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相见欢 > 第53章 叙旧

第53章 叙旧

推荐阅读:神印王座II皓月当空深空彼岸明克街13号夜的命名术最强战神龙王殿财运天降花娇好想住你隔壁特种奶爸俏老婆

一秒记住【笔趣阁 www.biquge.ac】,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段岭侧倚在榻上,姑娘们看了他一会儿,段岭摆摆手,诚恳地说:“请回,让我一个人歇会儿。”

    有人出去找老鸨,老鸨片刻后过来,说:“少爷,姑娘们只是陪酒。”

    “不必。”段岭说,“钱照付,你算多少便是多少,找隔壁那位爷领就成。”

    老鸨眼珠子一转,像是领悟了什么,却不点破,终究也不好冷落了客人,便朝段岭说:“那传个弹琴的,进来听爷的吩咐。”

    段岭心想应当是可以的,老鸨便出去通传,片刻后进来一个小倌。

    段岭:“……”

    小倌唇红齿白,十分温柔,过来坐到段岭身边,询问道:“给公子按按?”

    段岭摆手,说:“你也出去,不必了。”

    小倌愣了一愣,段岭心想既然人都来了,姑且留下,便改口道:“算了算了,你且先留下,莫要再让人进来。”

    小倌便坐着,斟了酒喂给段岭,段岭却说:“我不喝酒。”

    段岭既怕说梦话,又怕喝醉了说胡话引来杀身之祸,是以滴酒不沾,小倌见状只得夹了些菜肴,喂到段岭嘴里。段岭心里惊雷阵阵,却不好嫌弃那小倌,大家都是苦命人,便点点头,夸奖他几句,说:“你长得漂亮。”

    “公子长得漂亮。”小倌笑着说。

    “长得漂亮的人。”段岭颇有感触,说,“总是占点便宜的,眼里望出去,这世间也升平些,因为寻常人见了他,都会朝他笑。”

    小倌没想到段岭会突发这么一句人生感慨,只得尴尬地笑笑。

    “你坐着吧。”段岭说,“不必服侍了。”说着随手朝榻畔另一头随手一指,小倌只得安安分分地坐着。

    段岭又朝他说:“赏钱不会少,你就当休息。”

    小倌干坐了一会儿,没料到段岭气场太强,半点办法也没有,片刻后说:“公子喜欢吃什么?我去传厨房给您做。”

    “馄饨。”段岭答道,“刚吃过,来点水果倒是好的。”

    小倌便躬身出去,外头老鸨问了几句,听到一句“不喜欢”,小倌便走了。段岭心想谢天谢地,不要来打扰最好。

    他倚在榻上,看见有葡萄,这东西十分稀罕,便吃了几颗,酸酸甜甜的,越吃越爱吃,便抱着盘子开始吃,同时思考自己的人生大事。平日里众多事情堆叠在一处,令他无所适从,如今便慢慢地想得许多事来,譬如说昨夜听见牧旷达与长聘说的“合一桩姻缘”。

    今年腊月初六,他就满十六岁了,爹还在的话,一定会为他物色媳妇,可他从未想过这件事,一切都很遥远,是否也像那个“太子”一般,要与大家族联姻?从前春来时,他体内总有欲|望在寻找宣泄之处,可现如今,竟是对情之一道,没多大感觉了。

    细想起是什么时候?兴许是来到西川,被郎俊侠下了毒以后开始的,段岭的嗓子还有点哑,未曾恢复过来。他想娶一个什么样的妻子?生一个什么样的儿子?

