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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7.127章 她短暂的生命,清晨初放,却来不及熬过黄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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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容瑾,逝者已逝,你又何必如此执着?”

    “我还没有离婚,她就算死了,依然是我容瑾的妻子,活人也罢,焦骨也罢,我要不过是顾笙歌一人而已。”

    黎臻闻言叹了口气:“歌儿当年曾对我说过,如果她不幸死去,就把她的骨灰带回故里,葬在亲人身边,然后在墓前栽上一株木槿,朝开暮落,就好像她短暂的生命,清晨初放,却来不及熬过黄昏。”

    “清晨初放,却来不及熬过黄昏?”容瑾念着这句话,猛地浑身一震,剧烈咳嗽起来。

    那动静,仿佛要把肺都咳出来撄。

    他想黎臻是故意,明知他现在最听不得这些,可他却拿她的话来刺激他。

    但是毫无疑问,他戳中了他的心扉偿。

    容瑾记得顾笙歌曾经问过他,在他眼里她像什么?

    她问话的时候,他的脑中自然而然浮起一株白木槿的模样。

    清冷,妍丽,像极了她上扬的眼角。

    于是他脱口而出:木槿。

    可是那时候的他不知道,木槿最爱的是阳光和潮润,如今这天气天寒地冻,她怎么受得住?

    她受不住啊,所以她选择了离去,一点后路都不给自己留。

    喉头涌上一阵咸腥,容瑾只觉得自己的心被扯出千万道口子,每道口子都浸满盐渍,痛得他无法呼吸。

    黎臻不再开口,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他缓缓起身,淡淡瞥了容瑾一眼后,转身往来时的方向走去。

    一片静谧,唯有容瑾压抑的咳嗽声,久久不停。

    向启和商博连忙跑过去。

    “阿瑾,你没事吧?”

    “容少,你怎么样了?”

    容瑾慢慢缓下气,他抱起顾笙歌的尸骨,朝前迈去。

    看着他颤颤巍巍的脚步,商博急忙上前道:“容少,还是我来吧?”

    容瑾往旁边避了避,眸光一沉:“她不喜欢别人碰她。”

    商博讪讪地缩回手。

    他往前迈了一步,蓦地脚一软,一只膝盖砸在雪地上,发出闷闷地声响。

    尚能感觉到冰渣涌进裤管中,又冷又疼。

    容瑾的手一抖,即使他下意识地护住笙歌,可还是没能阻止她的头部发出一声脆响,大衣顺势散开。

    她毫无生气的模样看得他目龇欲裂。

    他慌乱地去拉衣服,岂料越扯越乱,将她的半张脸都露了出来。

    额头,鼻梁到下颌骨,除了焦黑没有另一种颜色。雪光映射,显得她漆黑的半张脸格外冰冷。

    蓦地,他停住了手势,目光定定地落到她的脸上。

    伸出手指,钳住笙歌的下颚,他看了良久。

    “阿瑾,你怎么了?”向启忍不住问。

    容瑾手指颤了颤又缩回:“没什么。”

    他把衣服拉紧,抱着笙歌的尸骨缓缓起身。

    远处,黎臻站在阴影处,看着几人走远的背影,嘴角浮起一抹晦涩的笑意。

    ***

    笙歌的葬礼一切从简。

    因为容瑾知道,她不喜欢热闹。

    他并没有按黎臻的意思把她葬到顾蕴文身边,而是替她另辟了一处新坟,旁边还有块小墓碑,埋葬着他们的孩子。

    他总会想,顾笙歌真是个矛盾的人,她不喜欢热闹,却害怕孤独。

    那他就让他们的孩子陪着她,等再过那么些年,还有他。

    他甚至连自己的墓碑都准备好了,只剩下刻上生卒日期。

    青城,关于她的传闻慢慢寂灭。

    五年前,她离开地只余声名狼藉。

    五年后,她离开地一片扼腕叹息。

    笙歌离开的第二周,容瑾发现了她书桌最底层的那个锁着的抽屉,强行破锁看到抑郁症的药时,才知道黎臻所言非虚。

    再后来,他在花园里找到被笙歌扔掉的钥匙,锈迹斑斑。

    他竟不知道她那么爱他,那么爱他们的孩子啊,甚至连自己的身体都不管不顾。

    她恨顾笙歌的隐瞒,更恨自己的心盲!

