇,能把一个男孩子养得这么精致,除了无条件的宠爱,还需要雄厚的财力。

    蓝希眯起眼,打了个哈欠。

    江帆抬起手,亲昵地拍拍他的头,“休息一会儿,好不好?”

    蓝希眯着眼睛点点头,迷迷糊糊的样子像只小兽崽。

    看到他钻进小房子里抱着被子蜷成一团,江帆不自觉地笑笑,去厨房里给付凌打电话。

    打架的事说到底是他挑起来的,江帆想着,怎么也该道个歉。

    电话很快接通,不等江帆开口,付凌便率先说道:“事情我已经知道了,帆子,做得好,回头哥可得谢谢你。”

    江帆干笑一声,不知道说什么好。

    付凌心情似乎不错,爽快地说:“我这还没忙完,一时半会儿回不去——听说希希带你去三楼了?”

    “是,我现在正在蓝先生的房间。”

    “让你吃糖没?”

    “……吃了。”

    江帆有点蒙,不知道这其中有什么深层含义。

    付凌的笑声通过听筒传过来,“你小子挺有面子,得了,看来希希是真喜欢你,你今晚要没事就替我陪陪他。”

    江帆黑线,二少真是心大,就不怕自己趁机做点什么?

    “希希怕黑,记得留一盏小夜灯,如果不好好睡觉就给他放动画片,最近比较喜欢的是《金钱豹历险记》,对了,记得提醒他洗澡,不然肯定得蒙混过去……”

    听着付凌絮絮叨叨的叮嘱,江帆额头的黑线挂了一条又一条。

    挂断电话,江帆照着付凌说的,去叫蓝希洗澡。

    印着云朵图案的软被中间露出一张白嫩嫩的脸,浓密的睫毛遮住下眼睑,鼻梁不算挺,却恰到好处,粉色的唇紧紧抿着,像是在和谁赌气。

    江帆的心没由来地漏跳了一拍,突然就理解了付凌。

    ——这样可人疼的小男生,换作是他,也会心甘情愿把他照顾得周详妥贴。

    他刚一接近,浓密的睫毛突然掀起来,露出一双湛蓝色的眸子。

    江帆愣了愣,他分明看到,那一瞬间对方眼底划过浓浓的警惕,就像一只被侵犯了领地的小凶兽。

    直到看清是他,蓝希才放松神经,埋怨般鼓起脸,“不许进……”

    江帆识趣地退回房子外面,笑着说:“洗完澡再睡。”

    肉肉的脸顿时皱成一团,每一寸表情都写着抗拒。

    江帆靠在木板上,抱着手臂威胁,“如果你不自己洗,我就要进去抱你了。”

    蓝希嗖地一下爬起来,笃定地说:“你不会的。”

    江帆挑了挑眉,迈出一只脚。

    蓝希鼓起脸,身体往后缩了缩,肚子不合时宜地响起“咕噜咕噜”的叫声。

    “呜……”蓝希喉咙里发出小兽一般的声音,懊恼地把自己埋进被子里,不让江帆看到自己通红的脸。

    江帆眼底划过一丝笑意,由威逼改为利诱,“去洗澡,洗完出来就有饭吃了。”

    蓝希一听,好奇地露出一只眼,“你做吗?”

    “嗯,想吃什么?”

    “煮鸡蛋!”蓝希想也不想地说。

    看着那只充满期待的蓝眼睛,江帆没由来地想起了那只毛绒绒的小兽崽,怕水,软萌萌,喜欢吃鸡蛋。

    竟然意外的相似。

    蓝希非常认真地考虑了一下,最后还是抵制不住煮鸡蛋的诱惑,慢吞吞地爬起来去了浴室。

    江帆也拍了拍脸,认命地去做饭。

    厨具很新,显然不常用,好在冰箱里的东西还算齐全,除了鸡蛋,还有水果麦片、玉米面和几根绿油油的小黄瓜。

    趁着煮鸡蛋的工夫,江帆把玉米面、鸡蛋和掺着果干的麦片混在一起调成稀稀的面糊,电饼铛预热到中温,涮上一层油,几分钟的工夫就烙出几个焦黄的小圆饼。

    窄小的门缝后露出一只圆圆的眼,细小的水珠顺着脑门滑下来,挂到卷翘的睫毛上,颤啊颤。

    “是什么?”

