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继母养儿手札 > 第87章 和好

第87章 和好

推荐阅读:神印王座II皓月当空深空彼岸明克街13号夜的命名术最强战神龙王殿财运天降花娇好想住你隔壁特种奶爸俏老婆

一秒记住【笔趣阁 www.biquge.ac】,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同庆六年,袁璐十七岁。

    这是她嫁入成国公府的第二个年头。

    穿越过来十年了,她父亲从一个小小的庶吉士一路升到了内阁首辅。

    袁家的院子越来越大,下人越来越多。

    不过这对她也无甚差别。

    她身患离魂症,以现代的医学观念来说,她是个植物人。

    即便是嫁入成国公府,对来她来说不过是从一个院子搬到另一个院子罢了。

    更讽刺的是,她这个植物人是有意识的。

    她恨!她怨!

    她上辈子就是被人害的!

    醒来发现自己没死,却有了这样一具身子!

    但日子久了,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她也恨不起来,怨不起来了。

    入了九月以后,天也渐渐凉了。

    这天日头出奇的好,袁璐被移到湖心亭里吹风。

    她娘亲陈氏在家时就把她照顾得很好,她身边的人也是精心挑选,不曾因为她这个模样而心生怠慢。

    袁璐听到她奶娘花妈妈在耳边轻声说:“今天天气真好,璐姐儿你看,湖里的荷花都精神了。”

    袁璐心想着这都已经入秋了,荷花都该落了,妈妈定是哄她的。

    两个大丫鬟蹲在袁璐脚边给她按腿。

    其中有一个轻声地说:“这花开得真好,再过两日,就能去剥莲子吃了。”

    另一个听来年长些的就训她:“在夫人面前你就敢这么说话,小心我打你的嘴!”

    花妈妈却说:“不妨的,咱们璐姐儿就爱听这些,是不是?”

    袁璐动了动眼珠。

    花妈妈见了便立刻惊喜地道:“看,咱们璐姐儿可知道呢!”便又让人把袁璐往湖边移了移,“璐姐儿,你闻闻,这花可香?”

    花妈妈能直接喊她名字,是陈氏特许的。

    袁璐本就是她奶大的,陈氏就是要让她把袁璐当成自己的女儿看。

    这样陈氏自己照顾不到的时候,袁璐才能万无一失。

    花妈妈看着两个丫鬟给袁璐揉了好一会儿的腿,就觉得眼前开始犯花。

    她日前着了凉,身上还热着,本不该往主子面前凑。可不看袁璐好好的,她就是觉都睡不安生。

    花妈妈身形一晃,差点从杌子上栽下来。

    离她近一些的是年长一些的丫鬟青江。

    青江眼疾手快,一把把花妈妈扶住了。

    花妈妈靠在青江身上,只觉得这日头照在身上竟也泛着三份寒意。身体也开始哆嗦起来。

    另一个年纪小些的丫鬟,叫绿水的探了探她的额头,惊叫道:“不好,妈妈烧得这样烫!”

    花妈妈已听不清声音,只断断续续地说:“我……我没事,莫要扰着……扰着……”

    话没说完,人已晕过去了。

    青江也算沉着,和绿水一人一边搀着花妈妈,跪到袁璐身边说:“花妈妈身体有恙,奴婢这就送她去看医女。还请姑娘恩准则个!”

    她虽看着沉着有度,但已将袁璐叫回了姑娘。可见心里也是急得乱了章法。

    袁璐心里自然也急,赶紧动了动眼珠回应。

    青江唤来亭子外伺候着的几个小丫鬟扶着花妈妈下去了,临走时让绿水在这里好好看着袁璐。

    又遣了人去老太太那里,去寻被叫去问话的另一个管事妈妈。

    她们这群人平时以两个管事妈妈马首是瞻。

    丫鬟里又属青江最能会来事。

    此时两个主心骨都走了,众人不由得心里都跟着吊起来。

    青江自然也想到了,可是她们这群人一直不被国公府接纳。

    花妈妈病了,也只能去求专门给袁璐看病的医女。

    那医女从前是在宫里服侍贵人的,心高气傲得很,换做一般的丫鬟去,连见都不会见。

    青江走后,绿水便劝袁璐,让她莫急,说花妈妈身体素来好。

    绿水说着说着自己就想哭,她娘就是发了一场热就没了的,后来她爹就把她卖了!

    但是她哭着却不能被姑娘听见,便硬是忍着,咬得牙关都打颤。

    如果花妈妈倒了……姑娘怎么办,她们这群下人怎么办?

    她都不敢想!

    袁璐怎么可能不急?

    现在是一个感冒都能要人命的时代啊!

    而且她看不见,动不得,完全不知道事情到底如何了!

