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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在路上(捉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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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灰蒙蒙的天空,云层还在积聚,各地百姓变着法的祈雨祭祀似乎起了效果。

    此时已进五月,若是下那么两场透雨,今年应该还会有些收成。

    一队大约一千左右的士兵车队蜿蜒西行,扬起的灰尘给队伍蒙上了一层黄色的外衣。

    苟超边赶着骡车,边抚着怀里的铜钱,脸上带着幸福的傻笑。

    原来苟超真真是遇上贵人了,不仅得到了去往永宁县的凭证,那后来过去的穿绿袍的大官还给他手书了一封荐书!估计到了地头也不会有人吃拿卡要,能分到百亩足田。

    更让苟超高兴的是,他兄弟二人不用自己跟逃难似的走着去,而是可以和去陇右戍边的甲士一路同行到宜阳地界再分手,并且还从那小官手里得到了五百文铜钱!

    五百文啊,可真沉。

    虽然可以把铜钱交给混到车票的二蛋,可苟超一是不放心,二是真不想钞票离了身。

    又是溜须又是拍马地费了好大力气,终于让车把式同意自己帮着赶起骡车来,这样总算蹭着座了不是。

    苟超回想着穿越来的几天,为自己的智商暗暗叫绝。唯一可惜的就是自己不认字,那书信和文牒上的毛笔字他只能认出几个写得还不太乱且还是繁简同体的,根本推不出含义。

    不过铜钱上的四个字他还是认得的,苟超拿出一枚铜钱又看了一遍,心想这“开元通宝”怎么这么耳熟?

    自己好像再哪听过,但是狗蛋的记忆已经在苟超的脑海里完全消失了,苟超不确定这“开元”二字是狗蛋记忆的残留,还是属于自己上辈子的记忆。

    嗯,不纠结这些细节了,关键是五百文啊,这么老沉,是不少钱吧?

    把钱揣入怀中,回头看了眼趴在麻袋上的二蛋,这倒霉孩子!

    “二蛋儿,你吃啥呐!”

    眼瞅着二蛋就要把蜻蜓放到嘴里,苟超赶紧大喝一声。

    “哥,你也想要?那给你吃。”

    二蛋听见大哥喊他,还以为他也饿了,眨着眼睛,把蜻蜓往苟超嘴边送。

    “噗嗤”一声,靠着麻袋的车把式笑了出来,说到:

    “小郎,兄长不是要吃蜓蜓(一声),是怕尔卡了嗓子,要尔把翅膀脑袋拽了,再吃。”

    “噢”,二蛋听话的把蜻蜓翅膀脑袋给揪掉,快速的扔进嘴里。

    这下车把式笑得更大声了,苟超无奈道:“阿翁你————”

    又看看不明所以的二蛋,汗颜的不知该说些什么。

    此时已近晌午,天气闷热难耐,从队伍开拔算起,已过去了四个多时辰,但这队伍显然还没有停下休整的意思。

    “阿翁,昨天这时候已经停下埋锅造饭了,今天怎么还不停啊?”

    说着苟超的肚子还配合地叫了一声。

    “没看天阴着吗,怕是要下雨,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估摸着王都管是想赶到熊州地界再休息。”

    车把式喝了口水,把葫芦往腰间一别,闭上眼养起神来。

    这车把式姓孙,五十多岁,原有三子,老大老二都在战乱时死去了,就剩个老小今年刚给他留个金孙,就赶上朝廷让他们村出丁役,给去戍边的兵士拉粮草。

    老孙头家里父子二人必须去一个,不想儿子出来遭罪,让儿子照管好家里,自己硬是抢着来了。

    “啊?那还得走到什么时候啊,都快饿死了。”

    苟超嘴里嘟囔着,摇着鞭子轻轻地抽着骡子屁股。

    “你这娃子好不知足,这灾荒年份一天能喝两口稀得已是难得,况乎队里还发次干的。”

    老孙头眼也没睁的回到。

    苟超回想到昨天傍晚吃的发霉的黑面馍馍,暗叹这古代真不是人活得地方。要知道以前自家再穷,也没吃过发霉的食物啊。

    还有那野菜汤都能淡出鸟来了!

    但又随即想到,二蛋吃得那叫一个香甜,周围服役的百姓也吃得津津有味,看来劳苦大众还是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啊。

    不过说到服役,苟超还是细问了下,原来这朝代男子是二十一岁成丁,成丁的男子每年都要服役,一直要服到五十多岁。

    除非是贵族和官家子弟,又或是有钱人家可以靠投绢来抵除劳役。

    苟超一算按自己胡乱报的岁数,还有五年也要服役,心想得赶紧趁这段时间积攒点钱财来抵换劳役。

    按老孙头的话说,每年服役能全须全尾的回村的人都少之又少,死在役上的也不必战死沙场的少多少!

