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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三

    李丹一曲唱完。余音绕梁,优美的歌声在赵明刚的耳畔经久不息,令赵明刚深深地陶醉其中。

    “好,非常好,一般的歌星也比不上你的嗓子!”赵明刚鼓着掌走进病房。李丹笑说:“你也不送束花?”赵明刚听了,赶紧走到床头柜,折下一枝他来时带来的康乃馨,绅士的弯腰递给李丹。李丹接过,轻轻的闻了下:“这还差不多。”赵明刚说:“你这嗓音这么好,没有当上歌星,真是可惜。”李丹叹气说:“没什么可惜的啦,我不是在你的‘响螺湾’唱了好长时间呢么。”赵明刚说:“那不一样,歌星唱歌的地方传播的范围广,夜店这种地方,大家就是图个痛快,谁会在意唱的好不好呢,也没几个懂得欣赏的,我那地方总之不入流。在我那唱歌,太委屈你了。”李丹说:“什么委屈不委屈的,当初要不是遇见你,我早就饿死街头了。”赵明刚点上一根烟,看着窗外已经慢慢擦黑,显出深蓝色的天空说:“过去的事,就不要提了。”李丹说:“我碰见你的那天,大概是去年的这个时候吧,反正是个深秋的傍晚。”赵明刚点点头,望着无边的天际,说:“那天我喝多了,钱包手机都被人偷了,稀里糊涂的我倒在了路边。第二天我才知道是你给我弄回去的。”李丹说:“这也算是巧合吧,当时我也是走投无路了,兜里没有一分钱,我看到你倒在路边,嘴里狂吐。”赵明刚说:“是,当时我都找不到北了,打算打电话,叫人来接我,结果怎么翻兜,也翻不出来手机来。”李丹笑说:“当时我就在离你不远处,听着你念念有词,说的话除了骂街,还是骂街,没有别的词。”赵明刚问:“那天,你咋就有胆量给我送回去啊?好像送的还是‘响螺湾’我都不知道是怎么跟你说的地址。”李丹叹气说:“咳,是这样的,那时候,我和姐妹在服装厂上班,干剪线头,你也知道这几年,工厂都不景气,当时我们厂子除了管吃管住以外,再也没有别的福利。那时候我除了刚上班的时候发了两千块钱的工资,在那之后,就压根没发工资,我在碰见你的那天,我们厂子都快半年没发工资了。”赵明刚说:“劳动法,劳动局啥的,其实都是屁,他们才不管工人的死活呢。”李丹接着说:“厂子不是管吃管住吗,还有我也不怎么花钱,半年来我才花了那两千块钱工资里的七百块钱。”赵明刚说:“难以想象,那时候的你,真能节省。”李丹说:“厂里的姐妹都没钱花,日子过得紧巴巴的,后来的一天,我有个姐妹,她突然消失了,并且偷走了宿舍里所有姐妹的存款和值钱的东西。我们发现东西丢了,那个姐妹也不见了,大家报警,等警察来宿舍检查一番,留下一句‘我们会尽快破案’的话,就没下文了。”赵明刚说:“警察办案的效率也就这样。”

