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万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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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邵……是谁?”

    林熠险些脱口而出对方名字,意识到自己如今还没认识邵崇犹,立时止口。

    邵崇犹背着窗,面容隐没在黑暗中,冷淡地下指令:“带上你的人,跟我走。”

    他把腰间的剑取下来,抱着剑站在那,等待林熠。

    即便一动不动,笔挺的身影也散发出一股气势,仿佛随时会从黑暗中出招致命。

    林熠和他彼此在昏暗的屋中对视片刻,便先起身给贺西横把外袍裹好。

    小西横睡得雷打不动,林熠把他抱在怀里,不远不近看向邵崇犹:“我爹让你来的?”

    林熠上一世在北疆,战场要杀敌,回营要练兵,还得应付各方势力。

    后来,邵崇犹找到他,只说依照老侯爷的嘱命而来,帮林熠解决了无数暗箭明枪。

    世人对林熠尽是忌惮,冠以他无恶不赦的名头,邵崇犹是为数不多站在他身边的人之一。

    邵崇犹绝不是什么路见不平就拔刀的人,所作所为必有缘由。

    上一世,他奉老侯爷嘱托来帮自己。如今比上一世来提前来找他,想必还是如此。

    室内无灯,月光滤进来,林熠一身红衣在屋中鲜明,一笔赤色驻于暗墨间。

    “正是。”片刻,邵崇犹答道,声音清冷。

    林熠不疑有他,叫醒了隔壁房间的管家,吩咐管家不要点灯,悄声去让随行的人准备离开。

    虽是深夜,客栈内外却仍有住客,远途客商将这里当作落脚点,大堂的灯火投上来,隐隐可听见伙计和商客进出说话,一切看起来都十分寻常。

    “发生何事,要半夜里离开?”林熠站在二楼半明半暗的走廊上,问邵崇犹。

    管家将人都叫起来,随从们训练有素,走廊上房间一扇扇开了门,昏暗中人来人往。

    邵崇犹抱着剑,依旧站在阴影里,眉眼瞧不分明,隐隐可见下颌弧度流畅锋利,他微微偏头看了眼房间窗户:“江流阁今夜来人,要杀人。”

    林熠心下一沉,立刻会意。江流阁的刺客,声名在外,六名南疆高手总是同出没,六怪剑阵如毒网,就算是邵崇犹,也只能险胜。

    他们今夜来此,多半是冲着景阳王萧放。

    萧放的人住在三楼,林熠抬头看了看楼梯方向:“江流阁来人,要杀的是楼上那位兄台?”

    邵崇犹看了林熠一眼,果然点点头:“是他,但你在这里,他们一并不会放过。”

    林熠了然,江流阁下手,素来宁错杀不放过,萧放和自己一个是王族,一个是侯门,又住在一处,到时必会不分你我,统统遭受牵连。

    林熠把怀里熟睡的贺西横交给走过来的管家。

    “少爷,人都准备好了,随时可以出发。”管家和两名随从过来。

    “他们作何打算?知道此事么?”

    林熠眉头皱了皱,萧放不会不知道有刺客要来吧?他带的人看起来并非精锐,要对付江流阁,恐怕不乐观。

    邵崇犹手里提着剑,靠在走廊一侧门柱旁,身边敞开的房间门洒出一袭月光,照出他容貌,刀刻斧凿般深邃利落,薄唇高鼻,神情冷漠。

    他身形修颀,劲装利落,看着林熠他们。

    不出意料地,邵崇犹淡淡说道——

    “知不知道,又有何关?”