    他这次的活算是赶上好的了,那些修桥铺路、建寨筑城、开山挖矿的才苦。

    一路胡思乱想,终于在天要将黑的时候到了熊州宜阳地界,队伍扎在了小岗子村附近。

    兄弟二人等了好久,结果刚领到了饭食,就听“咔嚓”一声,惊雷响彻天际,豆粒般的雨点砸向大地。

    暴雨仅仅维持了不到两刻钟,还没把大地浇透就匆匆而去,但生活在这片大地上的百姓无不欢欣鼓舞——历时将近一年半的大旱终于要退出舞台了。

    此时已月上柳梢,雨水洗刷过的天空异常澄净,四野的空气新鲜又清凉,吸上一口浑身的毛孔仿佛都舒展开来。

    苟超浑身□□的坐在火堆前,细心地烤着他的破衣烂衫。

    刚刚趁着大雨毫不听劝的来了场露天淋浴,身上积攒了不知多少年的污垢被搓洗个大概,露出了狗蛋养了十几年的小麦肤色。

    苟超其实也知道在这样一个时代,淋一场雨就有可能感染风寒,得个感冒就有可能丢命。

    但当大雨来临时他不知怎么的内心深处就发出了冲出去的强烈渴望,等雨过天晴时他才冷静下来。

    回答老孙头原因时,他总结此行为是——抽风!

    这次“抽风”还带来个好处,他终于把身上这件从死人上扒下来的短衫给搓干净(苟超原来那件在给二蛋解暑时用掉了)。

    自从穿上这件上衣苟超心里无时无刻不泛着膈应,但为了白天防晒晚上保暖只能一直穿着。虽然路上也遇到过河流,可被兵丁管着直到此刻才洗了个干净。

    一夜过后,天刚刚见见亮队伍就忙碌起来。

    苟超听从老孙头的建议,贿赂了他们这队的灶头二十文钱,不仅兄弟二人吃了顿饱饭,还得了六个营中只给校尉配备的黄米掺白面蒸成的大饼子。

    大饼子拿在手里,苟超激动的热泪盈眶,这可是没有发霉散发着粮食香味的大饼子啊!

    不过激动过后心里也是滴血,这还没怎么样呢就花了二十文钱等稳定下来不知还能剩多少。

    约莫到了未时,队伍行到一个三叉路口,这正是苟超要与队伍分别的地方。

    “阿翁,多谢几天来对我兄弟二人的照顾。”

    说着带着二蛋对车把式深施一礼。

    老孙头赶紧把二人扶了起来,说到:

    “你这娃娃怎地这么多礼,都叙了一上午的离情,赶紧带着二蛋走吧。记着路上少做停留,多加小心。”

    说完又把身上的水葫芦解了下来送给二人,敦促他们赶快上路。

    苟超谢了又谢,手里攥着十文钱想给车把式又有些送不出手。

    他两辈子加一起才二十来年的人生,情商不高也没得到良好的家庭教育实在不懂人情来往。犹豫间,车把式已经驾车跟上队伍向西行去。

    苟超驻足看了一会儿,深吸一口吐出浊气,带着二蛋拐向南边的官道向着永宁县出发。

    老孙头是个经验丰富的车把式,早年间也来过熊州,还去永宁县拉过粟米。离别前,仔细给苟超说了大概的路线。

    苟超按着指点一路走向西南,途中只路过了两个村子,怕节外生枝也没停留。累了只在路旁休息,行了能有三个时辰赶在天黑前来到了传说中的驿站。

    看管驿站的是一对父子,看苟超二人蓬头垢面衣不蔽体的,以为是难民(还真是)也没收钱,好心借了马棚给两人休息。

    苟超讨了点热水和二蛋吃完饼子,就依偎在马棚的干草堆里睡着了。

    第二天一早谢过驿站父子,两人又踏上征程。

    一路上,苟超心里对老孙头是无比感激——

    他奶奶的这要命的古代走了一天不见人家,要不是还有四个饼子一葫芦水,他二人岂不又要忍饥挨饿!

    好在两人还没衰到家,临入夜前在官道旁的岔路上看到一个破败的土地庙,得以有片瓦遮身。

    苟超不忍二蛋挨饿,也没节约粮食,把白天剩的一个半饼子吃的一干二净。

    他倒不怕绝粮,按老孙头的指点再有一天他们差不多就能到永宁县城,即使他二人走的慢,那再有两天也肯定能到。

    这古时候,人烟再稀少离县城附近也应该会有些村子吧。退一万步讲,哪怕真倒霉到两天之内碰不见人,苟超也自信能弄到食物。

    因为他们早已进入了山区,去往永宁县的官道两侧都是连绵的青山。

    果然在第三天正午前苟超他们就找到了距官道不远的桃花村,买了些食水稍作休整竟然运气好到爆赶上村里有人赶车要去县城购置嫁妆准备嫁女儿。

    村人质朴,也没要钱就搭上了顺风牛车。

    路上听车主说,本来辰时就要套车进城,但家里的两头母羊碰巧下崽,一番折腾此时才出发,怕是赶不上黄昏前进城。

    果然紧赶慢赶在天黑前来到永宁县城外,城门已然关闭,苟超望着那两人多高的木质城门,心里五味陈杂,这里就是自己今后要生活的地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