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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6|又添了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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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似乎不知不觉间, 天气就渐渐热起来了。

    宫殿深深, 姜姬穿着纱衣,总是喜欢露出两条白净的胳膊, 她坐在书案前书写时,周围的人都会把目光放低,不敢看她。

    她发现了,偶尔眼神扫过去还能看到姜仁、姜义、姜良脸红。

    他们会避开她的视线,或者突然毛手毛脚。

    ……她还以为他们不把她当人看了。

    不是那个意思, 是另一种意义上的。她以为他们会认为她没有人类的感情, 更冷血什么的。

    没想到他们会脸红。

    这让她还有点小高兴。

    蟠儿现在每隔五天进来一次,他现在非常、非常忙, 因为各城的税金送来了。

    因为是加收的税金,所以本来该在年末才收的,今年春天提前加收了一次,等于今年要交两次税。

    这不太好, 街上也渐渐多了骂声。不过骂归骂, 他们也没有别的反应。

    蟠儿一直在限制乐城的商人数。这里和商城不同,她在商城时需要商人成为她的眼耳手足, 但在乐城, 她不想被人知道的东西更多, 所以商人在乐城并没有受到优待。

    乐城的守卫原本都在蓝家手中, 但姜姬让姜奔和蓝如海带人走了之后, 守卫就又成了姜武的人, 而且这次她让姜武任官, 把乐城内外的人全都换了。结果现在有人开始“怀疑”这一切的幕后主使,是姜武。

    本来就有人认为这才是真相,姜姬不过是姜武推出来的,因为她是大王的“孩子”,而他只是养子。

    第一个这么认为的是樊城。

    姜姬让樊城补交的税是最高的,她是真的想逼反樊城的。樊城现在是空城,文官武职都是空的,一群被蒋家操纵多年的家族聚到一起,他们倒不是想跟莲花台做对,他们只是不想让姜武得到樊城。

    在他们眼中,姜武比蒋家更糟,他会比蒋家更粗鲁,更粗暴的对待樊城的老少。

    所以他们不但把税金送来了,还借此机会面见姜姬,送出重礼来贿-赂她,希望贪财的公主能阻止爱权好武的姜大将军。

    如果公主和将军斗起来就更好了。

    姜姬收下贿-赂后,发现有很多人和樊城的人想得一样!

    这让她大喜过望。

    这样她和姜武正好成了鲁人的两个选择,反对她的人选姜武,反对姜武的人选她,还有比这更理想的吗?

    其实不是非黑即白,而是不是驴就是象。

    在姜旦与姜扬成长起来前,他们没有更多选择了。

    “姜武的将军府选个地方吧。”她说。

    蒋家本来是个好地方,但她担心有人替蒋家报仇,而龚家也不合适,别说目前龚氏还有人,就是日后还有龚獠来呢。

    除掉这两家,丁家旧宅早就被别的小家族给分光了,不过现在丁善与丁强回来后一下子成了太子的属官,这些人又纷纷搬家要把地方再让出来。

    “席与赵。”姜姬说,“从这两处选一处吧。”

    蟠儿领命而去,准备为姜武建将军府,不管他住不住,总要给那些准备依附他的人一个可以送礼,可以上门的地方。

    姜武一直住在摘星宫。

    姜姬拿不准自己是不是想逼他进宫来见她才要建这个将军府的。

    如果他来问她,建将军府是不是打算把他赶出摘星宫……她要怎么答呢?

    如果他不问,直接搬进去呢?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想得到什么结果。

    蟠儿挑了赵家,也幸好他选的是赵家旧址,因为龚家派来的先行官是席家旧人。

    席五。

    他父母皆亡,没有娶妻生子,孑然一身。

    他直入莲花台,求见姜姬,坦白身份后就跪下道:“愿为公主驱策。”

    这是第二个直白到吓人的改换门庭,抛弃旧主来找她的人。

    或许该改变想法的是她。因为龚獠随即就悄悄入城了,他也见到了姜姬,见面就先夸席五。

    先对着姜姬又哭又叹了一通席五的身世,他的父亲是多么的无能,席五自己又是多么的发奋。

    席五胸怀大志,而龚獠父子见到席五的第一眼起就看出这绝非久居人下之人!

    他们非常敬佩席五,所以虽然席五在龚家为奴,龚獠父子一直以半师之礼待之。

    如今公主归来,席五有冲天之志,他们父子当然只有乐见其成的!

    姜姬懂了,这才是这个世界被属下踹了的主人应有的态度。

    这就叫大度。

    他们要欢欢乐乐的送另觅高枝的有志之士离开,这才宽厚,这才显得他们胸怀广大,以德服人。

    不但要送人走,还要在新主人面前拼命的夸一番,显得自己真心诚意的为对方高兴就更好了。

    知遇之恩这才算完成了。

    姜姬也要表现如对席五的重视,不管席五回来的真实目的是什么,她也要把戏继续唱下去,好不容易莲花台八姓又回来一个,还是当年在朝午王的乱政下才出走的八姓,她要感激涕零的感谢席五回来。

    她把席家祖宅还他,虽然早在当年就被席家子孙败得差不多了,让他先去整顿家务,等她想好怎么安排他再召他进来。

    至于龚獠。

    等四下无人时,姜姬嗔道:“怎么才来?我都等得心慌了!”

