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问鼎记 > 第五章 多管闲事

第五章 多管闲事

推荐阅读:我的帝国无双明天下唐枭乘龙佳婿长宁帝军医妃惊世行祸天下史上最强帝后超凡兵王清明上河图

一秒记住【笔趣阁 www.biquge.ac】,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不过裴硕章还是自认夏祥再有城府,也不过是刚过弱冠的小儿,就抚须一笑:“夏县尊此言差矣,大夏律法有文,命案以发生地为审理之地,董现和马小三夫妇是在滹沱河投河自尽……”

    “大夏律法也另有条文,若民所告之案不在发生之地,可以在户籍所在之地报官。”夏祥不慌不忙地回应裴硕章,“律法不外乎人情,若只以命案发生地为审理之地,会有多少恶人流窜外地杀人放火,然后逃之夭夭,让当地官府无从捉拿?”

    裴硕章愣了片刻,才说:“夏县尊之意是,非要本官接下此案了?”

    “并非本官非要裴县尊接下此案,是此案本是裴县尊的分内之事。”夏祥端起茶杯,又轻轻放下,“茶凉了,人走了,但茶香尚存,名声还在。”

    裴硕章自然听了出来夏祥的言外之意,是提醒他要雁过留声人过留名,心中不快,将茶杯一放:“本官还有要事在身,恕不能奉陪,请!”

    夏祥见裴硕章下了逐客令,却并不起身,反倒自顾自倒了一杯热茶:“裴县尊稍安勿躁,本官的话还没有说完。”

    裴硕章心中愈加气愤,若是夏祥不接手此案,此案就还是他的烫手山芋,他哪里还有闲工夫和夏祥闲聊,虽是邻县,却也是不相干之人,他不耐烦地说道:“夏县尊还有何指教?”

    “本官本来想说此案若要真定县审理,也是可以,不过裴县尊既然有要事在身,就算了……”夏祥认真地笑了笑,“本官告辞。”

    等夏祥的身影消失在了楼梯之处,裴硕章还一脸茫然,不解夏祥前后矛盾之话到底是何用意有何居心。

    “县尊……”县尉樊力悄然现身在裴硕章身边,他低眉顺眼,弓着身子,恭敬又不失讨好之意,“付科他们到了,要不要现在动手?”

    裴硕章朝窗外探头张望,夏祥几人已然走远,他的目光又落在了耿着身子跪在地上的董断脸上,眉头皱起,厌恶之色迅速在眼中弥漫,不耐烦地挥了挥手:“不要出了人命就好。”

    “是。”樊力小心地应了一声,眼中闪过一丝狠毒,迅速下楼,来到街上,目光扫了人群中一个干瘦精壮的汉子一眼,微一点头。

    干瘦精壮汉子回应了樊力一个心领神会的眼神,他依次拍了拍身边三人的肩膀,随后一拳打在其中一人的胸口上。

    干瘦精壮汉子正是市乐县城有名的泼皮无赖付科,他是远近闻名的市乐一霸,欺男霸女、横行乡里,几乎无恶不作,不知有多少人受过他的气吃过他的亏挨过他的拳头。

    传闻城东开油坊的胡九二的娘子胡李氏被付科玷污了,胡九二报官之后,县尉樊力和捕头刘名带人查案,最后结案却是查无对证,事情也不了了之。

    胡九二气不过,来到县衙击鼓鸣冤,却被乱棍打出。胡九二一病不起,胡李氏羞愧之下,自挂东南枝,上吊自尽了。

    出了人命,都以为付科会被抓到大牢之中。也别说,付科还真被抓了进去,正当百姓弹冠相庆之时,才关了三天的付科又被放了出来。付科在市乐县城大摇大摆走了一圈之后,明目张胆地宣告,以后谁也再胡乱告他,他就会让谁的下场和胡九二一样惨。

    胡九二重病在身,又接连承受了娘子自尽付科逍遥法外的打击,悲愤难忍,也一命呜呼了。胡九二之死,更加让付科恶名远扬,从此付科在市乐县再也无人敢惹,付科也因此得了一个外号——镇市乐。

    付科和几人一动手,围观的群众就认出是镇市乐来了,当即一声惊呼之下,作鸟兽散,只留下跪在地上的董断、严孙和董李氏四人,以及躺在地上的马小三夫妇的尸体。

    付科一拳挥出,打得对手——一个黑瘦的汉子摔倒在地,无巧不巧,正好砸在董断身上。董断惊呼一声,还没有来得及说话,黑瘦汉子跳了起来,一脚踢在他的脸上,顿时半片脸就肿了起来。

    黑瘦汉子并不罢休,上去对董断拳打脚踢,破口大骂:“要不是你挡了老子的路,老子也不会被打,你这厮实在该死!”