    段岭觉得自己当不了一个好父亲,他还没准备好,如果不能给孩子幸福,那么就永远都不要生,他自己尚且命悬一线,怎么能拖累孩子?但仔细想起来,父亲也是辗转流浪,甚至自己出生之后足足十三年都没见过他的面……回想过往,段岭还是爱他的。

    但那种苦头自己受够了,除非回到他该坐的位置上,他才能考虑成婚的事,也许这个目标一辈子都无法达成……哪怕某天大陈列祖列宗在保佑他,让他当了皇帝,但朝中勾心斗角的,当自己的孩子也不好过。

    不如当个寻常人……

    段岭的思绪跟着外头的丝竹之声漫无边际,变来变去,又有人敲门,直接进来了。

    “当家的让我来伺候少爷。”一个浑厚的男子声音说。

    来者是个彪形大汉,体形挺拔魁梧健壮,穿一件对襟敞胸白色小褂,端着食盒,一脚朝后关上门。

    段岭一口茶登时喷了出来。

    “少爷?”壮汉忙上来给他顺背,又要喂他吃葡萄。

    “你给我坐着!”段岭马上道,“不要动!”

    那壮汉肌肉健硕,肤色古铜,眉目粗犷,孔武有力,颇有英武的男子魅力,生硬地地朝段岭笑了笑。

    段岭简直一佛出世,二佛升天,一手扶额,无语凝噎。

    这男人不知是从何处找来的,想必不是群芳阁内常驻的小倌,多半是临时拿钱请来的打手,兼作他用。

    “少爷长得真俊,给您唱个曲儿?”那壮汉说。

    段岭马上说:“兄弟,不必了,您坐着就行。”

    壮汉识趣地点头,又问:“少爷是哪里人?”

    段岭:“……”

    壮汉说:“群芳院当家的花钱让我过来,少爷总得使唤我做点什么,起初我是不想来的,不过看您也俊……”

    “喝酒吧。”段岭心想大家都不容易,便以茶代酒,示意他喝酒就行,那壮汉倒是乐得很,喝酒吃肉,吃了一通后朝段岭说:“多谢少爷赏饭,既然吃饱了,那就……”

    “你给我坐着!”段岭终于忍无可忍了。

    壮汉便只得规规矩矩地坐着。

    片刻后,外头又有人敲门,段岭快被玩疯了,叫苦道:“又是谁啊?”

    “我。”武独说,继而推门进来,见一壮汉坐在房内侧旁,与段岭大眼瞪小眼的。

    武独:“……”

    段岭:“……”

    “这是做什么?”武独的表情极其精彩。

    那壮汉刚要解释,段岭便扶额,生怕越描越黑,朝壮汉说:“你出去吧。”

    那人终于走了,剩下武独与段岭,段岭带着询问的眼神看武独。

    “你怎么来了?”

    “隔壁房里问了句。”武独随口道,“少爷男的不喜欢,女的也不喜欢,只好亲自来服侍了。”

    段岭蓦然爆笑,武独哭笑不得,打量段岭,说:“你不会是与牧磬得了一样的……那隐疾?”

    “啊?”段岭一脸茫然,问,“什么隐疾?”

    “罢了罢了。”武独也懒得与他多说,坐在榻畔,段岭说:“你那朋友还没来么?”

    “没有。”武独说,“我想了一会儿,不如还是回去。”

    段岭明白了,武独今夜应当是在做一些抉择,是离开丞相府,另谋生路呢?还是留在这里?他希望武独不要走,否则自己的处境就更提心吊胆了,但这种人生大事,还是需要自己想清楚。他不敢帮武独做决定,两人沉默片刻,段岭侧过身,枕在武独的腿上,武独则呆呆坐着。

    “走吧。”武独说,“回家。”

    段岭心头松了一口气,看来武独是打算继续待在丞相府里了,却听见外头有人说:“大人,您的朋友来了,就在隔壁。”

    “我且去会一会他。”武独朝段岭说,“你在这儿等,几句话的工夫。”

    段岭点点头,武独便起身走了。

    天字号房内灯光调暗了些,武独推门进去,外头便有人关上了门。

    “好久不见了,武卿。”一个声音说,“请坐。”

