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中华女子银行 > 第137章 文明婚礼

第137章 文明婚礼

推荐阅读:神印王座II皓月当空深空彼岸明克街13号夜的命名术最强战神龙王殿财运天降花娇好想住你隔壁特种奶爸俏老婆

一秒记住【笔趣阁 www.biquge.ac】,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时光容易,日子越来越接近宋玉芳的婚期,这个日子不光对新人而言很重要,就连傅咏兮也看得很重。她以为这是一个象征,可以让依然坚强而清白地活着的人一扫阴霾,重新振作。

    宋太太得知何舜清曾救过自己丈夫一命,心里不再有疙瘩,欢欢喜喜地给女儿定做了几身新衣裳。

    这时候,宋玉芳的辞呈已经批下来了,做完最后的交接,她就不再是中行员工,而要投入到一个崭新阶段,去开启一段新的历史。她很珍惜地把中行的制服送到洗衣房去熨得齐齐整整,准备穿着制服去参加自己的婚礼。可是宋太太始终觉得这样的暗色衣服不仅不喜庆,看着还有些晦气,因此又改在外头穿一件大红的呢制风衣。

    喜宴定在东兴楼,最大的一张圆桌。

    首先是新郎站起来,举杯向来宾们致谢:“感谢诸位亲友的光临,为我和我的新婚妻子一起来见证这个时刻。我也感谢领导和同事,感谢中行……”

    “瞧瞧瞧瞧,这都什么毛病,谁要听你的工作报告。”张庆元假意把花生衣往桌上一丢,笑着揶揄他。

    “离了工作我就不会说了……”何舜清低着头,不停地摸着后脑勺,显得很无措,“这可不是拍马屁呢,我私底下是个很木讷的人,不爱交际也不会说哄人高兴的话。”他又回头望了望美丽的妻子,微笑了一下,仍旧照着自己的心意,把一番结婚感言说得很像述职报告,“如果不是中行愿意走出男女同工的一步,我还真不知道我这辈子有没有福气去感受爱情的甜蜜。当然,这好像也该归功于我自己,毕竟要招女练习生却是我的主意呀!能在工作中,就把人生的一大喜事给定了,也算是我最骄傲也最效率的一段经历了。”

    张庆元则扭过头,对孙阜堂道:“离题,太离题了。就这个水平,以后别让他拟公文了。”

    孙阜堂作为上司兼唯一的男方家长,自然表现得很护短:“公文倒是写得滴水不漏呢,不知为何今天这样失水准。”

    “是紧张吧,理解一下嘛,毕竟是人生三大事之一。”冯光华作为过来人,很理解地点了点头,不过为之一笑罢了。

    因为新郎起了一个不大规范的头,轮到新娘发言时,她也说得不在宾客意料之中:“我……我感谢时代吧,感谢我有这份运气,搭上了思想巨变的列车,有了工作有了爱情,有了中国妇女在过去的几千年里,被剥夺的一切。”

    桌上的人开始喁喁地交谈着什么,这不是他们最期望在婚礼上听到的话,却又是一番慷慨激昂令人钦佩的话。

    宋玉芳缓了缓,猜到了大家心眼上去:“可能在座的各位,爱听些情人间的私密话,不愿我做这种进步宣讲。可我实在无法控制自己,不把题目谈得大一些。因为我克制不住地在想,中国那么大,每天都会办喜事。但也许今天,只有我是为爱出嫁的。我太幸运了,也太幸福了。愈是感到爱情的甜蜜,愈是感恩那些在女子解放道路上,为我披荆斩棘的前辈,是她们用鲜活的生命换来了我今天的一切。未来,我也愿向前人看齐,使千千万万的中国妇女分享工作的成就感、爱情的甜蜜感。”

    几句话把傅咏兮眼泪一下都给招了出去,她擦了擦眼泪,嘟着嘴暗自嘀咕了一句:“这不是坑人嘛,一个谢银行,一个谢时代,那我谢什么?”

    虽然那样地抱怨了,但到了站起来的时候,她的发言最干脆也最激情:“满桌的好酒好菜,我要把话说得太长,耽误大家动筷子,一会儿酒冷菜凉了,就没有喜庆的意思了。我就说一句,让我们为自由举杯,为爱情欢呼!”