    他觉得心疼。

    很疼很疼,无法呼吸的那种。

    从那以后,他就很少回别墅了,因为别墅里空荡荡地太令人难受了。

    他更经常住在恒禾公寓,并把对面楼层的灯光打亮一整夜。

    然后站在窗口,幻想着对面的窗帘上能够浮现出笙歌的身影,就像她初回青城一样。

    天知道自己怎么了,他只知道自己好想她。

    他想她在梧桐树下明媚的笑容,他想她咬牙切齿称呼她变态教授的时候;

    他想她即使醉得朦胧,却依然要找人算账的傻样;

    他想他初次要她,她一口咬在他肩头的委屈;

    他想她……

    可他唯一不敢想的就是,她从小镇回来的那段日子。

    他不敢想她削瘦的脸庞,不敢想她坚持要离婚的目光,不敢想白雪覆盖她尸骨的模样。

    容瑾想自己是疯了,他白天里疯狂地想忘记她,可一到黑夜就疯狂地想她。

    他把她最喜欢的那本安徒生童话压在床头,可却从来不敢去翻。

    因为他的白雪公主公主吃下了毒药,可他却吻不醒她。

    就这样不知不觉地过了一个冬天。

    天气回暖的时候,他亲手在她坟前种了一株木槿,是从顾家压得的枝条。

    坟前的木槿长势越来越喜人,后来他干脆把它们种了满山,从此木槿和长青树结伴而生,遍布了整个墓园。

    偶尔他也会去顾家,顾叔并不待见他,每次看见他,都是一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的模样。

    他见过笙歌生不如死的那几日,所以总认为是自己逼死她的。

    而他自己,何曾不是这样认为的?

    有些时候,他也会看见顾荣。

    年过半百的男人正俯身认真地培育那片过了冬的木槿花。

    顾荣看见他的时候,脸上会露出那种悲悯的神色,他说:“你终究还是错过了她,我们家小歌像极了她母亲,眼里揉不得一粒沙子。”

    他还说:“我犯了错,她母亲用生命的代价狠狠地惩罚了我一番,我现在落到如今这副田地,并不怪谁,是我罪有应得,我明知道不配,可我还是忍不住想她母亲,我想起我们小时候两小无猜的模样,可回首这几十年的人生路,却只觉得入目疮痍。”

    顾荣侧过头,晦涩地问他:“容少,你能明白我这种感觉吗?”

    他大概自知配不上当笙歌的父亲,所以即使他是长辈,也只是客客气气地称呼他为一声容少。

    数月前,黎臻倚仗笙歌的股份成为了顾氏的第一大股东,间接把顾氏掌握在手中。

    而他的继妻许娉婷嫌弃他身无分文,从此不见踪影。

    曾经的顾家,如今只剩下他一个。

    顾荣的前半生风光无限,而后半生却凄凉无比。

    容瑾想,他明白他口中的那种感觉。

    而且觉得糟糕透了。

    他接过他递来的水瓢,一点点地给木槿花浇着水,可总是忍不住把它看成笙歌的模样。

    她离开有多久了?他都不记不清了。

    最近天气越来越暖,阳光照得身上软绵绵的。

    这么温暖的天气,他什么都不想做,只想陪陪她。

    所以他来了。

    墓碑上,笙歌的笑颜依旧,却是空洞的黑白色。

    他讨厌这样的她,即使她面无表情的看着他,也比现在的模样好的多。

    想至此,他只觉得胸口处突突地疼。

    肺部一抽,又忍不住剧烈地咳嗽起来。

    喉腔中的空气越来越稀薄,他压着胸口喘着粗气。

    良久,才缓了过来。

    是那一夜大雪落下的毛病,断断续续地都不见好。

    他想,怕是这一辈子都好不了。

    也罢,就让他这样子咳着吧,这世界上,快乐总是短暂地,唯有疼痛才是刻骨铭心。

    歌儿,你能听见我的疼吗?

    你说你喜欢木槿,我就给你种了满山的木槿,你说你不喜欢绿萝,我就毁了全青城的绿萝,只是,青城不见绿萝,木槿漫山遍野,是不是意味着你归期已至?

    口袋里的手机急促地震动起来。

    向启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阿瑾,你在哪?”

    “墓园。”

    那端愣了片刻,才再次开口:“vista酒吧新来了一个调酒师,调的酒很正……”

    “好。”他听见自己回答道。

    听说,酒能浇愁。

    ---题外话---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