    江帆不由地露出微笑,“玉米饼,还有小黄瓜,擦干头发就能吃了。”

    蓝眼睛闪了闪,欢快地离开,细窄的门缝也严严实实地合上。

    江帆笑笑,抬手去拿盘子。

    隔板上放着好几摞小碟子,不同的颜色和图案,无一例外都是卡通形象。

    江帆笑笑,扬声问:“鸡蛋用什么颜色的碟子装?”

    “白色的!”

    “黄瓜呢?”

    “绿色的!”

    江帆会心一笑,大概知道了其中的套路。

    他选了一只小熊□□的碟子装玉米饼,喜洋洋的碟子装剥了壳的白水蛋,小恐龙的碟子穿切成条的小黄瓜。

    蓝希一见,果然很高兴。

    他用手抓着,把蛋白一个接一个地啃掉,剩下的蛋黄只小小地咬了一口,就嫌弃地吐了吐舌头。

    江帆拿起玉米饼,抹好甜面酱,放上两个黄瓜条,然后把蛋黄夹到里面,一按,圆滚滚的蛋黄就成了扁扁的一片。

    蓝希眼睛一亮,细白的脖颈伸过去,嘴巴大大地张开。

    江帆愣了愣,试探性地送到他嘴边。

    “啊唔”一口,圆圆的饼上多了一个大大的缺口。

    江帆没有收手,蓝希也不说接过去,就这样伸着脖子一口又一口把夹着黄瓜和蛋黄的饼吃光。

    看着他大口大口地吃自己做的食物,江帆心底生出一种前所未有的满足感。

    那一瞬间,他甚至产生了“真想养他一辈子”的想法。

    转念想到付凌,江帆终于清醒了些,迅速把这个不切实际的念头抛到脑后。

    付凌的确很了解蓝希,他洗完澡、吃完饭果然不困了,像个躁动的小兽崽似的在屋子里转来转去。

    屋里连个沙发都没有,江帆只得盘腿坐在地上,笑眯眯地诱惑:“要不要看会儿动画片?”

    蓝希终于停下来,期待地看着他,“你也想看吗?”

    江帆违心地点点头。

    蓝希很快跑回小房子里,拖出两个大大的懒人沙发,自己靠一个,另一个熟稔地帮江帆塞到身后。

    “《金钱豹历险记》,你看过吗?”

    江帆再次违心地点点头,“挺好看的。”

    “我也觉得。”蓝希挪了挪屁股,带着小小的兴奋,“蓝仔仔,播放《金钱豹历险记》!”

    房间里传出一个萌萌的电子音,“好的,希希主人。”

    白色的软幕渐渐亮了起来,雪白皮毛的小雄狮跳到幕布上,欢快的音乐随即响起。

    看着那头一闪而过的小狮子,江帆莫名觉得有些眼熟。

    没等他想出个所以然,旁边就传来了细细的鼾声。

    精致的大娃娃就这样靠在沙发上,歪着脑袋睡着了。

    江帆无声地笑笑,小心地把他抱起来,放回小房子里。

    他并不知道,此时他眼中的神色是多么温柔。

    蓝希摇了摇头,礼貌又坚定地拒绝了,“我要吃帆帆做的。”

    说这话时,那双蓝莹莹的眼睛狡黠地看着江帆,仿佛在说:“看吧,我赢了。”

    江帆失笑,怪不得当时他说得那么理直气壮,原来真的有后手。

    余童的声音充满朝气,“哇!江老师居然会做饭?我也想吃!白南,你呢?”