    李丹无奈说:“当天晚上,我就迷茫的在路边散步,看着车水马龙的路,觉得这个镇上的一切都和我没关系,就等厂子发全了工资,我就离开这里,去津海市的别的区县找找工作看。”赵明刚说:“津海市哪里都差不多,没有最黑,之有更黑。”李丹说:“当时,我就在路上散心,走着,走着,就碰见喝多了的你倒在路边,当时我也吓了一跳,还是为你受伤了,后来发现你只不过是喝醉了,我没有理会,打算绕过你身边,接着溜达。可是啊,就在我经过你身边的时候,可能是离你不太远的缘故吧,我被你一把抓住了脚腕,差点给我吓死,我拼命的挣,可是你那钳子一样的手攥着我的脚腕,我是怎么挣,也挣不开。你趴在地上跟我说,‘姐姐,电话借我用下。’我一个社会底层小工人,那里有什么手机呀,我就跟你说,‘我没有手机。’你不甘心,又说,‘姐姐,我手机钱包都让人偷了,你帮我打辆车,给我送的响螺湾夜总会,好么?’我说,‘你赶紧撒手,我没钱打车送你,也不认响螺湾夜总会在哪。’你就是死活不撒手,死死的攥着我的脚腕。你说‘不用你出钱,只要帮我拦辆车就行,这里的司机都知道响螺湾夜总会在哪。’我只想尽早摆脱你,无奈之下,只好帮你拦车,每次拦下出租车后,人机司机看到你糊里糊涂的在地上攥着我的脚腕,他们都不愿意拉。我不知道拦了多少辆车。最后,好像是碰见一个认识你的朋友,愿意拉着。可是啊,你攥着我脚腕的手,是从上车再到响螺湾夜店,你是一刻也没有撒手过,一直到了夜店,还是夜店里的领班,贾若城帮我,给你攥着我脚腕的手分开的。事后他还给我扣下了,说什么也要等你第二天酒醒了,什么都问清楚后,才能给我放咯。”

    赵明刚尴尬的说:“原来那天是这样啊,我只知道后来的事情,当时醉酒的事全忘了。”李丹松了口气说:“我也挺感谢你的,要不是你说让我在‘响螺湾’上班,估计我现在还在厂里打工,或者找工作呢,还有哇,更得谢谢你帮我从哪个服装厂要来他们欠我的那些工资。”赵明刚把手里燃尽的烟,碾死在烟灰缸里说:“小事一桩,他们就像我手里的这根烟,我想掐死他们,分分钟钟的事情。他们敢不给的话,我找人天天去堵他们厂子大门,烦死他。”李丹问:“现在你和林仕森谈店铺出租的事,谈的怎么样啊?赵明刚说:“差不多了。”李丹听后没有唸声。

    天越来越黑了,开始下起雨来,秋风夹带着秋雨,吧嗒吧嗒的打在窗子上。每间病房的空气都异常冰凉。赵明刚拿起水杯,出去给李丹打热水吃药,回来后,见李丹出神的望着窗外淅淅沥沥的雨。赵明刚把水杯和药递给李丹,说:“店里的姐妹,咋都没有人来看你啊?”李丹叹气说:“她们和我都合不来。以前有个姐妹和我睡一屋,长得黑黑矮矮,脾气还不好,客人都不愿意点她的台。”赵明刚疑惑的看着李丹说:“啥玩意?黑黑矮矮,脾气还不好,你说的是谁啊?我店里没这样的姐妹吧,别胡说。”李丹笑说:“张杰呀,她给的印象就是这样的。”赵明刚说:“她长得挺好的吧。”李丹说:“这姐妹,好长时间没开张,心里痒的慌,每天下班,躺在床上,第一件事就是往枕头下摸,掏出一件塑料玩具,一按开关,玩具就抖。”赵明刚说:“撑的吧,说这些干啥。”李丹说:“你猜那塑料玩具是啥。”赵明刚扭过头来笑说:“这有什么,是人总有需求的,她总不开张,有了需求,除了玩具能帮她以外,还能咋办?”李丹鄙视的看着赵明刚说:“她每夜都和这塑料男人过。如果换了我,我每夜也去找塑料男人过日子,我是受不了,你想想看,手里拿着那破塑料棒子,恶形恶状的,啥玩意,每次看她给自己弄得舒舒坦坦,我就想吐。”赵明刚叹气说:“关我屁事,谁让她业务不精。”李丹说:“后来我受不了,搬出去住。听姐们说她。”赵明刚问:“又咋了?”李丹奸笑着说:“姐妹们一起逛街,吃完饭,张杰说去菜市场买点水果逛街吃,便宜又实惠,大家就去了,到了后,张杰不挑水果,先找茄子,专拣又光又滑,不硬不软的茄子,捏来捏去,专门捏茄子,怪吧。拣来拣去,捏来捏去,放了手,再拣一根壮的,长的,再捏。张杰出门打扮的漂亮,穿的又鲜亮,菜摊老板一看觉得是个有钱的主,小心的伺候。张杰一根一根捏过来,捏过去,最后,买了一根最合意的茄子,走了。还有一回,张杰买回来几根黄瓜,有的放在枕头下面藏着,有的放在桌上扔着。我就想啊,要是有人拿起她的黄瓜,一咬,会不会觉得味道不对?后来出了大事,张杰用了那根咬过的黄瓜,最后断了一半,送到医院里抢救。”赵明刚说:“你快拉倒吧,这事我咋知不道?一听你说,我就知道是假的,你太会编瞎话了。” 李丹也不分辨,笑说:“再后来,人家菜市场卖蔬菜的老板一看张杰她又来了,他拿出个写着‘好吃又好用’牌子,往茄子黄瓜这类蔬菜上一放,冲着好多米远的张杰,扯开嗓子喊‘黄瓜,茄子,好吃又好用。’最后气的张杰再也没去过那个菜市场。”赵明刚说:“这卖菜的来生意了都不做,说风凉话赶人家走,神经吧?”李丹说:“我就想啊,张杰怎么就不买山药棒,那玩意又粗又长,把皮削了,它还有天然润滑液,比什么黄瓜茄子好去了。“赵明刚说:“她们和你肯定都合不来,平时她们去玩,你只在宿舍呆着,看书啥的。”李丹说:“去玩我也想呀,可是去玩不花钱呐?”赵明刚摆摆手说:“算啦,算啦,外边的风雨是越来越大了,你说的这些东西太差劲,有人信才怪,歇会吧。”李丹看着窗子被雨水打的一片模糊,说:“这天也是真怪,都要入冬了,下的雨还跟夏天的雷雨似的。”赵明刚不唸声,又点上一根烟,看着窗外的风雨。在这短短的时间内,赵明刚已经连续抽了好多根烟了,真是个烟不离手的鬼。