    这样的稀奇婚礼并不多见,包厢外头听热闹的大有人在。

    而里边亦是宾主尽欢。

    酒过三巡,孙阜堂起身开了一瓶陈酿,亲自给满桌的亲友斟上,一面倒酒,一面还说了一个惊人的决定:“今天这日子呀,我想占我的外甥、外甥媳一点便宜,来个一桌两吃。前面的三巡酒,为新人祝贺。后面的三巡酒,算作各位同仁对我这老头子的告别酒。”

    此言一出,满座哗然。

    宋玉芳扭头去看何舜清,却见他同样表现出毫不知情的样子来。

    孙阜堂压了压手,示意大家听他说完:“我也该是退休的时候了,我希望我们的总裁、副总裁,要有一点敬老之心。让我这老头子在余生,也能养养花种种草,过一过闲人的生活。”说这话时,正好绕了一圈回来,走到冯光华、张庆元中间,两手举杯一饮而尽,又向他二人照了一照空杯。

    冯、张二人忙起身陪饮一杯。

    孙阜堂又继续说道:“很惭愧,我也没有什么可以留给你们、留给银行的。因为时至今日,即便年过花甲,可我对于个人的信仰、国家的前途,只有忧虑而无清晰的规划。想我年轻时,曾不断地与人争执,究竟是实业救国,还是教育兴邦。后来我发现,什么都对,什么也都错。我们不如人的地方那样多,争辩哪一样最亟待改良有意义吗?没有!所以你们也别来祝贺我荣什么休,我在中行的后半辈子,哪儿有一点‘荣’啊!我曾支持过拿中行的房产向外国银行透支,得以使银行苟延残喘。那时,事情赶着事情发生,并没有一点闲暇供我怅然。后来偶有片刻喘息的机会,想起此事,心里千疮百孔。如此泱泱之大国,央行却差点破产,万般无奈只能去讨洋人的施舍。说到施舍,我的办公桌、我的电话机,见证了无数的劝捐。有实业家、教育家、革命家,还有那些文物古迹、书画珍宝想找个安置之所的,甚至是旱灾、水灾、蝗灾,数不清的天灾人祸,问我中行能不能给口粮食。太多了,太苦了。他们把嘴皮子磨破了,就是想告诉我,他们放下最后的尊严,伸出手来乞讨,并不是为了一己私利,如果我拒绝了他们,那我才是那个心中无大义之人。我从不多做解释,我也默认他们在背地里说我无情。我知道,他们都在这个国家能迎来真正的光明而不懈奋斗。可是,他们从来只向我诉说因为没钱,所以办不成事,却没有人来告诉我,钱要从哪儿来。中行的金库不是庄稼地,撒了种子下去来年就有金子可收的。这么简单的道理,有许多人却从来都不肯懂。”

    听一位老前辈如此叙述自己在屈辱中前行的人生,任谁都会感慨万千。

    在座的女士更为感性,一个个都已掏出帕子来拭泪。

    何舜清作为孙阜堂最亲近的人,自比旁人有更多的触动,因而几番扭过头去,不忍往下听。

    孙阜堂给自己的酒杯里又洒满了酒,眼圈渐渐地湿润了起来:“对于中行,我也不过一个老员工罢了。我不敢居功,实在也没有什么功劳。我的这些牢骚,你们听一听也就过去吧。年轻人呐,还是该朝气蓬勃的才对。我老了,只能寄希望于你们了。纵使举步维艰,我依然盼你们能走出一条通天大道!”言罢,红着眼再尽了一杯酒,双手作揖,表示最郑重的托付。

    冯光华不置可否,或者说他心里完全地不愿接受,眼下是用人之际,他实在不愿孙阜堂退休养老。可是,在人家的喜宴上,喧宾夺主地纠缠此事,似乎也是对主人的不敬。因此,与张庆元两个一直交流着眼神,摇头不言,心里很不是滋味。

    孙阜堂打的正是这个主意,他不想特为地选择一个时机来宣布,那样一定招来许多的挽留,而他也害怕自己最后会改变主意。

    因为突发的状况,喜宴过后,何舜清没有直接回到新房,而是与孙阜堂在公园里散布。

    “我老啦!”孙阜堂不甘承认又不得不承认,“心变软了,动不动就审视自己是不是这里不够、那里不好。这是个危险的信号,做事情就没有不得罪人的,没有不被误解的,甚至在这年月是得掉脑袋的。与其在这个位子上心慈手软,不如让出来,给年轻人一点机会。当然啦,方才在酒席上,我也是玩笑话。想以无心恋战来求得两位总裁的同意。其实我不想彻底地退休,国家至此,不该养着哪怕一个不中用的闲人。我之后会去银行公会做点顾问的工作,我这半生的经验,不管有用没用,总得留下来才是。”

    何舜清冷笑道:“安福系真是好算盘呐!”

    孙阜堂不免无奈地笑起来:“是啊,他们算准我老啦,顾虑太多,见你们年轻人因为我而吃苦蒙冤。”他停下脚步,转身替何舜清正了正领结,“我觉得自己特别愧对你的母亲,她把好好的儿子交到我手上,我居然大意到,差点让你吃了官司。虽然是漏洞百出的恶作剧,但足够让我服软。我能认输,但你不能呀,你可代表着未来!”

    何舜清低下头,长久地捂着双眼,最后搓了一把脸,强忍着眼泪说道:“好,我答应,以后一定会做得比娘舅还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