    白南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那个……我能不能也留下来尝尝?我吃得不多。”

    说完,他自己就忍不住笑了,余童更是毫不客气地赏给他一个大大的白眼。

    林木虽然没吱声,眼睛里却充满期待。

    四个年轻人齐刷刷地看向江帆。

    江帆指了指空荡荡的厨房,摊手,“就算想吃也得等下次——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蓝希捏了捏绿毛龟的脚,“有米。”

    话音刚落,就有两个保镖模样的人避开镜头,径直走进厨房,放下一个三开门的大冰箱,顺便还把电源接上了。

    白南和余童好奇地扒开冰箱门,往里一瞅,“哇哇”的惊叹声接连响起。

    ——冰箱里不仅有米有面,还有肉、蛋、山菌,和各种瓜果蔬菜。

    江帆挑了挑眉,笑道:“希希是不是连锅也准备好了?”

    蓝希这次倒是不太肯定,捏了捏绿毛龟,“有锅吗?”

    绿毛龟突然张开嘴,发出一个异常耳熟的电子音,“有的,希希主人。”

    大伙还来不及惊讶,又有两个高壮的保镖进来,放下两个大箱子。

    江帆扒拉了一遍,不仅有蒸锅、炒锅、电饭锅,还有烤箱、电磁炉、面包机,甚至连破壁机、面条机都准备了——恰好是他最爱用的那个牌子。

    江帆看着蓝希,哭笑不得。

    蓝希眨着湿漉漉的眼睛,肉肉的脸上明晃晃地写着“求表扬”。

    江帆没有盲目地表扬他,而是用眼神询问编导。

    编导早就惊呆了,根本注意江帆。

    ——虽然梁导演一早就嘱咐过他跟的这组有个小土豪,然而他怎么也没想到人家会这么壕。

    江帆轻咳一声。

    编导小哥猛地反应过来,连忙打了个“ok”的手势。

    当然ok了!

    ——学员自带食材,嘉宾亲自下厨,简直不用炒就有话题。

    编导小哥已经开始默默计算这期播完后奖金能翻几番。

    没想到,更大的惊喜还在后面。

    江帆的厨艺并非说说而已,他从十来岁开始就跟着剧团的大厨学艺,再加上车祸后独自生活的那五年,事少闲多,更是把八大菜系摸索了个遍。

    面对镜头,江帆有心作秀,一把刀使得只见残影,前一刻还滚来滚去不听话的土豆,眨眼的工夫就成了细长的丝。

    为了活跃气氛,他特意给四个年轻人指派了一点小活。

    然而,大伙哪儿有心思干?

    余童和白南被江帆武林高手般的刀工惊掉了手里的鸡蛋,落得一地蛋液。

    林木慌慌忙忙拿起拖把擦,结果因为回想着江帆三秒钟抽鸡骨的画面,差点滑倒。

    蓝希更是像个小尾巴,围着江帆团团转,手里抓着两棵芹菜,到最后把菜叶择下来,梗全都扔掉了。

    满屋子的工作人员抖着肩膀忍着笑,一个个憋成了大红脸。

    摄像师们忙不迭地拍全景、抓特写,食材、炉灶、案板,兴奋又忙乱。

    一个小时不到,色香味俱全的饭菜就端上了桌——

    炖牛腩、炝三丝、素什锦、鸡腿包饭、西湖肉羹、麻酱饼……咽口水的声音此起彼伏。

    江帆耳力好,忍着笑,爽快地指了指厨房,“做了挺多,各位老师正好当午饭。”