    晦暗灯光下,郎俊侠坐在一侧,将酒斟入杯中,蔡闫则坐在正中的榻上,直视武独,朝他笑了笑,点了点头。

    “拜见太子殿下。”武独上前一步,单膝行武跪,蔡闫忙上前来,扶起武独,一触,武独便即起身,退后半步。

    蔡闫再次做了个“请坐”的手势,武独却不坐,安静站着。

    “这么赶时间?”郎俊侠淡淡道。

    武独深吸一口气,点点头,说:“有什么话,殿下请说。”

    “印象最深的那次与你见面,还是在上京的名堂。”蔡闫说,“没想到一眨眼,这么多年过去了,本想七夕约你喝上一杯酒,祭我父皇英灵,奈何走不开,便提前找你来了。”

    武独答道:“当年冲撞了殿下,是我罪该万死。各为其主,武独也是不得已。”

    “各为其主,自然不会怪你。”蔡闫笑道,“武卿打算就这么站着与我说话么?”

    武独这才走到一旁坐下。

    “这杯酒,是谢你抢回了我爹尸身。”

    蔡闫待到郎俊侠将酒杯放在武独面前,方朝他举杯,武独端起杯,看了一眼,料想再怎么样也不至于在使毒的行家面前班门弄斧,三人便一饮而尽。

    “这些日子里,未曾找过你。”蔡闫说,“不是我不愿,而是不能。”

    武独沉默良久,而后一瞥郎俊侠,再看太子“李荣”,蔡闫又说:“先父生前,唯独两个人追随过他,一是乌洛侯,另一个就是你。回朝后,我第一个念头,就是让你入宫。但身边已有乌洛侯,再招你来,亦是大材小用,是以另行安排,想必其中种种,你是懂的,我这就不多说了。”

    武独一怔,继而仿佛明白了什么,眯起了眼。

    郎俊侠则安静地看着面前一杯酒,除此之外,一直保持了沉默。

    “今日早朝时,牧相上了迁都的折子,我想,不能再拖下去了。”蔡闫说,“今夜来见你,对你,对我而言俱是冒险之举,但一旦迁都成行,人事必有变动,若不提前告知你,将更为受制。”

    蔡闫期待地看着武独,仿佛是希望他做出反应,然而厅内郎俊侠与武独就像两尊木塑,各自缄默。

    “武卿,你是怎么想的?”蔡闫温和地问,“不妨一言。”

    武独长长地叹了口气,说:“那天殿下盛怒,治我护卫先帝不力之罪时,我原以为您是真的想杀我,如今想起,不免解了我一个心结。”

    说毕,武独走到蔡闫面前,躬身双膝跪地,朝蔡闫一伏身,蔡闫忙又上来扶,这次情真意切,让他起身。

    “是我委屈了你。”蔡闫眼中蕴泪,双目发红。

    “迁都江州后。”蔡闫说,“我需设一御卫司,名字唤什么,还未想好,所起用的,必须是我信得过的人,想来想去,唯独你是合适的人选。”

    武独再次沉默,蔡闫又道:“按我设想,御卫司须得以我大陈原本的影队重组,建一情报机构,以刺探敌情、排查国内形势为己任。你如今在牧相麾下,他定不会疑你。”

    武独微微皱起了眉头,郎俊侠则一直在观察武独的神色。

    “殿下……”武独像是在做一番艰难的思考。

    “不必现在便回答我。”蔡闫抬手,阻住了武独的话头,说,“回去之后,你有的是时间去想,这次我本想谢你,但金银珠宝,不免折辱了你待我的这份赤子之心……”

    听到此处,武独的眼眶突然就红了,自李渐鸿牺牲后,武独杀进上京,抢回武烈帝遗体,回朝时李衍秋大怒,将他收押。数月后乌洛侯穆护卫太子归来,太子欲治他死罪,还是牧旷达上书,保住了他一条性命。

    这些日子里,没有人理解他,也没有人同情他,直至今日,套在他身上的枷锁才随着这一句“赤子之心”被摘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