    李丹自己捏着没有感觉的两腿,心情烦躁,生气的冲着大腿打了一掌。赵明刚坐过来,摸着李丹的腿问:“一点感觉也没有么?”李丹说:“是啊,别的地方没啥事,这俩退是咋回事?”赵明刚想也不想的就说:“撞了腰,碰到神经了。”李丹何等聪明,听了赵明刚无意的漏嘴说出来后,心里登时凉了。李丹急问:“那会不会瘫了,一辈子坐轮椅啊?”赵明刚看着李丹一脸着急的样子,立即知道自己说错话了,他赶忙摇着双手改口说:“不是,不是,我知不道你这腿是咋回事的,刚才我瞎说的。”李丹看着赵明刚一脸惊慌的样子,心里明白,他刚才说的话是绝对真实的,李丹看着没有知觉的双腿,悲伤的掉下了眼泪。赵明刚找来纸,递给李丹擦眼泪,心想:坏了,她这小心灵恐怕承受不了这份打击。

    屋里的空气瞬间凝固了一样,两人都不说话,心事重重的样子。护士进来给李丹输液,熟练的给李丹扎好,又瞅了瞅输液管,认为没有问题后,一声不响的走了。过了半晌,李丹说:“赵明刚,你去给我买个刮胡刀吧,我要刮刮腋窝。都这么些天了,我也没打扮打扮,人也不知道什么样子了,早上醒来一看,腋窝也不干净了。”赵明刚微笑着点点头,出去给李丹买刮胡刀。

    赵明刚深知,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更是知道他夜店里的那些姑娘之间,互相关系很复杂,只是没想到有李丹说的这么离谱。他想,店里像李丹这样的喜欢诋毁人的小姐,肯定不在少数。她们之间,表面不说坏话,到了背后,什么作践人的话都能说出来。她们都喜欢把自己的快乐建立在别人的出洋相之上。赵孟刚听李丹说的这些后,打算回去好好整顿一下“响螺湾”。

