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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古玩行的暗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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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任静天一听于立飞问价,急得直跺脚。可是他对古玩行的这些规矩,多少还是知道一些的。既然于立飞在跟摊主谈价了,他是不方便插嘴的。他暗暗决定,等会得把古玩行业的一些规矩,好好的跟于立飞说说才行。

    “这个东西昨天有人看了,人家出了一千二,我都没卖。”摊主朱托眼睛虽然望着于立飞,可是任静天的神情他瞧得真切。他心里暗暗得意,只要对方知道规矩就好。

    朱托说的是古玩行的暗示,古玩行的暗示很多,比如说:逛市场看东西的时候,假设进的是一家古玩店,店里几个人在谈话,一进来看东西,人家不讲了,这时候你就要注意。人家有可能是在谈一笔买卖,一般是不想让人知道的。

    如果几个人直盯盯的看着你,你就要知趣的出门,如果你意识不到,人家会近一步暗示你。比如你看个东西问个价,人家会直接告诉你这东西不卖,问另一件东西,依旧回答不卖,那就是很明显的要请你出去啦。

    买东西讲价的时候如果卖主说:“这东西刚才那人给我150我都没卖”,那实际上他就是暗示你他要卖你150。同理,如果一个卖家主动拿个东西让你看,看后主动告诉你:“这东西我是150买的”,实际上他也是要卖你150块。

    再比如当你刚买了件瓷器,来到朋友的店里歇着,你朋友问你:“买什么了?”你答:“买了件瓷器”,同时把东西递到朋友手上。朋友又问“谁家买的啊?”你答:“老王店里”。朋友又问:“多少钱”?你兴致勃勃的答:“3000!”,然后发现朋友双眼望着门口,或者开始拾掇东西,就已经说明东西买贵了,所以也就没有必要再问价格是否合适之类的话。

    还有,如果某人刚买了件东西急于想知道真假好坏,找了个行里的朋友,主动给人看,并让人给断断真伪。以下几种情况均属于坏消息:对方看后还给你,一句话也不说走了;对方看后还给你,开始和边上的朋友聊天;对方看后还给你,然后开始问你买这个东西的经历,比如,从谁那买的啊,多少钱买的啊,啥时候买的啊等等;对方看后还给你,然后开始絮叨自己岁数大了,眼神也不如从前,记忆力也不好……;对方看后还给你,然后对你一笑……

    “二十卖不?”于立飞问,他不管这东西值多少钱,只根据自己口袋里的实际情况来购买。早上买了南岳旧稿之后,他现在身上加起来只有百来块。他买这东西,也不是为了自己,而是想送给任静天。他做人的原则,宁可自己吃亏,也不想占别人便宜。如果别人占他的便宜,却是最无所谓的。

    “哪有你这么砍价,你这不是成心捣乱么。”朱托差点被于立飞的话噎着,原本他还想捡个便宜,但没想到于立飞看着本分,可是这出价,实在让他接受不了。

    “老板,漫天要价,就地还钱。就你这样的坛子,在我老家,二十块钱能买一对。”于立飞振振有词的说。

    “你那是陶瓷,我这是瓷器,古董!能是一回事吗?”朱托说道。

    “你这是唐宋元明清哪代的?我看倒像是二十一世纪的。”于立飞说道,他刚才在旁边见人跟摊主谈价,根本就没有底线的,一千块钱东西,几块钱也能买走。

    “这哪能呢,我这东西收上来,天天摆在这里,总得让我赚个子脚力钱吧?”朱托讪笑着说,他虽然也算是个古玩商,可却是半路出家。最开始的时候,他的职业是杀猪。而且,当时他的肉摊,就在古玩市场不远。

    杀猪是一个古老的行业,水浒传中的郑屠身在宋代,已经是很专业的屠户了,这个平凡的行当,纯手工操作,上千年来,进步似乎不大。

    朱托个头矮小,虽然身上颇有点肥肉,要做杀猪的营生,还是有些先天不足。怎么这样说呢?因为杀猪多是力气活,随便一头猪抓起来就要二百多斤,比他自己要重多了;杀猪人如果膀大腰粗,有把子力气,干起活来一定轻松得多。而朱托杀猪,短胳膊短腿太吃力,每次都得使出吃奶的劲,才勉强把猪变成猪肉。

    当然,凭他狡猾刁钻的性格,做个杀猪的奸商未为不可,可惜杀猪卖肉的行当,竞争尤其激烈,而且哪一个的奸猾都够劲,所以单凭耍点小心眼儿,也不好站住脚。朱托偏偏经营不善,不得不放弃了血腥的行业。随后,他凑起全部本钱,在桥下开了间煤铺子,轧煤球。