    他显然知道萧放身份,但对其生死毫不关心,林熠知道他素来如此。

    跟邵崇犹交朋友不太容易,重生一世,那几年的交情抹成空白,林熠有些可惜。

    但这事自己不能不管,否则萧放出事,侯府怎能脱开关系。

    他转头跟管家说:“看好西横,你们先下去。”随后要转身往楼上去找萧放。

    邵崇犹目光跟在林熠身上,沉静的眸子敛在月光下,端详片刻,伸手拦住林熠,自己转身往楼上去了。

    林熠见他愿意管一回闲事,便在原地等着,但未片刻,邵崇犹就又回来,后面萧放带着人,已经整装齐备,走下楼梯。

    看来萧放也拿到了消息,知道江流阁不好对付,决定提前离开。

    萧放不知在想什么,英俊的脸上神情似有一丝不悦,但又很快消失,仍是温和儒善的模样。

    他看见林熠,便走过来文雅地一笑:“本来正要知会你一声,现在看来正好。”目光扫过林熠身边的邵崇犹,微微点头致意。

    林熠微笑道:“兄台有心了。” 邵崇犹则回到林熠身边,在旁看着,没有说话。

    双方谁都没捅破,但都知道怎么回事,林熠心觉有些好笑,一个王爷,一个侯爷,偏偏没带精锐护卫,遇见顶尖刺客,只能夜奔而去。

    若林熠身子正常,和邵崇犹合力应付江流阁的人,自然不愁,可现在病中,又拖家带口,只能权宜行事。

    下了楼,客栈大堂灯火依旧通明,夜里有客商陆陆续续才到,卸了货物,三三两两围坐桌旁喝酒划拳,比白天似乎还热闹。

    只要林熠和萧放离开,江流阁的刺客就算来了,也不会动这些无关之人,否则必定要把客栈内外杀个鸡犬不留、干干净净。

    一行人经过大堂,一个衣衫脏脏破破、头发蓬乱的瘦小少年突然冲过来,邵崇犹手中长剑带着鞘划出,堪堪拦住他,低喝道:“做什么?”

    少年被他一拦,半跪半坐瘫在地上,又立即爬起来,抬头带着哭腔,嗓音沙哑生涩:“救救……姐姐……”

    他说着说着,慌乱中话里又夹杂着不知名的塞外语言,手里不断比划。

    林熠听懂了他断断续续的哭诉,问道:“你姐姐被抓了?在这客栈里?”

    邵崇犹眉头微皱。旁边喝酒的客商看到这边情形,突然站起来,那人十分健壮,脸上被风霜磨砺得黝黑,挂着几道旧疤。

    他旁若无人般,无视林熠他们,冲过来就粗鲁地踹了少年一脚,抓着他头发就往门外拖,口中朝门外的人骂道:“怎么叫他跑出来了,干什么吃的!”

    那狠戾粗暴的劲头,仿佛那少年在他眼里还不如畜生。

    少年瘦弱不堪,被拖在地上一边挣扎着大喊,一边眼睛望向林熠,眼神写满了求助的仓皇。

    他挣扎间,身上不知何处放着的珠串崩散四落,纷纷滚了一地,林熠低头一瞥,一颗深棕色珠子正停在他脚尖。

    林熠神色登时沉下来,大步上前扣住那客商手腕脉门,纤长如竹的手指看不清如何用力,那客商便低吼一声松了手,疼得退了数步,瞪着林熠。

    林熠红衣耀目,修朗的眉一挑,挡在客商和少年中间,眼中半笑半怒,牢牢盯着客商,陡然透出不驯张狂的攻击性。

    那客商本来怒目圆睁,却被他气势逼得退了一步,便回头连骂带喊人,随即传来院外数人闻声过来的动静。

    萧放见状,立即抬手比了个手势,侍从冲上前去,将那客商一伙人挡着。

    萧放身边不是精锐护卫,但应付寻常暴徒绰绰有余,客商一众一时不敢上前,两方僵持着。

    邵崇犹眉头一拧,不想耽搁时间,正要上前强行带走林熠,却见林熠转身,弯下腰拾起一颗洒落的珠子。

    林熠单膝屈下去,半蹲着看向那少年,语气缓和:“你姐姐,她叫什么名字?”

    少年连跪带爬上前,大堂的灯火影影绰绰投上来,他跪在半明半暗的地上,脸上污迹斑斑,眼睛却黑白分明,睁大眼睛,朝林熠哑声道:“乌伦珠勒……求求你,救救她……”

    林熠眼底一沉。

    上一世他被困莫浑关,漫天荒野,几乎渴死的时候,一个塞北异族女人给了他一囊水。

    那女人面目可怖,尽是伤疤,一张脸毁得彻彻底底。

    她救了他的命,后来回去,茫茫黄沙没有方向,林熠也没能找到她。

    她连话也说不清,但不断鼓励他让他保持清醒,临别时,赠了林熠一串旧珠子,口中总是重复的两个词,林熠听清楚了——一个是“乌伦珠勒”,一个是“弟弟”。

    林熠指间握着沾了灰尘的珠子。少年知道面前林熠听得懂自己的话,又激动地呜里呜噜说了一堆。

    萧放一时有些疑惑,他蹙眉问道:“这孩子什么意思?”

    邵崇犹亦听得懂这少年的语言,冷冷道:“被人卖到这里的。”

    萧放心里通透,猜到缘由。

    这少年和姐姐都是被人抓了,人牙子半路在此歇脚,他逃出来,想救姐姐。

    “就在、后面……院子里!”

    少年抬头盯着林熠,眼中尽是乞求和绝望,又有一丝倔强。

    林熠身后是煌煌灯火,蹲在他身前,俊美的面容神情沉肃,少年想伸手,又不敢碰到林熠的绯红衣角。

    侯府管家久等不见,抱着贺西横、带着两名护卫进来找林熠,见状立刻上前:“少爷……”

    邵崇犹看一眼林熠,他眼睛深邃,话中带着毫无情绪的警告:“最多一个时辰,他们就到了。”

    林熠抬头,朝他笑了笑:“来得及。”

    随即起身,给管家怀里的小西横裹紧了外袍,又伸出手从护卫腰间取了把长匕别在自己腰上,对管家说道:“你带西横和其他人出发,留两匹马给我。”

    林熠转身单手扶起地上的少年,少年踉踉跄跄在前引路,去了后院。

    管家只得领命离开,邵崇犹没跟林熠出去,转头看着萧放:“阁下何不先离开?”