    “绿水姐姐,你为何哭?”一个脆生生的声音伴随着嗒嗒嗒的跑步声响起。

    来的是国公府二少爷高澈,今年才三岁,粉雕玉琢的小娃娃。

    二少爷歪着头,看这眼前绿水蹲在地上哭的几乎昏厥,却偏偏将手塞进了嘴里,生生咬着,没有发出一丝声响。

    绿水看见二少爷便如看到救星一般,膝行到她身边说:“二少爷,您救救花妈妈吧!”

    身后二少爷的奶娘也赶到了,看到绿水哭的一脸鼻涕一脸泪的就要往二少爷身上靠,就要去拉她。

    被二少爷给阻止了。

    绿水便立刻言简意赅地把花妈妈病了的事讲了。

    二少爷听了歪头想了会儿,便说:“家里的事都是祖母在管,我也不懂。不如我带你去问问她?”

    绿水一听就赶紧给他磕头。

    老太太要是愿意照拂她们姑娘一二,花妈妈也不会因为操劳而身体越来越差!

    看她这样,二少爷便说:“你拿着我的牌子去找管家,让他给花妈妈再请个大夫,要什么药都去拿。你看可好?”

    他看绿水跪在地上缩成一团,想到府里那个虎背熊腰的管家,小小的他便觉得管家或许也不会听绿水的,便让自己的奶娘也跟着去。

    奶娘不肯,二少爷才三岁,万一他出了什么事儿,她这条命都赔不起!

    绿水也犹豫,袁璐身边的丫鬟连着她就只剩三个了。

    另两个虽说算是二等丫鬟,但都不曾近身照顾过。

    二少爷便央着奶娘说:“好妈妈,你就再疼我一回!花妈妈是娘亲身边的人,她要是出了事,娘亲该伤心了。”

    说着他乖乖地坐到袁璐身边的小杌子上,说:“我就在这里坐着看着娘亲,哪里也不去。”

    奶娘和绿水各自交代了身边的人,这才去了。

    袁璐心里感动。二少爷是真把她当娘的。

    她是现任成国公的继室,前头原配是她的嫡亲姐姐袁玫,生二少爷的时候过了身。

    听花妈妈说,她跟袁玫长得颇有几分相似,二少爷自小看见的便只有袁玫的画像,等他再记事一点的时候,袁璐便进了成国公府。

    二少爷把头靠在袁璐肩上蹭了蹭,奶声奶气地说:“娘亲不急,娘亲不急……”

    二少爷的头发跟绒毛似的柔软,蹭啊蹭的,袁璐心肝都要被化了。

    心里那些急躁这才淡了些。

    二少爷本来是约了他哥哥一起玩的。

    这厢他在这里陪着袁璐便把他哥哥给忘了。

    大少爷高泓一路寻来,便见他弟弟坐在亭子里,半靠在袁璐身上,于是上前问他:“阿澈,你在这里做什么?”

    二少爷见是哥哥来了,便道:“娘亲身边的花妈妈病了,我在这里陪娘亲。”

    大少爷四岁,比他弟弟高了大半个头。

    他皱着眉看了躺椅上那个紧闭双眼的女人。

    这样的人也算是他们的娘亲?

    但是对上那弟弟双湿漉漉的眼睛,他却什么也说不口了。

    二少爷把屁股底下的杌子搬到大少爷面前,说:“哥哥,你坐。”

    大少爷跟大人一般摸了摸他的脑袋,“哥哥不累,你坐。”

    二少爷就拉着他哥哥两个人挤在一个杌子上坐着,凑到他耳边小声地问:“哥哥,你说娘亲什么时候能醒啊?”

    大少爷摇摇头:“不知道,等爹爹回来,就该醒了吧。”

    他们的爹爹去打仗了,好久好久都没见到了。

    二少爷都不记得爹爹的样子了。

    爹爹要回来……那应该是很久很久以后了吧?

    二少爷伸手轻轻摸了摸袁璐的脸:“娘啊娘,你快点醒吧。澈儿马上就四岁了,祖母说要给我和哥哥请夫子了,我就不能跟你待在一块儿了。”

    大少爷看着就想去拉开他的手,唯恐他过了袁璐的病气。

    祖母私下里就叮嘱他要看着弟弟不能太靠近她。

    大少爷扯得太急了,就扯到了袁璐的头发。

    那厢袁璐身边的另一个管事妈妈——吕妈妈,从老太太那里赶回来了。

    一来便看到二少爷和大少爷两个小孩儿在扯自家姑娘的头发!

    一时什么也不顾了,便大声喊道:“两位少爷,切莫动夫人!”

    两个哥儿都被喝住。

    大少爷反应过来不悦地喝道:“哪里来的婆子,在主子面前这样无状?”

