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那些回不去的年少时光 > 第4章 最初那些年(3)

第4章 最初那些年(3)

推荐阅读:神印王座II皓月当空深空彼岸明克街13号夜的命名术最强战神龙王殿财运天降花娇好想住你隔壁特种奶爸俏老婆

一秒记住【笔趣阁 www.biquge.ac】,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经历了抄作业的正面反抗事件,我对她的极度畏惧全部转化为了极度讨厌,上她的课我开始公然趴在桌子上睡觉,或者看小说。她如果用粉笔头丢我,我就高高抬起头,恶狠狠地瞪着她,你不是要我听课吗?那我现在就“全神贯注”地听。作业也不再自己做了,她既然认为我抄袭,那我也不能白担了虚名,索性再不做数学作业,所有的作业都是抄的。

    也许这世上的事情就是这样,软的怕硬的,硬的怕横的,横的怕不要命的。我当时人虽小,可对赵老师的恨绝不小,又是一副豁出去不要命的样子,渐渐地,她开始不再管我。

    说来可笑又可悲的是,我第一次真想抄作业时,竟然借不到作业去抄,在这个班级里,我没有一个朋友,我所能借作业的人就是我的前后左右,可他们全都不肯给我看,正当我在心里冷笑赵老师高看了我时,张骏大摇大摆地走过来,一声不吭地把他的作业扔到我的桌上。

    我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盯着他的作业发呆,他看我没动作,以为我不想抄他的作业,没好气地说:“我抄的是陈劲的作业。”陈劲是我们班的天才儿童,数学从来都是满分,闭着眼睛考试,都能甩开第二名老远。

    我立即翻开作业抄了起来,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很感激,可就是说不出来一声“谢谢”,只是头埋在作业本上,小声说:“你做的,我也会抄。”

    他哼的一声冷笑,也不知道究竟在冷嘲什么。

    我以为他已经走远了,可很久后,他的声音突然在我的脑袋顶上响起:“有你这么抄作业的吗?拜托!你能不能稍微改动加工一下?”我立即手忙脚乱地涂涂改改,等我改好后,抬起头想问他可不可以时,身边却早已经空无一人。

    随着邓小平的市场经济改革,中国的南大门打开,神州大地开始经历一场前所未有的变革。香港与台湾的流行文化,先于它们的资金和技术影响着大陆。

    我们这个年纪的人都曾迷恋过《楚留香》,郑少秋演绎的楚香帅成为倜傥潇洒的代名词;万人争睹《射雕英雄传》,翁美玲几乎成为所有80年代人的蓉儿;因为《上海滩》,很多女生对黑道的定义是周润发。

    我们都曾为了追看这些电视,和父母讨价还价、斗智斗勇。我就为了看《射雕英雄传》,先装睡,等父母都睡了,又偷偷爬起来,溜到客厅看电视,声音开得很小,耳朵贴着电视看。

    那时候看电视,不只是个人的事情,是集体行为,每天晚上看,第二天和同学热切地交流,所有电视剧的主题歌,竟然只靠听,就能把歌词全都记录下来,然后传唱,班级里如果谁能第一个拥有电视剧歌曲的歌词,那绝对是值得骄傲的事情,全班同学都会围着你,向你讨要歌词。很多女生都有歌本,用钢笔一字字抄录好歌词,旁边贴着港台明星的贴画,把它装饰得美轮美奂。

    在港台歌手中,小虎队绝对是最受欢迎的组合。随着他们的贴画和海报在班级里流传开来,女同学们都在谈论小虎队,三只小虎各有拥趸,到底哪只小虎更好看是女生们争论不休的话题。小虎队的磁带在班里传听,男生和女生都哼唱着《青苹果乐园》《星星的约会》《爱》。

    我的生活没有朋友,所有的这些乐趣,我都是隔着一段距离在欣赏。

    我唯一的朋友是书籍,各种各样的书,只要能拿到手的,不管能不能看懂,我都会从头翻到尾。天气温暖的时候,我可以在学校里随便找一个地方看书,可天气寒冷时,我没有地方能去。