    萧放笑笑,摇摇头,并未撤走自己的人,友好又淡定地道:“也不是很急,便等一等无妨。”

    倒是很讲道义,刺客因他而来,林熠是无辜受牵连,他总不能只顾自己逃命,还是要等一等人家的。

    疤脸客商一下子急了眼,大吼一句,手下的暴徒纷纷抽刀,萧放的随从也立刻拔刀,两方剑拔弩张。

    萧放干脆在大堂内桌边坐下,又示意手下单独放开那疤脸客商,任他也翻不了天。

    少年跌跌撞撞,引林熠一路奔到后院马厩旁,一辆简陋的马车停放着。

    林熠将带锁的马车门破开,里面脏脏破破,却空无一人。

    少年见状,瞪着眼睛僵在原地,慌乱中四处看去,想要找到姐姐的踪迹,恰看见追过来的疤脸客商,立即冲上去抓住客商,不要命地与他撞在一处,口中大喊质问。

    疤脸客商身材魁梧,一把用力掀开少年,林熠旋即一手扶住少年,一手反手抽出腰间长匕,寒光瞬间搭在客商颈侧:“人呢?”

    客商浑身僵了一下,却见惯了这种场面,当惯了地头蛇,不觉得这容貌漂亮的贵族少年能把自己怎么样,大骂道:“什么人!妓院里躺着呢,你去找啊!”

    林熠眸中一寒,抬脚狠狠踹在客商胸口,虽用不了内力,仍旧将他踹得几乎吐血朝后飞去。

    林熠跃步紧追上前,看也无需看,弯身便将长匕刺下去再立刻拔出,客商手臂顿时血流如注,痛得蜷起身子。

    林熠一膝屈下去顶住他:“说!”

    疤脸客商痛得怒道:“老子都还没动过她,能让你抢走?做梦吧!”

    林熠毫不犹豫在他肩头又刺一刀,这回拔出之前,刀身甚至微妙地拧了一拧,客商疼得几乎昏死。

    刀锋再次逼至客商颈侧,鲜血一滴滴淌到地上。

    林熠嘴角勾起一丝淡淡笑容,眼尾慵懒地挑了一下:“再说,让我上哪找?”

    客商立刻知道,自己若再嘴硬,这少年会把自己捅成筛子还死不了,这逼问的手段简直老练可怖。

    “在……在房里……”

    林熠撇下客商,抓起那少年,转身奔入客栈小楼,穿过走廊,听闻一间房内隐隐传来哭声,一脚踹开房门。

    少年惨叫一声冲了进去,撞开两名男人,扑在地上蜷缩着的女子身边,口中喊道:“姐姐!姐姐!”

    那两个男人一高瘦、一健壮,居高临下站在一旁,又惊又怒,健壮男人抬脚就要踹那少年。

    林熠指尖微动,长匕在手里松松旋了一圈,他一跃上前,抓住那健壮男人,手中力道巧妙,四两拨千斤,将那男人拧翻胳膊甩在地上,手臂顿时脱臼。

    男人手里的小刀同时落在地上,林熠瞥见刀口血迹,眼中冷意更甚。

    那高瘦男人转身拿起炭盆中的烙铁便丢过来,火花立时飞溅,林熠侧身一避,旋身飞踢,将他踢得往桌角撞去,血流满面。

    林熠上前查那女孩,女孩十六七岁,手上被刀划了几道,身上被踢得留下灰印子,恐惧地缩在弟弟身边,幸而林熠来得不算晚,她容貌还未毁。

    “乌伦珠勒。”林熠轻声说。

    乌伦珠勒回过神,顿时压着声音哭起来,少年紧紧搂住姐姐肩膀,看着林熠。

    “你叫什么?”林熠把乌伦珠勒打横抱起,往大堂走去,少年默默跟在他背后。

    “苏勒。”少年回答。

    走了几步,少年却突然伸手取走了林熠腰间的长匕,继而转身奔回房间,林熠回头喝到:“苏勒!”