    董断不是黑瘦汉子的对手,被打得满地打滚,围观的吃瓜百姓包括王先可和王孙氏吓得惊惶失措,哪里敢为董断出头,都四散而逃,抱头鼠窜。

    董断滚到了付科脚下,付科一脚踩在了董断的脸上,恶狠狠地说道:“活得不耐烦了是吧?想试试付爷的手段?董断,你死了大哥就该好好安葬,让他入土为安,偏偏要来抬尸挡道,让全城的人都被你惹了晦气,你的心肠也忒坏了!”

    说话间,一脚飞出,正中董断肚子。董断哀嚎一声,原地打了几个滚,滚到了马小三夫妇的尸体旁边,眼睛一翻就昏死过去。

    昏迷不醒的董断和马小三夫妇的尸体并排躺在一起,若不仔细看,他也会被人当成死人一个。

    王先可见事情不妙,早就躲到一边,却并没有躲远,而是站在茶馆的门口观望。等他看到董断被付科打得昏迷不醒时,忍无可忍地跳了出来,一腔义愤化成了满腔怒火,远远指着付科大骂:“付二狗,你丧尽天良,早晚会天打雷劈,死无葬身之地!”

    付科本想再去踢上昏迷的董断几脚,被王先可一骂,当即嘿嘿一笑,转身朝王先可走来,他顺手从路边的摊位上抄起一根胳膊粗的擀面杖,气势汹汹地几步冲到王先可面前,朝王先可当头一棍打去。

    樊力和刘名远远站在人群之中,对眼前发生的一切视而不见,似乎他们压根不是县尉和捕头一般。

    王先可骂的时候感觉气血上涌,恨不得痛打付科一顿,等见到付科穷凶极恶地拎着棍子朝他冲来之时,瞬间软了,竟连逃跑都忘了,吓得一屁股瘫坐在地上,双眼一闭,双手抱头。

    王孙氏不能眼睁睁看着王先可被付科一棍打中脑袋,不死也得打成傻子,她飞起一脚踢中了付科的屁股。付科没防备王孙氏从背后偷袭,被一脚踢中,身子一晃,力道一减,一棍就打在了王先可的肩膀上。

    王先可痛呼一声,歪倒在地。王孙氏急了,上去一把揪住王先可的耳朵,用力一提:“你个死鬼,长着两条腿不会跑呀,坐着等人打,你傻死笨死算了。”

    王先可一激灵,仿佛灵魂回体了,当即拉过王孙氏的手:“娘子说得对,跑,赶紧跑!”

    却已经晚了,付科的同伙从四面八方包围过来,一共四人,将王先可和王孙氏团团围住。付科扛着棍子,摇摇晃晃来到王先可面前,扬手打了王先可一个耳光,又上下打量王孙氏几眼,目露凶光,忽然伸手摸了一把王孙氏的屁股,淫荡地笑道:“王先可,刚才王孙氏踢了我一脚,我大人不计小人过,就算了,只要她陪我一晚上就好。”

    王先可再是窝囊,也忍受不了被人当面欺负自家娘子,低吼一声冲了过去,一头撞在了付科的怀中。

    付科哈哈一笑,早有防备的他,顺势抓住王先可的衣领朝后一送,王先可就一头扑倒,结结实实栽倒在了地上。

    付科向前一步踩在了王先可的脖子上,脚下用力:“服不服?”

    “不服!”王先可嘴上沾满了泥巴,用力挣扎,“付二狗,今天有你没我,我和你拼了。”他双手在地上乱抓,摸到了一块砖头,然后砸在了付科的脚踝之上。

    付科吃疼,怒极,伸手拿出一把明晃晃的匕首,刺在了王先可的左肩之上。匕首没入王先可肩膀三寸之深,他转动匕首:“我再问你一句,你服不服?”