    我有了一个奇怪的嗜好:常去那个游戏机房看小说。花两毛钱买一杯橘子晶冲出的果味汁,缩坐在屋子一角看书,隔一会儿喝一小口,保证离开前恰好喝完最后一口。其实,我一点都不喜欢那个橘子汁,不过在我小小的心里,有着奇怪的交换标准。我买一杯果汁,就觉得不是白占你的地方,我是花了钱的,那我就可以理直气壮地坐在那里看小说了。

    时间长了,我渐渐认识了上次打台球的三个人。看球的那个就是这家店的老板,姓李,周围的人都叫他李哥;叫我小妹妹的那个少年叫许小波,在我们市最好的重点中学读初中,大家叫他小波;另一个年纪比他大的姓翟,他们都叫他乌贼,在读技校。中国的技校从某种意义上可以叫作“差生集中营”,就是考不上高中,或者读不进去书的学生去的地方。

    刚开始,我去店里看书时,小波差点笑破肚皮,乌贼看着我,满脸匪夷所思,一副“你脑袋秀逗了”的表情,对我进行了疯狂的嘲讽和打击。可不管他们说什么,我全当没听见,对于一个既不想回家,又不想待在学校的人,这个有暖气的屋子无疑是个好去处,虽然有很多人,可这些人不会用看差生和看坏学生的目光看我,一切都让我安心。

    李哥倒是一副见惯风云的样子,并不介意我借用他的暖气和灯光,只微笑着和小波说:“你的这位小朋友很有点意思。”

    有了老板的默许,我更是心安理得地待在了游戏机房。

    在游戏机房里,我几乎看完了家里所有的书:《今古传奇》《红楼梦》《书剑恩仇录》《八仙过海》《薛仁贵征东》《薛丁山征西》《薛刚反唐》《杨家将》《呼家将》……所有的书籍里,最喜欢一本已经残缺了的古龙的小说,所以牢牢地记住了这个作者的名字。

    我看书的时候,常常废寝忘食,有的书实在放不下,会打着手电筒躲在被子里熬夜看。随着读过的书越来越多,黑板上的字越来越模糊,等父亲发现我看电视要搬着个小板凳,恨不得贴到电视机上时,才察觉我近视了,他带着我去医院配了一副眼镜。

    当我戴着眼镜走进游戏机房时,正帮忙看店的小波愣了一下,继续若无其事地忙碌,忙着忙着,实在没忍住,趴在柜台上笑起来,笑了一会儿后,又直起身子,继续若无其事地忙碌。

    乌贼看到我时,却没客气,直接大笑起来,对小波说:“这位四眼妹妹这下不会嘲笑你近视了。”

    他们这群人里没近视眼,我是稀有动物,用乌贼嘲笑我的话,“知识分子呀!国宝!国宝!”从国宝引申到熊猫,乌贼后来直接喊我“四眼熊猫”,直到我长成一个二八少女时,他仍然能当着一堆人的面叫我“四眼熊猫”。

    在小学,感觉戴眼镜的学生都是刻苦用功的孩子,讽刺的是,我这个倒数第一,却是班里最早几个戴上眼镜的“四眼”之一。有一次调了座位后,我和神童陈劲同桌,他那时刚戴上眼镜,没忍住地问我:“你是怎么近视的?”

    我打了个哈哈:“看电视看的。”

    因为我一拿起书,就浑然忘记外面的世界,我在小波和乌贼眼中就是一个傻看书的呆子。

    游戏机房里常常会放一些流行歌曲,有一次,放到小虎队的《青苹果乐园》时,我突然从书里抬起头,侧着脑袋很专注地听,小波问我:“你喜欢小虎队?”

    我摇摇头,又点点头,再摇摇头,我连他们的磁带都没真正听过,哪里知道自己是不是喜欢他们?