    要说靠着卖力气,轧了煤球卖,没什么不可以,劳动人民嘛,就得干流汗的行当。虽说轧煤球也需要力气,但总体上比杀猪轻松多了,所以朱托倒不吃力。正当他想塌下身子大干一场,积点家业时,又遇到了他万万想不明白的困难。啥困难呢?还得从他所干的行业说起。

    想必大家都知道,煤球是用来生火做饭或取暖用的,在某个时期对人们的生活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当然煤球生意也有过相当辉煌的时期,那时候拉了煤球卖的摊贩多得是,而且国营煤场也专门生产煤球卖。可那个好时候,朱托没赶上,失去了发财的大好良机。

    朱托想起轧煤球的时候,正是灌装煤气早已普及,逐步走向天然气、暖气进家的社会大发展时期,因为煤球与人们的生活需求背道而驰,所以成了夕阳产业,这回不能说是朱托不努力,怪他倒霉,谁让他脑子里满是糨糊,没看懂形势呢?

    眼看着生意越来越清淡,朱托处在郁闷中,整天蔫头耷拉脑的为生计忧虑。那是朱托人生最黑暗的时期,做事无精打采,只能看重太阳唉声叹气。跟他一样矮小的老婆拿不出主意,陪着他一起发愁。

    常言说的好,老天饿不死小家雀儿,朱托一家在几乎绝望的边缘看到了转机。他突然想起卖猪肉时,就在不远处的集市上,有好多人买卖古董,听说那是很赚钱的买卖,里面有的是花不几个子却赚了大钱的活生生的例子。就这样,朱托终于下定决心,做古玩生意。

    刚开始的时候,他经常下乡收货,收了之后,就到古玩市场来摆摊。初来乍到,狗屁不懂,到村里大声吆喝,见什么买什么,谁知几天下来,竟然运气出奇的好,老是碰上好东西。他做过生意,又天生的奸诈,卖起东西来,更是精明。

    头几年的时候,农村里东西多,市场上几乎没假货。朱托买货分不清叫啥东西,一通混叫,好在买的大多数是古董,也没人跟他计较。他来价不贵,摆摊前先到摊上转一圈,看看别人的摊子上,是否有差不多的货,仿着人家再喊价。朱托初战告捷,竟然赚到了不少钱。家里的开销够了,还有结余。猪头那个乐啊,自信满满,眼里看到的古玩行铺满了金子。

    因为太过自信,所以在古玩市场租了间铺子,这摊子大了,他自然就不能经常下乡铲货。而且这几年,农村里的人也开始精明起来,想要再用低价收货,已然很难。就算收到,也很有可能是新访。以他的学识和眼光,能买个旧访,已经是烧高香了。打了几次眼,再走了几次宝,他的店子自然维系艰难。

    现在更是什么货都上,碰到集市的日子,他就出来摆摊,平常的时候,也下去铲货。只不过,他的好运气似乎用光了,这几年想赚个开销钱,都有些难了。这个出戟盖罐,就是他从一个专贩瓷器的贩子手里收的,当时二十几件货,大大小小,新新旧旧,不过几百块钱。他已经卖了几件,本钱早就回来了,现在是卖一件,就赚一件了。

    “要不二十五?”于立飞还有不松口,他每一次开口,都得算计着口袋里的人民币,虽然吴文古答应安排进博物馆,可是发工资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呢,这段时间自己总得吃饭吧。

    任静天在旁边看到于立飞的出价,双手抱着,嘴角轻轻向上弯起。这下他总算放心了,于立飞就算再吃亏,也亏不到哪去。现在于立飞跟朱托在谈价格,如果于立飞不主动问他,他是不能过问了。

    “如果你真心想要,我给你打个对折,六百块。你看看这工艺,再看看这包浆和梵文,绝对值这个价。”朱托一副肉痛的样子,咬着牙,说道。

    “老板,你这不是成心卖啊,三十块,再多我就不要了。”于立飞站起身来,他本钱只有这么多,不可能全部花在这个东西上面。如果东西实在太贵,只能放弃。

    “一百!如果你愿意,就拿走。”朱托实在绷不住了,他摆摊,不是为了收藏,只是为了赚钱。只要有钱赚,不管多少,都是个生意。

    “三十五,如果你愿意卖,我就拿走。”于立飞倒不是绷得住,如果身上有钱,他肯定痛快的掏出钱就买下了。

    “我说朋友,我都从一千二降到一百了,你怎么就只涨这么一点?要不这样好不好,八十,咱们成交。”朱托几乎是哀求的说。

    “老板,这样吧,大家都不容易,五十,我要了。”于立飞也是下定决心,五十块钱看似不多,对现在的他来说,却是半副身家。

    “朋友,你太会讲价了,算了,就算是卖漏儿,也给你了。”朱托说道,所谓的卖漏儿,跟捡漏是相对的,指的是卖主不懂,好东西未被重视,行市也不明,因而被人拣了便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