    袁璐身边的丫鬟听到吕妈妈的喊声已一拥而入。

    两个哥儿身边的人也进了来。

    吕妈妈虽被大少爷责骂着却先赶了进来,要看一看袁璐。

    大少爷身边的妈妈也不是吃素的,开始推搡着。

    这亭子本就不大,一时涌入了十几人,更是连个站脚的地方都没了。

    吕妈妈看大少爷仍站在袁璐身前不让她瞧,心里急的跟火烧似的,带着人更往里挤。

    大少爷这边眼看着越来越乱,他护着二少爷,眼看他弟弟小小的身子要被挤倒在袁璐的身上,便伸手把那个摇椅往旁边推了推……

    也不知是谁先叫起来——

    “不好了!夫人落水啦!”

    袁璐的眼皮似有千斤重。

    耳边的声音吵得她头疼。

    有人在嚎啕大哭,有人在劝慰,还有人争执……

    掉进水里的那一刻,她有些开心地想着要死了吧,终于要死了吧……

    但是似乎没死掉?

    “我可怜的璐姐儿啊,我可怜的璐姐儿啊……”花妈妈的声音既熟悉又陌生。

    她平时说话时温柔和煦,何曾像现在这般声嘶力竭。

    袁璐想睁开眼看看。

    下一刻,她真的睁开了眼睛。

    床前站着两个丫鬟,很是防备地把她护在身后,似乎正跟房间里另一拨人对峙着。

    对方为首的是个戴着黛色抹额,拄着拐杖的老太太,脸色肃穆。身后跟着七八个人。

    旁边有一个妈妈散着头发,坐在地上哭得几乎背过气,另一个妈妈正在劝慰她什么。

    袁璐眯了很久的眼睛才适应光线。

    尽管眼前的人和物都带着重影,她仍然欣喜若狂。

    那老太太重重地捣了捣拐杖:“你这便是你们首辅袁家的规矩?嫁了人的女儿说回娘家便回娘家的?”

    袁璐一下子就认出那个声音的主人,正是这国公府的老封君——现在成国公的母亲。

    她床前的一个丫鬟道:“我家夫人生了重病,还请老太太恩准。”

    老太太便道:“我堂堂成国公府还会缺一个大夫吗?且瞧你们是首辅家出来的奴才,换做我们自家的,敢这么跟主子说话早拉出去打死了!”

    老太太这话说的极重,两个丫鬟却没软下来半分,仍说着要带袁璐回袁府。

    袁璐这才明白,原来是她身边的人要带她回国公府,老太太亲自来拦了。

    怎么?她竟病得这样重了?

    花妈妈还在哭,听着老夫人还是不肯放她家璐姐儿,便要以头抢地,口中只道:“一切都是因我而起!便让婆子我下去陪我的璐姐儿……”

    袁璐也急了,口中惊呼一声——

    “妈妈不要!”

    霎时间整个房间的人的目光都集中过来。

    那丫鬟颤着声音道:“小、小姐,是你在说话?”

    袁璐辨认出她的声音,艰难地道:“青江,扶我起来,吕妈妈把花妈妈带我床前来。”

    话音未落,花妈妈已经手脚并用、连滚带爬地扑过来了。

    袁璐靠在青江身上,缓缓地道:“我无碍的,妈妈莫要担心。”

    一句话将她身边大半的人都说哭了。

    她又对老太太道:“儿媳身子不便,来日再给婆母请安。”

    老太太看着活死人一般的儿媳妇突然活过来,已然是吓得不轻,连退几步稳住身形,匆匆忙忙地说了几句让她好生休养的话便走了。

    “璐姐儿,璐姐儿……”花妈妈抓着她的手不肯放。

    袁璐对她笑了笑,“我身上乏的很,且有些饿,端些稀粥来给我。”

    花妈妈听她说要吃东西,这才回过神来一般,指挥着小丫鬟去了厨房,也赶紧拿出帕子擦脸上的鼻涕和眼泪。

    吕妈妈见了,便道:“你且去收拾一番,姑娘这里有我。”又遣人去请医女。

    袁璐便有些好笑地道:“你们别慌,我好好的在这儿。花妈妈先下去,吕妈妈也莫要再‘姑娘’的漫喊了。”

    她娘亲陈氏在她身边放了四个人。

    一个花妈妈是最贴心不过的奶娘,一个吕妈妈是陈氏的陪嫁丫鬟。

    两个丫鬟,大一点的青江,是陈氏娘家的家生子。小一点的绿水则是陈氏从百十个丫鬟里特地挑出来的。

    如今这四人,看着袁璐竟是眼睛也舍不得移开一分。

    袁璐又催促了一道,花妈妈才依依不舍地下去了。

    她这才说了几句话,已经觉得嗓子干涩难耐,绿水服侍着她喝了水才好些。

    等花妈妈端着稀粥上来,袁璐有些困倦,强打着精神喝了几勺便睡过去了。

    也不知睡了多久,袁璐觉得自己仿佛掉进了深深的湖水,连气都喘不过来了。

    会不会其实之前的苏醒不过是她的南柯一梦?