    龚獠是真心实意的觉得遗憾!上次,他跟着姜姬回乐城,姜姬找蒋龙去了。等他回到合陵以为此生无缘再见,重新娶妻生子后,姜姬又回乐城了,还召他过来。

    你说!让他怎么办!

    他上回把妻子嫁给弟弟已经成了笑话了!如果真娶了姜姬还好!

    他是真不能再把妻子送人了。

    再见姜姬,他有种物是人非的感叹。

    姜姬听到特别好听的男低音叹了一声,叹得她从后腰上滚起一阵酥麻,就为这个声音,她都该留下他。

    “我与公主……总是错过……”龚獠道。

    姜姬坐得端正,目光如丝,“只要你不走,就能永远陪着我了。”

    龚獠神魂颠倒的走了,第二天走马上任,他是新任鲁国大夫。

    大夫,为之国辅相,地位仅次于丞相,但由于鲁国没有丞相,他就是实际上的丞相。

    龚香听到姜姬竟然让龚獠当大夫,不是不吃惊的。

    但转念一想,也没有比龚獠更合适的人了。

    出身八姓,还有龚香给他打下的好基础;父亲是合陵太守,合陵却远在百里之外;性情懦弱。

    这人绝对坐不稳这个位子。

    但他是公主最需要的门面,也是最好的一个。

    龚獠能做的却远超姜姬的想像之外。

    他是合陵实际上的下一任太守,龚屌对他的教育还是过关的。

    所以虽然突然就成了鲁国大夫,对国事却并不生疏,只有一开始有点手忙脚乱。

    再配上姜姬最近新收的那一堆自荐来的“人才”,架子倒是很快搭起来了。

    而且这些人都想把事办好,他们没有底气跟姜姬叫板,出了问题,遇上麻烦,他们不是来找姜姬叫苦,而是自己想办法解决,不少人自掏腰包,自己找关系疏通,龙有龙道,虾走虾路。一切都显得那么和谐。

    只有姜武,仍然没有进宫来。

    “他没有搬出去?”姜姬问姜良。

    姜良摇头。

    她轻轻舒了口气。

    建将军府的事街上都传遍了,他知道了,却没有搬走……

    或许他对她也不是那么失望吧……

    姜良看公主在出神也不敢打扰,等了一会儿,姜姬才发现他好像有话要说。

    她示意他靠近,“有什么事?太子的事?直接说吧。”

    姜良小声说:“太子……求见。”

    羊崽找她?

    带着一份好奇,姜姬让羊崽来了。看到他从容的走进来,看到她时虽然有些畏缩还是大步走过来的时候,她有一种自豪感升起。

    看,这个孩子,她还是养得不错的。她没有故意把他养坏,她把他养得很好,哪怕日后他会成为她的敌人。

    但这不妨碍她对这个孩子好。她看着跟在羊崽身后进来的姜礼。

    为了姜礼他们,她也不会伤害羊崽的。

    羊崽看到公主,感觉比之前更复杂了。以前他把自己当成公主的侍从,后来别人告诉他,他是公主的弟弟,鲁国的太子,他和公主一样是大王的孩子。

    大哥他们也是这么说的。

    但他还是觉得他和公主不一样。他和大哥他们是一家人,而大哥他们听公主的,他……

    也听公主的。

    丁善最近一直在悄悄对他说一些话,他听了很不舒服。

    他也悄悄告诉了大哥。因为他觉得丁善是公主派来的人,可他却在说公主的坏话。他不是好人。

    可他却不能告丁善的状,也不能说他不好,对吗?

    大哥告诉他,让他去问公主。

    “但我不想说他对我说的那些话,不想把话告诉公主。”直觉,他觉得不该让公主知道丁善都对他说过什么,有种奇异的危险感。

    大哥教他,“那你就对公主说……说你不喜欢他,想让他走。你是小孩子,小孩子不讲理,公主不会生气的。”

    姜姬听羊崽说他不想要丁善了。

    她笑了。

    羊崽看她笑有点不安,低着头,悄悄偷看她:“行吗?”

    “你是太子。”她说,“他是你的属官,你可以让他走,不必让任何人同意。”

    这话像一股轻风,吹过羊崽。

    让他觉得整个世界都好像变得不一样了。

    丁强看到侍人进来,看到他们礼貌的把丁善请了出去,一路送出了莲花台。

    他连忙去求公主饶了丁善,却在门前被姜礼拦住了。

    “还望大人援手。”丁强长揖到地。

    姜礼说:“你要去金潞宫求见公主吗?”

    丁强点头:“是。”

    姜礼摇头,“你该求的是太子。”这句话说完,丁强恍然大悟,转头就去见羊崽了。

    他以为他求过太子后,太子会去见公主,不料太子听完他的请求后却安慰他:“是孤送丁先生出去的,丁先生思念家乡亲人,孤只是怜惜先生而已。”

    这番话不是太子能说出来的。

    可太子对他说的时候并不慌张,也没有寻求站在旁边的姜礼等人的协助,他就是这么看着他,把话平静的说了出来。

    丁强第一次直视太子幼小的面容,第一次觉得他……不止是个小孩子。

    他是太子。

    或许不止是丁善一个人小看了太子,他以为他需要教导太子提防公主,他则忽视太子,认为他不需要注意。

    他们都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