    在买刮胡刀的时候,赵明刚的手机响了,是李丹打来的。赵明刚接通电话,听李丹说:“喂,我要那种刀片和刮胡刀能分离的,你别买一体的。还有,你再帮我买支笔和本子。”赵明刚问:“要笔本,干啥用?”李丹说:“我住院无聊的时候,可以写写画画呀。”赵明刚说,行。挂了电话,他按照李丹的要求,把东西买了回来。李丹在病床上一一查看,觉得赵明刚买的刮胡刀和笔本都挺不错,甚合心意。李丹拿着刮胡刀隔空对赵明刚比划:“赵老板,要不要让我来帮你刮刮胡子呀?”赵明刚不唸声。李丹又拿着刮胡刀,隔着病号服在腋窝下比划。赵明刚说:“都什么时候了,还这么爱美,好好养病行不行。”李丹鄙夷的说:“我打扮的漂漂亮亮的,好给你揽生意呀。”赵明刚不唸声,李丹说:“你们这种人呀,我是看透了,你们看别人能利用,就利用,等别人没有价值了,你们就甩手走开。”赵明刚说:“我哪有。”李丹打开本子,故作要写点什么的样子说:“你只不过是利用我的姿色,能给你招揽来一些生意,现在我瘫了,以后早晚被你一脚踢开。你的坏,我都要慢慢的写在本子上,然后一条一条的读给大伙听。”赵明刚说:“真是神经了,无聊不?”李丹不唸声,只是在本子上乱画。

    女人的心事如同海底针,她们说话总是口是心非。即使赵明刚这种久居花丛的男人,也是搞不清楚李丹这样的女人话说出后,心里又是再想什么。别说赵明刚猜不透,就算是绝顶聪明的爱因斯坦,终生致力研究心理学的费洛伊德,他们也是猜不透这种娱乐场所女人的心事。赵明刚心里更多的是在想,林仕森如果想听李丹唱歌的时候,该怎么办才好。李丹这样聪明的姑娘,猜人心思一猜一个准,就像拥有一双把人看穿的眼,赵明刚心里想的事情在李丹这里是瞒不住的,只因李丹和他太熟悉了。

    李丹看着输液的药瓶即将干枯,她按了床头下招呼护士的按钮。一分钟后,护士来给李丹拔掉手上的针头,摘下药瓶,拿着输液管走了。

    李丹画出个怪模怪样的图案指着给赵明刚看:“看了么,这就是你。”赵明刚看着本子上画的乱七八糟分不清是人是鬼的图案,唯独认识图案旁边写着的“魔鬼”二字,笑说:“画的真好,你真是心灵手巧,人又漂亮。”李丹不唸声,过了一会儿问:“几点了?”赵明刚看了下手表说:“不到九点一刻。”李丹望着漆黑的窗外,雨淅淅沥沥的下,滴滴答答的响,好像是再倾诉。李丹冷漠的说:“你走吧,我困得慌,要睡觉了。”赵明刚坐在床沿,抚摸着李丹的头说:“想啥呢,我今天不会走的,你刚醒过来,没有人瞅着,我不放心。”李丹说:“那会你说我撞到了腰,伤到了神经,以后两腿不会有知觉了,是真的吗?”赵明刚心里一惊,脸上故作镇定说:“谁说你撞到腰了?没有的事,你怎么这样想?”李丹说:“本来就是你说的,这回又不承认。”赵明刚不唸声。李丹再三的问,撞了腰身,伤了神经是不是真的。赵明刚咬定牙,只说“没有的事。”李丹见赵明刚越是这个样子,心里越是认为自己已经瘫痪。这种打击李丹是无法接受的。李丹自己孤身一人,在津海一边打工,一边打听父亲的线索。她觉得自己没了母亲,老家只有个瘸了腿的养父。现在父亲没打听出来,自己却瘫痪了,这样的话以后还有什么活头呢,苟且的偷生,李丹是受不了的。

    李丹看了赵明刚,坚定地说:“赵老板,你回去吧,我一个人没事的。”赵明刚依然是劝李丹让自己留下来。李丹烦躁的说:“你走吧,我现在心烦的很,我想自己一个人静一静,你走吧,明天再来。”赵明刚无奈的说:“好吧,你好好休息,我明天一早就过来。”李丹点点头,看着赵明刚走出病房,关上门,门把手发出“哒”的一声,令李丹心烦的声响。