    可已经来不及了,房内很快传来两声惨叫。

    苏勒握着长匕走出来,长匕上又沾满了血,他脸上则残留着冷酷愤恨。

    林熠微微蹙眉,苏勒却神情变得很悲伤,解释说:“他们,抓走很多,部族的……女孩。”

    这种事不是第一次。

    林熠暗自叹了口气,不再责怪他。

    他扬眉轻轻笑笑,驱散了阴霾,朝苏勒抬了抬下巴:“走吧。”便抱着乌伦珠勒转身,踏进大堂的光亮中。

    苏勒怔了怔,眼里刻着林熠飞扬的笑容,神采几乎灼眼,他望着林熠绯红衣袍的背影,出神地跟了上去。

    不过离开了一会儿,大堂内却一片狼藉,血腥遍地。

    客商手下的暴徒倒在地上,人数比先前多得多,而邵崇犹在一旁,静静擦拭万仞剑上的血迹。

    他衣角沾了血污,靴上刺绣洇得暗红,唯独面目清冷俊朗,干干净净。

    林熠一看便知,方才是客商急了眼,要下黑手,反被收拾了。

    “时间不多了,走吧。”邵崇犹将剑收回鞘中。

    天光熹微,客栈楼外灯笼已燃尽,蒙蒙原野上空,犹自晦暗。

    “在下萧放,还不知兄弟名号。”临别时,萧放问他们,没有丝毫逃命的狼狈,亦毫无皇室贵胄的架子。

    邵崇犹径自翻身上马,仿佛置身事外,并未回话。

    林熠对萧放一礼,装作才知道样子,笑吟吟道:“原来是四王爷”,又道,“在下林熠。”

    念着自己上一世替他挡过箭,林熠又看了他几眼。

    萧放想了想,眼睛一亮:“久闻瀛州烈钧侯府的小侯爷,绯衣冶光,姿容不凡,今日有幸得见。”

    林熠笑嘻嘻道:“原不知我这么有名。”又低头看腰旁空荡荡,想念起自己的冶光剑。

    林熠把乌伦珠勒扶上马背,让苏勒带着姐姐骑一匹马,叮嘱他跟好自己,不要逞强。

    几人快马加鞭,天亮后追上了侯府的队伍。

    马车里锦缎香软,贺西横睡醒了,趴在马车窗前探出身子往回看:“舅舅,带我去金陵见皇上吗?”

    林熠坐在马背上,把小西横按回马车坐好,又让护卫腾出一辆马车给苏勒姐弟,晒着太阳微微眯眼笑道:“见什么皇上,舅舅带你回家。”

    烈钧侯府在瀛州。

    瀛州四时分明,如今盛春,万千芳菲相继,拂风暖阳,城中楼宇飞檐错落,热闹繁华。

    邵崇犹送林熠他们到城外,便转而踏上岔路,林熠道谢,他调转马头,留下一个背影。

    “不会有人打你们部族的主意了”,林熠让侍从送苏勒和乌伦珠勒姐弟回家去,他交给苏勒一封信,让他呈与边关州府,自会有人去查办强掳关外人丁地的事情。

    又将重新穿好的一串珠子放在苏勒手心:“照顾好你姐姐,日后有事,可凭此来找我。”

    近乡情怯,林熠上一世离开了八年,未能回到侯府,如今坐在马背上,又是春风得意的少年时。

    络绎熙攘的行人不时回望,对身边人说:“那红衣的就是小侯爷。”路旁歌栏酒肆喧闹,花浓酒醇,红尘万丈扰扰。

    他目光仔细打量周遭的一切,小西横笑哈哈问道:“舅舅找什么呢?”

    林熠眉眼飞扬,眸敛曦光,笑着把小西横抱上马背放在身前,与自己同骑:“回家了,什么也不找。”

    踏进侯府,院落门庭层层,林熠穿过青砖廊道,古树投下斑驳光晕。

    小西横一着地就跑没了影。沿路府里人见了林熠,皆笑着道一声“小侯爷好”,仿佛他昨天才出门,那些年的辗转流离,不过一场大梦,而他只是醉了一场,今朝方醒。

    “老爷和大小姐下午过来。”府里小厮说道。

    远处酒肆繁华,歌女抚弦,声音飘渺:“……江陵芳菲尽,抱剑寻红衣……”

    二叔和姐姐都不在家,林熠想起什么,便往府后深苑行去,停在一扇对开朱漆铜扣的厚重园门前,抬头看了一眼。

    园门上方悬一古朴匾额,书有“渡园”二字,隽永秀雅。

    遥远处,歌女拨弦,曲声阵阵随风:“……十载君笑待,灯下独饮人……”

    林熠握住古旧的门环,两扇朱红园门“吱呀”推开——

    一瞬间,淡金暖阳倾泻,浅丘亭榭隔着一池清水,满庭杜鹃,随春风倏然漫天。

    林熠正要迈进去,却瞥见一抹淡青身影,那人修雅高挑,立于廊下。

    “你是谁?”

    隔着池水,隔着繁花,林熠轻声问。

    薄曦流光洒在那人肩头,他闻声从花下转过身,抬眼朝林熠望来,眉目端隽温柔,带着浅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