    乌贼笑:“四眼熊猫看书看傻了,连喜欢不喜欢都不知道。”

    我瞪他一眼,不吭声。

    我要走的时候,小波把一盘半旧的磁带递给我:“送你了。”

    磁带封皮是三只小虎,我一把拿过来,欣喜地看了一会儿,又放下,沉默地看着他,他笑着说:“这是给小学生听的,我们不怎么听。已经旧了,即使你不要,过几天也不知道会被我们扔到哪里去了。”

    我把磁带收到手里,没有说“谢谢”,就跑出了游戏机房,那个晚上,我一直抱着我们家的小录音机听小虎队,把同学们哼唱的歌听了无数遍,把我一直没听清楚过的歌词全都听得清楚明白。在小虎队的歌声中,我有种恍惚的感觉,似乎我并不是被同学排斥的差生。

    妹妹听到小虎队的歌声,第一次主动凑到我身边,羡慕地问我哪里来的。

    我带着微笑,骄傲地告诉她,朋友送我的。当我说出“朋友”二字时,心中有一种很莫名的温暖,当年,我不懂那是什么,但潜意识里却知道,那是很珍贵、很珍贵的东西。

    一个下午,我缩在游戏机房看书,周围只有游戏机运行的声音,以及偶尔几声打输了游戏的人满怀怨气的咒骂。

    我惬意地端起杯子要喝橘子汁,忽听到外面传来哭声。那个可撼动天地、惊煞鬼神的哭喊声太过熟悉,每每让我老爸、老妈闻声色变,一而软,二而退,三而无所不答应。

    不是我那娇气的妹妹,还能是谁?

    我镇定地放下杯子,当作没听见,低下头,继续看书。可是,这是外面的世界,妹妹的哭喊声不能喊来爸爸妈妈,没有人宠溺地满足她一切的愿望,所以几分钟后,她仍在哭泣,而且哭得颇有上气不接下气,随时晕倒的嫌疑。

    乌贼实在受不了这个穿脑魔音,掀开门帘,朝外面看去。我的头虽然还对着书,视线却没忍住地瞄向了外面。

    两个穿着初中校服,留着斜刘海的女生把我妹妹堵在路旁。也许在勒索妹妹的零花钱,也许是妹妹得罪了哪个同学,同学请来“大姐大”给她点教训。妹妹的同学哆哆嗦嗦地缩在一旁,一个屁也不敢放。那两个女生正在对妹妹凶神恶煞地说话,可妹妹丝毫不理会她们说什么,只仰头望天,大张着嘴哭,场面极其怪趣。

    根据我妹妹的风格,她们应该还没有陈述完来意,刚露了点凶神恶煞样,她就开始仰天大哭了。她们两个甜头没尝到,却已经惹得一堆人围观。她们一再喝令,命妹妹住嘴、不许哭,可她们太不了解我妹妹了,妹妹不但不听她们的,反倒哭得越发大声。

    其中一个略胖的女生估计觉得连一个小屁孩都搞不定,自己的面子受到严重打击,羞恼下,扬手就给了妹妹一巴掌。

    我一直告诉自己“和我没关系”,可当我看到她的一巴掌,在我警觉前,我已经如同一只发怒的公牛般冲了出去。用乌贼后来的话,他只感觉到一股杀气从他身侧刮过,等他看清楚时,我已经放倒了一个女生。

    我低着脑袋,直接撞向胖女生,恰好撞到她的胸部,那个年纪的女生,胸部正处于发育期,这一下狠撞,痛得她立即蹲到地上。另一个女生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本来还在估量我是何方神圣,一看我个子比她矮,气焰立即嚣张起来,扬手想扇我,我敏捷地躲开,扑了上去,一边用脑袋抵她,一边拿膝盖顶她。她的个子比我高,揪住了我的头发,往上拽,第一次打架的我也立即从实践中学习,揪住了她的头发,用力往下拽。

    当时的感觉就是全身上下到处都疼,可我那股子不要命的狠劲又上来了,想尽了所有办法打她,她拽我头发,那我就更用劲地拽她,她掐我,那我就更用劲地掐她,当我们滚到地上时,她企图用指甲抓我的脸,我也毫不示弱地用手抓她,甚至动用了口,恶狠狠地咬下去,然后无论她怎么打、怎么挣扎,我都再不松口,嘴里的血腥气越来越重,我还是不松口,就是用足力气地咬。