    李丹一个人在冰凉的病房内胡思乱想,想着赵明刚死活不承认她已经瘫痪的事实,想着瘫痪后的自己,未来该如何面对,想着老家的那个满脸皱纹的养父是不是在想念自己,想着想着,李丹苦恼地流下了眼泪,滴在床单上。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护士又来了,进门后对李丹说:“要不要关灯?”李丹说:“我问一下,我是不是会瘫了呀?”护士说:“我不知道,大夫没说过这些。”李丹又问:“那我两腿咋没知觉呀,是不是伤到了腰的神经?”护士说:“我不真的不清楚。”李丹无奈的问:“那你为什么主动的进来给我关灯呢?”护士只说这是自己的义务。李丹听了,根本不相信,但是没有再问什么,只是内心更加确定了自己现在已经瘫痪。护士关掉灯,走出病房,关上门,把手发再次出“哒”的一声,余音绕着漆黑寂静的病房,转了好几圈,才慢慢消失,恼的李丹心如乱麻。

    外边的雨越来越大,像子弹一样猛烈的撞击着窗上的玻璃,发出恼人的噪音,风也几近疯狂的呼啸着。李丹现在满眼是泪,她无法接受自己晚后要坐轮椅讨生活的事实。现在李丹的心和脑子如同外边的风雨一样一团乱麻。她拿起手机摁亮,又摸过笔本,用手机的余光照在笔记本上,给徐小春写下了一封信。李丹擦了擦眼泪,又看了着已写完的信,叠好,夹在笔记本中,放在床头柜上。她摸出本来打算刮腋毛用的刮胡刀,拆下刀片。李丹看着手里的刮胡刀片,薄薄的锋利无比,在眼前闪着寒气十足的银光。她无法接受自己瘫痪的事实,更不愿意在未来的日子里,整天和轮椅相伴。李丹无法面对眼前的这些已经无法更改的事实,她咬得牙咯咯直响,手里紧攥着刮胡刀片,猛地一下用出浑身力气,向着自己手腕的动脉割去。殷红的血透过血管,窜了出来,没完没了的往外射出。李丹把手臂伸在床外,闭上眼睛,任由血液往外乱喷。眼泪划过李丹的鬓角,积在耳边,又流向两腮,淌进脖颈。

    时间一点点的过去,黑暗的病房内,李丹一动不动的躺在病床上,嘤嘤的哭泣,床下的地上,已经积了一滩血。渐渐地,李丹的意识开始模糊,她眼前出现了她母亲张燕的面容,母亲旁边的那个人依然面容模糊,唯一能够辨清的,依然是那个人的下巴右边,有个黄豆大小的痣。李丹说:“妈,我想你。”张燕怜惜的抚摸着李丹的秀发,说:“孩子,妈知道。”李丹那流满鲜血的手微微抬起,她用尽全力向着母亲的面容方向,慢慢伸过去,想摸一摸她母亲的脸庞。李丹的气息越来越微弱,意识越来越模糊,她感到身子越来越轻。

    李丹的力气越来越小,她已经无力再支撑着伸向母亲面容的手臂,就在手臂即将垂下的一刹那。李丹感到母亲伸出手来,抓向自己下垂的手。李丹感到自己的身体被母亲带着,飞出了病房,越飞越高,朝着天宫飞去。

    此时正是半夜十二点,一个巨大的闪电,径直从漆黑的天空劈下来,发出刺眼的光芒,紧跟着,炸雷声响,滚滚而来。病房内,已经没有气息的李丹,孤单的躺在病床上,她的身体开始慢慢发凉,变得僵硬。床下一大滩积血尚未凝固。雷声过后,周遭寂寞宁静。病房外,护士台的护士们,还有值班的大夫都像猪一样,沉沉的睡着,并没有被刚才的雷声惊醒。唯有窗外那不同寻常的天气——秋冬交节的狂风暴雨,在黑暗的天地间,凄惨的呼号。