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月待圆时 > 第45章 得信

第45章 得信

推荐阅读:神印王座II皓月当空深空彼岸明克街13号夜的命名术最强战神龙王殿财运天降花娇好想住你隔壁特种奶爸俏老婆

一秒记住【笔趣阁 www.biquge.ac】,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葡萄问了,石桂笑一笑:“我跟着姐姐们当差罢了,哪有什么立得住,立不住的。”她才说完,就叫葡萄戳了一下:“我立时就要提三等了,你还发梦呢?巴结着些姐姐们,保你没坏处。我看你们院里,也只有春燕了,她原来就同你好,你再使使劲儿,把淡竹两个都挤下去,可不就是你了。”

    石桂只笑不答话,葡萄摇摇头,揣上两块枣泥山药糕,咬一口咂了嘴儿:“味儿真淡,还是我院里的好吃。”

    石桂安心呆在叶氏院中,跟着茶梅玉兰两个,还学了刺绣分线,她呆了这些日子,知道叶氏跟前能排得上号的丫头,总有一样可拿得出手的技艺来。

    繁杏能算,玉兰会绣,茶梅会调香,素馨能点茶,迎春会梳头,到底下的三等的,并不常在叶氏身边侍候着,倒不知会些甚,一个个也是耳聪目明的。

    丫头升等除了看自身,还得看年纪,她此时吃亏在年龄太小,纵是再能干,也不能从粗使一气儿提上去。

    石桂在心里画了一张谱,表姑娘来了总要调人过去,到时叶氏这里就缺了人,选秀在明年三四月间,表姑娘要在宋家呆上半年有余,活计少不了人接着,哪个出来,她就填上哪个的缺。

    可她能拿得出手的,便只有画画这一样,写字这事瞒得风雨不透,便是画画也把自己框在画花样子里头,不敢露出旁的技艺来。

    只会画,不会绣也是无用,请教了玉兰,学着先绣荷包。玉兰手上的活精细,叶氏穿的里衣里裤鞋袜头面腰封,都是她来经手。

    石桂有个底子,她便教了石桂认花色:“这些是织出来的,只盘个金就能上身,最麻烦是那素黑的元缎,全无花样才难下手,一件元缎衣裳费得多少灯油。”

    石桂自郑婆子说过她要说的东西还多,就留心跟着看起来,会点茶的要先识茶,会调香得先认香料,哪个跟哪个合在一道是什么味儿。

    石桂想了一回,还是画画她最有把握,自那些银羽毛纹的衣裳开始,她就不住想着哪些花样能盘在袖口襟边,哪些花样能绣在衣裳上。

    叶氏在这上头实不讲究,外头时兴什么她绝不理会,甘氏身上的袖子一年比一年宽,她不按着原样来做,玉兰还叹一声:“你瞧瞧二太太,外头才兴起来,她必然穿在身上,我们太太就只能在花样上头翻新。”

    石桂在玉兰那儿见着一件将要做好的菊花满地黑底裙,上头满绣着缠枝菊花,红黄白绿蓝的大小花朵,拿金丝线细细勾了边,正挂在衣架子上头,玉兰指一指:“这是太太重阳宴要穿的。”

    叶氏身上少见鲜亮颜色,不到吃宴赴会,断不会穿这在身上,玉兰这头预备衣裳,那头春燕就翻起首饰来,一顶嵌了粉碧玺的金冠儿拿出来擦拭,上头细细的菊花瓣儿颤巍巍好似活的花朵。

    如此隆重却是为着去赴纪夫人的宴会,玉兰一面串金线一面道:“要不是纪家的宴会,太太也不肯穿这些的,那顶金冠还是太太的嫁妆,也没戴上几回。”

    石桂替玉兰拈金线,两根线叠起来串进针里,这叫双线盘金,光是裙子一幅边儿,就得费去一卷金线去。

    这些东西都由春燕收着,到玉兰要用了,才能领一卷出来,原当是金色的丝线,上手一摸才知是真金,玉兰还特意嘱咐她:“这线可得仔细着用,一件衣裳盘多少,那都是有定准的,这一卷线好值十两银子。”

    石桂咋了舌头,下手越发仔细,有她帮着串线,玉兰下手更快了,垂着脖子手上不停:“没算准日子,早知道该在船上就急赶着做。”

    玉兰晕船,这细活计做不出来,石桂看着便道:“姐姐夜里到几时?要不我打个地铺,好给姐姐打下手。”

    夜里卷一卷铺盖过来了,屋里点了两台灯,一枝三盏,点得屋里亮堂堂的,石桂就坐在地铺上,盘了腿儿,一卷卷的串线,一件袍子上头花得这许多心血。

    茶梅坐在桌前擦拭金玲珑香球,小球里头搁了香球珠子,凭怎么走动,都不会洒出来,两个手上做着活,又说起纪家的花会来:“我们太太自来跟纪夫人说得来,你说这一回,会不会就结了儿女亲家?”