    突然之间,她开始放声大哭,哭得比我妹妹还大声。

    乌贼和小波一人抓住一个,把我们分了开来,我在被小波拖开时,仍不停地蹬着双脚,去踢已经被我打得大哭的初中女生。

    乌贼和小波都傻傻地看着我,如看一只小怪物。

    我的脸上、脖子上都有血痕,眼镜已经被打碎,靠近耳朵的头发被揪掉一块,而那个女孩子手腕上的一大块肉险些被咬掉,血流得止都止不住,她的朋友吓得脸色惨白,也哭起来,我却随意抹了把嘴角的鲜血,看着她们冷笑。

    李哥查看了一眼那个女孩的伤势,神色猛变,立即骑上他的摩托车送女孩去医院。

    我妹妹这会儿反倒不哭了,整个人痴痴傻傻地站在一旁。小波把我弄进游戏机房,一边用碘酒替我涂伤口,一边看着跟过来的妹妹问:“她是你什么人呀?”

    我倒抽着冷气,不情愿地说:“我妹妹。”

    “你有妹妹?!”

    “你有姐姐?!”

    小波的惊叹和妹妹同学的惊叹同时出口,我撇过了头,妹妹低下了头。因为我学习成绩不好,外号又是“三只手”,我这个娇气又爱面子的妹妹虽然和我同校,却从不肯对别人说她有个姐姐,偶尔在校园里撞见我,也总是赶紧转头看别处,装着没有看见我,我也乐得不认这个妹妹,反正本来就不喜欢她。

    我赶了妹妹先回家,自己窝在游戏机房发呆,这个祸闯得不小,我还没想好如何面对父母。

    乌贼突然拿出把折叠刀来,手腕一抖就打开了刀:“你打架的方法不对。”

    他舞着刀向我做了几个姿势,正要细讲,小波一把掐住他手腕,轻轻一翻,就从他手中把刀夺了过去。手指轻弹,刀就被合拢。显然,如果这是打架,乌贼即使有刀,也打不过小波。

    小波把刀丢回给乌贼,没好气地问:“你犯什么神经?”

    乌贼嘿嘿地笑:“总比她用嘴强。”又半开玩笑地对我说,“你认小波做哥哥,让他教你打架,以后肯定没人敢动你。”

    我翻了个白眼,没理会他,我现在的忧虑是如何面对父母,而不是如何打架。

    等拖到不能再拖时,我才回了家。家里灯火通明,那个女孩的父母正怒气冲冲地坐在我家客厅,她妈妈像一只被开水烫到的青蛙,一面上蹿下跳着,一面呱呱叫嚷着斥骂我爸妈。爸爸和妈妈频频向他们道歉。

    看到我进来,她妈妈的叫骂声更加嘹亮,似乎我爸妈不当场把我杀头正法,不足以泄民愤。我没理会她,对着爸爸,大声地将事情一五一十地说出来。我充分地发扬了虎头蛇尾、避重就轻的策略,重点强调她女儿的同伴如何欺负妹妹,如何扇打妹妹,妹妹在一旁含泪点头,再加上脸上还有一个五指印,可谓证据确凿。

    她的叫嚷声变小了,梗着脖子说:“我女儿不会做这样的事情。”

    我没有反驳她的观点,而是顺着她的语气,开始陈述本来她女儿一直都站在一旁,可是碍于同伴的教唆,最后也不小心打了我,而我完全是出于自卫的误伤,反正我没错,她女儿也没什么大错,最可恶的都是她女儿的朋友。

    那个女人气焰小了很多,坐在我家沙发上,一边擦眼泪,一边说她女儿伤到动脉,流了很多血,医生说再晚一点送到医院,性命都会危险。

    爸爸和妈妈又开始道歉,爸爸说公家报销以外的一切费用都由我们家承担,妈妈拿了不少营养品出来,送给他们,说给他们的女儿补补身子,气氛渐渐缓和,最后终于送走了他们。

    这次差点闹出人命,爸爸妈妈都被吓得够呛,他们一致认为虽然我勇于保护妹妹是对的,可打架仍是错的,所以让我去跪了半晚上的搓衣板。

    大人之间的问题在爸爸妈妈的委曲求全下顺利解决,可孩子之间的问题还没解决。那个胖女孩既本着金兰义气想替朋友复仇,又要挽回面子,于是去外面找了两个真正的太妹,要把我好好教训一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