    袁璐一坐而起。

    一旁守夜的花妈妈便立刻过去扶着她,拍着她的后背:“可是魇着了?不怕,不怕……”

    袁璐身体打着颤,过了好一会儿才在花妈妈的安抚下恢复过来。

    “什么时辰了?”她问。

    花妈妈命人给她兑了温水,一边喂她喝一边答道:“刚敲过三更,时辰还早,再睡会儿吧。”

    袁璐就着她的手喝过水,“医女可来瞧过了?”

    花妈妈道:“瞧过了,说是没什么大碍,日后好好调理一番便能大好了。”说着便又要落泪。

    袁璐的精神已经好了很多,沉吟了会儿便问道:“妈妈不忙哭,我身子既然无恙,今日又为何说带我回去?”

    照今天的架势看,花妈妈是要以死逼迫老太太放行的。

    花妈妈忍住了哭小声地道:“两个丫鬟说看见了您是被人推下去的……推、推您的人是大少爷。”

    袁璐一下子睁大了眼睛:“说的可属实?”

    花妈妈道:“事情一发生,最后留下的两个丫鬟便分别被关了,我单独问出来的。”

    “人在何处?”

    “一个由婆子陪着回了府,一个还在这里关着。”

    袁璐这才放下心来,花妈妈又道:“人既派回去了,左右不过这两天,府里总要派人过来的。等府里来了人,再请老夫人给您多请个大夫。”

    袁璐却说:“我现在虽好了,但还是得回去一遭的。今日天一亮,吕妈妈就去给老太太请安,我们这头就套车回府。”

    她这话说得已有些离经叛道了,出了嫁的妇人回门总要经过婆婆批准的。

    只是如今事情特殊,也容不得考虑许多。

    这日天刚亮,袁璐便交代手底下的婆子开始忙活起来,将她的随身物品都收拾了一些。

    她自己随便喝了小半碗加了糖的白粥,便换好了衣服。

    吕妈妈去了老太太的院子,老太太因为昨天的事晚上睡得不安生,此时还没醒。

    袁璐披着蜀锦披风,由青江搀着出了门。

    她昨日醒来的消息已在国公府里传开,如今她亲自出来了,管事门房也没一个敢拦的。

    驾车而行,半个时辰不到便回了首辅府。

    来到自家门前,袁璐只觉得陌生又紧张。心口扑通扑通地似要跳出来一般。

    有婆子去叫了门。大清早的,门房本有些不耐烦,看到是袁家三姑娘的婆子,这才扯出个笑来拱手问好。

    婆子道:“姑娘回来了,还不开门。”

    那门房往她身后一看,见一个藕荷色的身影被丫鬟扶着下车,只当是陪着三姑娘回来的哪路贵人,“妈妈不急,我且让人开门去。”

    袁璐已经走了过来,道:“不用开门,让车从后门进。我们走进去,不要惊动太多人。”

    婆子垂着手立到一边。

    门房这才反应过来……眼前这是府里的三姑娘?可三姑娘明明……

    袁璐走了一小段就走不动了。

    花妈妈蹲下身来说要背她。

    袁璐挺不好意思的,靠着青江歇了会儿准备继续走。

    半盏茶的功夫,她娘亲陈氏已经带着人迎出来了。

    远远地便瞧见了站在垂花门外的袁璐,眼眶一下子就热了。

    “我可怜的女儿……”

    陈氏是跑着过来的,袁璐从来没有见到过这么失仪的娘亲。

    她娘亲出身书香世家,笑不露齿,行不摆裙,现在却什么都顾不上了。

    袁璐喉头一哽,扑进陈氏的怀抱哭了出来。

    陈氏抱着她只声声迭迭喊她的名字。

    她吃斋念佛十七年!诸天神佛的牌位不知道供了多少个!神明终于开了眼,让她的小女儿活过来了!

    后来袁璐体力实在不支,陈氏便命人抬了小轿子来。

    进了屋,陈氏又拥着袁璐哭了一道。

    丫鬟拧了帕子擦过脸,袁璐才和她娘亲好好讲起话来。

    “父亲呢?”她问。

    陈氏拥着她道:“歇在前头书房了。我已经让人去说了,估计不多会儿就该过来了。”

    袁璐又有些困了,她现在的身子还是弱。

    陈氏便让她脱了外衣去睡在床上,她自己就守在床边。

    袁璐说:“娘,我睡一会儿就好,现在天还早,你也歇着吧。”

    陈氏给她盖好被子轻轻拍她:“娘不累,娘守着你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