    编导友好地笑笑,摄像师们也感激地点了点头。没人在意这两口吃的,一起共事,要的就是相互尊重。

    相比之下,另一组的拍摄可就没有这么顺利了。

    牛腩快要出锅的时候,江帆让白南去301室请ON.组合的四个新人一起吃。

    结果,只有队长过来转了一圈,十分官方地表达了一下谢意,沙发都没坐热就回去了。

    之后,他们那边的摄影师全都被“请”出房间,屋里的固定摄像头也被遮住,化妆师、造型师、助理一拥而上,把四个新人团团围住。

    等他们出来的时候,已经是一个小时之后了。

    摄像小哥七扭八歪地靠在墙上,闻着从302室传出来的阵阵饭香,生无可恋。

    ON.四人组毫无愧疚之心,一个个穿着亮闪闪的衣服,踩着模特步走向食堂。

    摄像机一路跟拍,又酷又帅的小哥哥们时不时朝路过的女孩子抛个媚眼,也算收获了一大波关注。

    这时候早就过了饭点,食堂里只剩下残羹冷炙,他们一边艰难地下咽,一边兴高采烈地直夸“好吃、真好吃”。

    摄像小哥连连冷笑——这演技要是用在对的地方,兴许真能红。

    ***

    与此同时,302室的宝宝正捂着肚子,狼狈地躲避镜头。

    “别拍、别拍,现在的样子太丑了。”——这是以“无敌可爱美少年”自称的余童。

    “江老师做饭太香了,一不小心就多吃了两口。”——这是瘫在沙发上打游戏消食的白南。

    “你那哪儿是两口,两百口还差不多!”余童毫不客气地怼他。

    白南呵呵笑,习惯了让着他。

    林木正不紧不慢地弹着一首轻快的曲子,虽然他吃得也不少,至少还能维持表面的风度。

    蓝希抱着绿毛龟坐在卡通座椅上,闷着头不说话。

    江帆揪了揪他头上红色的小鸡冠,笑呵呵地问:“今天是什么造型,小黄鸭吗?”

    蓝希动了动嘴,虽然憋得不行,然而还是忍住了——就不告诉你是尖叫鸡!

    江帆扭了扭脚腕,盘着腿坐到他面前,不慌不忙地讲道理,“你看,今天你扮演的是小黄鸭,小黄鸭连一个鸡腿都不会吃,怎么能吃两个?”

    蓝希瞥了他一眼,不满地嘟囔:“你以为我是两三岁的小孩子吗?”

    江帆捏捏他的脸,一本正经地说:“我知道,希宝宝今年已经五岁了。”

    蓝希鼓起脸,没绷住,一下子笑了出来。

    江帆窒闷的心也终于稍稍畅快了些。

    蓝希笑完,又凶巴巴地讲条件,“下次我要吃两个,不许拦我。”

    江帆勾起唇,大大方方地应下。

    ——只要不是提前吃了三张饼、两盅肉羹、一大碗牛腩,别说两个鸡腿包饭,三个他也请得起。

    蓝希弯起嘴角,终于恢复了骄傲又淡定的小模样。

    江帆趁机摸了摸龟壳上短短的绒毛,暗搓搓地过了把手瘾。

    蓝希笑盈盈地说:“我给你变个魔术。”

    江帆笑笑,表现出一副十分期待的模样。

    镜头下,蓝希十分娴熟地从绿毛龟肚子里掏出一卷保鲜膜,缠啊缠,直到把毛绒绒的大乌龟严严实实地包裹起来。

    江帆挑了挑眉,煞有介事地问:“毛绒玩具也需要保鲜吗?”

    蓝希眨了眨眼,表情神秘兮兮,“蓝仔仔要变身了。”

    温热的气息喷洒在耳迹,浑身的汗毛嗖地一下竖了起来。

    清亮的嗓门,微卷的尾音,软软的气息,哪一样都让人无力抗拒。

    江帆闭了闭眼,强迫自己把注意力从蓝希身上移开,然而,根本做不到。

    他看到他把绿毛龟塞进了坐椅下面的小冰箱里。

    看到他把温度调成了零下一百摄氏度。

    看到他把时间设定成了三十秒。

    LED屏上,红色的数字一秒秒变小,直到重归为零,只听“叮”的一声,座椅上传出《小鸡快跑》的音乐。

    屋子里的人齐齐地看了过来。

    蓝希丝毫没有被围观的尴尬,很是淡定地说:“蓝仔仔,出来。”

    “好的,主人。”萌萌的电子音毫无征兆地响了起来。

    只听“咔嗒”一声,一只球状的小手推开冰箱门,蹦蹦跳跳地挂到了蓝希裤兜上。

    大伙凝神一看——

    那是一个比巴掌还要小的机器人,圆圆的脑袋,圆圆的身子,圆圆的手和脚,浑身都是乳白色,只在类似眼睛的位置有个蓝幽幽的小屏幕。

    “好、好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