    “我看太太也有这个意思呢,原在江宁就是邻居,两家彼此熟识的,太太又喜欢纪家姑娘,若是能成,二太太那牙可不咬碎了。”玉兰两根指头拈了针,无名指上松松绕着线,手指生得兰花也似,一面说一面叹:“若是别家也还罢了,纪家那一位得是金凤凰呢。”

    石桂半懂不懂,几个丫头却也说出金陵几门权贵来,听了半日才知道纪夫人是皇后的堂妹,皇后自来专宠,同圣人两个这许多年恩爱如昔,皇后受宠,又有三个嫡子,颜家人领着闲职,几个姻亲却多有官职在身。

    “那这个纪家姑娘,会不会选了当太子妃?”石桂串完了金线,拿烛剪子剪了灯花,爆了“噼啪”一声,茶梅笑一声:“那也说不准的,一说要选太子妃了,京里许多人家都热闹起来了。”

    圣人下了旨意,家中有女选作王妃太子妃的,一家不得在京中为官,三品往上的人家,没一个热络,倒都想着法子不选,官家里头选王妃,还是开国以来头一遭。

    旨意里有择淑女这一句,到底怎么个淑法,谁都不知,家里有适龄的女孩儿想要送选的,便把名字报上去,呈上京了再说已然婚配,那便是欺君。

    石桂听着玉兰茶梅一言一语的,只当故事听,她心里想的还是怎么过日子,宋家院墙完的那些个街巷,这一卷线就是十两银子,那外头织的绸又是多少钱?

    玉兰还当她没见过市面笑一声:“这些个你该去问繁杏,她最知道,秦淮两边都住着织户,你没见咱们宅里虽也有井,可喝进嘴的都得去外头买了来。”

    石桂还是不知,玉兰同她说话,也不困乏,今儿倒比昨天做得活计更多些,搁下针来揉揉腕子:“染织户就住在秦淮边,煮丝染丝都要水,就从河里提了水出来,染完了再倒进去。

    上游的还好些,下游的怎么受得住这日日污水,先是下令全到城外去浸丝,可世代住在秦淮边,换个地方可不得搬家,织户不织绸染户不染丝,朝廷这才又改令,长潮时民户取用,退潮时织户取用。

    石桂连甜水镇都没正经呆过几日,这会儿听得瞠目结舌,又问云锦多少银子一匹,算下来比在兰溪村这么苦干赚得多的多了。

    她原来想把家挪到镇上去,见过了金陵繁华又想着把家挪到金陵城,才刚有了这个想头,玉兰又叹:“织户可苦呢,冬天要往城外去,雪下得三尺厚,还得担水来,催得又急,活计可不好做。”

    玉兰爹娘就是织户,家里姊妹太多,到她已经养活不过了,一家子投进来,为的就是不叫骨肉分离,玉兰手上的功夫,还是她亲姐姐教的。

    石桂起了心思,有意探问,玉兰却叹了气:“我家里姐姐妹妹四个,没钱疏通选进内府里去,要能选进去,我这会儿也不在这了。”

    要是能进内府织堂,吃的用的全是领来的,还能接个私活,秦淮河边多少人家就指着这个,要选进去就得打点下来的织掌,肚皮都不饱,哪里还有闲钱送人情。

    可坏就坏在那染房倒水上,玉兰的爹在这里头叫按了个挑事的罪名,这才一家子都投了宋家,因着手上有功夫,就管着府里太太姑娘们的衣裳。

    “玉兰姐姐就不想着赎身?”一家子都来投,又是带手艺的,出去过活难道不比宅子里头更容易?

    玉兰拿剪子剪掉线头,闻言一笑:“外头那是这么容易过的。”

    夜里石桂睡在地上,还是觉得无力,她到这里九年了,九年都没离开过村子,没见过没听过没想过,要想真把一家子带出来,过得安稳,得花多少力气多少钱?

    茶梅玉兰两个屋里点着香赶蚊子,这香是上头分下来的,小丫头房里点的,跟这个也差不离,只味儿更淡些,石桂睡在地上,九月里的天正是热在尾巴上,薄被子裹了肚皮,肚丫子升出来,突如其来的,想起了秋娘。

    村里头夏冬两季最难过,夏天蚊子多,冬天天气冷,家里的蚊帐一块块打着布丁,夜里睡在一张床上,秋娘给她打扇子,一热得翻身,秋娘手上那把扇子就摇了起来,也不知道秋娘喜子他们,如今怎么样了。

    白日里总是欢笑,夜里听着风,看着窗纸上萤萤一点光,石桂咬着唇儿,轻轻吸了吸鼻子,也不知道家里去没去过,知不知道她已经来了金陵城了。

    秋娘石头也是一样,秋日里收成尚好,卖了稻子有了钱,秋娘又攒下两匹布来,拿着要去镇上换钱,她们也不是死脑瓜不开窍,进城一回,晓得那儿东西价都贵,带了布往城里来卖,卖得了钱,买些零嘴儿要去看女儿,还没坐上船,就听见孔娘子说宋家走了。

    秋娘一口气儿差点喘不上,提着心赶上山去,门上去说确是走了,就留下几个看门的婆子,秋娘眼前一阵阵的发黑,趴在丈夫身上哭个不住,孙婆子在里头知道了,抱了包裹出来,把东西给了秋娘。

    “都走了半拉月了,这会儿该到了,你们安心罢,她是个有运势的,进了太太的屋子当差呢。”孙婆子见秋娘哭的立不住,宽慰她一声:“也别太挂心了,这里一季总要送一回东西,有甚个想说想写的,你就写在信里,也好叫人捎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