    “我!不!服!”王先可痛不可言,却依然紧咬牙关,想起他和娘子以前的种种恩爱时光,只横了一条心,不管怎样,绝不能让娘子受到付二狗的污辱,哪怕他死了也不能,“付二狗,你有种杀了我,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在,我就和你没完没了。”

    “好。”付科也是被王先可彻底激怒了,他横行霸道多年,还从来没有人敢对他如此不恭,也不管是不是在大街之上众目睽睽之下了,拨出匕首,朝王先可的脖子上猛然扎去。

    “不要!”王孙氏知道一刀扎下,王先可必死无疑,她想冲过来救下王先可,却被付科的手下拦住,她一介弱女子,也就是平常欺负欺负自家官人,何曾见过如此场面,只哭得泣不成声,“放过我家官人,我跟你走,付爷……”

    付科狞笑一声:“弄死了王先可,你不一样还是要跟我走?王先可今天活不了了!”眼中凶光一闪,匕首停顿片刻,再次扎向了王先可的脖子。

    “住手!”

    眼见王先可就要命丧当场之时,伴随着一声沉闷的断喝,寒光一闪,付科只觉手臂一振手腕一松,手中的匕首夺手飞出数丈之外,钉在了路边一棵高大的柳树之上。

    “谁这么爱管闲事,是活够了还是不知道付爷我的威名?”付科放开王先可,回身一看,一个弱冠男子安然地来到他的面前,他二话不说冲了过去,朝对方当胸一拳,“狗东西,老子的事情也敢管,也不睁大眼睛瞧瞧老子是谁。”

    幔陀和萧五站在夏祥身后一丈开外,幔陀手中紧扣一枚柳叶飞刀,萧五小声说道:“师娘,该我现眼,不,该我上场了,你且休息休息,看我怎么收拾这个败类。”

    幔陀微一点头,并未在意萧五对她的“师娘”之称,目光紧盯付科的一举一动,若是他危及夏祥的安危,她手腕一扬,付科必会血溅当场。

    夏祥本来也能躲开付科的一拳,却故意慢了半分,被付科打了左肩之上。付科一击得手,又飞起一脚直踢夏祥肚子,此时萧五已经赶到,一伸手就一手“海底捞月”抓住了付科的右腿,然后用力向上一抬,付科身子朝后一扬,摔了一个倒栽葱。

    付科何曾吃过如此大亏,摔得眼冒金星不说,还正好摔在一堆马粪之上,后脑和脖子之上,沾满了臭烘烘的马粪,他在地上打了一个滚,翻身起来,从旁边抽出一把腰刀,狂呼乱叫冲萧五扑了过来。

    “横扫千军!”

    “长河落日!”

    夏祥只说了两个招势,付科就被萧五打倒在地,再也无力反抗了。付科的爪牙见状,一哄而上,将萧五团团围住,正要动手时,夏祥向前一步,朝路边茶馆的二楼朗声说道:“裴县尊,当街行凶杀人,谋害朝廷命案,该当何罪?”

    正躲在窗户后面偷看事态发展的裴硕章被夏祥识破,不由脸上一烫,心中微怒,夏祥方才不是已经离开,为何又去而复返?夏祥既不想接下董断之案,为何又要多管闲事?市乐是他的管辖之地,夏祥莫非想要越俎代庖不成?

    不过虽心中不悦,却也不能坐视不管,毕竟夏祥是朝廷命官,真要发生了新晋进士新任真定知县惨死在了市乐县城之事,他别说可以通过吏部考核了,必定会被御史参一个治安不力之罪,不被罢官就是会被贬谪海南。

    “论罪当斩!”

    裴硕章推开窗户,冲夏祥点了点头,又冲樊力和刘名说道:“樊县尉、刘捕头,还不赶快拿下付科等人。”

    樊力和刘名对视一眼,县尊有命不敢不从,当即一抖锁链,吆喝一声:“拿下!”

    方才还不见一个人影的一众捕快此时却如同凭空出现一般,从四面八方涌了过来,将付科锁下。

    付科不知所以,还以为裴硕章是拿他立威,抖了抖手中锁链,哈哈一笑,抬头说道:“裴县尊,是要小的跟眼前的人走一趟?好,没问题,我就试试他的斤两,回来再向裴县尊禀报。”

    此言一出,裴硕章脸色顿时为之一沉,付科在市乐嚣张惯了,不知天高地厚,不知轻重,当众对他说如此有意亲近之话,当真是一个大大的笨蛋,更何况众人中除了百姓之外,还有一个夏祥在此。

    夏祥可是堂堂的七品知县!

    夏祥淡然一笑,抬头说道:“莫非此人和裴县尊有旧?真是如此的话,本官卖裴县尊一个人情,就不带他回真定了。”

    裴硕章倒吸一口凉气,夏祥果然名不虚传,刚才的话,如诛心之箭,一箭命中命门。他原以为夏祥只是想拿下付科,出了一口恶气了事,没想夏祥竟想带回真定!

    就他本意而言,自然是不想让夏祥带走付科,付科在樊力的指使之下,做了许多伤天害理之事,他一清二楚。只不过治理地方,需要软硬兼施的手段,付科是他用来镇压不安分百姓的一枚棋子。棋子可用时是棋子,不可用时是弃子。待他离开市乐之时,付科必然会被弃之如敝履。

    但弃子也要他亲手遗弃才行,而不是要假借夏祥之手。更何况,他再是清楚不过,付科在市乐做过太多坏事,牵涉的官吏也过多,若是被夏祥查实,夏祥是否参他一本姑且不说,只说他的把柄落在夏祥手中,也是为官大忌。

    只是最可气的是,夏祥当众说出他和付科有旧的话,让他没有台阶可下,他堂堂一县之尊,怎会和一个泼皮无赖有旧?裴硕章又气又恼,却又偏偏发作不得,只好故作威严地咳嗽一声:“夏县尊莫要乱说,本官和付科并不相识。付科当街谋害朝廷命官,并行凶杀人,虽是发生在市乐县内,却事关真定知县夏县尊,夏县尊,本官派人押送付科等人到真定县衙,你意下如何?”

    夏祥要的就是裴硕章为了自保而双手奉上付科,当即叉手一礼:“多谢裴县尊,如此就有劳各位了。”他又冲樊力、刘名等人微施一礼。

    樊力和刘名不敢托大,毕竟眼前之人是七品知县,忙纷纷还礼。

    夏祥去而复返是有意为之,他很清楚他在场之时,裴硕章不好施展各种手段,只是他没有想到的是,裴硕章为了一己之私,竟然任由付科胡作非为,甚至当街杀人也不出面制止,不由他大失所望的同时,又暗下决心,一定要替董断、马小三夫妇伸冤,一定尽他所能还市乐百姓一片青天。

    尽管说来,他是真定知县,市乐之事和他全无关系,若是直接插手,还有僭越之嫌,是以只好采取迂回之策,假装离开静等事态的进一步发展。好在事情的发展虽有超出预料之外,却总算有惊无险。

    付科眨眨眼睛,一脸蛮不在乎的神情,仿佛不管是在市乐还是去了真定,他都会大摇大摆安然无事地回来。夏祥的目光在付科脸上一扫而过,平静如水,不起半点波澜,随后他冲幔陀微一点头。

    幔陀会意,向前一步冲樊力和刘名一抱拳:“有劳二位了,请随我来。”

    二人只觉一阵目眩,被幔陀的美貌惊艳,竟有片刻的失神,清醒之后,不由一阵窃喜,本以为一路押送付科前往真定,会十分枯燥无味,不想却有如此貌美的小娘子同行,想必一路之上风光无限了。

    “因王先可和王孙氏也是事主之一,裴县尊,本官希望带二人一同前往真定。”夏祥虽和裴硕章一个楼上一个楼下,仰望对话,态度却是不卑不亢,并不因为仰视裴硕章而不自在。

    裴硕章找不到回绝夏祥的理由,只好点头说道:“理应如此。”又一想,不对,付科还打了董断,他就顺势随口又说,“董断也应一并带回。”

    “正是,正是。”夏祥顺势接下,“不过人多事杂,本官人手不够,还请裴县尊多派人手护送,以防万一。”

    “樊县尉,你带十名捕快五名衙役随夏县尊前去真定,务必将一干人犯、人证平安送达。”裴硕章顺水推舟将董断这个天大的麻烦转交给了夏祥,正求之不得,当即下达了命令,“若有差池,拿你们是问。”

    “是,县尊!”樊力等人齐声应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